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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把所有的爱留给你  作者:林如是 书号:22078  时间:2017/6/16  字数:12518 
上一章   ‮章五第‬    下一章 ( → )
  “沈若⽔,等一等!”

  铃声才响,堂上先生刚宣布下炉,我马上合上课本,起⾝赶着离开教室.连上了两堂乔艾斯,脑袋被那些意识流冲得昏昏沉沉.班贝喊住我,肥胖的⾝躯气咻咻地赶上前;每次听她的叫喊,尖细的嗓音,都像是在叫魂.

  我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她.这个时候,希望最好是好事.

  “你⼲嘛走得那么急?追都追不上!”班贝埋我两句.口气说:“有份稿子急的,你接不接?”

  “多久要?”我问.

  班贝伸出两手子头.“两个星期.”

  “怎么算?”

  “一千字一百八十块.”

  “这么少?”我菗了口气.

  “就是这么多,才会找上我们这些窮‮生学‬,剝削我们的智慧和劳力.”

  我沉昑一会,点头说:“好,我接.”

  “那好.待会你到‘社办’等我,我把稿子拿给你.你下午没课吧?”

  我点头.摆了摆手,刚要走,又被她喊住.

  “对了!”她说:“电机系那个⻩建朔的邀请,你考虑得怎么样?给人家一个面子嘛!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那傢伙听说満不错的,很多女孩抢着要.”

  我笑了笑,很淡.再对班贝摆个手,自顾走了.

  “沈若⽔,你再这样孤僻,当心变成一个老处女!”班贝尖细的嗓子,叫魂似的讨厌.

  我今年二十一岁,一个游漾的灵魂.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感情老了一些,不再像少年;我已经忘了当年的梦想,不再仰头对天,也不再读诗听音乐.每天,我认真地读书做笔记,和同学互讨论功炉,甚或者无聊地嬉戏;认识了一些新朋友,也随之招来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烦.我的生活平静安逸,也许,有一点小小的无趣.

  我想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城市,走得远远的.每天,我都在算,还有多少⽇子我就可以挥开这个桎梏.月曆上密密⿇⿇地被我用红笔一格一格地做了记号,每过一天就划下一个X,遗掉这格曾经的存在.那是我青舂的空⽩.

  大二开始,经由同学的介紹和报纸的征求广告,我开始接一些翻译的工作,翻译一些罗曼史小说和录影带字幕稿,赚的钱虽然不多,比起从前在工地做杂工,着实好得太多.有线电视发展蓬后,类似的翻译工作跟着多了起来;“听译”价码⾼,投资报酬合算,我⼲脆利用下午没课的⽇子要电视台兼差.

  只要有时间,不管甚么工作,我都不挑;听譯也好,罗曼史稿也好,只要有钱赚,时间又许可,我一定会把这笔钱赚到.靠着这些收⼊,勉強⾜够应付我的生活和⽇子.

  但妈是渐渐地老了,时常在我耳边咕嚕,叫我该个男朋友,找个老实可靠的男人.她托邻里的大嬸阿婆为我留意适合的对象,只深怕我会孤单到老.她却忘了当年她告诉我的那些话;忘了她告诉过我学得个本事,一个人靠自己也可以活得很好.

  我知道妈的焦急,妈的烦忧.但我无策.

  我不是立意要错过.很多面容走过,但我始终找不到我喜的.没有一张脑欺动的心弦.

  所以我便一直那样错过.

  长发为君留,为君綰情意.我把头发削得很薄,削成风吹的微;那微,上肯将心稍放.

  在宿舍餐厅解決掉午餐后,到“社办”找班贝.在廊前遇见了陈冠辉.他也上了同所大学,资讯系.

  “沉若⽔!真巧!我正好有事要找你.”上了大学后,他和李⽟菁走近成一对.李⽟菁就在隔壁指南山下的道南桥畔.偶尔与他在校园不期而遇.累积了一些招呼,慢慢竟也成了朋友.

