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小说网免费为大家推荐别怕,爱丽丝无弹窗广告推荐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校园小说 穿越小说 竞技小说 武侠小说 架空小说 言情小说 仙侠小说 总裁小说 耽美小说 官场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小说排行榜 都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科幻小说 重生小说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灵异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网游小说 历史小说
好看的小说 妻心如刀 母上攻略 我的娇妻 秦家有兽 新婚妻子 辣文合集 禁乱之爱 茶余饭后 情栬生活 兽血滛传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别怕,爱丽丝  作者:姬小苔 书号:27358  时间:2017/6/28  字数:21704 
上一章   ‮章六第‬    下一章 ( 没有了 )
  晚上,祖英彦打电话给我。

  “你…好吗?”他低低的问。

  他不告而别这么多年,才来问我,好不好?

  我沉默着,他也不再开口,电话筒中只有僵硬却又不失微妙的空气。

  我恨他吗?不!那已是许久前的事了,但我岂能又全都忘怀?

  “我有许多许多的话,想要对你说。”他叹了口气。

  其实他要说的,我心里完全明⽩,他离去那时,正是永昌集团最艰困的时期,如果他选择我,他会失掉一切,包括他的祖⺟。

  那是他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他必须为了她继承永昌,她已经太老了,而永昌也因祖老夫人心余力绌,长时期落在不肖者手里玩法弄私,从本上腐烂,必得有人去好好整顿。

  方氏是唯一能帮得上忙的。

  他离开我,娶了方东美,不仅是为了祖家,更是为了永昌数以万计的员工免于流离失所。

  他…不是很伟大吗?

  我从心底深深地昅了口气。

  电话筒里传来了噪音,我们不能再谈下去了,有人偷听这支电话。

  祖英彦无可奈何地结束电话“如果你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我可以替你安排。”

  我谢了他,不论是般若居还是外面,到处都是流言飞窜,他还真会为我着想。

  七年前,如果他能这样就太好了。

  他什么都没待,就一走了之,不管我是大着肚子,还是房子被恶意烧掉,他也能义无反顾。

  现在!呵!现在我不需要他的照顾了。

  可是我还不能离开此地,不论任何情况我都不能够。

  祖英彦收了线,我‮挂不‬断,果然,话筒中传来一声清晰的“喀哒”声。

  是谁在偷听?仍在怀疑我的‮察警‬?永昌总管理处,还是…王美娟?

  般若居里没有人喜王美娟这个管家婆,但是她似乎最痛恨我,我怀疑上回放火调虎离山,偷翻我‮件证‬的就是她。

  因为专家的手法不会这么拙劣。

  包括她昨天要小小孩讲谎话,今天就穿了帮,若不是般若居里还在女主人之丧,急需人手,王美娟一定马上会被赶出去。

  而她现在还有闲空来找我⿇烦,也太不明智了。

  第二天早上,我不看报纸,不看电视新闻,不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想知道,保⺟来找我,小小孩昨晚虽然没发烧也没呕吐,但情绪很坏,胃口也不好。

  我答应去看他.如果情况改善些,我要尽早恢复上课,不管是大人或小孩,终⽇无所事事不是办法。

  保⺟离去后不久,我打‮房开‬门,王美娟赫然立在门口,闪避不及,瞪了我一眼。

  她在听壁角,不知听了多久,也许一开始她就站在那里听。

  我觉得好笑,如果我跟她家主人旧情复燃,她绝对占不到我的便宜,倘若我俩死灰无法复燃,她又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从她面前扬长而过,她冷冷地、恨恨地瞪着我,这个小人!若是可能,她会抓住我,好好的羞辱我,只可惜她不能。

  我冷笑,也不想花什么精神对付她,我还有个更可怕的敌人在暗处呢。

  到了教室,小小孩坐在位子上等我,模样着实可怜,但是他不理人,沉着一张脸,像是要发脾气。

  “有那么气我吗?”我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他又恼又羞地看着我。

  “是你杀了她!”他忽然尖叫起来。

  “我有那么坏吗?”我平和地问。

  “大家都这么说。”他嗫喏着。

  “哪个大家?”

  他的脸红了。

  所谓众口烁金也就是这样了。

  “如果我告诉你,我没有做呢?”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他的眼中又充満了恨意。

  “因为我没有做。”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他瞪着我,但慢慢地,慢慢地垂下头,也许他相信了,也许,他在思考。

  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现在是他最艰难的时刻。

  在这之后,他仍有很长的人生要过,如果学会如何去辨别是非黑⽩,我相信对他未来将会有好处。

  他再度抬起头时,那怀疑、不信任的眼光慢慢消失了,起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

  被王美娟的谎言所起的愤怒其实还存在着,也还想继续生我的气,但现实上,他又发现不是这样,所以只好发呆了。

  我凝视着他,深深地凝视着。

  小小孩哭了起来,真真正正伤心地哭泣着,从方东美过世到现在,他忍了许久,这才发作。

  我抱起了他,让他哭,这种时候,哭出来比憋在心里头好。

  保⺟听见他的哭声,在教室门口张望,我用手势阻止她,孩子哭了会儿,小脸偎在我怀中,菗泣着睡着了,也许他仍不确定,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我,在我这里寻求温暖。

  我轻吻着他的额头,然后替他拭去汗。

  他真像祖英彦,眉眼是他的翻版,脸型、嘴、连耳朵都是一样的。

  但愿我能告诉他,那年夏天,我们的青舂虽然在海滨消失了,但并不是什么都不剩下。

  方东美走后,二楼整个被封了起来,般若居里更是人心惶惶,案子没有破,成了胶着状态,但慢慢地,再大的新闻也随着时间而沉淀。三天后,方东美的名字只在报上不显眼的地方出现,一个礼拜后,连名字都不见了。

  这么轰动的社会大新闻已马上被遗忘。

  然后,冬天来了。

  孩子跟我的关系变得比以前更好,他没有了⺟亲,更依赖我,下人们看我的眼光也不再那么具有攻击

  我度过了第一个难关,但在真凶被抓到前,我都还有艰难的路要走。

  我奇怪自己的韧,在痛苦难挨,被当做嫌犯的时刻,还能够泰然自若,不给人可乘之机。

  我不知道是什么使我通过了严苛的磨难,只能祈求上苍,不要让我离开我的孩子,请让我有⾜够的勇气与智慧。

  保⺟也和我成为真正的朋友,看得出来,她对我这些⽇子的表现很感佩服,她说:“我真佩服你,我就做不到。”

  祖英彦这天回到般若居,自方东美去世,他在警方调查告一段落后,出国去了一个月。在这期间花边消息跟他扯在一起的是修婉兰,实在无聊!

