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小说网免费为大家推荐灯火阑珊处无弹窗广告推荐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校园小说 穿越小说 竞技小说 武侠小说 架空小说 言情小说 仙侠小说 总裁小说 耽美小说 官场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小说排行榜 都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科幻小说 重生小说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灵异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网游小说 历史小说
好看的小说 妻心如刀 母上攻略 我的娇妻 秦家有兽 新婚妻子 辣文合集 禁乱之爱 茶余饭后 情栬生活 兽血滛传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灯火阑珊处  作者:亦舒 书号:26676  时间:2017/6/28  字数:12544 
上一章   ‮章八第‬    下一章 ( → )
  “一起去。”

  “不用,”正印叹口气“多年来都是你为两老服务,今⽇可轮到我了,养兵千⽇,用在一朝。”

  “也好,你去邀功,我在家做后备,有什么事马上找我。”

  正印出去不到十分种,客人就来了。

  宁波去开门,表情有些尴尬,叫人带了那么名贵的古董来,主人却一个不在。

  “罗先生,请进,便饭已准备好,不介意请用一点。”

  罗锡为微微笑“宁波,你不认得我了?”

  宁波一怔,他为何口出此言?

  “这屋子我来过一次,玄关之外是客厅,左边是书房,右边是长窗,卧室在楼上可是?”

  宁波仍然糊里糊涂地看着他。

  罗锡为摇‮头摇‬“我如何再认得你?左眼角下有一颗痣。”

  宁波张大了嘴,她似想起来了。

  许久许久之前,一个小朋友,曾在某十星期六来陪了她一个下午…

  宁波侧着头,罗锡为,但有这么一个人,正印约他来见面,可是正印不在家,情况和今天完全一样。

  宁波疑惑地问:“那是多少年前的事?”

  罗锡为也笑“不知年之前。”

  电光石火间宁波想起来“罗锡为,明辉小学,坐在我后一排,移民‮国美‬…”

  “一点不错。”

  “罗锡为,别来无恙乎?”又马上恶人先告状“又说会写信给我!”

  罗锡为骇笑,这女孩终于将她无比机灵发扬光大用在正途并且已经丰收,可是聪明人爱着先机的缺点却始终不改“我没写信给你?”他反问。

  “好好好,”宁波挥挥手“我没回信,可是你也没持续多久,你该不停尝试呀!”

  “我⽗⺟稍后离婚,心情受到影响,故并无再度执笔。”罗锡为有点唏嘘。

  “今天,正印又不在。”

  罗锡为坦⽩说:“我本只是来看你。”

  “没想到仍然在这屋里相见,”宁波笑“当中,四分一世纪过去了。”

  “一定发生过许多事吧?”

  宁波邀请他到饭桌坐下,亲自为他斟酒,又过一会儿才慢慢回答:“事情过去之后,都不值一说,因为精力时间又得用来应付眼前的危机。”

  电话铃骤响,宁波心中惦念阿姨,马上去听。

  果然是正印“我们没事了,现在回家来。”

  “阿姨一向小心,怎么会撞车?”

  那边正印庒低声音“那个人要和她分手,她喝多了一点。”

  宁波吃一惊“那么久了,终于还是要分开。”

  “是,”正印也很无奈“有第三者,那寡妇相当年轻,并且愿意带他移民旧金山。”

  呵那样一个都还有争呢,宁波非常震惊。

  “回来再谈。”

  宁波转过⾝来,发觉罗锡为已经准备告辞。

  宁波没有挽留他“对不起,今天真不是时候。”

  “没关系,我们改天再约。”

  宁波送罗锡为出门,看着他把车子驶走。

  她一直站在门口,直到正印⺟女回来。

  阿姨浑⾝有点颤抖,宁波连忙用一张披肩裹住她,并且喂她喝了两口⽩兰地,扶她进寝室去。

  苞着⾝后是她们悉的唐律师。

  唐律师说:“没问题,让她多休息,明早我再来。”她也轻轻叹口气。

  只要是女,都会忍不住为这样的事叹息吧?

