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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伴君(下)  作者:怜书 书号:15113  时间:2017/5/16  字数:9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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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这是什么?’

  ‘断肠草。’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凤冠霞披的女子凄然厉笑,‘你是大才子,武功也比我⾼,我一个下女人,除了下毒,别无他法嘛。’

  ‘什么?我…’烈火由內腑灼起,很快透⼊四肢百脉,他勉強运劲抵挡,却是一口鲜⾎呕出,眼前已经模糊,‘我们已经是夫了,为什么…’

  她细指挑起他染⾎的下颚,冷冰冰的说道,‘你有的是家世才学,长得又俊,爱什么人到不了手,非要一个给你磨墨铺纸的下婢嫁你?’

  ‘…?’

  他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才‮头摇‬,她就定住他的额,像印像里一样婉约轻柔,带点俏⽪的味道,‘柔羽,我本来当你是弟弟的。可是你要我嫁你…’像是轻轻叹息了一声,带笑的眼眸十分坚毅,‘你可知道,我们这一族的女子,宁愿死,也不嫁自己不爱的男人──’

  红烛⾼燃,火光透,他印像里,她最后的笑,是映在一柄精巧的匕首上。

  ‘…净…’

  “羽儿、羽儿。”

  睡梦里恍惚听见悉的呼唤,濮柔羽缓缓眨开眼帘,透过睫⽑的间隙看见自己⽗亲一脸忧愁的望着他。濮柔羽习惯的微微一笑安慰自己的⽗亲“爹…叫孩儿什么事?”

  “唉,你可醒了。看你浑⾝是汗的,做恶梦了吗?”濮然介端过一碗敖了大半天的汤,吹凉了就扶他起来喂他“大夫说你现在比坐月子的女人还虚,要严噤茶⽔,渴了就喝这个-”

  濮柔羽不噤失笑“哪有这么严重。”

  “嘘!”濮然介突然庒低了声音,觑眼望望微张的窗户,看看没人偷听,这才续道“羽儿,你还是装几天病好了。”

  “爹,究竟怎么了?”

  “唉,你才回府,就有两个人找上门来。嘿,你猜是谁?”濮然介吐了口气,就见濮柔羽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一个是长老、一个是康靖王。”

  “长老?”濮柔羽一听眉心就敛了起来“长老会来一定是?的事,?怎么了?”

  濮然介无奈的摇了‮头摇‬“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长老坚持要等你醒来才说,就在府里⼲等。爹看不是法儿,就跟长老说,等你醒来后,立刻就送你到忘怀岭去,谁知道长老不肯,现在还在大厅里等著呢!”

  “…我睡了多久?”

  “三天。”

  “三天…”濮柔羽还发著晕的额角,掀开被子就要下“太久了──长老可能有什么紧急的事,我先去见见长老再说。”突然想起刚才⽗亲说康靖王也来了,濮柔羽随口问道“爹,康靖王有什么事?”

  濮然介两道稀疏的眉⽑突然皱成一团,犹豫了会儿才道“他说是有关少仲的事。”

  “啊!”濮柔羽一震,几乎软了脚步,抬头怔怔望着撑扶自己的⽗亲,半晌才道“…少仲怎么了?”

  濮然介叹了口气“康靖王也说要等你醒来才说。”

  “我去见他!”濮柔羽转⾝就走。

  “康靖王回驿站去了,”濮然介赶紧介面,捏著他的手掌心说道“爹知道你关心仲儿也关心?大人,不过凡事量力就好,你自己要多保重哪。”

  “…没事的,爹。”想起刑场的事,⽗亲恐怕也不比自己好受到哪里去。濮柔羽心里既难过又感动,用力回握著⽗亲的手,回头一笑“孩儿先去见长老吧。”

  ?自昏沉里醒来,感觉一双温暖的大手紧握著自己的手,柔缓的內力就从手心相接处一点一点的渗了进来。他想开口说话,全⾝却虚软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他尝试著轻轻挪动手指,就听一声庒抑著动的呼唤传来。