  “甚么事?”天气的,彷彿会下雨.

  “我有个同学的妹妹,今年⾼二,想找个英文家教.一星期两次,每次两小时,每小时钟点费八百.怎么样?你有没有‮趣兴‬?”

  八百?⾼的价码.我有些心动,考虑一会,还是‮头摇‬.价码⾼,负担也大,花的时间也多.

  “不巧,刚接了份稿,没那么多时间.”

  “挤湊一下嘛,他们给的钟点费⾼的.”

  “没办法,真的是没时间.你还是另外问别人看看.”我还是‮头摇‬,既无奈又坚持.

  他也不勉強,耸个肩,表示无所谓.突然伸出手扰了一下我的头,唸唸有词,说:“黑发,千丝万缕的发,越是思念,心越,发也越.”

  我的头发本来就,被他这么一搅,更加散

  “你在唸甚么?自言自语!”像诗又不像诗的句子,直感地让我觉得心沉甸甸的.

  陈冠辉得意地笑睨着我,双手叉在前,说:“你没读过吧?这是一个⽇本女诗人的作品.表现手法很大胆,⾚裸地展现她內心的感情世界.”

  我下意识蹙起额眉.陈冠辉学的是资讯,却巴巴跑去参加甚么“新诗社”.没事昑诗頌辞,重续一颗少年的心.

  他没注意到我的颦眉,口沬纷飞继续说道:“这首诗的重点,就在那‘发’两个字,以发象征她混的心情.黑发散着,那散的样子,使陷在爱情中的她,心情也跟着混起来;因为她爱上的是有家室的男人,一个有妇之夫.”

  被了!我不想再听了!

  “你这头发,正好符合诗中的意象,我看了,忍不住就想起来.你⼲嘛把头发削得这么薄?七八糟的.还是以前长发时好看,有种‮媚妩‬的气质.”他大发厥词.忽然开玩笑说:“嘿,你该不会是像那首诗说的一样,搞甚么不伦、三角,爱上有妇之夫吧?”

  我不带情绪,反问他一句:“你说呢?”

  他嘿嘿笑了两声.我不理他,反⾝走进“社办”.班贝是结他社的镇社大将.

  她正和其他社员说话,我拍拍她的肩膀,她递来一本罗曼史稿,配合得恰到好处.拿了稿,我马上走人,不想听到结他的琮琮声,似江嘲⽔流的旋律.

  我突然不想就那么回家,拐到明娟学校.当年我茫然佇立过的校园,尽管时光恁般飞过,它风景依然.

  问了几个人,在琴房找到正在练琴的明娟.

  “若⽔!你怎么来了?”看见我,她好惊喜.夸张地笑说:“我们真是心有灵犀!我打算练完琴就去找你.”

  我友爱地笑看着她.明娟的明亮总是让我觉得很温暖.

  “你知道吗?江嘲远回来了──”

  听见这个名字,我的笑容顿时凍结.

  “听我妈说,他这次回来,打算长期待在国內,起步在这一两年內.”明娟不察,继续说道:“不过,也不是很确定.他是闻名世界的鋼琴家,随时有来自各国的邀约,怎么可能长久待在这里.”

  “他…”我咬咬,迟疑一下.敲动心上这个缺口,仍是好痛.“怎么突然会回来这里…”

  “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跟我表姐有关系.听我阿姨说,这几年他跟我表姐好像处得不是很好.”

  “怎么会…”我想起记忆中那幀泛⻩的照片影像.

  明耸个肩,一样惘.

  “还有,明彥也回来了.”她又说道:“我妈打算邀请些亲朋好友,这个週末在‘頤园’为他们接风洗尘.你也来好吗?若⽔?”

  我犹豫了,內心挣扎着.

  “我想,恐怕不行.这个周末我有点事.”还是忘了吧!

  “你老是这么忙!”明娟埋怨地叹一声.

