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夜觉得自己倒榍透顶,想来想去,他从小到大也没做过什么伤天书理的事,怎么就被储少漠这个家伙吃得死死的?看看现在,他天天忙著跟史书笙钩心斗角抢人,而那个家伙天天跟小丫头谈情说爱,这是什么世道?简直没天理!“无非,喝⽔。”将冰镇泉⽔送到方无非手上,储少漠露出光灿烂的笑容。方无非敷衍地应了一声。“无非,热不热?我给你扇扇风。”平⽇装饰用的扇子派上用场,储少漠很殷勤地站在一边扬风。曲夜看得眼睛快菗筋,瞧瞧,这演的到底是哪出戏?満肚子坏⽔,就知道欺庒他的储少漠居然这么温柔,太打从西边出来了吗?“无非…”“别吵,我这儿又记错了。”方无非挥开伸到眼前来的手,皱著眉抱怨。储少漠讪笑,立刻乖乖地收住手。这场景看得曲夜眼珠子差一点掉出来。有没有搞错?储少漠那个家伙也会吃瘪?储少漠见他一睑痴呆,眉⽑一挑,不怀好意地靠近他。“曲夜,我听说你昨晚又没斗赢史书笙,今天居然还敢这么闲,在这里喝茶纳凉?”曲夜⾝子往后缩了缩,警觉地看着他。“你⼲什么?”“没⼲什么。”储少漠笑得好生和气,可惜眉眼间杀气腾腾。他靠上前去,笑得灿烂。“曲夜,你想什么时候回总坛?”“回总坛?”听他提起这事,曲夜就呕得想踹人。“我现在能回去吗?要是让门主知道我们让楼衡占了上风,还不知道会怎么整我。”“这么说你不想回总坛?”“我当然想回去,可是没把人弄到手之前,我哪有胆回去。”在这里天天看储少漠那恶心样,他也吃不下饭。“是吗?”储少漠收了折扇,微笑着敲敲他的肩,一脸拐骗三岁小孩的表情。“那你现在留在这儿⼲什么?史书笙可不会自动送上门。”眼前这人险狡诈的嘴脸,教任何人看了估计心情都不会太愉快,何况曲夜受他欺庒多了,更是心中难平,当下火气往上冒。“为什么是我做?你怎么都不做?”“谁说我不做?”储少漠倒不心虚,打开扇子装风流。“曲夜,你要知道天海客栈在洛多年,基深厚,在此能与它匹敌的,也只有方家了,我是在这儿坐镇。”这种话骗小孩还行,骗曲夜大可不必。曲夜眯著眼冷笑“是吗?储二少,需不需要我向门主禀报一下?”原本优闲自在的脸庞在听到这一句时陡然变⾊,储少漠轻咳了几声,一迳地⼲笑。“我开玩笑而已,别介意。”要说这世上真有什么人能让他闻之⾊变,大概就是他们那个最爱记仇的门主:如果说他是一肚子坏⽔,那门主大人就是一肚子毒⽔!曲夜轻哼一声,精致漂亮的脸庞露出得意之⾊。“这还差不多。”人嘛,凡事不能做得太过分,而眼前这家伙显然太嚣张了点,不威胁一下他,他就不知道收敛。“不过,曲夜,我昨天发现方家库房里有一株千年何首乌。”“何首乌?”曲夜听到这三个字,眼睛顿时一亮,很热切地凑上前“真的有千年?”“骗你⼲什么?”鱼儿上钩,储少漠笑得益发灿烂。“我前天不是才给了你一株灵芝?还不信吗?”“信,当然信!”方家简直就是蔵宝库,再稀奇珍贵的药材都能在他们的库房里找到,羡慕死人了!曲夜心甘情愿地跳下陷阱。“说吧,这回你提什么条件?”“简单。”储少漠也不客气,直接道:“天海客栈这件事由你负责,给我半个月把婚事办了,在这期间你要什么珍奇之物我部给你弄来。”这样也不算占人家便宜,毕竟能让曲夜动心的东西大部价值⼲金,有些更是千金难买。听到这条件,曲夜眼睛顿时放出光芒,立刻点头。“好,成!”⼲-俐落地把曲夜打发掉,储少漠很得意地转回头,却见方无非斜眼看着他。“无非。”储少漠立刻端出风流个傥的笑容。低下头把刚检查完毕的帐册收好,方无非站起⾝。“算了,原谅你,别用那么虚假的笑容对著我,我会吃不下饭。”先前他故意不提他不走的事,引她表态,害她气了好几天,连一句话都不愿同他说。“真的?”储少漠惊喜地抓住方无非的手“你真的不怪我了?”“不怪。”方无非皱著眉想把他的手甩脫。“无非,我就知道你对我好…”说著,手来脚来。方无非咬牙,想要挣开他的手。“没什么,你不用这么动。”“怎么能不动,你知道的,我…”“闭嘴!”真是的,给点甜头就没大没小。方无非脚下一踹,把他踹离三尺远。“你少给我动手动脚!”真是暴力!储少漠看她脸⾊不善,聪明地住手,再说下去,她恐仙真要翻脸。“喂!”储少漠立刻笑脸相“什么?”“刚才你说半个月是怎么回事?”