  “?…!”蓝发君皇勉力克制著情绪,生怕自己会因为过度的动而吓著了?。?服下还灵丹后,有一瞬间心脉全然停止跳动,他几乎吓掉了魂,什么都忘了,只记得紧抱著?不停地呼唤,直到那停止的心脉再度回复跳动…

  ?微微一笑,既感又歉疚。不知为何,他记得意识离体的飘渺感受,生死一线的黑沈里,是一声声真?档暮艋浇**嘶乩础**刖?室ㄔ谒?肀呤蛄诵砭茫你热恍牙矗?透萌镁?屎煤眯菹⒉攀恰?

  勉力挣了挣,他开口无声的呼唤著。

  君…皇…

  “?、?!”蓝发君皇终于还是忍不住,倾⾝就将他抱⼊怀里。

  感觉君皇像个怕失去依靠的孩子一样紧紧的搂著自己,力道大得仿佛要将自己⼊他的口一样,?微微地笑了,轻轻提醒著“…休息…”

  “什么?”

  ⾝体渐渐回复了力气,似乎也找回了说话的力量“君皇该休息一下。”

  “啊!”他口的伤还没收口,该不会是弄痛他了!蓝发君皇赶忙松手。双臂微微一张,这才想到不只是弄痛怀中人的问题,还有自己已经逾越了君臣该有的礼节…果然还是失态了吗?蓝发君皇自失的一笑,想着该完全松手,却不知怎的,环著?的双臂像有自己的意志似的,怎么也不肯松开。该不会是失而复得的心情太‮悦愉‬了,才会…

  ?没有挣扎,可能是⾝体还太虚弱所以没法挣扎;可是?也没有叫他放手啊,该不会是…蓝发君皇杂七杂八地转著念头,想着?说不定愿意接受他,又想着?本是客气习惯的人,不好直说也是可能的…心情一下子⾼昂一下子低落,转瞬间额上已经冒出汗来。

  ?微微蹙起眉头,不明⽩君皇心跳怎么会突然快了起来?试唤的问道“君皇是不是太累了?”

  蓝发君皇満心都绕在自己的思绪上,反而没注意到他说些什么。“?,”他抿了抿⼲涩的,顺著自己的思路说道“朕、能不能这样抱著你?”他已经紧张得连手心都渗出汗来了。

  ?一愕,不觉失笑。原来君皇是在想这个啊…连圣魔界仅有的一颗还灵丹都给了自己了,君皇的心意还有什么不明⽩的呢?

  ?温温柔柔的笑了“臣…”

  “君皇!濮丞有急事求见!”

  寝殿外突然来了这么一声,蓝发君皇一怔,立刻气得火冒三丈,突然后悔自己怎么不在刑场上就宰了这个碍事的家伙?蓝发君皇一咬牙,勉力忍住不让声音充満怨毒“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

  殿外一阵细语商讨,濮柔羽好像就要冲进来了。

  “报、报…”殿外侍者很快就转了回来,也不知道濮柔羽跟他说了什么,居然‮腿双‬都在打颤“濮丞说事态紧急,一定要…”

  蓝发君皇一抬手几乎就要把侍者轰出去,?轻轻一笑“濮丞一定是真有急事,请陛下先见见他吧。”

  蓝发君皇只得不情不愿的放开环著?的手。本来该出去听那家伙说些什么的,可他又不想让视线离开?,想了想才道“叫他进来!”

  濮柔羽快步走了进来。

  他在见了长老后,立刻就明⽩为什么长老宁愿在濮府等他三天,也不肯浪费半天的时间让他再到忘怀岭请教了。

  ?动用了不该动用的力量──金针刺⽳,快速发⾝体力量的同时也带来急速衰弱的后果,?已经不能再留在皇城,不能再留在普通的圣魔界空气里了。他会连三十岁都活不到──

  长老担心?会因为君皇救了他,而做出什么承诺。依?的子,既然承诺了就是至死方休,一定要赶在?话说定了之前,劝他离开圣魔界!

  ‘?会听你的话,只有你才能说服他!’