  阿姨看着女儿与外甥,忽然轻轻说:“你俩长得这么大了。”

  醉眼看人,老是弄不清楚过去现时未来。

  正印不语,宁波笑着敷衍“可不是。”

  “我也不至于笨得以为他会是一辈子的事,可是,到真的发生了,仍然难过。”

  宁波握住阿姨的手。

  阿姨垂下头“真累,就这样睡下去,一眠不起就好了。”

  宁波微笑“这叫寿终正寝,是华人一贯向往的一种境界。”

  “很难得的一件事吧?”

  宁波答:“谁不怕卧病数载方能辞世。”

  正印忍不住“你们在讲什么,我都听不懂,妈,别理宁波,你好好睡一觉。”

  “你总是不了解妈妈。”

  正印啼笑皆非“我还没说你不了解我呢!”

  “阿姨,明天我们再谈,这几天我与正印都搬回来陪你。”

  这时方女士忽然笑了,挥挥手“不必替我难过,这几年我跳过舞,听过音乐,开心过。”

  她熄了灯。

  正印与宁波退到偏厅坐下,宁波自斟自饮。

  “阿姨说得对,当年开心过就好。”

  “替她查查帐目,看那个人卷走了多少。”

  宁波但笑不语,把酒杯放在脸颊边‮挲摩‬。

  “我说错了吗?”

  宁波感喟“金钱其实没有什么大用处,除出⾐食住行,世上能够买得到的东西多数只是次货,阿姨又不笨,心中早已有数,这次投资并不算完全失败,对方的确付出时间精力来换。”

  正印忿忿地说:“我⺟亲还赔上十年光。”

  “那人也是呀!他也已经年老⾊衰了呀!这想必是他最后一宗生意,他是立定心思跟那寡妇去从良了。”

  “但愿六个月后那个女人甩掉他!”

  “会的,一定会,不过可能不是六个月,也许是三年或是四年。”

  正印心里好像舒服了一点“宁波,你真看得开。”

  宁波诧异“能不看开吗?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以我的出⾝,挣扎至今⽇⾐食不忧,应当感恩了吧?”

  “可是,生活中还应有更⾼的要求吧?”

  “所以陪你疯呀!你说看到什么好货,我一定出来帮眼。”

  “对,”正印想起来“那位罗君呢?”

  “回去了,这上下哪有工夫应酬他?”

  “宁波,到你五十六岁时,你还会不会追求异?”

  宁波很坦⽩“会,⼲嘛要退缩。”

  “要是他比你小十年呢?”

  宁波笑“我从来不会让这种小节阻挠我办正经事。”

  这时⾝后有一把声音说:“你们还没睡?”

  是方景美女士,她已经没事人似的,正印与宁波放下心来。

  表姐妹俩却辗转反侧,各人在小上看着天花板到天亮。

  早上又被方女士奚落:“怎么一回事?失恋?看上去比我还憔悴。”

  宁波与正印用手托着头,面面相觑,苦笑。

  下午,宁波去探望⺟亲,说起阿姨和那个人已经分手的事。

  “那人到底叫什么名字?”

  宁波侧着头“阿姨肯定介绍过,我却没留意,一直以为他三两个月就会失踪,何必费神去记名字?早知有十年那么长时间,记住了也好称呼。”

  “现在又不用了。”

  “可不是。”

  “景美说,他对她很细心。”

  宁波承认“我从未见过姨丈那么体贴过。”

  “那么说来,景美也算值得。”

  “咦,妈,听口气你并不反对。”

  “她的事我凭什么有意见,每个⽇子都靠她⾁⾝逐分逐秒,一步一步挨过,冷暖自知,谁有资格批评她?”

  从娘家出来,宁波马上拨电话给罗锡为“昨晚一顿饭没吃好,今天我补请。”

  罗锡为意外“我正想找你,没料到你会主动。”

  宁波叹口气“来⽇无多了,非紧张一点不可。”是受了刺后的反应吧?

  “时间地点任你选择。”

  她把他请到家里,做了烤牛⾁与姜茸布甸款待。

  罗锡为笑“如此厚待,无以为报。”

  “老朋友了,不客气。”

  渐渐对着旧时小友把往事全勾出来复述一遍,一点顾忌都没有,讲到委屈之处,眼都红了,他像她失散多年的惟一亲人,在他而前,她不怕失礼。

  然后她问他:“这么些年来,你仍独⾝?”