  “没办法.”我比她更无奈.“我该回去了!你好好练琴,不必送我出去.”

  “不了!我跟你一起走.反正也没心情了.”

  外头不知何时竟然早飘起雨.我看看明娟,她瞧瞧我;两个人都没带伞.望着十二月的冷雨空自发呆.

  二十一岁的冬天.天气是嘲的,心情也是嘲

  **

  我总是那样地祈求,祈求上天俯听我的祈祷.但上天总是听不到我的吶喊.

  就这样一式森寂的黑夜里,当年我就悄悄佇立在这个沉默的角落.黑暗依然,夜寒依然,孤寂的老树依然,窗內的人影,可也是依然?

  昏⻩流潟的灯光仍然,宁静幽淡的气氛也仍如当年;我暗佇在角落的从前,依然如当年的举步难前.

  一扇窗,窗內窗外,隔成了两个人间.他总是听不到我內心的呼唤,如同上天总是听不到我的祈求.眼前的距离显得那般遥远,远得我瑟缩在这黑暗的角落里无力地凝望.

  曾经滄海,除却巫山.隔了那么多年,巫山云依然遥远,我始终在距离外徘徊,始终在旧梦里漂泊.

  夜更深沉,紧闭的窗始终沉默如以往.我暗自叹息.也许我不该再徘徊──也许…也许,注定了没有缘…我走出角落,最后一之仰头,暗冥的夜空,回我冷冷的清淒.漫漫长夜,暗空中鏤刻没有我的誓言.

  我背对从前,不再徘徊.⾝后的开门声,却惊停了我犹豫的脚步.

  “沉若──?”混柔着惊诧与不确定的悸漾,淡远如嘲⽔的呼唤依像从前.

  我顿了一下,没有回头,离开那当年.

  即使回头了,且又能如何?巫山云依然遥远,我始终仅能在距离外徘徊.

  ⽇子寻常,我不再去想.

  班贝给的那份稿子赶要得急,我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硬将它赶譯出来.了稿,马上就给钱,⼲脆得很;这家出版社虽然小器,稿费总是庒得很低,但因为给钱⼲脆,不拖拖拉拉,所以令人还能忍受.

  八万多字的稿,算了算,有一万多块.我留下了一些,把剩下的钱全都给妈.

  “你自己留着用,不必给我.”妈把钱塞还给我.

  “我有留一些.”我把钱重新塞给她.“这些你拿去,家里吃、穿⽔电都要用钱.你⾝体不好,工地那些杂工就不要再做了.我会多接一些稿,再半年我就毕业,所以你不必担心以后生活的问题.”

  “我怎么能不担心,人生无常,你爸说去就去──”她摇‮头摇‬,眼眸里有种对人生的无奈,想起过去的哀伤,淡淡浮上一层薄薄的氤氳.怕我发现,侧过脸趁势抹了一下眼,回头说:“趁我现在还做得动,能做多少就算多少.这些钱,妈就帮你存着──”

  “妈──”我打断她.我要她用那些钱,不要她那么委屈自己.“那些钱是要给你用,不是要你帮我存.钱我会再賺,你不必担心.我现在能工作賺钱了,你就不要再那么辛苦到工地工作.”

  妈置若罔闻.她的一生被命运给葬送,为生活所折难着,她怕我跟她一样,有着如此苦难不‮定安‬的人生.那些钱,存得都是为我将来做准备.

  “你这个礼拜天没事吧?阿来嬸说要介紹她一个亲戚的儿子.对方在公家机構做事,工作稳定;才三十岁,就有自己的房子,也买了车,条件很好,很多女孩子中意.阿来嬸说从小看着你长大,个都很清楚,夸赞你好,抢着把你介紹给她亲戚的儿子──”

  “妈!”我真不想再听下去.“你别担心我的事.请阿来嬸不必⿇烦了!我这个礼拜天有工作──”

  “你年纪也不小了,该为将来打算.”妈叨絮不停.“女孩子终归是要嫁人.趁着年轻,找个诚实可靠的人家,两个人一起打拼,不必像妈这样辛苦.”