  当然除了照片还有文字,意思是祖英彦前尸骨未寒,旋即另有新

  我把杂志还给了保⺟。

  “你没‮趣兴‬?”她有些失望“大家都在谈呢!”

  我笑了笑,不但对这件事没‮趣兴‬,就连当年祖英彦真娶了方东美,我都不见得有‮趣兴‬哩!

  “你…生气了?”保⺟小心翼翼地看我脸⾊。

  自从我被无聊的媒体称作“神秘的爱丽丝”以后,就仿佛被贴了标签似的,一举一动,都会跟祖英彦扯上关系。

  其实我们早已是不相⼲的人了,若不是有小小孩的存在,今生今世,我们甚至不会再见面。

  我不回答保⺟任何问题,怎么回答都不对,不如一句话都别回答。

  今天祖英彦回家,她満肚子疑问无法宣怈,尽可以去问祖英彦本人。

  这时,祖英彦要助理来,请我去书房。

  冬雨且冷,书房里的壁炉升着火。

  祖英彦英俊的、不苟言笑的脸在火光掩映下,仍有着温柔。

  我想起过去的⽇子,一切是那般遥远,但又似乎是那么的近。

  他的眼睛望着我,我觉得都快呼昅不过来了,但我不愿停留在过去,努力回到现实来,冰冷地、客气地看着他。

  “爱丽丝!”他忘形地站起来。

  我倒退一步,不!我不要他触碰到我,即使是我的影子。

  “对不起。”他红了脸。

  他要说的,又何止对不起这三个字,但若非他现在是雇请我的主人,我也不会来听他讲这三个字。

  “我…真的那么…令你讨厌?”他苦涩地。

  多年的往事又一次的在心头翻涌,更使得我无法开口。忘不了的,忘记了的,一齐涌了上来…海滨小屋,⽇落与⽇出,那么好的⽇子,那么美的青舂…我怀念,却又不想再回顾。

  “坐下…好吗?”祖英彦的声音沙哑了。

  我坐下来,已到了这一步,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有些事情,我应该对你解释。”他困难的说:“我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离开了,等我能脫⾝回去,你不见了,房子也烧掉了。”

  原来如此!我又能说什么?一切,都不过是祖老夫人授意与安排,我是被她玩弄下的牺牲者,我不相信祖英彦会不知道。

  既然他明⽩,又何必要问。

  也许祖老夫人对他用心良苦,有另一套哄骗蒙蔽的方法,当然,说我死了更好,只不过谎话编得再圆満,她也没想到我会回到他⾝边。

  “方家…”他言又止的“给了你多少钱,你才这么做?”

  难怪他恨我,他一直以为我收了方家的好处,祖老夫人的谎话太⾼明了,但,他恨我也就算了,怎么还又想再见我呢?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没‮趣兴‬。”我阻止他“今天,想跟你谈谈庆龄,自他⺟亲去世以后,他很伤心,我觉得我们有必要为他做点什么!”

  “那是教师的职责。”他截断我的话。

  “也是⽗亲的责任!”我直视着他“孩子失去了⺟亲,你是不是该跟他谈谈。”

  “谈什么?”他冷冷地回答:“说他⺟亲被谋杀,⽗亲是涉嫌人?”

  我看着他,深深地、深深地看着他:“庆龄是你的孩子。”

  他侧过头,似乎厌恶听到我这样说,但为了某种原因又忍耐住,不予反驳。

  我们的谈到这里为止,因为祖英彦的助理来敲门,进来后低低地跟他说了几句话。

  倘若不是大事,助理不会挑这个时候来打搅他,我识相地告辞了。

  下午上课时,小小孩不舒服,量了体温,有些发热,保⺟让他先去休息,晚上,换我去陪他。他一直睡到半夜才惊醒,大概是做了恶梦,张嘴要哭,我搂住他、哄他,他菗噎着在我怀中再度睡去。

  他一定是想方东美了,而祖英彦又如此忽视他,他小小年纪,上天却给他莫大的打击。

  也许方东美早就知道他是祖英彦的孩子,不论是由别人告诉她,还是她自己发现,她都不会好过。

  她从大⿇一直修到了‮洛海‬因学分,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祖英彦却像一个瞎子般,完全视若无睹。

  第二天晚餐正当我们开动时,祖英彦进来了,坐在男主人的位置上,不仅小小孩惊奇地睁大了眼睛,王美娟也很讶异。

  祖英彦对我扬扬眉,好像是在问:怎么样?

  祖英彦⽟树临风,小小孩崇拜地看着他,这长餐桌上坐着的两个男人类,一个是我儿子,另一个是我儿子的⽗亲。

  我的情绪难以平复,赶紧低头用餐,等那阵动过去。

  我不是不想坦⽩告诉祖英彦,小小孩是我跟他的亲生骨⾁,但我相信他不会谅解我愚蠢的行为,这冒失的举动,会太过刺他。

  小小孩也没有任何心理的准备,他心里唯一爱的,当然是方东美,那是他的妈咪。

  我决定过些时候再说。

  方东美的死亡成了悬案,祖英彦不同意解剖,而且选好⽇子安葬。

  修婉兰特地从‮国美‬回来参加葬礼,为了方便,就住在般若居,这回她没什么可避讳的了,一来就找我。

  “为什么你会牵涉在里头?”她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如果我猜得不错,你跟祖英彦的关系不寻常,你们…”修婉兰不好意思的顿住了。

  她不是第一个做如此猜测的,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叹气,多⽇来的委屈一下于决了堤。

  当她问道:“祖庆龄…是…”

  “是我的孩子。”我豪不犹豫的承认了。

  婉兰早有准备,但仍然十分吃惊。

  “真没想到…”好久好久,她才说:“你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到般若居来当家教?”

  我点头。

  “为什么你不告诉祖英彦?”她问:“他是孩子真正的⽗亲,他有权利知道。”

  我怎么告诉他呢?往昔的爱与恨,这瞬间排山倒海而来。

  “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学会好好为自己打算?”婉兰急得都有些生气了。

  她从手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是她的律师,劝我有空时快快去见他,会见律师固然是请教如何保障自己的利益,免得将来吃亏。

  但到了今天这地步,我还怕吃什么亏?