“这个嘛…”轻咳一声,储少漠脸上的笑容很是诚恳“你知道的,我在洛也留不久,总要回总坛一趟,在此之前,我们约定的两个月也快到了…”“对啊,我都忘了。”方无非转过头来,笑得太过灿烂,显得有鬼!“这样说来,你跟著我的⽇子也快结束了,是吧?”一听她话中隐喻,储少漠怀疑地眯起眼,小心翼翼地问:“无非,你这话…不是我想的意思吧?”“你想的意思是什么?”方无非笑得好生和善“储二少,你想的是什么意思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呢?”“当然是…”警戒收住话尾,储少漠研究起她的表情。“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没,我说了原谅你就原谅你,我说话算数。”不过,原谅归原谅,某些事攸关面子问题,一步也不能退让。“是吗?”她假假的笑容让储少漠心中疑云重重,不由得小心退后一步。“那我跟大哥说去了。”“哦,你要跟储大哥说什么?”方无非笑得他头⽪发⿇。“当然是…”奇怪,为什么他觉得无非好像有点咬牙切齿?迟疑著没说出口,方无非上前一步。“是什么?”“婚礼…”“哦,婚礼啊,早说嘛。”她优闲地坐到一边,端起茶杯喝上一口。咦?没反对?储少漠眨眨眼,再试探地问:“这样的话,你也准备准备,虽说别的事都有人打点妥当了,可是有些事还是得你亲自来。”“这样啊?”方无非很谦虚地问:“可不可以问一下,我要准备什么?”储少漠心中有不好的预感。“比如刚成亲那几天,总要让你休息,把商行的事给别人…”不对劲,她真的很不对劲,这副森的神情哪里像答应的样子?“喂,这话好像有问题吧?”方无非笑得越来越森冷“你成亲我休息什么?要休息也该让你的新娘休息才是。”最后一个字几乎是从牙间迸出来的。果然!储少漠叹气“你还说不生气了,你本还没原谅找。”他伸手横过小几,握住她的手,认真无比地道:“好吧,无非,现在我正式向你求亲,请你原谅我,请你…嫁给我。”听到这一句,方无非陡然愣住。储少漠生在康泰之家,⽗⺟、大哥极疼爱他,他为人又聪明,向来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都会做到,所以他一向散漫、一派优闲,很少有他认为值得认真的事。上次见他认真的神情是什么时候呢?方无非竟想不起来了。他这个人,往往不须认真就会将事情做得很好,读书是这样,习武也是这样;长久以来,她习惯了他漫不经心的模样,现今看到他正经的表情,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些⽇子以来,她或多或少察觉到他的爱意,然而她从来没有想过,他对她的感情会深到让他认真起来。他一个认真的表情,需要多深的感情来换取?这么多年来,两人一直是吵吵闹闹,他对她真的会累积这么深的感情吗?一个认真的储少漠,一个会用如此坚定的目光看着她的储少漠,一个慎重要求她许诺未来的储少漠…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慢慢挣开他的手,方无非猛地站了起来。“无非?”储少漠不解地望着她。她察觉到自己的反常,敷衍地笑了笑。“商行里还有事,我先过去看看。”说罢,低头匆匆离去。储少漠却是一脸不解。深夜,无风。翻来覆去睡不著,方无非沂腾了将近半个时辰后爬起。看了看窗外,月⾊皎洁分明,明亮照人,她索披⾐起,开门出去赏月。将近十五,月儿渐圆,孤独悬在中天,洒下月⾊如⽔。忽然忆起年幼时的事。她与储少漠、薛皓三人一同长大,储少漠因家中世代书香,三岁便读书习字,到七、八岁时已颇有文采,因此时常教她与薛皓认字背诗。印象中,他教她的第一首诗就是李⽩的“静夜思”“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这首诗简单易懂,然而他却教了好几天,原因就是她爱改词,念著念著,就被她改成“前明月光,钱袋掉光光”每到这时,储少漠就气得想揍人,而她与薛皓就哈哈大笑。思来想去,她与储少漠的仇大多都是这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而两人就这么吵到十五岁,吵到他突然离家。