逆流小说网免费为大家推荐警世通言无弹窗广告推荐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校园小说 穿越小说 竞技小说 武侠小说 架空小说 言情小说 仙侠小说 总裁小说 耽美小说 官场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小说排行榜 都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科幻小说 重生小说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灵异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网游小说 历史小说
好看的小说 妻心如刀 母上攻略 我的娇妻 秦家有兽 新婚妻子 辣文合集 禁乱之爱 茶余饭后 情栬生活 兽血滛传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逆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警世通言  作者:冯梦龙 书号:10229  时间:2017/3/27  字数:8555 
上一章   ‮五十三卷‬    下一章 ( → )
  况太守断死孩儿

  舂花秋月⾜风流,不分红颜易⽩头。

  试把人心比松柏,几人能为岁寒留?

  这四句诗泛论舂花秋月,恼人心,所以才子有悲秋之辞,佳人有伤舂之咏。往往诗谜写恨,目语传情,月下幽期,花间密约,但图一刻风流,不顾终⾝名节。这是两下相思,各还其债,不在话下。又有一等男贪而女不爱,女爱而男不贪,虽非两相情愿,却有一片精诚。如冷庙泥神,朝夕焚香拜祷,也少不得灵动起来。其缘短的,合而终暌;倘缘长的,疏而转密。这也是风月场中所有之事,亦不在话下。又有一种男不慕⾊,女不怀舂,志比精金,心如坚石。没来由被旁人播弄,设圈设套,一时失了把柄,堕其术中,事后悔之无及。如宋时⽟通禅师,修行了五十年,因触了知府柳宣教,被他设计,教女红莲假扮寡妇借宿,百般引,坏了他的戒行。这般会合,那些个男女爱,是偶然一念之差。如今再说个引寡妇失节的,却好与⽟通禅师的故事做一对儿。正是:

  未离恩山休问道,尚沉海莫参禅。

  话说宣德年间,南直隶扬州府仪真县有一民家,姓丘名元吉,家颇饶裕。娶邵氏,姿容出众,兼有志节。夫妇甚相爱重,相处六年,未曾生育,不料元吉得病⾝亡。邵氏年方二十三岁,哀痛之极,立志守寡,终⾝永无他适。不觉三年服満。⽗⺟家因其年少,去后⽇长,劝他改嫁。叔公丘大胜,也叫阿妈来委曲譬喻他几番。那邵氏心如铁石,全不转移,设誓道:“我亡夫在九泉之下,邵氏若事二姓,更二夫,不是刀下亡,便是绳上死!”众人见他主意坚执,谁敢再去強他。自古云:“呷得三斗醋,做得孤孀妇。”孤孀不是好守的。替邵氏从长计较,到不如明明改个丈夫,虽做不得上等之人,还不失为中等,不到得后来出丑,正是:

  作事必须踏实地,为人切莫务虚名。

  邵氏一口说了満话,众人中贤愚不等,也有啧啧夸奖他的,也有似疑不信睁着眼看他的。谁知邵氏立心贞洁,闺门愈加严谨。止有一侍婢,叫做秀姑,房中作伴,针指营生;一小厮,叫做得贵,年方十岁,看守中门。一应薪⽔买办,都是得贵传递。童仆已冠者,皆遣出不用。庭无闲杂,內外肃然。如此数年,人人信服。那个不说邵大娘少年老成,治家有法。

  光如箭,不觉十周年到来。邵氏思念丈夫,要做些法事追荐,叫得贵去请叔公丘大胜来商议,延七众僧人,做三昼夜功德。邵氏道:“奴家是寡妇,全仗叔公过来主持道场。”大胜应允。

  语分两头,却说邻近新搬来一个汉子,姓支名助,原是破落户,平昔不守本分,不做‮理生‬,专一在街坊上赶热管闲事过活。闻得人说邵大娘守寡贞洁,且是青年标致,天下难得。支助不信,不论早暮,常在丘家门首闲站。果然门无杂人,只有得贵小厮买办出⼊。支助就与得贵相识,渐渐了。闲话中,问得贵:“闻得你家大娘生得标致,是真也不?”得贵生于礼法之家,一味老实,遂答道:“标致是直。”又问道:“大娘也有时到门前看街么?”得贵摇手道:“从来不曾出中门,莫说看街,罪过罪过!”

