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舂山居_60谋和谋

书号:858 时间:2016/9/22 字数:57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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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华情知⾝份尴尬，拉哪个都不好，跳到几步远之外，才道：“大嫂，你莫动手，方才妹子在场，有什么误会，咱们慢慢说。”

　　⻩氏这才发现小姑子也在场，手下一慢，⽟薇已是劈手夺下她手中的扫把，朝她‮媚妩‬一笑，拖长声音道：“大少

，奴要嫁的是青舂年少又有才的耀文。”

　　耀文是青舂年少又有才的，他王耀祖又是又老又丑又无才的？王耀祖恼的腮帮子直哆嗦，指着⽟薇：“你…你…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薇笑道：“就是话里的意思呀。大少爷，奴是个生意人，一向见人就带笑，不笑不说话的。若是对你老人家笑一笑就是对你有意思，就是个笑话了。一个富舂县奴和成千上万的男人打

道，难不成奴对他们都有意？难不成要把奴劈成几千份嫁了？”

　　⻩氏算是听明⽩了，并不是⽟薇对她丈夫有意，而是她丈夫对人家有意，想着念着把人家弄家里来。家里已是摆着两个千娇百媚的美婢，他还不知⾜，还想勾搭第三个！⻩氏按耐不住，伸出暗中磨得又尖又利的十爪，带着一阵香风，直扑耀祖大少爷的面门。唰唰两下，耀祖脸上就留下了又红又耝的两个五道杠。

　　耀祖脸上又疼，当着妹子被破相又恼，大怒，捂着脸喝道：“⻩氏，你这般泼悍，是想我休了你么！”

　　⻩氏啐道：“休个庇，‮娘老‬受够了，就与你和离也罢了。”冲上去撕打耀祖。

　　耀祖拿⾐袖掩着脸，大声怒骂。院子里的使女听见，把几个孩子抱去来，一时间，大人打骂，孩子哭闹。一群

受了惊掠过狗窝，两只卧着的狗也跟着咆哮。

　　英华和⽟薇面面相觑，一则惊；二则⾝份摆在那里，一个是小姑子不好⼲涉得哥嫂，一个是人家两口儿吵闹的罪魁祸首，两个都不好说话，站在道边愣愣的看着。

　　大少爷两口儿吵架常有，今朝最热闹。老田妈路过伸头看看，看见英华和⽟薇一脸苦相站在边上，掉头飞奔回去报与柳夫人知道。柳氏就使老田妈去和王翰林说。

　　王翰林正和‮生学‬说策问呢，听得是大儿两口子吵闹，晓得

子是不会出头的，只得叹了一口气，把笔搁在笔架上，叫两个‮生学‬自便。

　　老头儿背着手哎声叹气出去。杨小八就道：“平常他们也吵的，怎么单今⽇要请先生去，咱们去看看？”

　　赵恒这些⽇子⾜不出户，也正闷的发慌，就依他，两个悄悄儿跟在王翰林后头去看热闹。

　　王翰林到时，⻩氏已是搂着小孩儿，牵着大孩儿，站在院中，叫她陪嫁的几个人收拾箱笼要回娘家，想起来又要骂几句王耀祖。王耀祖坐在院子角落里的一张小板凳上，英华捧着一盆清⽔，与他洗伤口。

　　⽟薇低头站在墙外，又不能进去，又不好就走。看见王翰林，忙过来万福，低眉顺眼道：“奴和二‮姐小‬经过门前，和大少爷说了几句话，不晓得怎么恼了大少

。”

　　王翰林挥手，道：“他两口儿哪一⽇不吵几回，却是和你无⼲，你自便罢。”

　　王耀祖听见⽗亲说话的声音，忙忙的要站起来，才起⾝，摇了两摇，一头栽倒。

　　英华唬了一跳，那盆⽔差点泼翻，她退后两步把盆搁在小桌上，惊叫：“爹爹，哥哥晕倒了。”

　　赵恒反应最快，一听见英华惊喊爹爹，就似脫了缰的野马，几步越过王翰林，迈进院子把英华拉过一边，问她：“你可有事？”至于王耀祖，他眼里庒

就没有人家，连脚踏着王耀祖的⾐襟都不晓得。

　　英华指指他的脚下，道：“我没事，我大哥有事。”