  她忘了自己告诉过我,谋得了一个本事,自己靠自己.

  我没答腔.妈跟着又说:“你总不能一个人这样蹉跎过一辈子吧?听妈的话,还是找个可靠的人嫁了比较实在.妈老了,也不能看你一辈子,你自己趁着年轻就要会打算!”

  “妈.”我略锁着眉说:“我一个人,就算是不结婚,靠自己也可以过得很好.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吗?学个本事,将来可以靠自己过⽇子,现在我有能力賺钱了,你还担心甚么?”

  “话不是这样说.女孩子终归还是要嫁人──”

  我‮头摇‬,摇断妈的执着.

  “妈,如果为了担心将来,只要条件合适,也不管喜不喜,随随便便就找个人嫁了,这样我的将来也是不会幸福的.”

  “又还没看到人,你怎么知道会不会喜?”妈想不懂,咕嚕我的理由不通.

  我就是知道.我仅是拿着眼瞧着妈,释放一些自己才懂的明⽩.

  妈拗不过,叹口气说:“当年叫你别考大学,你也是这个样…算了!你这个孩子我真的搞不懂你,随便你自己⾼兴好了!”

  妈不明⽩我的坚持究竟是为甚么.我自己又何尝明⽩?我只是始终找不到我喜的.过尽千帆皆不是…虽然明知是空徘徊.

  **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街上一片温暖金⻩的灯海,每家店都飘出喜慶的旋律,乐的气氛很浓.人嘲洶湧,脚步杂沓,一家接一家特价的櫥窗,光景奢华灿烂,特别有一种异于平常的兴然步调.

  冬至人间,天侯冷.从出版社出来,面扑来的冷风,不提防地叫人神经凍得一阵⿇痺.我提了提背包,拉⾼⾐领.

  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像早上的华灯,不提防地侵袭人间,⽇与夜彷彿没有替,季节的过渡也模糊.

  我沿着街道的櫥窗,漫无目的地走着.暖暖昏⻩的灯光,特别让我有一种留恋;一盞一盞的,像是会熨汤着心,忘记了天侯的冷.数着寂寞的脚步,我孤独地流连.

  每一盞昏⻩,都彷是一份遥遥的憧憬…“沉若──”心悸的那声江嘲幽淡地呼唤;悉地站在我眼前.一点落寞含笑的眼神,震撼我错愣的神情.

  “江──嘲远先生…”这相逢,偶然吗?真是的──我该用甚么样的表情、又有甚么样的神情,接这不该又未期的相逢?

  “你长大了!当年还那么小…”悠然的口气,彷彿不胜唏噓.中间隔着一条时间的河,他有他的往去,我有我的叹息.

  “很久不见了.你好吗?”多少事说还休,重相逢,却只剩这样一句问候.

  “嗯.你呢?可好?”他的问候也淡.如同他的笑容一般.

  “过去,那往⽇的明辉也在闪烁”──许多的事远去了,忽地又重现在眼前.拜伦的“失眠人的太”那般烈照一颗昭昭的星球.我已经不再读诗了,为甚么还出现如此愁悵的心怀?

  “我很好.”我如他淡淡的笑.

  他不是一个人,⾝后等着两个同行的同伴.我不敢问起宋佳琪,不敢轻启太沉澱的往事.

  他望望⾝后等待的朋友.对我点个头.

  “那──”语气未完,徒留了笑.

  他没再说甚么,仅再望我一眼,一眼就走了.

  待他⾝影远了,我的泪才缓缓掉下来.这样的相逢又何必?

  对那些终生在編织爱的梦想的人而言,相遇是一则传奇;而漂泊的人,相逢对他来说,不过是一首滄桑的青舂悲喜曲.太多的往事在记忆里浮沉,总有一些褪淡的,记不清;一些想要忘的,忘不净…这‮夜一‬,我早早睡了;在梦的轻波里依迴.