  罗锡为想了想:“十三岁那年,爱上一个西班牙裔女同学,棕⾊大眼睛,⽩⽪肤,⾼挑⾝段差点私奔,后来蹉跎下来,晃眼至今。”

  “想起来恍若隔世?”

  “就是这种感觉!”

  宁波笑了。

  “一生中恋爱过两次,也不算坏了。”

  宁波知道其中一次指的是她,连忙答道:“不敢当不敢当。”

  罗锡为笑笑“不用客气,该次恋爱的感觉,到今天仍然十分鲜明,错不了。”

  宁波唯唯诺诺“蒙阁下不弃…”

  “真庆幸你长大成为一个成功乐观健康的人。”

  何出此言?宁波愣住,她应该有病态吗?

  “至今你仍与邵正印往来,可见你宽宏大量,不记旧恶,同学都看不过眼她欺侮你,功课忘了带,便问你要了去顶包,罚抄,你‮写代‬,真替你不值。”

  不是他提起,宁波统统忘了“是吗?”她诧异地说“有那样的事吗?”

  “我们都知道你住在她家中,很委屈。”

  “不,不是这样的,邵家对我很好。”

  罗锡为笑了“最要紧是当事人不介意。”

  江宁波说:“我都忘了。”

  “有一次下雨,我看见你帮邵正印打伞,为了遮她你半边⾝透,自那⽇起,我们都不喜邵正印。”

  宁波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不是有车子来接吗?”

  “下大雨通挤塞需要等候。”

  宁波像是说别人的事似地“原来如此。”

  “宁波我真欣赏你的格,你从来不与人争。”

  宁波微微笑,是她的何必争,不是她的争不到,不如省下力气⼲正经事。

  她看着罗锡为“与你聊天真是乐事。”

  “那你会不会因此与我结婚?”

  宁波大感意外,都对她那么认真,都想与她正式结婚,她该如何报答这个知遇之恩?

  当下她笑笑“一般的程序都是先友后婚。”

  罗锡为也笑“你我八九岁时已经是好朋友了。”

  “我并不擅长结婚。”

  “你可以考虑,我不介意等,”他又退疑“别叫我等太久。”

  “我江宁波从来不耽搁任何人。”这是真的。

  罗锡为走后,她收拾厨房,把厨房碗碟洗出来,忽然想起打伞那一幕来。

  她也以为自己忘记了,但其实没有,它埋蔵在脑海某一明暗角落,掀出来重映,形象清晰鲜明,宛如昨⽇。

  正印忘了带伞,但是不要紧,宁波一定有,问宁波要好了“宁波宁波,这边来,”皱起眉头呼喝她,同学们厌恶地看着邵正印,正印就是这点笨,懵然不觉,她哪里懂看人脸⾊。

  宁波连忙上去,雨很大,正印把伞往自己头上拉,书包给宁波拿,宁波一手护着两只书包,一手打伞,在街上站了半小时车子才来,手臂都酸了,一边校服裙子滴⽔。

  回到家中,连忙换下⾐服拿到洗⾐房去熨⼲,老佣人阿待她不错“二‮姐小‬我来”“不,我自己会”为着阿的善意,她退休的时候,宁波送她一套金饰。

  这样的童年,江宁波介意吗?她想都没想到可以介意,这是她的命运。

  现在,她住的公寓,连厨房都可以看到海景,还有什么遗憾呢?

  之后,每天早上七时过,罗锡为都拨电话来问她:“宁波,考虑清楚没有?”

  她喜那种温馨的感觉,故此拖着他“正在郑重推敲,快了。”

  然后,消息传开了,连孙经武都问她:“宁波,如果你考虑再婚,我会给你方便,让我们速速办手续离婚。”

  “咦,一点都不妒忌?”

  “不是不难过,而是不至于恢心到要破坏你的幸福。”

  “对于你的大方,我深深感。”

  孙经武酸溜溜地问:“那人,各方面都十分理想的吧?”

  宁波想了一想“现在我找的是一个伴侣,和他在一起很舒服,他是我小学同学,我的事,他全知道,真自在。”

  “你打算与他⽩头偕老?”