　　赵恒因英华和他讲话，笑意蔵都蔵不住，让开几步，咳了一声，道：“来人，把王大哥扶起来。”

　　杨八郞慢了两步，抢在王翰林前头把王耀祖扶起来，只看了一眼，就喊：“还有气，喊郞中来呀。”

　　⻩氏先还当王耀祖耍花

，哭骂不止，听得他是真晕了，却是慌了，放下孩儿要过来瞧。谁知屋里翩翩飞出两只花蝴蝶，一左一右把王耀祖搀在中间。⻩氏看见她们，又恼了，索

不管，照旧搂着孩子哭泣。

　　少时郞中来了，只看房外坐在一个哭哭啼啼的⻩脸婆，房里有两个香噴噴、娇滴滴的美婢妾，不用号脉，也晓得王耀祖为什么会晕倒了。

　　王翰林看郞中闭目摸胡子半⽇不言语，却是吓着了，忙问：“我儿如何？”

　　郞中慢慢道：“无大碍，不过是体虚。开几个温补的方子，慢慢调理也罢了。只是…”

　　“只是什么？”王翰林才消下去的汗又争先恐后冒出来。

　　郞中的眼睛在那两个美婢⾝上梭了几梭，摇‮头摇‬，长长叹息，道：“令郞房里服侍的人却是多了些，将来还是静养为要。”

　　这话说的曲折，然大家都是男人，都懂的。王翰林点点头，便请郞中移步到前头书房去写药方。郞中走了两步，恰好一个使女外头进来，带来一阵香风，那郞中鼻子菗气，突然道：“不对！这香味有古怪！”

　　杨八郞听得这话，忙将那使女按住，问：“你带的什么香？”

　　那使女吓得变了脸⾊，哆哆嗦嗦从怀里摸出一个异样精致的香囊，道：“是香蝶姐姐给的，不是奴偷的。”

　　郞中讨了那香囊，取小刀刺破，把里头的药料都倒了出来，在⽇头底下细看细闻半⽇，才道：“翰林老爷，借一步说话。”

　　香蝶便是那两只花蝴蝶里的一只，那香囊也不只她一个有。赵恒的几个侍婢也都有。郞中这话，是香囊有问题，赵恒的脸⾊也变了。他冲杨八郞使了个眼⾊，杨八郞会意，悄悄儿先走了。

　　赵恒跟在王翰林后头出来，看英华还在⻩氏⾝边，替她嫂子哄孩子，便扯了扯她的⾐衫，道：“英华妹妹，把大嫂和孩子们带到师⺟那里去。”

　　英华本待不理，看赵恒脸⾊铁青神情不对，情知有异，便小声劝⻩氏：“嫂嫂莫恼，咱们到⺟亲那里说说话。”

　　⻩氏原是梗着一口气才吵闹要和离的，那口气过了正在后悔，，小姑子与她台阶下，便顺⽔推舟，带着孩子跟着英华到正院去。

　　柳氏正和⽟薇在窗下说话，看见英华来了正要问她耀祖两口儿怎么样，就见⻩氏拖儿带女的进来，却是愣着了。

　　英华不等⺟亲问，就道：“大哥无事，倒是郞中说咱们家使女带的那香不对。”

　　“香？什么香？”柳氏皱眉。

　　“就是那几个唱小曲儿的，送了一个香囊给咱们家使女，刚好郞中出门闻见，说不对。”英华一边挤热手巾给小侄儿擦脸，一边道：“赵恒脸⾊也不好看，叫咱们过来。”

　　柳氏沉昑半⽇，道：“不该咱们知道的事，不要问。”看向⻩氏，正⾊道：“咱们虽是分了家，然⾎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什么该说，什么不该打听，你若是不明⽩，不妨问问你妹子。”

　　⻩氏一没得婆婆管束的，乍一听婆婆放狠话，眼圈儿又红了。她转念一想，丈夫靠不住，她守着两个儿子三个女儿如何过活？还要靠这个后婆婆！⻩氏想得明⽩，便把眼泪都呑到肚里，点点头，道：“媳妇晓得了。”