  **

  第二天醒来,快十点了.妈已出门上工.她还是不肯听我的,即使是该休息的週末假⽇,她还是不肯稍歇.

  我原打算这个早上腾出来工作,却完全了心情.平空就多出了对墙发愣的时间,多出了一分无所适从与怔忡;我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灰漠的墙断然地困我予阻挡.我不知该何去何从,直生一股荒涼.

  明娟原本约了我中午见面,我推辞了.但现在──我随意找了件⽑⾐套上,匆匆就出门去.

  这个时间,她多半会在学校练琴.我赶到时,她正收拾琴諳,准备离开.

  “明娟.”我敲敲门上的玻璃.

  “马上好.”她应了一声,匆匆背上背包,拿起琴諳.开了门才发现是我.“若⽔?我还以为是──”她以为是接着要用琴房练琴的同学.摇‮头摇‬,接着问:“怎么突然来了?你不是说有工作要忙?”

  “现在不忙了,就来了.”虽然认识了一些新朋友,我还是对人有着习惯的距离.只会想起明娟.“你有事?”

  “也不是甚么重要事,还不是跟我爸妈约了一起吃饭.”她扯个笑.“你来得正好,一起走吧!反正你也一定还没吃饭,对吧?”

  “也好.”我想了想,点头说道:“很久没有看见你爸妈了,他们都好吧?”

  “还不是跟以前一样.我们一家各有各忙的,吃个饭还得特地约时间!我都快记不清他们的长相了!”

  明娟就是爱夸张.但也因为这个特质,而显得风趣可爱.认识这么多年,我漠然的多,她热情可贵.

  约的地方就在附近,我们边走边聊,绕了一点路,最迟才到.明娟拉着我,笑趨了过去.

  “伯⽗、伯⺟!”不请自来,我不免有点讪然.

  “好久不见了,若⽔.来,这边坐.”明娟的妈妈很亲切地招呼我.跟明娟认识了那么多年,她也拿我当女儿,虽然不常见,亲切的态度怎么也不变.

  明娟的爸爸对我点个头微笑,表示,却不好对我太亲密.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十五岁的女孩子了,摸摸头发、拍拍肩膀那种称赞小孩的方式举上,用在我⾝上是不合时宜了.

  座中还有连明彥,他的⾝旁则坐了一个年龄相彷的女孩.女孩旁边,相继坐着个女士和明娟的阿姨.

  连明彥只对我一抬眼,说不出是冷或无谓的眼神.许多年不见,他已经不是我印象中的少年;傲然的气宇依然,可那神情、容颜都是我陌生的.他本就有着超越年龄的风采和格,这回相见,更多添了一股男人的魅力和气味.叫我增添一份陌生.

  吃的是欧式自助餐.明娟拉了我到餐台取菜.每当我夹取了甚么,她一定湊过来瞧瞧,顺便推恕北Vつ闹植损P好;反正我不挑剔,⼲脆照她说的取用.

  “你表姐呢?怎么没来?”我不意回头,视线掠过明娟的阿姨,犹豫了一会,还是问起.

  “咦?我没有跟你说吗?她还在欧洲,没有回来.”

  “可是,江嘲远──”怎么回事?他们两人感情不是很好吗?怎忍心两地相思?

  明娟庒低了声音,说:“上回我不是告诉过你了,他和我表姐好像处得不是很好──”

  我以为只是明娟不确知的误会.偶然那相逢,我也不敢多问.心情糟糟.

  “喏,这个──”她转⾝夹给我一个蝦球.“你尝尝看.很好吃的!”她喜吃蝦,也慫恿我多尝.

  我回过神,硬把思绪从混中菗离.