  到了寝殿外,他才知道君皇正在里面,为了救?,他也只好硬著头⽪犯颜求见。

  “什么事?”濮柔羽还来不及行臣礼,蓝发君皇就不耐烦的问道。

  濮柔羽一拜“臣有事要与?大人单独谈谈。”

  那意思是要把朕赶出去了?蓝发君皇铁青著脸⾊,气氛一时僵到了极点。

  ?不由失笑,勉力撑起自己的⾝子,蓝发君皇一惊,赶忙扶著他靠坐在枕上,絮语叨念“你还太虚弱,不能随意移动。”

  “濮丞有事要与臣谈,臣随他出去…”

  “不行!”蓝发君皇立刻反对。?与濮柔羽都没有出声,寝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蓝发君皇看看?微笑的脸庞,再看看濮柔羽一脸坚决的神⾊,很快就明⽩自己非离去不可。“…你们谈吧!朕出去。”蓝发君皇无奈的说道。恋恋不舍的看着?,回⾝瞪了濮柔羽一眼,这才大步走了出去。

  濮柔羽一等殿门合上,快步趋近前,立刻问道“?,你承诺什么了吗?”

  “什么?”?给他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头雾⽔。

  看来是还没…濮柔羽松了口气,缓了语气道“你知道自己⾝体的状况吗?你动用金针刺⽳的方式发⾝体潜能,这会使你急速衰弱啊!”“我明⽩。”?淡淡的说道。

  “你不能再待在这里,你必须立刻离开。到修行之门去──你不是一直想成为长老吗?这样正好,一边修行,那里的环境也能保持你的体能不继续恶化下去…”

  “谢谢你,濮兄,”?微微一笑,打断他急切的话“我不想离开。”

  “你在这里,没几年好活啊!”“我知道。”?缓缓吐了口气“我不想忘恩负义。若不是君皇,我恐怕早就死了。君皇…喜我,我要留在他⾝边。”

  濮柔羽怔怔地望了他一会。?看来纤弱,意志却十分坚定,他若是决定了,就连自己也无法说服更改…看来得从君皇那里下手才行!

  濮柔羽眨了眨眼,勉強笑道“结论别下得太早。我去见君皇,告诉他这件事,君皇一定也不肯你留下来的。”

  “濮兄,请别这样做。”?⾝子“这样等于是将痛苦丢给君皇去承受,我宁可自己担下来,也不想君皇做抉择。”

  ?…‘谁叫你非要我嫁你?’

  他以为她是心甘情愿,喜要做他的新娘子,她却以为是他她…

  全宰辅府的人都知道她不想,只有他一个人兴⾼采烈地等待著…为什么没有人肯告诉他真相?为什么!

  一阵痛楚猛然涌上,一口甜⾎已经在口中。濮柔羽紧咬著下,勉力忍住不让心⾎上冲。

  “柔羽?”?察觉他的气息突然紊了起来,赶忙问道。

  “我没事。”濮柔羽抿了抿,用力呑下那口甜⾎,勉強笑道“别说君皇做抉择…你呢,你喜君皇吗?”

  “…”“?”

  ?淡淡一笑“偿深恩,亦未尝不可。”

  濮柔羽一怔,笑了,温柔的说道“你不是一直关心我过去在宰辅府的事吗?我说了你听罢…”

  他不是故意要偷听他们的谈话。他只是太想念?,连一刻都不想失去?的讯息。

  他不是故意要知道这件事。他只是內力过人,隔著一层厚壁还能清楚的听见他们并不大声的对话。

  ‘偿深恩,亦未尝不可。’

  偿深恩…

  “君皇?”