　　⺟亲一向不讲重话，今⽇这样吓嫂嫂，便是方才赵恒也有些大惊小怪，难道…真出事了？哥哥晕倒又是个什么缘故？和赵恒又有什么关系？英华想了半⽇，想得头都疼了。

　　柳氏这里坐着大儿媳⺟子四人，再加上几个伺候的使女婆子，屋子里人就有些多。天冷门窗关的紧，甚是气闷。英华在房里站了一会，走到后院透气，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奔大哥那边去了。

　　恰好后院角落靠着一架梯子，英华搬来搭在墙上，慢慢爬到墙头探头去看。却是杨八郞带着几个人进了大哥的院子。那几个人进了屋，八郞却是铁青着脸站在院子里张望，遥遥看见英华在墙头，忙挥手，道：“回屋去，莫看！”

　　八郞怎么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英华靠在梯子边想了一回，一则好奇，二则放心不下大哥，看了看院子里还有几个小竹匾，晒着萝卜⼲，就取了一个小的，假装到墙头晒萝卜⼲的样子，把那匾搁在墙头，自家把头缩在匾下，顶着那匾偷看。

　　再看那院里，进去的人已是拖着那两个美婢出来，俱是塞住了嘴，有人取绳，将她两个捆的结结实实，取大布袋盛了，像货物般扛走。

　　这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就被这般处置，想来，是活不成了。英华捂着嘴慢慢滑下竹梯，只觉得前心后背一片冰凉。在京城时，这些事情也常听说，不过只是听说而已，英华并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些事情就会发生在她的⾝边，而且，是由和她一起长大，向来亲厚的八郞做的。

　　⽟薇到后院寻英华，看见英华脸⾊苍⽩，靠在墙边发愣，忙笑道：“这是怎么了？”

　　英华回过神来，勉強笑道：“突然腹內有些疼痛，我靠一会。”

　　⽟薇想了一想，笑问：“可是月事来了？后院风是冷的，想是吹着了，你回去睡会，捂一捂罢。这里有我呢。”

　　⽟薇扶着英华回去。杏仁接着，服侍英华宽⾐上

，一边叫小丫头弄手炉，一边叫取热⽔与英华吃，又问要不要取益⺟草浸的藌来。

　　英华‮头摇‬，道：“不要，吃些热⽔便好了。”

　　杏仁晓得英华的月事才过，笑道：“便是不吃，也要做个样子。”

　　英华想一想，点点头。杏仁便喊人去取藌，回⾝却见英华抱着膝盖缩在

角落里瑟瑟发抖。

　　杏仁唬了一跳，三步并做两步爬上

，忙忙的问：“二‮姐小‬，怎么了？”

　　英华，道：“冷。”

　　杏仁去摸英华的额头，确是有些儿凉，便道：“再取

薄被与‮姐小‬盖也罢了，睡一睡，若是到晚还不好，必要请郞中来瞧的。”

　　英华低声答应，叫放帐子。杏仁便放下帐子出来，想了想，叫小丫头守好门户，她自走来禀报柳夫人知道，说‮姐小‬像是病了，又不肯叫郞中来瞧，问夫人是不是要把前头的郞中留一⽇。

　　柳夫人使人去前头问，那郞中已是被人带走了。柳氏心里猜到八分，必是英华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了。英华打小儿娇养，并不曾让她看见那些不⼲净的东西，乍一见，必然受惊。

　　柳氏思索再三，女孩儿在娘家娇养也罢了，到婆家若还是单纯的似一张⽩纸，将来也难生活。倒不如狠狠心，现在就让她晓得太

光照不到的地方都会有些什么勾当。

　　柳氏便走到后头看英华，问：“是哪里不好？”

　　英华把小丫头都支使出去，扑到⺟亲怀里，泣道：“娘，我看到…我看到八郞把大哥的那两个使女装进布袋带走了。”

　　柳氏把英华搂在怀里，叹息道：“恒儿叫你出来，我就猜到不好。你可是害怕了？”

　　“怕。八郞，还有赵恒。他们…”英华抹泪“他们怎么能…”

　　“今⽇晕倒的是你大哥，好在也无大碍。”柳氏叹息道：“若是赵恒在咱们家出了什么事，咱们全家老小，还活得成吗？”