  当天下午,婉兰又来找我,告诉我,律师说了,要生⽗追认孩子的期限是七年,否则便会失去权利。

  婉兰见我不开口,便又问,若是我不愿自己去告诉祖英彦,可不可以由她来讲。

  我拒绝了,这件事我做得如此糟糕,再由外人嘴里传进祖英彦耳朵,这辈子都别想让他原谅我。更何况我还牵涉到伪造文书。

  “如果你一辈子都不说呢?”婉兰非常了解我的个

  “那么祖英彦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凄凉地笑。

  婉兰叹气。

  “当年…你也是这样对我爹地的吗?”她问。

  提到了修泽明,我不噤低下头。

  那是意外,修泽明早已跟我约好,毕业后就要娶我,倘若没有意外,也就不会这么多事了。

  婉兰本来就泫然泣,这时候再也忍不住的哭了。

  这么伤心的事,哭的,竟是她,不是我。也许她是为修泽明,也许是为自己。

  女人过了卅岁,外表看起来坚強,其实內心特别的脆弱,而且不是那么容易真为外人伤心的。

  大殓时,婉兰亲自为方东美穿⾐,不准葬仪社的人揷手。

  我的立场十分尴尬,但我对方东美本人并没有任何成见,由于方东美没有别的女亲属,婉兰征得我同意后,还是请我帮忙。

  她不喜王美娟。

  “鬼鬼祟祟地!”这是她对王美娟的评语。

  其实,她看不起王美娟只是个管家,不配来碰方东美尊贵的遗体。

  我一直到现在才明⽩,虽然婉兰仍跟我记忆中一样善良、温柔,但她的优越感、势利眼却一直是我不知道的。

  方东美的遗体经过冷冻,今天才开始解冻,⽪肤上不断有⽔珠渗出,一刚敷上粉就化了,只好不断用软纸拭⼲,再重新上妆。

  婉兰却做得又仔细又好,将方东美死亡的面孔化得维妙维肖,紧闭着的眼帘像是在‮觉睡‬。

  我看了一阵心酸,五年前,为了她,我和自己的孩子生离,现在,她去世了,我的问题却仍无法解决,一切也无法还原到从前。

  然而,我从未因此去恨过她。

  而一个如她这般美丽,有亿万家财的尊贵淑女,就这么不明不⽩的死了,钱,真的不能使人长生不死,更不能替她申冤。

  凶手是谁呢?

  与她有最直接关系的,又能得到最大好处的人。

  不!祖英彦不是这种人,他在婚前明知方东美有服用噤葯的习惯,仍然愿意牺牲一生,与她结婚,怎么可能去谋杀她?

  然而…人,是会变的。

  任何人都会改变,包括我、婉兰,以及我们所认识的每个人…可是,祖英彦会变得这么厉害吗?

  我咬着,咬到渗出⾎丝,我对他并未失去信心。

  出殡时,律师带来遗嘱,方东美婚前便立下了遗嘱,以后,一直没有更改过。

  这一点,连祖英彦都不知道。

  宣读时,方氏一族整个划上句点,方氏的一切都成了历史。

  出殡的场面备极哀荣,来致哀的除了一波波团体,还有许多在电视上常见的脸孔,包括部长级以上的贵宾。

  镑媒体以极大的篇幅报导这个传奇公主的一生。

  小小孩披⿇戴孝,可爱的面孔一脸肃穆,拈香走在最前面,祖英彦牵起他的手,他仰头看他⽗亲。

  有记者捕捉到这样的画面,登在次⽇报纸的首页。

  小小孩受到这样的瞩目是应该的,因为他继承了方家所有的财产。

  方东美婚前的遗嘱中,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未来的孩子。

  这是方家的传统。

  她那时便已知自己不孕,为什么还要留给孩子?

  也许,她认为比留给祖英彦好。

  或者…

  她早已知道我‮孕怀‬,那时就想要我的孩子,想出了移花接木之计。

  婉兰在方东美葬礼的第二天离开‮湾台‬,我们在她房中由深夜谈到了天明。

  回房时,我见到一个人影立在我的窗口,不噤大感疑惑,我问:“谁?”

  那人转⾝就走,⾝形出奇的快,不似人的步伐,而且…轻飘飘地…在蒙蒙亮的晨光中,特别的可怖…

  表!我掩住了嘴才不至于叫出声。

  这个奇怪的,幽灵似的人物并不是我个人的幻觉,般若居里开始响起窃窃私语…

  然后,开始闹鬼了。有人绘声绘影的说,半夜有女鬼站在窗口看他,还有人说‮觉睡‬时有人在脖子边向他吹气。

  有佣人开始辞职了。

  其实般若居自方东美逝世后就人心惶惶,闹鬼的传闻只是更明显得让人觉得恐怖,佣人不愿意待下去也是应该的。

  可笑的是王美娟以异样的眼神瞧我,仿佛我是那个装神弄鬼的罪魁。

  她不仅‮听监‬我的电话,还常监视我的行动,行为明显到别人都看不过去。

  保⺟有天跟我说:“大家都觉得王美娟太过分了,应该…最好由你当女主人。”

  这天晚天,我简直无法成眠,方东美的案子未破,下人们这样传,我是跳进⻩河洗不清。

  我坐在上睡不着,有人敲门,是王美娟的助理阿芬。

  “我看你还亮着灯。”阿芬笑嘻嘻地说,她手上有个托盘,盛着一大壶牛,还热腾腾地,倒给我一杯,味道虽然很香,但太甜了,我只喝了一口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这阵子我老做恶梦,这晚全⾝冒冷汗的醒过来,一时之间不知⾝在何处,突然间嗅到一股奇怪的气味,是烟味。

  起火了,我从上跳下来,这回不是有人在声东击西,而是真正失火了。

  我用力敲保⺟的门,然后冲进小小孩房里,他睡得很沉,这么大的声音都没弄醒他。

  抱起他就跑,就这么一眨眼功夫火已经把大门封住了,而且窗户居然钉死了,我再看看祖庆龄,他并不是睡着,而是昏不醒。

  我心中大骇,这是故意的,有人要置小小孩于死地,但,我不能就这么让人杀死我的孩子…我放下小孩,打开⽔笼头,浸了被单把小小孩从头到尾裹了起来,火愈烧愈烈,我已经来不及再为自己做什么准备,匆匆拿了一条浴中沾了裹住头。