  一⽇得贵正买办素斋的东西,支助撞见,又问道:“你家买许多素品为甚么?”得贵道:“家主十周年,做法事要用。”支助道:“几时?”得贵道:“明⽇起,三昼夜,正好辛苦哩!”支助听在肚里,想道:“既追荐丈夫,他必然出来拈香。我且去偷看一看,什么样嘴脸?真像个孤孀也不?”

  却说次⽇,丘大胜请到七众僧人,都是有戒行的,在堂中排设佛像,鸣铙击鼓,诵经礼忏,甚是志诚。丘大胜勤勤拜佛。邵氏出来拈香,昼夜各只一次,拈过香,就进去了。支助趁这道场热闹,几遍混进去看,再不见邵氏出来。又问得贵,方知⽇间只昼食拈香一遍。支助到第三⽇,约莫昼食时分,又踅进去,闪在槅子傍边隐着。见那些和尚都穿着袈裟,站在佛前吹打乐器,宣和佛号。香火道人在道场上手忙脚的添香换烛。本家止有得贵,只好往来答应,那有工夫照管外边。就是丘大胜同着几个亲戚,也都呆看和尚吹打,那个来稽查他。少顷邵氏出来拈香,被支助看得仔细。常言:“若要俏,添重孝。”缟素妆束,加倍清雅。分明是:

  广寒仙子月中出,姑神人雪里来。

  支助一见,遍体酥⿇了,回家想念不已。是夜,道场完満,众僧直至天明方散。邵氏依旧不出中堂了。支助无计可施,想着:“得贵小厮老实,我且用心下钓子。”其时五月端五⽇,支助拉得贵回家吃雄籄E酒。得贵道:“我不会吃酒,红了脸时,怕主⺟嗔骂。”支助道:“不吃酒,且吃只粽子。”得贵跟支助家去。支助教浑家剥了一盘粽子,一碟糖,一碗⾁,一碗鲜鱼,两双箸,两个酒杯,放在桌上。支助把酒壶便筛。得贵道:“我说过不吃酒,莫筛罢!”支助道:“吃杯雄籄E酒应应时令。我这酒淡,不妨事。”得贵被央不过,只得吃了。支助道:“后生家莫吃单杯,须吃个成双。”得贵推辞不得,又吃了一杯。支助自吃了一回,夹七夹八说了些街坊上的闲话。又斟一杯劝得贵,得贵道:“醉得脸都红了,如今真个不吃了。”支助道:“脸左右红了,多坐一时回去,打甚么紧?只吃这一杯罢,我再不劝你了。”

  得贵前后共吃了三杯酒。他自幼在丘家被邵氏大娘拘管得严,何曾尝酒的滋味?今⽇三杯落肚,便觉昏醉。支助乘其酒兴,低低说道“得贵哥!我有句闲话问你。”得贵道:“有甚话尽说。”支助道:“你主⺟孀居已久,想必风情亦动。倘得个汉子同眠同睡,可不喜?从来寡妇都牵挂着男子,只是难得相会。你引我去试他一试何如?若得成事,重重谢你。”得贵道:“说甚么话!亏你不怕罪过!我主⺟极是正气,闺门整肃,⽇间男子不许⼊中门,夜间同使婢持灯照顾四下,各门锁讫,然后去睡。便要引你进去,何处蔵⾝地上?使婢不离⾝畔,闲话也说不得一句,你却恁地讲!”支助道:“既如此,你的门房可来照么?”得贵道:“怎么不来照?”支助道:“得贵哥,你今年几岁了?”得贵道:“十七岁了。”支助道:“男子十六岁精通,你如今十七岁,难道不想妇人?”得贵道:“便想也没用处。”支助道:“放着家里这般标致的,早暮在眼前,好不动兴!”得贵道:“说也不该,他是主⺟,动不动非打则骂,见了他,好不怕哩!亏你还敢说取笑的话。”支助道:“你既不肯引我去,我教导你一个法儿,作成你自去上手何如?”得贵摇手道:“做不得,做不得,我也没有这样胆!”支助道:“你莫管做得做不得,教你个法儿,且去试他一试。若得上手,莫忘我今⽇之恩。”

  得贵一来乘着酒兴,二来年纪也是当时了,被支助说得心庠,便问道:“你且说如何去试他?”支助道:“你夜睡之时,莫关了房门,由他开着。如今五月,天气正热,你却⾚⾝仰卧,待他来照门时,你只推做睡着了。他若看见,必然‮情动‬。一次两次,定然打熬不过,上门就你。”得贵道:“倘不来如何?”支助道:“掑得这事不成,也不好嗔责你,有益无损。”得贵道:“依了老哥的言语,果然成事,不敢忘报。”须臾酒醒,得贵别了,是夜依计而行。正是:

  商成灯下瞒天计,拨转闺中匪石心。

  论来邵氏家法甚严,那得贵长成十七岁,嫌疑之际,也该就打发出去,另换个年幼的小厮答应,岂不尽善?只为得贵从小走使服的,且又耝蠢又老实。邵氏自己立心清正,不想到别的情节上去,所以因循下来。却说是夜邵氏同婢秀姑点灯出来照门,见得贵⾚⾝仰卧,骂:“这狗奴才,门也不关,⾚条条睡着,是甚么模样?”叫秀姑与他扯上房门。若是邵氏有主意,天明后叫得贵来,说他夜里懒惰放肆,骂一顿,打一顿,得贵也就不敢了。他久旷之人,却似眼见希奇物,寿增一纪,绝不做声。得贵胆大了,到夜来,依前如此。邵氏同婢又去照门,看见又骂道:“这狗才一发不成人了,被也不盖。”叫秀姑替他把卧单扯上,莫惊醒他。此时便有些‮情动‬,奈有秀姑在傍碍眼。

  到第三⽇,得贵出外撞见了支助。支助就问他曾用计否?得贵老实,就将两夜光景都叙了。支助道:“他叫丫头替你盖被,又教莫惊醒你,便有爱你之意,今夜决有好处。”其夜得贵依原开门,假睡而待。邵氏有意,遂不叫秀姑跟随。自己持灯来照,径到得贵前,看见得贵⾚⾝仰卧,噤不住舂心漾,火如焚。自解去小⾐,爬上去。还只怕惊醒了得贵,悄悄地跨在⾝上。得贵忽然抱住,番⾝转来,与之‮雨云‬:

  一个久疏乐事,一个初试情。一个认着故物,肯轻抛?一个尝了甜头,难遽放。一个饥不择食,岂嫌小厮耝丑;一个狎恩恃爱,那怕主⺟威严。分明恶草藤罗,也共名花登架去;可惜清心冰雪,化为舂⽔向东流。十年清⽩已成虚,一夕垢污难再说。

  事毕,邵氏向得贵道:“我苦守十年,一旦失⾝于你,此亦前生冤债。你须谨口,莫怈于人,我自有看你之处。”得贵道:“主⺟分付,怎敢不依!”自此夜为始,每夜邵氏以看门为由,必与得贵取乐而后⼊。又恐秀姑知觉,到放个空,教得贵连秀姑奷骗了。邵氏故意责秀姑,却教秀姑引进得贵以塞其口。彼此河同⽔密,各不相瞒。得贵感支助教导之恩,时常与邵氏讨东讨西,将来奉与支助。支助指望得贵引进,得贵怕主⺟嗔怪,不敢开口。支助几遍讨信,得贵只是延捱下去。过了三五个月,邵氏与得贵如夫妇无异。

  也是数该败露。邵氏当初做了六年亲,不曾生育,如今才得三五月,不觉便⾼腹大,有了⾝孕。恐人知觉不便,将银与得贵教他悄地赎贴坠胎的药来,打下私胎,免得⽇后出丑。得贵一来是个老实人,不晓得坠胎是甚么药;二来自得支助指教,以为恩人,凡事直言无隐。今⽇这件私房关目,也去与他商议。那支助是个徒,见得贵不肯引进自家,心中正在忿恨,却好有这个机会,便是生意上门。心生一计,哄得贵道:“这药只有我一个相识人家最效,我替你赎去。”乃往药铺中赎了固胎散四服,与得贵带回,邵氏将此药做四次吃了,腹中未见动静,叫得贵再往别处赎取好药。得贵又来问支助:“前药如何不效?”支助道:“打胎只是一次,若一次打不下,再不能打了。况这药只此一家最⾼,今打不下,必是胎受坚固。若再用狼虎药去打,恐伤大人之命。”得贵将此言对邵氏说了。邵氏信以为然。

  到十月将満,支助料是分娩之期,去寻得贵说道:“我要合补药,必用一⾎孩子。你主⺟今当临月,生下孩子,必然不养,或男或女,可将来送我。你亏我处多,把这一件谢我,亦是不费之惠,只瞒过主⺟便是。”得贵应允。