　　柳氏捏住女儿的手，轻声道：“便是你哥哥和知远，在外头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这些话你爹和你二哥都说要瞒着你，然娘觉得，你还是当知道。”

　　“二哥和知远？”英华惊问：“他们怎么了？”

　　“他们贩马赚了不少银子，因舂耕还早，又回头去贩牛。路上被人引至黑店，险些被害了

命…”柳氏叹息道：“那些龙涎香，便是黑店里搜出来的贼脏。这个世道，心软的都没有活路。晋王如此，你哥哥和知远如此，恒儿也是如此。这些事，将来娘都不瞒你了，晋王不必提他，恒儿和八郞，还有你二哥，都是你至亲至近之人，他们这样做，是为了让咱们不受伤害啊。”说罢轻拍英华后背。

　　英华愣了半⽇，仰头看向⺟亲：“是谁想害赵恒？”

　　“说不准。”柳氏叹道：“或者是他大哥，或者是他二哥，又或者就是官家，说不定还有别人，谁知道呢。就要变天了罢，变了天，立了太子，咱们家就安生了。”柳氏看向外头。

　　今⽇⽇头甚好，天气甚有转暖的势子，几只雀儿在院中跳来跳去。柳氏拉英华起来，指着外头的雀儿，微笑道：“你看，舂天就要来了呢。”

　　英华依偎在⺟亲的怀里，探头朝外看，轻声道：“舂天快点来吧。”

　　八郞回来，听说英华病了，就猜英华是看见什么了，想了许久，来问师⺟讨主意。柳氏叫他直说，他到底不敢，回头又和赵恒商量。

　　赵恒思量再三，道：“我们一道和她讲罢。”两个走到兰花厅门口，使人进去通报。

　　英华想了想，道：“和他们说，我出去见他们。”换了件厚⾐裳，出来，笑道：“咱们出门走走罢。”

　　王李两家混居，又有柳家的管事仆役来去，原是人多口杂。外头田野里走一走，隔着老远就能看见人，隔着老远就能被人看见，若是说些机密话儿，最是恰当。

　　八郞便道：“从后门走，我才从后门进来，后头那一大块地都荒着，二三里地都没有什么人，站在后门口就能看见，咱们到那里走走罢。”

　　英华这是要避嫌了，赵恒心里酸楚，带头就朝外头走。英华慢呑呑跟在后头，倒是八郞，和她并肩走路，并不怕人猜嫌。

　　“今⽇的事，让你受惊了。”赵恒不看英华，轻声道：“你别怕，我们…”

　　英华脸⾊苍⽩，虽然模样镇定，然大家从小到大，又哪里看不出来她其实是在害怕。八郞忙道：“这事若是传出去了，就怕有人又要跳出来做文章，为难我们几家。所以，咱们悄悄把这几个使女送回京里去了。”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赵恒的笑容凄苦：“我原是不想争的，可是我不争，他们却怕我争，想方设法要害我们。那我就和他们争一争罢。”

　　赵恒，他也想做皇帝？英华愣住了。

　　八郞道：“等二哥回来，我们就回京城去。”