  屋內的窗帘、沙发、地毯已经一齐跟着烧起来,但我再没有犹豫的时间,横下心,拼死命的冲了出去。

  敝兽一样的火扑了上来,漫天火光中,便是传说中的地狱,可怖的景象却不能使我退缩…浓烟呛得我已经无法分辨了,我只有一个意念…一个意念…

  醒来时,我的喉咙如同火烧,我困难地睁开眼睛,保⺟的面孔在对不准焦距的视线里慢慢扩大,満脸焦急地望着我。

  “孩子呢?”我虚弱地问,声音几乎挤不出来,不断呛咳着。

  小小孩赶来边,依恋的把头依偎在我怀里,他知道是我救了他一命。

  他不晓得,他的生命,其实也是我给予的。

  保⺟说,我去敲她门时,她才发现起火了,大声喊救命,没想到祖英彦正巧回来,就在我冲出火场时,冲进来帮我抱住手里的孩子…

  是…祖英彦。

  保⺟还说,祖英彦把我们救出来后,自己呛昏了过去,现正在隔壁病房躺着,还没醒过来。

  我努力再努力,才坐起⾝,我要去看祖英彦,不论谁都无法阻挡我。我不再恨他,不再…恨他了。

  保⺟劝不住我,只好扶着我走到隔壁。

  祖英彦全⾝揷満管子,脸上还罩着呼昅器,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没有想到,事隔多年,他仍会冒着生命来救我,我在边坐了下来,孩子依偎着我,小⾝子有些发抖,我知道他害怕,保⺟要带走他,他不肯。

  “让他待在这里好了。”我声音沙哑的说。

  团圆!这就是团圆了,我的心一阵忍不住的触动,牵住了小小孩的手,和祖英彦冰凉的手握在一起。

  “你要好好记住这一天。”我轻轻对小小孩说。“⽗亲舍命救你,你这一生都不要忘记。”

  他点点头,酷似祖英彦的脸上是令人难忘的表情。

  “我爱你,爱丽丝!”他小声而害羞地对我说,然后不好意思地跑走了。

  我一直握着祖英彦的手,没有放开,不论他曾经做过什么,现在我都不在意了。

  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他赶紧醒过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从深长的祷告里恢复过来,瞬间,我觉得⾝子四周都充満了光亮。

  但当我用力眨眼睛,想看得更仔细时,光亮消失了,祖英彦睁开了眼睛。

  他默默地看着我,渐渐地,眼中与生命中的剧痛一起流过的,是更烈的感情。

  “爱丽丝!爱丽丝!”他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在这儿。”我低低的应和他。

  出院回家时,我、祖英彦和小小孩三个人紧紧坐在一起。

  我们应该避避嫌疑的,但我曾经几乎失去他们,至少在这段路程里,让我拥有他们⽗子。

  我们没有回般若居,经过了那场火灾,般若居的建筑已被焚毁,祖英彦安排大部分佣人们的出路,剩下的人随着我和保⺟,住进城中的大厦。

  快到达时,我才知道,王美娟为什么一直没有在我面前出现。

  她再也不会出现了,那天起火时,她被困在房里出不来,等消防队赶到,在浴室里发现她和她的助理阿芬,她们没有什么外伤,死因纯粹是窒息。

  谤据小小孩告诉我,失火的那天晚上,阿芬去厨房煮了一壶热牛,给了他一杯。

  我怀疑过阿芬的牛,因为太甜,我只喝了一口,就马上睡着;而小小孩喝了一整杯,所以一直到我抱他冲出火场,都昏睡不醒。

  牛有问题,但为什么阿芬自己也喝了,而且因此而逃不出火场。

  上次,我曾疑心过王美娟在我窗口纵火,现在少了一个嫌犯,多了一双冤魂,她再也不必受任何盘问了。

  到了新家,‮察警‬已经等在那里,预备做笔录,这回承办的警员跟上次不同,但对我,都是一样的怀疑。

  我已大出名了。

  “神秘的爱丽丝.”又出现在各媒体上。

  新家虽然有一百多坪,在市区算是大户人家了,但跟般若居完全无法相比,更何况是在半天⾼的大厦顶楼,除了游戏室,就只有空中花园可以嬉戏,我跟保⺟说好,小小孩刚从偌大的般若居来到这里,一定会不习惯。我们要尽量帮助他。“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有天,小小孩仰着头这样问我,眼中有着惊惶,可是不等我回答,他又默默走开,寂寞地看着窗外灯火。

  我心里难受,却也无能为力。

  祖英彦的表现却出乎意料,方东美过世后的流言从没放过我们,他却尽量每天陪我们用晚餐,厨房里也每天挖空心思,精心制作祖英彦喜的食物,一早,由厨房助手拿菜单来给我过目。

  我觉得不妥,可是大师傅很坚持,保⺟劝我不必太过固执,家里没有女主人,又没有请新管家,给我过目也是应该的。

  慢慢地,我们都习惯了新家,小小孩眺望窗外灯光的眼睛也不再那么寂寞,他还兴致地告诉我,这城市其实是非常热闹的,即使远方山⾕的灯火也各有情调。

  听他如数家珍,对四处各有异趣或平凡或辉煌或如串珍珠的灯光、我似乎又重新认识了这个城市。

  “真是聪明的孩子!”祖英彦从后面靠过来,同时拥住了我们两个人。

  也许他认为我们有复合的希望,也许,他跟其他人一样,认为我藉着孩子亲近他,也许…

  但不管哪一种也许,他都不会知道真相。

  他们共处的快乐时光就是我的希望,我也相信,总有一天,祖英彦会渐渐喜他的。

  这‮夜一‬,我梦见了王美娟,她和生前一样鬼鬼祟祟地走到我旁边,庒低了嗓子告诉我:你要当心!你要当心!

  当心什么?

  一阵冷风飕飕的吹了过来,她慢慢消失了。

  我这才想到,她已经去世了,一惊而醒。

  我不明⽩,她从未喜过我;为什么会来警告我?难道她已经知道放火的人是谁了。

  是跟谋杀方东美的同一个人吗?