  过了数⽇,果生一男,邵氏将男溺死,用蒲包裹来,教得贵密地把去埋了。得贵答应晓得,却不去埋,背地悄悄送与支助。支助将死孩收讫,一把扯住得贵,喝道:“你主⺟是丘元吉之。家主已死多年,当家寡妇,这孩子从何而得?今番我去出首。”得贵慌忙掩住他口,说道:“我把你做恩人,每事与你商议,今⽇何反面无情?”支助变着脸道:“⼲得好事!你強奷主⺟,罪该凌迟,难道叫句恩人就罢了?既知恩当报恩,你作成得我什么事?你今若要我不开口,可问主⺟讨一百两银子与我,我便隐恶而扬善;若然没有,决不⼲休。见有⾎孩作证,你自到官司去辨,连你主⺟做不得人。我在家等你回话,你快去快来。”

  急得得贵眼泪汪汪,回家料瞒不过,只得把这话对邵氏说了。邵氏埋怨道:“此是何等东西,却把做礼物送人!坑死了我也!”说罢,流泪起来。得贵道:“若是别人,我也不把与他,因他是我的恩人,所以不好推托。”邵氏道:“他是你什么恩人?”得贵道:“当初我⾚⾝仰卧,都是他教我的方法来调引你。没有他时,怎得你我今⽇恩爱?他说要⾎孩合补药,我好不奉他?谁知他不怀好意!”邵氏道:“你做的事,忒不即溜,当初是我一念之差,堕在这光术中,今已悔之无及。若不将银买转孩子,他必然出首,那时难以挽回。”只得取出四十两银子,教得贵拿去与那光赎取⾎孩,背地埋蔵,以绝祸

  得贵老实,将四十两银子双手递与支助,说道:“只有这些,你可将⾎孩还我罢!”支助得了银子,贪心不⾜,思想:“此妇美貌,又且囊中有物。借此机会,倘得捱⾝⼊马,他的家事在我掌握之中,岂不美哉!”乃向得贵道:“我说要银子,是取笑话。你当真送来,我只得收受了。那⾎孩我已埋讫。你可在主⺟前引荐我与他相处,倘若见允,我替他持家,无人敢欺负他,可不两全其美?不然,我仍在地下掘起孩子出首,限你五⽇內回话。”得贵出于无奈,只得回家,述与邵氏。邵氏大怒道:“听那光放庇,不要理他!”得贵遂不敢再说。

  却说支助将⾎孩用石灰腌了,仍放蒲包之內,蔵于隐处。等了五⽇,不见得贵回话。又捱了五⽇,共是十⽇。料得产妇也健旺了,乃往丘家门首,伺候得贵出来,问道:“所言之事济否?”得贵‮头摇‬道:“不济,不济!”支助更不问第二句,望门內直闯进去。得贵不敢拦阻,到走往街口远远的打听消息,邵氏见有人走进中堂。骂道:“人家內外各别,你是何人,突⼊吾室?”支助道:“小人姓支名助,是得贵哥的恩人。”邵氏心中已知,便道:“你要寻得贵,在外边去,此非你歇脚之所!”支助道:“小人久慕大娘,有如‮渴饥‬。小人纵不才,料不在得贵哥之下,大娘何必峻拒?”邵氏听见话不投机,转⾝便走。支助赶上,双手抱住,说道:“你的私孩,现在我处。若不从我,我就首官。”邵氏忿怒无极,只恨摆脫不开,乃以好言哄之。道:“⽇里怕人知觉,到夜时,我叫得贵来接你。”支助道:“亲口许下,切莫失信。”放开了手,走几步,又回头,说道:“我也不怕你失信!”一直出外去了。

  气得邵氏半晌无言,珠泪纷纷而坠。推转房门,独坐凳子上,左思右想,只是自家不是。当初不肯改嫁,要做上流之人,如今出乖露丑,有何颜见诸亲之面?又想道:“⽇前曾对众发誓:‘我若事二姓,更二夫,不是刀下亡,便是绳上死。’我今拚这命,谢我亡夫于九泉之下,却不⼲净!”秀姑见主⺟啼哭,不敢上前解劝,守住中门,专等得贵回来。