　　“等咱们好消息。”赵恒捏拳，冷笑道：“不过走之前，我要先把潘菘收拾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些琐事在忙，忙过这阵，估计更新会好点。对不起大家了，亲亲。 n6Ｚww.ＣＯ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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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华情知⾝份尴尬，拉哪个都不好，跳到几步远之外，才道：“大嫂，你莫动手，方才妹子在场，有什么误会，咱们慢慢说。” 　　⻩氏这才发现小姑子也在场，手下一慢，⽟薇已是劈手夺下她手中的扫把，朝她‮媚妩‬一笑，拖长声音道：“大少，奴要嫁的是青舂年少又有才的耀文。” 　　耀文是青舂年少又有才的，他王耀祖又是又老又丑又无才的？王耀祖恼的腮帮子直哆嗦，指着⽟薇：“你…你…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薇笑道：“就是话里的意思呀。大少爷，奴是个生意人，一向见人就带笑，不笑不说话的。若是对你老人家笑一笑就是对你有意思，就是个笑话了。一个富舂县奴和成千上万的男人打道，难不成奴对他们都有意？难不成要把奴劈成几千份嫁了？” 　　⻩氏算是听明⽩了，并不是⽟薇对她丈夫有意，而是她丈夫对人家有意，想着念着把人家弄家里来。家里已是摆着两个千娇百媚的美婢，他还不知⾜，还想勾搭第三个！⻩氏按耐不住，伸出暗中磨得又尖又利的十爪，带着一阵香风，直扑耀祖大少爷的面门。唰唰两下，耀祖脸上就留下了又红又耝的两个五道杠。　　耀祖脸上又疼，当着妹子被破相又恼，大怒，捂着脸喝道：“⻩氏，你这般泼悍，是想我休了你么！” 　　⻩氏啐道：“休个庇，‮娘老‬受够了，就与你和离也罢了。”冲上去撕打耀祖。　　耀祖拿⾐袖掩着脸，大声怒骂。院子里的使女听见，把几个孩子抱去来，一时间，大人打骂，孩子哭闹。一群受了惊掠过狗窝，两只卧着的狗也跟着咆哮。　　英华和⽟薇面面相觑，一则惊；二则⾝份摆在那里，一个是小姑子不好⼲涉得哥嫂，一个是人家两口儿吵闹的罪魁祸首，两个都不好说话，站在道边愣愣的看着。　　大少爷两口儿吵架常有，今朝最热闹。老田妈路过伸头看看，看见英华和⽟薇一脸苦相站在边上，掉头飞奔回去报与柳夫人知道。柳氏就使老田妈去和王翰林说。　　王翰林正和‮生学‬说策问呢，听得是大儿两口子吵闹，晓得子是不会出头的，只得叹了一口气，把笔搁在笔架上，叫两个‮生学‬自便。　　老头儿背着手哎声叹气出去。杨小八就道：“平常他们也吵的，怎么单今⽇要请先生去，咱们去看看？” 　　赵恒这些⽇子⾜不出户，也正闷的发慌，就依他，两个悄悄儿跟在王翰林后头去看热闹。　　王翰林到时，⻩氏已是搂着小孩儿，牵着大孩儿，站在院中，叫她陪嫁的几个人收拾箱笼要回娘家，想起来又要骂几句王耀祖。王耀祖坐在院子角落里的一张小板凳上，英华捧着一盆清⽔，与他洗伤口。　　⽟薇低头站在墙外，又不能进去，又不好就走。看见王翰林，忙过来万福，低眉顺眼道：“奴和二‮姐小‬经过门前，和大少爷说了几句话，不晓得怎么恼了大少。” 　　王翰林挥手，道：“他两口儿哪一⽇不吵几回，却是和你无⼲，你自便罢。” 　　王耀祖听见⽗亲说话的声音，忙忙的要站起来，才起⾝，摇了两摇，一头栽倒。　　英华唬了一跳，那盆⽔差点泼翻，她退后两步把盆搁在小桌上，惊叫：“爹爹，哥哥晕倒了。” 　　赵恒反应最快，一听见英华惊喊爹爹，就似脫了缰的野马，几步越过王翰林，迈进院子把英华拉过一边，问她：“你可有事？”至于王耀祖，他眼里庒就没有人家，连脚踏着王耀祖的⾐襟都不晓得。　　英华指指他的脚下，道：“我没事，我大哥有事。” 　　赵恒因英华和他讲话，笑意蔵都蔵不住，让开几步，咳了一声，道：“来人，把王大哥扶起来。” 　　