  王美娟心里应该有数。我和她素昧平生,她却晓得我很多事,而且不惜拿那些旧事来伤害我,甚至勒索我。

  告诉她那些秘密的人,或许就是放火的人。

  只可惜我是在梦里见到她,再也没有机会了。

  也许,我方才做的梦,只是个梦而已,非常无稽的梦,并不代表任何意义。

  小小孩有一天告诉我,明天是方东美的冥诞,他要去般若居扫墓。

  我奇怪他怎么会知道⺟亲生⽇是哪一天,他说是保⺟告诉他的。

  必闭了三个月的般若居大门重新打开时,我虽然在心里早有了准备,但还是为残败的景观吃惊。

  建筑物烧毁的痕迹是一个大劫难,没想到树木也枯死了,花园更是然无存,只剩下委靡不振的野草。

  小孩把花揷在石砌的瓶里,合起小手掌在那儿念念有辞,我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凉,猛一回头,一个⽩⾊影子迅速地掠过,消失在不远的密草间,虽不相信大⽩天就看得到鬼,但也吓得魂飞魄散,失去了力气,只能扶着大树气。

  修婉兰离台的前一个晚上,我也曾见过诡异的⽩影在我窗口徘徊,但是它⽩天出现竟比黎明时分更让人恐惧…那时候我不那么害怕,是因为雾气的阻隔使一切模糊…可是方才短短一瞬,我看到了方东美的脸。

  她就是那传说中的幽魂,回人世间探望她的家人。

  我走回小小孩⾝边,用⾝体护住他,他仍在为他逝去的⺟亲祈祷。

  这时候,大门口响起警车的声音,上次盘问过我的‮察警‬又来了,这回他们来,是因为又有了新的发现。

  有心人给了他们一个电话号码,他们查到我生产时住饼的医院。

  我是用方东美的名字登记的。

  但经过明察暗访,所有认识方东美的人都异口同声道,方东美当时⾝材好得很,纤只有二三寸。

  “但是…”我反驳,有没有生育,是方东美女士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察警‬着只查到这里,大概也用不着来问我了。有心人又提供了另一项资料…

  年轻的梁医师是我第一次去看的妇科医生。

  梁医生本人什么话也没说,‮察警‬查到了病历,但自此之后的一切记录阙如,更不要说生产了。

  “孩子呢?”‮察警‬问。

  我面无表情,也不想回答,这是我的私事。

  “你未婚却‮孕怀‬,孩子又不见了?”‮察警‬问得非常不客气,好似光凭这一点就要定我的罪,人赃俱获似的。

  我问:“我可以打电话给我的律师吗?”

  婉兰的律师陈馥明很快地赶来,口才犀利,反应又敏捷,原先对我咄咄人的‮察警‬马上不敌,三两下就只有鸣金收兵,承认法律之下,嫌疑犯仍有人权,而没有证据,我连嫌疑犯都算不上。

  “审问”完,律师嘱咐我,今后无论‮察警‬问我什么,我都别开口,一切由他出面,免得对我不利。

  回到家里,祖英彦已经等在客厅了。

  我一看见他的脸⾊,就恨不得往外逃,我从未见过他这么生气过。

  “到书房来。”他不由分说,把我推进书房。

  我站在那里,心虚地任他直直地瞪着我,那眼光像头要吃人的狮子。

  “为什么?”他问。

  只有短短三个字,却得让人用全⾝力气来回答。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只有不为什么。

  当年的我走投无路。

  多么简单的理由。

  “到底是怎么回事?”祖英彦的脸⾊比方才还难看“为什么你…”忽然他像想通似的,脸上灵光一现“你们…全串通好了对付我?”

  他终于想通了?我怀了他的孩子,瞒着他的却不止我一个,是全部的人。

  他当然不能明了,如果只是祖老夫人或方夫人欺骗他,都有理可解,为什么我参与其中?

  我不能回答,只对自己的愚蠢而抱歉,而‮愧羞‬!

  “所有的人!”他狠狠瞪着我“你们只瞒着我!”

  瞒不瞒他,又有什么差别,祖庆龄终究是做了他的孩子。

  “你知道你剥夺了这孩子什么吗?”他那不可遏止的怒气似乎要掴打我,我噤不往往后退了一步。

  他现在痛悔!因为知道了真相,但在真相怈漏之前,他又做了什么,他有好好照顾这孩子吗?他有善待他吗?

  在我呆立那儿时,他走了出去,重重关上门。

  我仍呆呆站在那儿。

  有人推门进来,在我脚边坐下,头轻轻靠在我的手背上。

  他在安慰我。

  那満是泪⽔的小脸,像天使一般‮慰抚‬了我的心。

  不论是不是我生下来的,他都是我的孩子。

  祖英彦一直到晚上才再回来,火气并没有消,只短短几小时,他竟改变了许多。方东美过世,般若居大火,他都没有这样过,总是果决的处理事情,冷静得像天下没有任何事能难得倒他。

  现在的他,双目发⾚,形容憔悴,有如打了一场败仗,生死关之际,要对我发脾气,却又由于旁的原因发不出来。

  他也不必发了,下午的怒吼,到现在还嗡嗡作响。

  我也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我当时并不是没看见陈氏⺟女所露出的被绽…她们的计划周密,行动小心,但绝非十全十美,我没看出来,是存心视若未见。

  恨与怒…蒙蔽了我。

  而我竟还以为自己有资格做⺟亲。

  我不能动弹,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悔与恨在我心中熊熊地燃烧着,说不出来的痛苦,似乎要把我呑没。

  我已不再在乎他要对我怎么样,或是说出什么难听话,真的,我不在乎了。

  我的错…只有我才知道。

  他怒气犹盛,看见我,更加不可收拾,突然伸出手狠命摇撼着我,吼着:“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被他两只钢钳般的手摇撼得全⾝发痛、无法思想,但我完全不抵抗,任他抓着、摇着。

  不知过了多久,我忽然发觉他不再摇我了,反而用力拥住我,把我拥进他温暖的怀中,拥得紧紧地,紧紧地,我脑中部分意识仍无法恢复,而空⽩中,他温暖的膛却使我觉得‮全安‬。

  我听见了呜咽,时断时续,一时之间,分不清是他还是我,只有紧闭着眼睛。

  无论是谁,都不要紧了,真的,都不要紧了。

  我心头一松,无论是怨恨,痛苦还是安慰,都在瞬间消失。

  醒来时,我躺在书房的沙发上,祖英彦看着我,眼光仍然不友善。

  “看着我!”他命令道。

  我不想看他,不想看任何人。

  保⺟进来时,他大步离开没有再回头。

  我问她小小孩呢?她说刚才一直闹着要来见我,闹了好久,才哄他睡着。

  我叹了口气。

  “晚报…已经登出来了。”保⺟沉昑了好一会儿,把报纸递给我。

  我脑中只觉訇然一声。

  “我要休息一会儿。”我对保⺟说,她知趣地离开书房。

  良久良久,我才坐起⾝,打开那份被我几乎得稀烂的报纸。

  不出所料,这件事马上成了热门新闻,记者访问的对象,从帮我接生的医院,还找到照顾过我的特别护士,甚至我住家附近的超市,便利商店。

  记者也访问了梁医生;他也仍一句话也不说,我当时没有错看他,他是个好人,而且是君子。

  书房的门在这时开了,进来的是小小孩,抱着他心爱的小熊,保⺟早已把他哄睡了,他又下做什么?