  他用力甩开一旁要过来扶他的侍从。颠一步顿一步的向著另一侧的宮殿走去。

  “告诉濮柔羽,朕在东配殿等他。”

  冰冷低沉的声音踅过樱树,散了満天落花。

  踏进东配殿,濮柔羽的心就猛地一沉。原本再怎么僻静的殿宇,只要君皇在,⾝旁就一定会有服侍的太监宮女,如今一个侍从不见,宽广的东配殿里空的,只有蓝发君皇一人,合著眼,向后仰靠在宽大的座椅上。

  “臣,濮柔羽,见过君皇。”濮柔羽一个拜礼行了下去。

  蓝发君皇慢慢的张开眼看他,并不叫起,也仍维持著同样疲懒的姿态。皇家讲究的体尊庄敬,见大臣时必定的端正坐姿,一样不见。

  濮柔羽心里有数。他自己也遭遇过,心里多少能够体会蓝发君皇目前的心境。然而该说的还是要说,?的情况势必不能再拖下去──

  濮柔羽抬起头来“君皇,?已经不能再待在皇城了。请君皇、”一顿,诚恳地说道“放了?吧。”

  蓝发君皇搁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缩紧了些。“…还有多久?”声音低得好平静“?还能待多久?”

  “至多,十天。”

  蓝发君皇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修行之门是圣魔界最奇妙的存在,是连圣魔界的君皇也不能⼲预的地域。有心的人,在那里渡过千年的修行,而后成为圣魔界的长老。

  每一任的君皇,都会有九位元长老相辅,共同统驭圣魔界一千年。当他的寿命完结的时候,下一任的长老们正好离开修行之门,辅佐他的孩子,接任圣魔界的君皇。

  他还有千年的寿命,却再也、见不到?了…

  “君皇,”濮柔羽知道蓝发君皇痛苦,但他不得不狠心要君皇做出承诺。他不能让君皇因为一时的眷恋而留下?。“?就算留下,也活不过十年,君皇最终仍要失去他的…”

  这个人,为什么可以这么无所谓的说出这样的话?他们不是好友吗?为什么他能这么冷静的要?离开?

  “请君皇下定决心吧!若是君皇不说,?一定会舍命留下。”

  ?会使用金针刺⽳,为的不就是赶回来救他吗?为了救他、?受穿心之苦;为了救他,?要离开自己…

  “滚。”

  蓝发君皇的声音不⾼,濮柔羽一时愕然。

  “君皇?”

  “滚!”蓝发君皇用力吼道。

  濮柔羽一怔,突然意识到对眼前的人来说,自己正在拼命要求的,是一件多么‮忍残‬的事。眼睫一眨,他闭紧了双眼,不去看君皇那強抑痛苦的神情。“请君皇让王?官复原职,桂匀河畔千万百姓的姓命要寄托在他⾝上!”一叩首,站起⾝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濮柔羽回到之前君皇拨给他住的平和殿,收拾著自己从濮府里带来的书籍文物,和几件简单的⾐裳。

  “濮大人,您在忙什么?”专门服侍他的宮女凤仪端茶进来,诧异的问道。

  “我已经不是濮大人了。”濮柔羽一笑说道“今天起,我要离开皇宮,当一个自在的小老百姓。”

  “咦?可是?大人不是回来了吗?您怎么就要走了?”

  “人生哪有不散的宴席呢?”濮柔羽轻轻勾扬著角,似笑似叹的说道“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凤仪蹙著眉头“您说什么婢子听不懂…”

  “希望你永远都别懂。”濮柔羽笑着“谢谢你这段⽇子的照顾。濮柔羽告辞。”

  濮少仲醒在一片杂的记忆里。

  好像还是七岁小儿,抢过一⾝就护著比自己大七岁的哥哥,泛⽔的眼睛凶狠的瞪著一群伸手想拉哥哥的坏人;好像才跌得鼻青脸肿的对师⽗说:‘我要继续学武,我要保护哥哥!’。但曾几何时,他竟连哥哥都忘记了;曾几何时,他持剑的右手,锋利的剑尖竟对著他的哥哥…

  濮少仲张开眼睛。眼眶里含不住的温热体沿著脸颊坠下,没⼊颊侧的黑发里。

  他眨了眨眼,看见一⾝黑⾐的男人立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

  “能动了就回家去吧。”末鬼说道“你哥哥已经回府,事情已经结束了。”

  结束?“你为什么要伤我哥哥?为什么不肯告诉我我是谁?”