  “那倒没有,可能还有变化,谁知道,还没在一起就有非得厮守一辈子的庒力,太痛苦了。”

  “老好江宁波。”

  “你再用这个老字,不要怪我叫你好看。”

  孙经武说:“律师会寄文件给你。”

  “谢谢,君子成人之美。”

  阿姨知道这事,问宁波:“你妈见过罗锡为没有?”

  宁波微笑,⺟亲生活简单,她不想多打搅她“我怕她弄不清楚谁是谁。”

  “不会的,她擅长记名字,一班‮生学‬四十个名字她都记得。”

  宁波仍然微笑“这倒好,把女婿编成一班,画个座位表,保证错不了。”

  阿姨忽然沉默,过一会儿才说:“宁波,我说话造次了,你别多心。”

  宁波讶异地说:“阿姨何出此言?我怎么会多心?我们是一家人。”

  阿姨更不言语。

  片刻宁波离去,方女士扬声“你好出来了。”

  自书房缓步走出的是她前夫邵氏。

  “你为什么躲着宁波?”

  “我怕她犀利的目光。”

  “别说是你,连我都有点不自在,今时不同往⽇,宁波和我们没有纠葛,她就算欠我们什么,也已十倍偿还。”

  邵氏困惑地说:“我记得我们待她一如亲生。”

  方女士叹口气“怎么会?正印有错,我大力责打,对宁波,我总是客客气气。”

  “那只有好呀!”

  “不,对孩子来说,那是一种分别。”

  “可是宁波那么乖巧,何用责罚?”

  “小孩总是小孩,也有闹事的时候,我老是假装看不见,因非亲生,不知如何管教,不谈这个了,你来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

  “我清求复合。”

  方女士愣然,像是听到世上最好笑的事一样“不可能,”她断然拒绝“我不会多此一举,今时今⽇,你有的,我都有,甚或比你更多,我没有的,你又不能给我,我为什么要与你复合?”

  邵氏咳嗽一声“看在旧时情谊…”

  “旧时?”方女士好不诧异“你还记得旧时?我却忘了。”

  邵氏知道无望,只得讪讪离去。

  方景美吁出一口气坐下来。

  她当然不知道正印合闹上宁波家去。

  这个时候,正印正指着宁波说:“是我先看见罗锡为的,”她铁青着脸“你把他出来。”

  宁波把双臂抱在前“正印,我不知你在说些什么,请你重新整理思绪。”

  “你抢我的人!”

  “胡说八道。”

  “自小你妒忌我,你一直森森,在我⾝边觊觎我拥有的一切,你以为我不知道?一直以来,你故意突出你的纯良来反映我的不羁,你故意描黑我,自小至今你暗暗和我过不去!”

  宁波吃惊地瞪着她“这一切都是为着罗锡为?”

  “不!是为着多年来我中一口鸟气。”

  “你受气,你有何气可受?”宁波的声音尖起来“自幼你是公主,我是婢女,在人檐下过,焉得不低头,你别黑⽩讲!”

  邵正印冷笑连连“你什么不和我争?连发型都模仿我,打扮得与我一模一样,鱼目混珠。”

  宁波震惊“啊,你心里一直如此想?”

  “你把罗锡为出来,万事俱休,否则别怪我对你无礼。”

  “你什么时候对我有札?”

  “我视你如姐妹。”

  “幸亏你没有亲姐妹。”

  “好,三十多年后总算口露真言,如今羽翼已成,可以与我平起平坐了。”

  宁波不相信双耳“这一切,都是为了罗锡为?”

  “是又怎么样?”

  “他只不过是个古董掮客。”

  “那又为什么霸占着他?”

  “他喜的是我。”

  “你当然如此说,你是次货,我是正印,自小学三年级起都是我先看见他。”

  “那正印,我不想再与你说下去,太有损人格了。”

  “江宁波,你现在有人格了。”邵正印不住颔首“不再是那个瘪兮兮到我家来求乞的灰姑娘了。”

  江宁波忽然很疲倦,为免讲得更多更错“邵正印,请你走。”她不得不逐客。

  正印厉声道:“我与你绝。”

  宁波声不由主“谢谢你释放我。”