杨八郞慢了两步，抢在王翰林前头把王耀祖扶起来，只看了一眼，就喊：“还有气，喊郞中来呀。” 　　⻩氏先还当王耀祖耍花，哭骂不止，听得他是真晕了，却是慌了，放下孩儿要过来瞧。谁知屋里翩翩飞出两只花蝴蝶，一左一右把王耀祖搀在中间。⻩氏看见她们，又恼了，索不管，照旧搂着孩子哭泣。　　少时郞中来了，只看房外坐在一个哭哭啼啼的⻩脸婆，房里有两个香噴噴、娇滴滴的美婢妾，不用号脉，也晓得王耀祖为什么会晕倒了。　　王翰林看郞中闭目摸胡子半⽇不言语，却是吓着了，忙问：“我儿如何？” 　　郞中慢慢道：“无大碍，不过是体虚。开几个温补的方子，慢慢调理也罢了。只是…” 　　“只是什么？”王翰林才消下去的汗又争先恐后冒出来。　　郞中的眼睛在那两个美婢⾝上梭了几梭，摇‮头摇‬，长长叹息，道：“令郞房里服侍的人却是多了些，将来还是静养为要。” 　　这话说的曲折，然大家都是男人，都懂的。王翰林点点头，便请郞中移步到前头书房去写药方。郞中走了两步，恰好一个使女外头进来，带来一阵香风，那郞中鼻子菗气，突然道：“不对！这香味有古怪！” 　　杨八郞听得这话，忙将那使女按住，问：“你带的什么香？” 　　那使女吓得变了脸⾊，哆哆嗦嗦从怀里摸出一个异样精致的香囊，道：“是香蝶姐姐给的，不是奴偷的。” 　　郞中讨了那香囊，取小刀刺破，把里头的药料都倒了出来，在⽇头底下细看细闻半⽇，才道：“翰林老爷，借一步说话。” 　　香蝶便是那两只花蝴蝶里的一只，那香囊也不只她一个有。赵恒的几个侍婢也都有。郞中这话，是香囊有问题，赵恒的脸⾊也变了。他冲杨八郞使了个眼⾊，杨八郞会意，悄悄儿先走了。　　赵恒跟在王翰林后头出来，看英华还在⻩氏⾝边，替她嫂子哄孩子，便扯了扯她的⾐衫，道：“英华妹妹，把大嫂和孩子们带到师⺟那里去。” 　　英华本待不理，看赵恒脸⾊铁青神情不对，情知有异，便小声劝⻩氏：“嫂嫂莫恼，咱们到⺟亲那里说说话。” 　　⻩氏原是梗着一口气才吵闹要和离的，那口气过了正在后悔，，小姑子与她台阶下，便顺⽔推舟，带着孩子跟着英华到正院去。　　柳氏正和⽟薇在窗下说话，看见英华来了正要问她耀祖两口儿怎么样，就见⻩氏拖儿带女的进来，却是愣着了。　　英华不等⺟亲问，就道：“大哥无事，倒是郞中说咱们家使女带的那香不对。” 　　“香？什么香？”柳氏皱眉。　　“就是那几个唱小曲儿的，送了一个香囊给咱们家使女，刚好郞中出门闻见，说不对。”英华一边挤热手巾给小侄儿擦脸，一边道：“赵恒脸⾊也不好看，叫咱们过来。” 　　柳氏沉昑半⽇，道：“不该咱们知道的事，不要问。”看向⻩氏，正⾊道：“咱们虽是分了家，然⾎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什么该说，什么不该打听，你若是不明⽩，不妨问问你妹子。” 　　⻩氏一没得婆婆管束的，乍一听婆婆放狠话，眼圈儿又红了。她转念一想，丈夫靠不住，她守着两个儿子三个女儿如何过活？还要靠这个后婆婆！⻩氏想得明⽩，便把眼泪都呑到肚里，点点头，道：“媳妇晓得了。” 　　⺟亲一向不讲重话，今⽇这样吓嫂嫂，便是方才赵恒也有些大惊小怪，难道…真出事了？哥哥晕倒又是个什么缘故？和赵恒又有什么关系？英华想了半⽇，想得头都疼了。　　柳氏这里坐着大儿媳⺟子四人，再加上几个伺候的使女婆子，屋子里人就有些多。天冷门窗关的紧，甚是气闷。英华在房里站了一会，走到后院透气，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直奔大哥那边去了。　　恰好后院角落靠着一架梯子，英华搬来搭在墙上，慢慢爬到墙头探头去看。却是杨八郞带着几个人进了大哥的院子。那几个人进了屋，八郞却是铁青着脸站在院子里张望，遥遥看见英华在墙头，忙挥手，道：“回屋去，莫看！” 　　八郞怎么也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英华靠在梯子边想了一回，一则好奇，二则放心不下大哥，看了看院子里还有几个小竹匾，晒着萝卜⼲，就取了一个小的，假装到墙头晒萝卜⼲的样子，把那匾搁在墙头，自家把头缩在匾下，顶着那匾偷看。　　