  他把小熊塞给我,好像那就是我的保护神,我抱起了他,带他回房间去,他乖乖任我抱着,依恋与信赖地靠着我。

  我爱他。

  即使他晓得了自己⾝世,不能原谅我,我对他的爱,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替他盖好毯子,他又坐起来,‮吻亲‬着我的颊,才又钻回毯子里,心満意⾜的闭起眼睛。

  我在他边坐下,他总是不断地偷偷睁开眼,看我还在不在,一直玩了十多次,才倦得闭上眼睛睡着了。

  我把小熊放在他枕边,捻熄了灯,回到自己房里。

  保⺟很体贴,我知道她还没睡,但是她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我躺上,只觉得冷。

  从前的⽇子,也有寒冬,也是一个人过,但从没这样冷过

  如果祖英彦下午不抱我,我早已忘了什么是温暖,而现在,舂天了…只觉得更冷、更寒。

  我缩成一团,慢慢地,还是睡着了,可是没有多久,一阵怪异的冰冷,使我无缘无故地自梦中惊醒。

  月光自窗外照进来,角落里有个黑影,我全⾝发凉,想叫也叫不出声,只有呆呆地看着那黑影慢慢走过来,影子使她看起来更为‮大巨‬,如同鬼魅,她走得很慢,我应该有时间逃的,可不知为什么,我只是躺在那里不能动。

  她走了过来,我知道我为什么害怕了,她的脸,啊!她的脸…是方东美…

  月光照了进来,我的心脏紧紧揪在一块儿,几乎无法跳动,时间也跟着冻结了。

  但,真的是方东美吗?月光更分明了,她沐在一半月光,一半影的脸,原来有人戴着她的面具,并非她的鬼魂。

  她在笑,虽然戴了面具,但是我知道她在笑,笑得琊恶,让人心寒。

  明明知道不是方东美,我却比之前更害怕,我知道她是谁了…杀死方东美的凶手,放火烧般若居,烧死王美娟、阿芬的,以及提供消息给报社的,都是她。

  可是,她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站起来!”她手中亮出了一把,胁迫我走下

  她的声音,这么悉的声音…我不愿意相信我的听觉,但是,我的耳朵没有问题。

  眼泪慢慢渗出。

  “婉兰,是你吗?婉兰?”我听见自己轻轻在问。

  房门无声的开启,有个人站在那里,是保⺟。

  后面的马上毫不容情的抵住我。

  我叫了一声:“丽英!”

  “闭嘴!”保⺟低叱一声,厌恶地说:“你就不能让她保持安静吗?

  手在我的背上狠敲了一记,敲得找痛彻心肺。

  婉兰,保⺟!她们怎么可能会…无数的疑惑,无数的恐惧中,我被胁迫走出房走到小小孩门口时,我心念一动,几乎是立即的,保⺟就察觉了,她冷冷地看着我“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别说我没警告过你。”

  我噤声了,另一种恐惧油然而生,我不知道她们会怎样对待我,更害怕的是,她们…是不是…还要对付小小孩。

  保⺟看出我的恐惧,对我⾝后努努嘴,只听见婉兰用她那优雅的、琊恶的声音说:“不!现在我们还不能带他走,带小孩太⿇烦了。”

  “你…预备怎么对付他?”我鼓⾜了勇气问,难道光是对付我还不够吗?

  “那就要看你合不合作了?”婉兰嘲笑地说。

  她的声音从未让我这么不舒服过,我明⽩了,即使我哀求她们放过小小孩,她们也不会放过他的,我的心一下子凉到底。

  如果她们只是要我的命,我愿意给。但是,孩子有什么错?

  房门是关着的,我只希望再看我的孩子一眼,他是我唯一的记挂。

  婉兰嘲笑地说:“你关心关心自己就好了。”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的,也许,她本来就这样,只不过我不知道而已。

  她恨我。

  女人只有恨另一个女人时,才会这么刻薄。

  我以前以为婉兰不会,现在知道了,她也是肯为了我毁坏形象的。

  保⺟走在前面,婉兰押着我,我没有任何可以逃的机会,进⼊运送垃圾通往后门的电梯时,保⺟站在我右边,紧紧地抓住我,婉兰在左边,抵在我上,外表看来,我们是三个亲亲热热的朋友。

  婉兰把我押上车,保⺟坐上驾驶座,我侧过脸,婉兰早已拿掉了面具,那是我悉的面孔,但是,我却发现我完全不认识这个人。

  车子开得很快,除了被一桩路边车祸耽误了一段时间,半夜的公路上,两旁的景物如飞而过。

  我知道没有人可以救我,心反而定下来,我不怕死,但是希望知道,为什么我该死,而且我的孩子也得死。

  车子上了⾼速公路后,不久后又下了流道,驶向荒僻的山区,在一阵烈的颠簸后,车子上了山顶,我被拉出车子。

  夜凉如⽔,山下的灯火如梦似幻,我看着婉兰:“我们非要这样见面?”

  “罗唆什么?”保⺟恶狠狠地给了我一记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

  我一直以为对我友善,当方东美去世,般若居所有人都对我另眼相看时,只有她支持我…

  我不恨她,但是,为什么?

  “不是告诉过你,自找的吗?”保⺟不屑地看我。“天下也有你这种蠢人,自己做了什么却不知道?”

  我做了什么,因为我爱祖英彦?

  “再想想看,不妨往前一点,你十九岁的时候…”保⺟嘲笑地,我现在才发现她其实很轻浮,而且‮实真‬的表情比她⽇常的面具下得多。

  “你说这些做什么?”婉兰阻止她。

  “这时候了,还怕她知道?”保⺟用那种让我几乎是大开眼界的下流手势比了比婉兰:“既然做了,又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她们在说什么?我真的听不懂,我十九岁时做了什么,会跟现在有关。

  但,慢着…十九岁时…我跟修泽明在一起…难道

  我心头大骇,修泽明、修泽明是婉兰的⽗亲…

  “是她杀的。”保⺟朝婉兰努努嘴。

  我全⾝一阵寒颤,婉兰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就是她⽗亲,这怎么可能…

  婉兰的脸在瞬间有了強烈的变化,月光下,她表情像魔鬼似的,双眸怨毒地看着我,好像要噴出火,我不由倒退一步。

  “是你!”她向前近,我再度往后退,后面就是悬崖了,我没法再退,只有任她要吃掉我似的瞪我。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的,我不会的!”她突然发狂的叫了起来。

  我掩起了耳朵,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又是我?是我害死了修泽明,现在又要害死自己,再来,是不是就要害死我的孩子。

  “天底下有那么多人,你要看上他?”婉兰怒冲冲地问着。

  我不知道,不知道,爱,就是爱,如何去问为什么?我痛苦得无处可躲,蹲了下来,修泽明是我的初恋,我的人生转捩点,但我却害死了他。

  “你以为只有他而已吗?”保⺟在笑,狂笑的声音震动着四周的空气“如果你不出现,方东美、王美娟、阿芬都不会死…”

  她们…也与我有关?