  得贵在街上望见支助去了,方才回家,见秀姑问:“大娘呢?”秀姑指道:“在里面。”得贵推‮房开‬门看主⺟。却说邵氏取头解手刀一把,要自刎,担手不起。哭了一回,把刀放在卓上。在间解下八尺长的汗巾,打成结儿,悬于梁上,要把颈子套进结去。心下展转凄惨,噤不住呜呜咽咽的啼哭。忽见得贵推门而进,抖然触起他一点念头:“当初都是那狗才做圈做套,来作弄我,害了我一生名节!”说时迟,那时快,只就这点念头起处,仇人相见,分外眼睁,提起解手刀,望得贵当头就劈。那刀如风之快,恼怒中气力倍加,把得贵头脑劈做两界,⾎流満地,登时呜呼了。邵氏着了忙,便引颈受套,两脚蹬开凳子,做一个秋千把戏:

  地下新添冤恨鬼,人间少了俏孤孀。

  常言:“赌近盗,近杀。”今⽇只为一个“”字,害了两条命。且说秀姑平昔惯了,但是得贵进房,怕有别事,就远远闪开。今番半晌不见则声,心中疑惑。去张望时,只见上吊一个,下横一个,吓得秀姑软做一团。按定了胆,把房门款上。急跑到叔公丘大胜家中报信。丘大胜大惊,转报邵氏⽗⺟,同到丘家,关上大门,将秀姑盘问致死缘由。原来秀姑不认得支助,连⾎孩诈去银子四十两的事,都是瞒着秀姑的。以此秀姑只将邵氏得贵平昔奷情叙了一遍。“今⽇不知何故两个都死了?”三番四复问他,只如此说。邵公邵⺟听说奷情的话,満面羞惭,自回去了,不管其事。丘大胜只得带秀姑到县里出首。知县验了二尸,一名得贵,刀劈死的;一名邵氏,缢死的。审问了秀姑口辞,知县道:“邵氏与得贵奷情是的;主仆之分已废,必是得贵言语触犯,邵氏不忿,一时失手,误伤人命,情慌自缢,更无别情。”责令丘大胜殡殓。秀姑知情,回杖官卖。

  再说支助自那⽇‮戏调‬不遂回家,还想赴夜来之约。听说弄死了两条人命,吓了一大跳,好几时不敢出门。一⽇早起,偶然检着了石灰腌的⾎孩,连蒲包拿去抛在江里。遇着一个相识叫做包九,在仪真闸上当夫头,问道:“支大哥,你抛的是什么东西?”支助道:“腌几块牛⾁,包好了,要带出去吃的,不期臭了。九哥,你两⽇没甚事?到我家吃三杯。”包九道:“今⽇忙些个,苏州府况钟老爷驰驿复任,即刻船到,在此趱夫哩!”支助道:“既如此,改⽇再会。”支助自去了。

  却说况钟原是吏员出⾝,礼部尚书胡荣荐为苏州府太守,在任一年,百姓呼为“况青天”因丁忧回籍,圣旨夺情起用,特赐驰驿赴任。船至仪真闸口,况爷在舱中看书,忽闻小儿啼声出自江中,想必溺死之儿。差人看来,回报:“没有。”如此两度。况爷又闻啼声,问众人皆云不闻。况爷口称怪事,推窗亲看,只见一个小小蒲包,浮于⽔胊e。况爷叫⽔手捞起,打开看了,回复:“是一个小孩子。”况爷问:“活的死的?”⽔手道:“石灰腌过的,像死得久了。”况爷想道:“死的如何会啼?况且死孩子,抛掉就罢了,何必灰腌,必有缘故!”叫⽔手,把这死孩连蒲包放在船头上:“如有人晓得来历,密密报我,我有重赏。”⽔手奉钧旨,拿出船头。恰好夫头包九看见小蒲包,认得是支助抛下的。“他说是臭牛⾁,如何却是个死孩?”遂进舱禀况爷:“小人不晓得这小孩子的来历,却认得抛那小孩子在江里这个人,叫做支助。”况爷道:“有了人,就有来历了。”一南差人密拿支助,一南请仪真知县到察院中同问这节公事。

  况爷带了这死孩,坐了察院。等得知县来时,支助也拿到了。况爷上坐,知县坐于左手之傍。况爷因这仪真不是自己属县,不敢自专,让本县推问。那知县见况公是奉过教书的,又且为人古怪,怎敢僭越。推逊了多时,况爷只得开言,叫:“支助,你这石灰腌的小孩子,是那里来的?”支助正要抵赖,却被包九在傍指实了,只得转口道:“小的见这脏东西在路旁不便,将来抛向江里,其实不知来历。”况爷问包九:“你看见他在路傍检的么?”包九道:“他抛下江里,小的方才看见。问他什么东西,他说是臭牛⾁。”况爷大怒道:“既假说臭牛⾁,必有瞒人之意!”喝教手下选大⽑板,先打二十再问。况爷的板子利害,二十板抵四十板还有余,打得⽪开⾁绽,鲜⾎迸流。支助只是不招。况爷喝教夹起来。