  末鬼沉默了会。他知道少年正用热烈的眼光望着他,急切的等著他的回答。

  但他不是习惯解释的人。末鬼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走了,保重。”

  少年怔了一怔,猛然意识到这句话代表的含意时,门扇已经只剩轻微的晃

  “…”又来了!少年赶紧跳起⾝来,一把抓起桌上的长剑就追了出去,黑⾊的⾝影飘过树梢月下,瞬间在空中划开一道黑影。

  “‮八王‬蛋!”少年怒吼一声,一抬手,猛然将手里的剑甩向黑影,长剑擦过黑影边缘“啪”的一声,落在地上。

  “去你的祖宗十八代,这笔帐不讨回来,我就不叫濮少仲!你听见了没有!末鬼─────”

  怒气带著回音辽绕开来,末鬼确实听见了。

  末鬼不噤失笑。呵。呵。

  可惜他不能带少年走,他还得再去见宰辅一面。笑容突然止歇──‘杀手是不能有情绪的’──他想起宰辅的话。心头一凛,微微一顿的脚步,再度迈开。

  “唉,羽儿,你怎么又坐在窗边吹风?”濮然介走过书房,就看见濮柔羽曲著一脚,膝支著额,仿佛在想什么一般。“事情不是都结束了吗?大人回宮了,宰辅也削了官职你∠窒虏痪褪歉龃顾览先寺穑俊敝皇?歉霾恍⒍?硬恢?琅苣睦锶チ耍你叶疾恢?酪?乩础你

  濮柔羽从沉思里醒来,看见⽗亲面对自己时那一贯的忧愁关怀表情,心头一暖,微笑道“没什么,羽儿只是在想,该去探望宰辅大人一下…”

  濮然介一呆“探望他?你没被他害死已经是命大了,怎么还去?再说,人老了就是顽固,万一他⾝边还养著杀手什么的,随时准备要对你不利,你去了,不等于自投罗网?”

  “树倒猢狲散,宰辅府现在只怕已经败落得不成模样了。”濮柔羽轻轻合上了眼帘。过去宰辅对他百般提携照顾,后来却又对他赶尽杀绝;过去一呼万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昔⽇权相风光不在,成了一个孤独的老人…想着想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孩儿听他府里遣散出来的大夫说,宰辅大人的情况很糟,只怕就是这一两天了。孩儿去探望一下,料想不至于有什么大碍的。”

  濮然介暗叹了口气。自己儿子的脾如何,他再了解不过了。“那爹给你提调点人陪著去,顺便带点礼物,见个面略尽点心也就是了,别耽搁太久。”

  “知道了。”濮柔羽笑了笑。

  再见面,是意料中也是意料外的事。穿过悉的回廊,濮柔羽看见一⾝黑⾐的末鬼静静伫立在庭中,无声无息仿佛就要与四周荒凉的景物融合一般。

  濮柔羽苦涩地笑了下“师兄,别来无恙?”

  末鬼回首,微一点头算是回答。

  还在宰辅府习业时,濮柔羽就十分尊敬喜爱这个寡言的师兄,他经常和师兄还有、净姑娘,一起谈诗论文,畅言天下大势,他原本以为师兄也同样爱护他的,但这却只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他要成亲,‮奋兴‬不已地去向师兄提说,而师兄明知道净姑娘并不喜他,却没有告诉他实情。

  后来他们说的什么,师尊要利用净姑娘来拉拢自己的心,还有什么女人成亲后自然就死心塌地转儿了,哪知道这女人子这么烈?还要再给他寻一个美眷什么的?这些令他自责难安、愧疚痛苦的言论,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他也并不怎么在乎,但他无法不在意师兄自始至终那样淡漠的神情。原来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人一头热的喜著他们,净姑娘摆明不要他了,师兄最后也奉师命前来杀他…

  事情已经过去七年有余,但他心里那份深沉的遗憾与失落却仍然没有淡去。濮柔羽暗叹了口气。能怨他吗?其实也只能怪自己蠢吧…抿了抿,濮柔羽自失地一笑“…少仲还好吗?我很想念他,如果你见到他,是不是能告诉他一声?”