  “当然有关!”婉兰冷笑:“你天生就是个扫帚星,扫到谁,谁倒媚。”

  我的心理完全崩溃了,再不能抵抗,也不想抵抗…如果她要杀我,就随她吧!

  我闭起了眼睛,风的声音在耳边吹过。

  我要死了,是吗?恍惚间,我看见了修泽明,他站在云端。

  在山岭、在海上…“别伯!爱丽丝…”

  “你…来接我了?”我离的、狂喜地问,可是,不!我不能就这么走,我还有孩子;婉兰也会去杀他的…还有祖英彦…

  “你胡说些什么?”猛地,婉兰给了我一耳光。

  不是胡说!我幽幽地睁开了眼睛,修泽明真的来过,方才,他就在这里,看着杀他的人,和他最放心不下的我…

  但是,我不要跟他去,现在,我有了孩子,人间有了牵挂。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杀他的。”婉兰怨毒地抓住我,強迫我看她狰狞、咬牙切齿的面孔:“他竟然在修改遗嘱,只要你一毕业,他就要跟你结婚,如果他有任何不幸,大部分财产都是你的,他还要你照顾我,笑死人!你凭什么用我的钱照顾我?”

  仅仅就是为了这样?财产?我要修泽明的财产做什么?我要的只是他的爱。

  而婉兰却毁掉了自己的⽗亲,毁掉我对他的爱,这一切,竟未因修泽明的死而完结。她以前所常说的钱,可以让人长生不死吗?竟是别有用意的。

  “他居然背叛了我!居然…”婉兰余怒未熄,哺哺念着。

  她疯了!

  我忽然明⽩过来,婉兰一直都是疯的,朱阿姨也是,但这是修泽明的秘密,也是婉兰的…所以朱阿姨卧病时,婉兰从不敢接近她,每回要去问安,都要拖我一道去…

  婉兰一直拒绝相信⺟亲是精神病患者,当然更不会承认自己也是。

  我明⽩了,但是太晚了,修泽明一生的苦恼…子是疯子!女儿也是,他想趁她未发病之前,把一切大事做个待。

  “为什么我喜的人都要喜你,我⽗亲,甚至包括祖英彦…”婉兰还在哺哺自语,刺刺不休“如果你不出现,我早做成永昌总裁夫人,你为什么老是魂不散?”婉兰用力拉扯我的头发。

  她要祖英彦?不惜费尽心力除掉方东美,那又为什么要放火烧死王美娟?

  “我原本是要她跟你儿子一起烧死的。”婉兰恨恨地说:“这个刁滑的女人竟然敢勒索我,她不想活了!”

  我想起来了,王美娟必是在婉兰到般若居探望方东美时,发现了我们的关系。

  “还跟她罗唆?时间不早了。”保⺟不耐烦地:“快点解决她,别忘了,还有一个小的。”

  婉兰举起,我没有闭眼睛,如果要死,就让我做一个明⽩鬼。

  乌云遮住了月光,大地一片暗,非常的凄惨,我看着口,心里一下子不再恐惧,反而平和了,至少…我知道原因。

  婉兰却一下子转过⾝,对准了保⺟,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四周围全是嗡嗡的震动声。

  保⺟倒了下去。

  我呆住了,为什么?婉兰要除去同路人,比除去我还着急?

  “你想知道?”婉兰诡异地笑着,也许因为灵智泯灭趋于‮狂疯‬,她比常人更敏感、更聪明,但那机敏对她毫无助益,也不是‮实真‬的智慧。

  而是毁灭。

  我全⾝发冷久久无法止息,连牙齿都格格打颤。

  “怕了?”她得意地狂笑“没关系,我可以给你机会让你跑,我数一、二、三,数到一百,跑得掉算你赢。”

  我知道她的诡计,就像猫捉老鼠,‮忍残‬的作弄一番再杀死,可是我不怕了!真真正正的不怕了,她能陷害方东美,不见得能杀得了我。

  “快呀!跑呀!”她的一双手在狂舞,像鬼魅一样。

  我摇‮头摇‬。如果婉兰早一点把我杀掉,我就不会有任何机会,但现在我有机会告诉她…在她毁去一切时,她可以毁掉别人,但也毁灭了自己。

  “是吗?是吗?”婉兰不屑地,她満手⾎腥却毫不自知。

  我还想说服她,但她发疯的舞动着:“跑呀!再不跑,我就开了。”

  我看看四周,往山下只有一条路,后面是悬崖,两旁都是⾼可及人的茅草丛,可是,我总该为小小孩试试看。

  我从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得这么快,但,我真的做到了,风在耳边像要刮破耳膜似的吹着,茅草锐利的边缘割裂了我的⾐服,但我只是向前跑着、跑着…

  也许是幻觉,竟然听见了祖英彦呼唤我的声音:爱丽丝!爱丽丝!

  呼唤声在风声里似远还近,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爱丽丝!爱丽丝!

  我多么‮望渴‬能停下来,听一听,真切的听一听。

  许多年了,我都没再听过我爱过的那个男人,这样叫我,可是我不能停,婉兰就在我后面,只要我一停下,她就会抓到我。

  那唤我的声音愈来愈大,也愈来愈不像幻觉,是祖英彦!真的是祖英彦在唤我!我终于冲出了割人的草丛,接着我看到了山路,上山时还沓无人迹的山下不知曾几何时停満了警车,正响着凄厉的警笛。

  而祖英彦自另一方拼命向上攀爬,叫着我的名子。

  “英彦!危险!”我向他大叫,但已经晚了,紧跟在我后面的婉兰向他开了一,随着响,他痛苦的倒了下去。

  我奔过去,婉兰又开了,但是没打中,只见多名‮察警‬朝这里跑,一边叫着:“‮察警‬!不许动!”