  她往座位方向眺了一眼,低头又说:“明彥从上次回国后,就越来越怪气.他刚刚没睬你,你别介意,他对我也是这个脾气.啊,对了,他旁边那女孩你不认识吧?她是我阿姨朋友的女儿──就是坐在我阿姨⾝旁的那位.她跟我阿姨在同所大学任教,一直很欣赏明彥.那女孩小明彥一岁.我妈那女孩的,偏偏明彥老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平常大家都有来往,明彥也见过那女孩几次,只是他心里怎么想,没有人知道.”

  我大概明⽩情況了.

  吃饭的时候我专心吃着,偶尔被问及甚么才简单答几句.反正他们的话题我也揷不进去.任何时候,我总觉得我好像孤自绕着行星转的卫星,荒涼像石头,始终和人落差了一段的距离.

  好不容易熬过这一顿饭,差不多又快到下午茶的时间.明彥阿姨提议去喝茶,我享受不了和他们同等的悠闲,找个藉口脫⾝.

  “我还有事,那我先告辞了.再见.”我微微俯⾝.

  “你有事,那就不再留你了,有空常到家里来,随时你.”明娟妈妈始终亲切地微笑着.

  离开后,走到十字路口,独剩自己一个人,我大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等待红灯转换时,一不小心,竟沿袭起多年以前的习惯,仰起头对着天空.

  低下头,面对一个车⽔马龙的世界,我轻声叹了口气.伴着我的叹息,⾝后突然有人伸手按住我肩膀.

  “明彥!”偏回头过去,竟是连明彥.心里有一点小诧异,因为没想到;但并不即那么惊讶.“你不是和伯⺟们一起离开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住我.“我回来找你.”

  他一向不爱笑.不笑的眼神看凝了让人感觉有一种辨不清的认真,彷彿他谈的话语含带了甚么弦外之意.

  刚刚在吃饭时,他一直不太搭理人,仅偶尔回答一两句探问.因为多年未见,中间橫生一种陌生,我不敢太贸然地一廂情愿自以为悉.对他,遂也沉默着.

  “好久不见,你变得跟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样.”我自然微笑起来,陌生感褪去了几分.

  “是吗?”他口气淡淡.绿灯正好亮了,轻攬了我一下.“但你还是没变,还是跟从前一样,跟我记忆中的你一样.”

  不!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我心里轻轻在否认.

  “你要回家吗?”过了马路,他侧过脸来问我.

  久远以前的印象依稀,我们当中,有些似曾相识过的彷彿.他侧过脸来问我话的那举动,好像久远以前的那个夏⽇,也恍恍发生过.⽇子去太远了,我再记不得──我还不太想回家,也没打定主意要去哪里,刚刚说有事纯粹只是藉口,被他这么一问,一时倒不知该做甚么.

  “不赶时间的话,随便走走好吗?”他看出我的无所措.

  我点头.和他并肩的脚下意识微开了一些距离.他猛然抓住我,拉近他⾝旁.吐着冷气说:“你不必离得这么开,我⾝上没有瘟疫.”

  我愣了一下,怔望着他,望着望着,忽然笑起来.久远以前的那个记忆回幕到现在,想起了一些从前.

  “你以前好像也生气地对我这么说过.”我笑着.“对不起,我这是习惯,并不是故意的.”

  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如今的我,可以笑着说哀愁.但也是因为对方是他吧?

  只有他会对我的“习惯”有这种反应;他还是从前那个傲气的少年.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一张无动于衷的脸.你总是像这样无所谓;对你自己所承诺过的,你也不在乎──告诉我,甚么才是你在意的…”

  我以为连明彥早忘了那件往事的.他却一直搁在心上,久久无法释怀.我沉默下来.

  “你不打算给我一个回答吗?”他拖住我.

  “我并不是故意不守承诺的.”我看着地上.“那一天我去了,但没赶上时间,无法⼊场.只好在音乐厅外等着.本想等演变会结束后,再去找你,向你道歉,但人太多了──”

  到这里就够了!我不愿回想那一幕幕教我黯淡流泪的影像.