  “嗯。”“你、见过师尊了?”

  “见过。”在一起的时⽇久了,末鬼明⽩濮柔羽真正想问的是什么。“师尊要我进修行之门,成为长老,再主导千年后的局势。”

  濮柔羽一时无言。依他对末鬼的了解,他想末鬼会遵从师命进修行之门的。“那么,永无再见之期了吗?”

  末鬼只是微微掀起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师尊已经接近弥留了,如果你想见他,还是要把握时间才好。”

  想像是一回事,真正见到又是另一回事。走进宰辅的居室,濮柔羽一时怔了。満室被搬偷光的摆设,只剩一张一张被子,和被摔在地上的几个破茶杯,孤零零的散在空旷寂寥的屋里。几只耗子惊见有人进来,拖著尾巴慌忙躲进下柱脚边,吱吱喳喳地隐没在光线不及的暗地里。

  “是柔羽吗?”

  宰辅唤他的声音还和过去一样,威严里充満了慈和爱顾,濮柔羽浑⾝一震,眼眶已经红了“师尊,是徒儿看您来了。”几步赶过,就跪落在宰辅的边。

  “呵。呵。”宰辅低哑的笑着,⼲枯的手指像是要去拍他的肩膀,却力不从心“以前我就和你说过,做大事的人最忌儿女情长,看你如今这样,比七年前也没有一点进步啊…”濮柔羽双手并出紧握住他瘦得⽪包骨的手掌,勉強笑道“师尊训诲的是…徒儿先让人给师尊换一个地方儿,好好的养病要紧…”

  “我这病是好不了了,但有几件事我一定要向你说说。”宰辅沉稳的说著,混浊的双眼突然炯然生光,凝视著他⾝前的濮柔羽“我们的祖先,拥有超越普通下界人的能力,也乐意帮助他们,结果却反被下界人所害,赶到沙漠荒地。祖先里有才能之士,才另辟了这个空间让子孙得以存活…先人遗训,无论如何不能和下界人共存、更不能相信人类。我知道你一心和平的思想,只期望你在滥用对下界人的同情心前,能先想想过去的教训…”

  老人突然剧烈的咳了起来,濮柔羽赶忙站起⾝来,轻轻拍著他的口“师尊,有什么话以后再说罢,现在…”

  “圣魔界一定得对人界用兵才行。”老人坚定的说道。

  濮柔羽静静的听著,没有反驳。

  “我已经待了末鬼,他应该可以达成我的愿望。”说到这里,老人叹了口气,像是突然觉得自己幼稚,笑了起来“只是,那已经是千年后的事了,我的尸骨也早就化成灰了吧。呵呵。希望我们的子孙世代平安啊!对了,还有一件事…”

  ‘关于晁慡这孩子…希望你能代替我,照顾他…’

  宰辅并不知道,晁慡在见过?的眼睛三天后就死了。据说是大叫著『为什么!’一头撞在柱子上死了的。也许是没有人愿意去刺一个垂死的老人,所以宰辅才会不知道…

  站在新立的墓碑前,濮柔羽静静的看着著火的冥纸耀闪著火花,一点一点的消融在金红⾊的火焰里。

  即使从人界里‮立独‬出来了,许多人界久远流传下来的习惯,圣魔界的族人仍旧延续著。

  真正古老的祖先,圣魔界和人界,不都是同样的吗?

  ‘希望我们的子孙世代平安’

  师尊啊!其实我们由不同的方向努力著的,是同一个理想…

  濮柔羽淡淡一笑,看着飞扬在晚风里被烧得只剩一角的冥纸,渐渐化成灰烬,飘散在无垠的大地里。

  碑上曾经叱吒风云的名字仿佛也融在这昏⻩的暮⾊里,沉默敛去。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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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怜书 更新于2017/5/16 当前章节9330字。看伴君(下)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伴君(下)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