听到他离家的消息时,她没什么反应,只是耸耸肩翻个⽩眼表示不屑,然后照样跟著爷爷去商行,照样跟著薛皓到处玩,照样过她痛快的⽇子。老实说,那晚躺在上,却像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溢出来,苦涩得将全部思绪淹没。她伸出手在黑暗中描绘他的容貌,似乎清楚,却又很模糊。储少漠,那个跟她吵了十多年的玩伴,原来没厂他竟会是这么寂寞。也许,她对他定有一点喜吧?否则,她不会时常想起他微笑的样子,不会对著薛皓脫口而出“储少漠你这头猪”…毕竟年少,那时的她哪里会想到,原来这样的牵念会是爱恋?方无非明⽩了自己的心,心里却有一股倔強浮上来。既然你可以毫不惦念地一走了之,我又为什么要记著你?于是她开始刻意让自己忘记,忘记自己曾经恍然大悟对他的些微爱恋,忘记他的笑容、他的眉眼,忘记…他曾一直陪伴在自己⾝边。却不曾想到,刻意也是在意。现在想来竟觉可笑,那么做不过是不想让自己屈居下风。等到他终于回来,面对他,她依然用孩子气的倔強把自己的心动打庒下去,即使他说要娶她,她仍不肯让他瞧出丝毫端倪。那个人嘻⽪笑脸惯了,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在要什么花招?若是自己承认在意,反倒被他取笑可怎么是好?思来想去,这般犹豫,于是仍然倔強著。直到他说出那一句——请你嫁给我。他说得那么诚恳认真…十多个舂秋在心口滑过,年华似⽔,忆超他晶亮的眼眸与她清脆的笑声: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青梅竹马;原来,这就是心心念念。储少漠,这次我可以信你吗?相信这不是两个孩子间的斗气,相信你不会再无故离开,相信我们也可以好好地在一起?如果我说我在乎你,那么你是不是不会再不说一声就丢下我?“你在⼲什么?”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深夜的寂静,接著有人拂了拂灾袖,坐到她⾝边。储少漠看着她,微微皱眉。“你⼲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方无非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过头去,嘴里吐出一个字:“猪!”“喂喂!”储少漠可不⾼兴了。“我没得罪你吧,⼲什么骂我猪?”方无非斜瞄他一眼。“你哪个地方不像猪?”“你…”顿了一下,储少漠决定据理力争“有像我这么英俊的猪吗?有像我这么聪明的猪吗?”方无非扫了他一眼,很不屑地说:“猪再英俊聪明也还是头猪。”储少漠怀疑地皱起眉。“你到底怎么了?”“没什么!”顶了他一句,她站起⾝准备回屋去。真是混蛋!以为随便说句“嫁给我”她就什么都不计较了吗?好歹也要诚心诚意说句“我喜你”吧?他伸手一拉,把她拉下来。“无非,你在生气。”“哪有,我生什么气?”打死不承认,不就是这家伙莫名其妙求婚,又什么都不肯说,她有什么气好生?就算原先不确定,这下也确定了。看她气呼呼的,储少漠似乎明⽩了什么。“因为⽩天的事?”方无非眉一挑,样子分明是在说-你少管!储少漠几乎难以克制地微笑起来,握住她手腕的手一寸寸地向下滑,与她滑腻柔软的小手十指。“你⼲什么?”这样亲密的举动让她感到不安,想要挣阔他的手。然而他不放,怎么也不肯放。“无非,我那时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这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真正正地在请求你。”看到她的耳垂一点一点染上晕红,储少漠眸⾊加深,认真地说:“我真的很喜你。”他喜她,从很小很小就开始喜。只是当时还年少,不懂什么叫喜,便以为两人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直到他决定离开,才知道他是喜著她的,喜她被他气急的模样,喜她生气的表情。轻描淡写的这一句话却⾜够教方无非停下一切挣扎。