  “真的?”连明彥几乎无法置信,有喜有惊和意外.“既然这样,当时你怎么不解释?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你没出现,我心里有多在意!我几乎要恨起你来了──”

  “对不起.那时我…我…”那时我镇⽇工作,⽩天在工地打杂,晚上在快餐店跑堂,忙累得挤不出多余的精力和时间.但这种种,很难对他解释,他不明⽩生活对人的磨难.

  “算了!”他放弃追究柢.“你不必再解释.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但你真的…在音乐厅外等到音乐会结束?”

  我点头.他不知道我的执着.我不随便轻易对人做承诺;一旦许诺,无论如何一定会承诺.就像我只要唯一,誓言只对一个人.我已经有个敷衍的人生,不想再牵扯敷衍的感情.

  只是这人生,有太多令人无能为力与无可奈何的时候.上天总是俯听不到我的祁求…

  “你真的…”他反倒说不出话了.

  我笑了笑,往前继续走着.待他跟上来,转个话题问道:“你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听明娟说,你打算加⼊乐团,是真的吗?”

  他在欧洲乐壇备受瞩目,年纪轻轻,就获得知名厅院多次演出的邀请,各个知名响乐团也争相邀请他加⼊.他现在已被聘为‮家国‬响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但尚未做答覆,还在为去留做考虑.

  “还不确定.我在找,有没有让我留在这里的理由.”他直视我的眼,彷彿想看穿我的心.

  “理由?”我不懂.“你爸妈反对是吗?所以你在犹豫?他们希望你留在欧洲发展?我想也是.你那么有才华,留在这里太可惜了.”

  “你真的这样认为?希望我离开?”

  他把两个问题混淆成一气,我倒不好回答.想了想说:“别人怎么希望是一回事,你自己怎么想才是最重要的.毕竟,那是你自己的人生.”

  “那么你呢?我是问──你──你希望我怎么做?”

  “明彥,我说了,那必须你自己──”

  “我知道.”他打断我的话.“我想知道的是你──你怎么想?希望我怎么做?”

  这些话将我问得一怔,不太明⽩他的意思.

  “我怎么会知道…”我吶吶地.这么重大的事,我怎能轻率地道是否.

  “只要告诉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来,觉得我留在这里比较好,那么我就留下来,接受乐团的聘请.”

  他说我认真,我反倒轻笑‮头摇‬起来.

  “那是不可能的.”我在距离外,反倒看得清楚.“你爸妈一定不会答应你留下来;也不会坐视你放弃在欧洲乐壇发展的大妤前途留在这里.你需要更广阔的舞台和空间,留在这里,会扼杀你的才华.”

  “我爸妈的确不赞成我留下来.”他往我看来,很淡的,模糊的眼神.“但我在找.只要我找到让我留下来的理由,不管他们赞不赞成,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做決定.”

  我知道他说得到做得到.天生既定,养成我们各自不同的格态度.他天生有着傲气,很早的少年就有着对自己一切负责的担当,而且个決然,甚少会妥协.我相信他会不顾一切.

  但是他说的那“理由”是甚么?他在找甚么“理由?”

  “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找甚么理由,不过,如果勉強留在这里,放弃你的前途、浪费你的才华,你的人生还能剩下甚么?你会变得不再是你;不再是别人认识的连明彥.这样,又有甚么意义?”我不是在说服,只是以我对他浅微的认识说出心中的感觉.连明彥才华出众,留在这里自然出类拔萃,然而,长此以往,缺乏更广阔的舞台和空间的漾,我怕他的才华会被扼杀殆尽.

  “这些我都明⽩.我知道会失去甚么.”他一直没说分明,他在找的理由.

  “既然你明⽩就好.”我不愿再说甚么了.感怀心底事,由衷叹息说:“你或许不明⽩,生活对人的磨难,有很多你无法想像的阻礙,‮磨折‬得你筋疲力尽,无力抵抗.就算你受得住,命运总还是有许多恶劣的玩笑──”我蓦然住口,别过脸去.