  婉兰本不理,她继续开,她已经疯了,我跑到祖英彦⾝边时,清清楚楚听到她中弹惨叫的声音,但我没办法管她。

  祖英彦的⾎流如注,只见鲜⾎不断流出,整件衬衫都染红了

  “爱丽丝…”我扶起他的头,他张开眼,微弱的问。

  “是我!”我哭了!地这一抢是为我挨的。

  他闭起了眼睛。

  “还有呼昅。”一个‮察警‬跑了上来“快叫救护车。”

  他没有死!没有死!我又重新流出泪来。

  从山脚赶到医院的救护车上,一路我紧握着祖英彦的手,纵有千言万语也不重要了,我只愿这样紧握着他,一生一世。

  他的伤很重,一直闭着眼睛,但是,我知道他晓得。晓得我这么握着他,晓得我的心意。

  来自各方的媒体,把急诊室外挤得満満的,用尽镑种方式把麦克风塞到我面前。

  我完全不需要他们时,却来了这么多。

  律师安排我到主任的办公室,派了人把关,随时可经由电话知道开刀的情况。

  婉兰在‮国美‬念书时,参加过击队,是一流好手,失手的机会很小,但这回她并未百发百中。

  我焦急地等着消息时,有人进来了,是司机阿丁,他抱着小小孩。

  小小孩一看见我,就扑过⾝来要我抱。

  救我的,原来是我的孩子。

  半夜里,他担心我会不见了,偷偷下要找我,正好看见婉兰用押着我,保⺟在打我耳光,他吓坏了,知道事情不对,赶紧躲在门后面,就在我们刚离开,祖英彦气消了些回家,小小孩急忙告诉他,祖英彦一边用大哥大‮警报‬,一边亲自开车来追,正好保⺟在附近为了一桩通事故耽搁了时间,但在流道他却错过了,所以迟了那么多时间,却赶上为我挨一

  “不能叫老师,要叫妈妈了!”阿丁笑着告诉小小孩。

  我的脸得通红,就算没人买晚报,也会有人看电视。

  小小孩紧紧搂着我,生怕我会再度不见似的,脸偎在我颊上,过了一会儿,我发现他在流泪。

  “爸爸!爸爸!”他低声而恐惧的。

  我安慰他,只要我们一齐祷告,他⽗亲会平安的。

  天亮时,有人来报,说医生出来了。我的心跳到口腔了,电话正好响起,只听见那头说了两个字“死了…”

  我的心沉到⾕底,整个人冰冷直往下溜,律师急急接过话筒,听了一会儿,然后破口大骂:“不会说就别说…”

  原来方才的冒失鬼没有说清楚,‮救急‬不治的是婉兰。

  她⾝中四,有一接近要害,医生已经竭尽了全力。她在天明时分,结束了不幸而罪恶的一生。

  我好不容易坐了起来,电话又响了,我捂住耳朵,不!我不能再忍受又一次的…

  但这回不一样了,律师‮奋兴‬地、发抖地、带着哽咽的声音说:“他…他…手术成功了。”

  祖英彦在一个礼拜后出院,在经过与死神的角力后,奇迹似的复原了。

  我每天守在病房里,看着他一天比一天好起来,我们有说不完的话。

  偶尔,我会想到修泽明,我不知道那夜他是不是真的在悬崖上出现过,也许,那只是我的幻觉,但,有一件事是真的,他常说:以后,你就会明⽩了。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他也是真正的珍惜我。

  那就是爱,超越了一切,不自私、不吝惜的付出了所有。

  祖英彦知道,但他不妒嫉,那是远在他之前的过去。而我们所共同经历过的,是任何人也无法取代的。

  小小孩常来加⼊我们,本来是不该带孩子来医院的,但,他太担心他⽗亲。

  祖英彦现在很爱、很爱他了。他后悔从前那么忽视这孩子,他说,我会尽量弥补他。

  我说,弥补跟宠坏可不是同义字。

  他说他知道,他会好好学习当一个⽗亲的。

  我听了,只觉着心酸,我是学特殊教育的,但又何尝不是跟孩子重逢,才慢慢学着当⺟亲的。

  托天之幸,永昌的股票没有因这事件而下跌,由于组织健全,一切都没有受影响,但修氏却受到了重创,修氏的律师还在婉兰的‮险保‬箱里找到了修泽明的原始遗书,婉兰蔵了这么多年,终于还是曝光了。

  正如婉兰所说的,修泽明几乎把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我,也要我尽一切力量照顾婉兰。

  她有病。

  与朱阿姨一样,是遗传的精神病。

  孙嘉诚承认知道这件事,尽管离婚原因不是为了这个,但他缺乏道德勇气,不能出面揭发,他为婉兰的结局可悲,也为自己的懦弱愧悔。

  我和祖英彦都没有接受修氏的财产,我们拥有彼此就够多了,更何况我们还有可爱的孩子。

  我们把修氏机构由‮家国‬管理,来自社会的财富让它依然回归社会,我永远记得保⺟曾忿忿不平地说方东美“想到这一切都为某个人所拥有,简直令人惊异。”

  她与修婉兰来自完全不同的⾝份背景,却同样为了一个“贪”字,做了不该做的事,最可悲的是,她们害死了无辜的人,也用死亡做了自己的惩罚。

  财富,能使人过幸福的⽇子,也使人造更多的罪业,修婉兰明明知道钱不能使人长生不死,却因而杀死了自己的⽗亲。方东美、王美娟、阿芬,甚至于她的同伙丽英保⺟,自己下了地狱。

  钱,没有使她长生不死,却使她一无所获。

  祖英彦说,富有的概念因人的环境而异。不错!我们是很有钱,但我们并不是为钱而生,也不是为守住这些钱而活,相反地,我们是要好好善用财富,创造更多的工作机会,使人们的生活更美好。

  这便是我们今后的目标。

  祖英彦出院那天,记者们仍是穷追不舍,但现在我们不躲了,一家三口好好面对,记者们反而在获得満意的回答后一哄而散。

  “真现实!“我和祖英彦相视而笑,牵起了手,未来的⽇子,不管有没有记者跟踪我们,我们都还有很长的路要携手同行呢!

  全书完 N6zWw.CoM
上一章   别怕,爱丽丝   下一章 ( 没有了 )
作者姬小苔 更新于2017/6/28 当前章节21704字。看别怕,爱丽丝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别怕,爱丽丝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