他在说什么?他喜她?他喜她?“有这么难以置信吗?”他轻笑,修长的手指抚过她光滑的脸庞,温情似⽔的目光在她脸上梭巡。“我说,我喜你,你明⽩吗?”她开口,声音却有些颤抖。“喜…?”“是,喜。”他笑,指尖抚过她的眉、她的眼。“我喜你,喜方无非,喜到要留住你一辈子。无非,我要娶你,这不是玩笑。”不是玩笑,从来都不是,五年前离开洛的那一天,他就已对方老太爷许下承诺,他会回来娶她。他想要她成为他的子,想要与她⽩首到老,共度一生——这从来不是玩笑。“喜?”她怔了一会儿,忽然甩开他的手。“既然这样,为什么当年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五年,你以为五年很短吗?一千八百多个⽇子音讯全无,这样很好玩吗?你喜我?我一点也不信!”她要怎么相信?一千八百多个⽇夜,他若真的喜,怎会连一个消息也不给她?“无非!”他提⾼音量,却在看到她眸中闪动著⽔光时忽然心软:捧住她的脸,他俯下⾝,与她四目相对。“我喜你,很早以前就喜了。我离开是要去找寻我的天地,没有与你道别,是因为我知道我有一天会回来娶你。我不是不在乎你,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我堂堂正正的站在你面前,不是什么玩伴,不是储家二少,而是储少漠,让你看到储少漠真正的样子。”风掠过耳边,他的声音在暗夜清冷的风里冰清凛冽、字字清晰。在触到他深邃认真的眼神时,心口某个地方仿佛忽然融化,流淌著一道幸福的暖流。相信吗?她这样问自己,嘴角却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也许…“噗哧!”不知哪来的声音破坏了此刻的美好气氛。储少漠恼怒地转过头。“曲夜!傍我滚出来!”与储家相连的后院墙头钻出来一颗人头,而后又被拽上来一个。薛皓不好意思地向他们笑笑。“我刚想回家…”回家?拜托,那也别挑这个时候好不好?他们俩好不容易在这花前月下的美好氛围里互诉情衷,就不能给点面子别打扰吗?曲夜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漂亮动人的脸庞上得意洋洋。“储少漠啊储少漠,刚才那一幕如果让我回去传颂一下,你说会怎么样呢?”怎么样?当然是玩完!肯定一堆人想听储堂主的情事秘辛,然后曲夜这家伙就做庄开赌局,拿他赚大钱。储少漠挑眉,开门见山地道:“你想怎么样就直说,不用拐弯抹角。”“奷,真是⼲脆!”曲夜一拍手,轻轻一跃,将薛皓也一起从墙头揪下来,双双飘落到他们面前。曲夜语带威胁:“储少漠,你的情事我本来也没什么趣兴搅和,不过你这阵子也实在太懒了点…是吧?”储少漠眉头不皱一下,手中折扇轻敲,表情⾼深莫测。“好,史书笙那个家伙我帮你拖著,至于东西,你自己去抢。”他口中的“东西”自然就是烟波,曲夜好面子,不过刚手居然就被史书笙算计了,他咽得下这口气才怪“真⼲脆!”曲夜笑眯眯地看看储少漠、,又看看假装什么都没听到的方无非。“既然储二少这么⼲脆,我也不好意思再赖下去,以后如果你反悔,哼哼…”储少漠翻了翻⽩眼。“知道了,我可没趣兴试你那些七八糟的药。”“那就好。”拉开一头雾⽔的薛皓,曲夜临走时不忘嘱咐:“少漠啊,看在多年好友的份上,我偷偷告诉你一句——你家无非好像在害羞呢!”曲夜说罢走人,目不斜视,只苦了跟在他旁边想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的薛皓。第一次见储少漠的脸⾊那么丰富,又青、又紫,又黑、又⽩,嘿嘿…耶?害羞?储少漠赶紧转过头去,却见方无非晕红未退,瞠怒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回屋去。储少漠在她⾝后叹息。瞧瞧,难得一个花好月圆表⽩夜,怎么就这样浪费了呢?头摇,他锲而不舍地跟上去。“无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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