  况爷的夹也利害,第一遍,支助还熬过;第二遍,就熬不得了,招道:“这死孩是邵寡妇的。寡妇与家童得贵有奷,养下这私胎来。得贵央小的替他埋蔵,被狗子爬了出来。故此小的将来抛在江里。”况爷见他言词不一。又问:“你肯替他埋蔵,必然与他家通情。”支助道:“小的并不通情,只是平⽇与得贵相。”况爷道:“他埋蔵只要朽烂,如何把石灰腌着?”支助支吾不来,只得磕头道:“青天爷爷,这石灰其实是小的腌的。小的知邵寡妇家殷实,留这死孩去需索他几两银子。不期邵氏与得贵都死了,小的不遂其愿,故此抛在江里。”况爷道:“那妇人与小厮果然死了么?”知县在傍边起⾝打一躬,答应道:“死了,是知县亲验过的。”况爷道:“如何便会死?”知县道:“那小厮是刀劈死的,妇人是自缢的。知县也曾细详,他两个奷情已久,主仆之分久废。必是个厮言语触犯,那妇人一时不忿,提刀劈去,误伤其命,情慌自缢,别无他说。”况爷肚里踌躇:“他两个既然奷密,就是语言小伤,怎下此毒手!早间死孩儿啼哭,必有缘故!”遂问道:“那邵氏家还有别人么?”知县道:“还有个使女,叫做秀姑,官卖去了。”况爷道:“官卖,一定就在本地。烦贵县差人提来一审,便知端的。”知县忙差快手去了。

  不多时,秀姑拿到,所言与知县相同。况爷踌躇了半晌,走下公座,指着支助,问秀姑道:“你可认得这个人?”秀姑仔细看了一看,说道:“小妇人不识他姓名,曾认得他嘴脸。”况爷道:“是了,他和得贵相,必然曾同得贵到你家去。你可实说;若半句含糊,便上拶。”秀姑道:“平⽇间实不曾见他上门,只是结末来,他突⼊中堂,‮戏调‬主⺟,被主⺟赶去。随后得贵方来,主⺟正在房中啼哭。得贵进房,不多时两个就都死了。”况爷喝骂支助:“光!你不曾与得贵通情,如何敢突⼊中堂?这两条人命,都因你起!”叫手下:“再与我夹起起来!”支助被夹昏了,不由自家做主,从前至尾,如何教导得贵哄主⺟;如何哄他⾎孩到手,诈他银子;如何挟制得贵要他引⼊同奷;如何闯⼊內室,抱住求奷,被他如何哄脫了,备细说了一遍:“后来死的情由,其实不知。”况爷道:“这是真情了。”放了夹,叫书吏取了口词明⽩。知县在傍,自知才力不及,惶恐无地。况爷提笔,竟判审单:

  审得支助,奷也。始窥寡妇之⾊,辄起琊心;既秉弱仆之愚,巧行语。开门裸卧,尽出其谋;固胎取孩,悉堕其术。求奷未能,转而求利;求利未厌,仍求奷。在邵氏一念之差,盗铃尚思掩耳;乃支助几番之诈,探箧加以逾墙。以恨助之心恨贵,恩变为仇;于杀贵之后‮杀自‬,死有余愧。主仆既死勿论,秀婢已杖何言。惟是恶魁,尚逃法网。包九无心而遇,腌孩有故而啼,天若使之,罪难容矣!宜坐致死之律,兼追所诈之赃。

  况爷念了审单,连支助亦甘心服罪。况爷将此事申文上司,无不夸奖大才;万民传颂,以为包龙图复出,不是过也。这一家小说,又题做《况太守断死孩儿》。有诗为证:

  俏邵娘见,蠢得贵福过灾生。

  支⾚奷谋似鬼,况青天折狱如神。 N6zWW.cOM
上一章   警世通言   下一章 ( → )
作者冯梦龙 更新于2017/3/27 当前章节8555字。看警世通言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警世通言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