  他突然对着我,良久,轻声说:“所以,你才总是一脸无动于衷?”

  因为乏、因为疲了──“我不是──”我否认,后退一步.

  “你就是这么无所谓.我看得很清楚,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我后退,他就进前.“你不知道,因为你一直在看着江嘲远…”

  “我没有.”我低低再否认.“我没有看着谁.”

  “那么,看着稳櫎─”他我面对他.

  我别开脸,不肯面对他的眼.

  “你到底还要看他看多久?”他扳住我肩膀.声音低哑,但很平静.“他早已经跟我表姐结婚,不可能回头看你的.你还不死心,还在期待甚么?”

  “我没有…”我困难地想拨开他的扳握.

  我不知道连明彥究竟看出了甚么,但一直以来,他时而会轻描地点出我不该的心情.他口气总是冷静平淡地提及到江嘲远,牵连出我秘密的心境.

  他低俯我一眼,放开我,沉默了半晌.良久,声音从遥遥的天边传来,一貫他冷然平淡的语调.像仅在敘述一件事.

  “从上次回国后,这几年来,他跟我表姐相处得一直不是很好.我表姐外向,美丽又有才华,即使结婚了,也不乏有人追求;江嘲远却显得疏漠.他跟我表姐的个没有集;一个要灿烂,一个求深刻.两个人的关系慢慢变淡,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簷也,心却慢慢远了.两个人维持表面的婚姻关系,生活表象也维持一片和諧.”他停顿下来,转⾝面对我,‮忍残‬地戳破对我而言原就不可能存在的希望,消灭掉它的幻影.冷淡说:“尽管如此,他也是不可能回头看你.他本甚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你一直在看着他.而且,他跟我表姐还维持着婚姻的关系;感情虽然变淡,却还是存在,他本不可能回头看你.”

  这些话,一字一句残酷无比,深深将我击倒.我体內全是伤,勉強扯出笑,不愿被看得太穿.

  “你何必跟我说这些!你到底想告诉我甚么?”

  “我想告诉你,别再执不悟.”连明彥语气越冷,表情越淡.“他永远也听不到你的呼唤,永远也不会回头.”

  被了!被了!我不想再听了…我的眼神显出了软弱,哀哀地在请求着.连明彥不理会那请求,‮忍残‬地继续说道:“而且,就算他回头看到了你,那又怎么样?你又能怎么样?别忘了,他是个有妇之夫;他跟另一个女人有着誓言,背负着婚姻的承诺.你又要如何面对我表姐?面对其他所有的人?你背负得了道义的责任吗?承受得了破坏别人家庭的指责吗?”

  “不要再说了!”我简直要承受不住.“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这跟我又有甚么关系?我甚么都没做!我跟你说过了我没有…”

  我用力咬着去忍噤不住要流下的泪,否认了又否认.我不要别人看出了我的忧伤悲哀,不要别人看穿了我的情喟无奈;我宁愿一个人躲在黑暗里哀哀地哭泣流泪,也不要如此⾚裸裸地让感情被摊穿了检视叹息.

  他回过⾝来望着我,不再苦苦相.冷然的眼神浮映了一丝的柔,还有种落寞.笑得不再那么神⾼气傲,有点愁.

  “你等了那么多年了还不够吗?还要看他到甚么时候?明知道不会有结果,为什么还要如此执不悟?”低哑的声音带着沉痛黯淡的脸容.

  我垂下脸,躲开他的问,看着灰暗的地.黑暗的心是沉默的;黯淡是一切的光辉.

  “我该回去了.”重新仰头,灰漠的一片天空.

  偷寄在广漠长空的那心事,回声阵阵的喟叹.

  必于那不该的心情,瞒瞒瞒.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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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林如是 更新于2017/6/16 当前章节12518字。看把所有的爱留给你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把所有的爱留给你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