  她用力关上门。

  这是真的。

  多年来她与这个情完全不相近的表妹做朋友,不过是因为情不可却。

  这下好了,自由了,仰人鼻息的岁月终于过去。

  欠人一钱,还人一斤,还欠一石,利滚利,一辈子偿不了,此刻邵正印自动提出绝,再好没有。

  昂完气,又深深悲哀。

  江宁波这个人,无论做什么都诚心诚意全力以赴,到了今⽇,连她自己都弄不清对邵正印是真心还是假意。

  幼时初见正印,只觉得她嘈吵,不住地讲话,实在无事,把人的名字也叫十来遍,又喜支使人,⽗⺟与佣人被她搞得团团转,片刻都需要全屋注意力集中在她⾝上,每做好一样功课,需⽗⺟鼓掌,宁波就从没见过那样的人,自然处处痹篇她。

  可是正印又特别喜找宁波玩,几个月后,宁波发现邵正印有一点优点,呃,或者说,是缺点,那就是反应比较钝,当着面讽刺她也浑然不觉,她只是蛮,不算厉害。

  可是当⺟亲问起,宁波只是说:“好,很好,每个人对我很好,我觉得很好。”

  能不好吗?江宁波本无处可去。

  寄人篱下,⽇子不好也得过,不如赞不绝口,歌功颂德,大家⾼⾼兴兴。

  ⽇后,把这种自幼训练成的工夫用一两成在客户⾝上,客户已觉得舒服熨帖,明年再来。

  ⽇久生情,邵家也就成为宁波的亲人,与⽗⺟反而疏远,真没想到就连她都相信邵正印确是江宁波亲姐妹之际,正印却跑来拆穿这件事。

  真‮忍残‬。

  她坐在露台上发呆。

  如今想不结婚也不行了,她已失去所有亲人,惟一依靠便是罗锡为。

  江宁波真为罗锡为和邵正印绝了

  阿姨不相信。

  宁波无奈“他是导火线,我与正印恶,是因为我一生都妒忌她。”

  阿姨诧异“奇怪,她也说一样的话,你俩口气如出一辙。”

  宁波哑然失笑“她妒忌我?”

  “是,你的人缘,你的功课,你的事业…样样都比她好。”

  宁波挥着手“那是因为我加倍努力,故成绩斐然,她要那些来⼲什么?⽗⺟统统已为她准备妥当,⽩痴都能过得很好。”

  “她就是那么说,她说她像⽩痴。”

  宁波温柔地说:“她才不是,她不知多聪明,资质胜我十倍,稍微用功,便艺冠全场,她只是慵懒,净挂住恋爱,无心向学,饶是如此,也还在‮行银‬步步⾼升。”

  “看来你们双方并无恶意,何不言和?”

  宁波感喟“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大家年纪也大了,心事重,烦恼多,不可能像青少年时期那样诚心诚意做朋友。”

  “不觉得可惜?”

  宁波答:“我自幼连家都没有,亦无惋惜,凡事随缘,不必遗恨。”

  阿姨唏嘘:“连我来说项都不管用,宁波,你的心的确刚強。”

  宁波欠欠⾝,是,她铁石心肠,否则怎么会自幼实事求是,从不淌眼抹泪。

  “别让那罗锡为知道你们姐妹俩的事,他会骄傲。”

  可是,她们⺟女不晓得,罗锡为本极之讨厌邵正印。

  …四十岁时一

  孙经武进场的时候,江宁波不噤喝一声彩,此君越来越成潇洒漂亮,难怪座上女士们都悄悄把目光放在他⾝上。

  他对前显然亦有同感“宁波,你永远像一朵花。”

  宁波笑答:“是是是,塑胶花,不然怎么经得起风霜。”

  孙经武忽然问:“还在结婚吗?”

  “这算什么问题?”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宁波温和地笑“是,我与罗锡为仍是夫。”

  孙经武困惑地说:“为什么我与你的婚姻才持续两年,而你和他却可以维持六年?”

  “你倒是把⽇子数得很清楚。”

  “因为嫉妒的力量最強,无所不能。”

  宁波微笑。

  “说呀!”孙经武催她。

  宁波答:“因为我与他有说不完的话。”

  孙经武嗤之以鼻“说话,我也会,我陪你聊好了。”

  宁波笑“可是我当初嫁你,没把你当聊天对象。”

  “你当我什么?”

  江宁波不肯作答。

  孙经武悻悻地说:“我知道,当年你只不过想得到我的⾝体。”

  宁波按住他的手“再说下去,孙教授你就要名誉扫地了。”

  并非过虑,邻座几位时髦女士正竖长耳朵偷听他们的对⽩。

  可是孙经武不理,他气忿地说:“后来,你对我⾁体厌倦,便抛弃了我。”

  宁波把他的手放在脸颊上“你真懂得讨一个中年女子快,谢谢。”

  孙经武这才放低声音“为你,宁波,我什么都愿意,我爱你。”

  宁波也笑了“奇怪,我俩是怎么离的婚?”

  “我不知道,我爱你一点也不褪⾊。”

  宁波忽然说:“喔唷,我的丈夫来了。”

  孙经武一怔。

  宁波见恶作剧得逞,大笑起来。

  不不不,罗锡为并没有出现,罗锡为在纽约总公司公⼲。

  “让我们到别处去,这里太多一双双亮晶晶眼睛盯着我们。”

  他们选了一个更坏的地方,他们到宁波的家去。

  孙经武一看“装修过了。”

  因为实在已经是中年人了,宁波把屋子改修成一只啂⽩带‮红粉‬⾊的油漆,看上去十分漂亮,藉之振作情绪。

  “他现在也住在这里吗?”

  他当然指罗锡为。

  “不,”宁波答“我住在他家,他不住在我家。”

  “听说他极之会做生意,佣金赚得麦克麦克。”

  “不比当年的你差啦!”

  “没有孩子?”

  “自顾不暇啦!”

  “对于童年往事,看得出你仍然耿耿于怀。”

  宁波笑“孙经武你懂得什么,我与你相处不过两年光景。”

  “做你的子女会很幸福,做⽗⺟和做其它工作一样,其实不过需要尽责,再多溺爱也比不上承担责任。”

  “你呢?你做了⽗亲没有?”

  “看情形吧!看谁对我真心。”

  宁波笑不可抑。

  “我与你阿姨及正印见过面。”

  “正印如何?”是真的关怀。

  “光四,不能视,听说一个姓童的地产商正拼死命追求她。”

  “童润章。”

  “正是此人,可是你阿姨顶不快他,嫌他老,说女婿年纪不能比丈⺟娘更大。”

  宁波忽然觉得寂寞,自己姐妹的事竟要由人转述。

  “听说正印和你已经没有来往?”

  宁波颔首,这不是秘密,所有亲友都知道此事。

  孙经武摇‮头摇‬“女的友谊,大抵不过如此。”

  宁波马上更正“你应该说,整个人类的友谊都很脆弱,本靠不住。”

  孙经武微笑“仍然维护姐妹啊!”“这是事实,人与人之间总会生隙嫌。”

  “多可惜,你俩曾经形影不离。”

  这是真的,下第一件事是找正印,把昨夜所做的梦告诉她。直到目前,有什么略为奇突的事发生,她总是想,唏,正印会怎么想,正印一定有别致的意见。

  “是因为邵氏制⾐终于属于你?”

  宁波脸⾊大变“孙经武,连你都用这种口气,我非常失望,邵氏制⾐合法出售,我与三位合伙人合法收购,是天公地道天经地义的一项商业行动,我与阿姨姨丈并没有误会,你不得含⾎噴人。”

  孙经武不语。

  “总有人会信口雌⻩,无事生非,凭你我情,应当站起来为我辟谣:‘不,江宁波不是这样的人。’不,你不但不为我讲一句公道话,还帮着愉快地散播谣言,你居心何在?”

  “我并没有与第二个人提过此事。”

  “姨丈年纪大,想退休,正印谤本从头到尾没有承继祖业之意,囡囡修的又是建筑系,于是出售制⾐厂股份,你别说得好像我谋并呑他人财产似的。”

  孙经武举手投降“我并无此意。”

  “又是我多心?”宁波冷笑“我只占百分之十五股,乃是受薪董事,打理旧部,安排他们争取合理酬劳退休、转职或留任,纯因感情缘故,办完此事,我一定抛出股份,撒手不理。”

  孙经武看着她“同时赚它一票。”

  宁波看着他“一买一卖,当然有利润,这是投资之道,否则,款子放‮行银‬里,利息再低,也还有四五厘进帐,何必劳心劳力冒这种风险。”

  孙经武说:“我只是个教书先生,此刻我对‮钱赚‬已无‮趣兴‬。”

  江宁波忽然笑了,过一刻,她转变语气“看我,多无聊,竟为自己辨护那么久,并做不到四十而不惑。”

  “由此可知你多在乎此事。”

  宁波摊摊手“我本不应跟你抬杠。”

  孙经武看看腕表“我要走了,保不定尊夫回家敲门,届时我可尴尬。”

  宁波没有再笑,她送他出门“再见。”

  孙经武忽然温柔地说:“我现在总算明⽩你为何可以与他长相厮守。”

  宁波总算露出一丝笑意“何故?”

  “因为他完全不了解你,他看不到你凌厉无情的一面,可是他爱你,你在他眼中,永远是坐在前一排的少女同学。”

  宁波此时已经心平气和“也许你是对的。”

  “保重。”宁波关上门。

  她叹口气,对或错,已经没有关系。

  她记得⼊主邵氏制⾐厂第一⽇,感觉奇异。多年之前,她自学堂出来,到姨丈处做见习生,写字台在他房外一个角落,暗无天⽇,⽩天都得开灯工作,姨丈有个坏习惯,有事只在房內大叫一声,所有员工便放下手头工夫赴进去应召。

  下午,他兴致来了,大点名,叫完这个叫那个,伙计个个不能专心工作,气得苦笑‮头摇‬。

  是这样熬上来的呀,江宁波。

  她无法不真心待他,因为他是她的恩人。

  就算这次收购,仍由她充当中间人,尽量卖得好价,现在,他可以安然移民外国住其中型公寓。

  那一⽇,她坐在姨丈的房间里,一眼看见墙角的夹万,不由得嗤一声笑出来。

  老式生意人最喜事事一把抓,夹万放屋里,锁匙系在头,便以为万无一失。

  宁波又叹了一口气。

  她没有踌躇志満?没有没有,有无感慨万千?有有有。

  真幸运,宁波想,她居然能把握到每一次机会,否则,一个自幼流离浪,寄人篱下的弱女,怎么会有今⽇。

  “二‮姐小‬,”人事部主管恭敬的问她“房间可需要装修?”

  “不用,就维持原状好了,把苏成坤与周伯才两位请来开会。”

  “是,二‮姐小‬。”

  那天⻩昏回到家里,江宁波若无其事同丈夫说:“我终于学会做‮海上‬的⻩鱼参羹了,你试试。”

  罗锡为笑“你又要去上班了吧,以后可不容易吃到你亲手做的饭菜了。”

  孙经武说得对,在罗锡为眼中,江宁波毫无缺点,而且从头到尾,罗锡为讨厌邵正印,他一点也不觉得邵同江是一对姐妹花,在罗锡为面前,江宁波没有⾝分危机。

  江宁波现在是邵氏制⾐的主人了。

  鄙东建议更名,宁波只是说:“正在构思新厂名”可是半年过去了,一个建议都没有。

  宁波的⺟亲说:“为避嫌疑,你应该去买别的厂。”

  “不不做。”

  “可是…”

  “妈,你别理江湖事,现在你逍逍遥遥,吃多点睡多一点,随心所,多好。”

  “你爸…”

  “他很好,他转了运了,社会富庶,也比以前老练,懂得欣赏他那样的人,如今,他的不识时务已变为难得的清⾼,市‮府政‬最近请他去主持讲座题目叫《中文报业沧桑史》。”

  “那他一定擅长。”

  “天生我才,必有所用。”

  说这句话的时候,江宁波不是没有豪气的。

  三十年过去了。

  时间过得那么快,她甚至没有余暇去检讨后侮某件事,已经有新的决策等着她颔首或是‮头摇‬。

  现在,她有她的社圈子,活动范围,她又有家庭有伴侣,不愁寂寞。 n6ZwW.cOm
上一章   灯火阑珊处   下一章 ( → )
作者亦舒 更新于2017/6/28 当前章节12544字。看灯火阑珊处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灯火阑珊处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