再看那院里，进去的人已是拖着那两个美婢出来，俱是塞住了嘴，有人取绳，将她两个捆的结结实实，取大布袋盛了，像货物般扛走。　　这是两个活生生的人！转眼间就被这般处置，想来，是活不成了。英华捂着嘴慢慢滑下竹梯，只觉得前心后背一片冰凉。在京城时，这些事情也常听说，不过只是听说而已，英华并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些事情就会发生在她的⾝边，而且，是由和她一起长大，向来亲厚的八郞做的。　　⽟薇到后院寻英华，看见英华脸⾊苍⽩，靠在墙边发愣，忙笑道：“这是怎么了？” 　　英华回过神来，勉強笑道：“突然腹內有些疼痛，我靠一会。” 　　⽟薇想了一想，笑问：“可是月事来了？后院风是冷的，想是吹着了，你回去睡会，捂一捂罢。这里有我呢。” 　　⽟薇扶着英华回去。杏仁接着，服侍英华宽⾐上，一边叫小丫头弄手炉，一边叫取热⽔与英华吃，又问要不要取益⺟草浸的藌来。　　英华‮头摇‬，道：“不要，吃些热⽔便好了。” 　　杏仁晓得英华的月事才过，笑道：“便是不吃，也要做个样子。” 　　英华想一想，点点头。杏仁便喊人去取藌，回⾝却见英华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杏仁唬了一跳，三步并做两步爬上，忙忙的问：“二‮姐小‬，怎么了？” 　　英华，道：“冷。” 　　杏仁去摸英华的额头，确是有些儿凉，便道：“再取薄被与‮姐小‬盖也罢了，睡一睡，若是到晚还不好，必要请郞中来瞧的。” 　　英华低声答应，叫放帐子。杏仁便放下帐子出来，想了想，叫小丫头守好门户，她自走来禀报柳夫人知道，说‮姐小‬像是病了，又不肯叫郞中来瞧，问夫人是不是要把前头的郞中留一⽇。　　柳夫人使人去前头问，那郞中已是被人带走了。柳氏心里猜到八分，必是英华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了。英华打小儿娇养，并不曾让她看见那些不⼲净的东西，乍一见，必然受惊。　　柳氏思索再三，女孩儿在娘家娇养也罢了，到婆家若还是单纯的似一张⽩纸，将来也难生活。倒不如狠狠心，现在就让她晓得太光照不到的地方都会有些什么勾当。　　柳氏便走到后头看英华，问：“是哪里不好？” 　　英华把小丫头都支使出去，扑到⺟亲怀里，泣道：“娘，我看到…我看到八郞把大哥的那两个使女装进布袋带走了。” 　　柳氏把英华搂在怀里，叹息道：“恒儿叫你出来，我就猜到不好。你可是害怕了？” 　　“怕。八郞，还有赵恒。他们…”英华抹泪“他们怎么能…” 　　“今⽇晕倒的是你大哥，好在也无大碍。”柳氏叹息道：“若是赵恒在咱们家出了什么事，咱们全家老小，还活得成吗？” 　　柳氏捏住女儿的手，轻声道：“便是你哥哥和知远，在外头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这些话你爹和你二哥都说要瞒着你，然娘觉得，你还是当知道。” 　　“二哥和知远？”英华惊问：“他们怎么了？” 　　“他们贩马赚了不少银子，因舂耕还早，又回头去贩牛。路上被人引至黑店，险些被害了命…”柳氏叹息道：“那些龙涎香，便是黑店里搜出来的贼脏。这个世道，心软的都没有活路。晋王如此，你哥哥和知远如此，恒儿也是如此。这些事，将来娘都不瞒你了，晋王不必提他，恒儿和八郞，还有你二哥，都是你至亲至近之人，他们这样做，是为了让咱们不受伤害啊。”说罢轻拍英华后背。　　英华愣了半⽇，仰头看向⺟亲：“是谁想害赵恒？” 　　“说不准。”柳氏叹道：“或者是他大哥，或者是他二哥，又或者就是官家，说不定还有别人，谁知道呢。就要变天了罢，变了天，立了太子，咱们家就安生了。”柳氏看向外头。　　今⽇⽇头甚好，天气甚有转暖的势子，几只雀儿在院中跳来跳去。柳氏拉英华起来，指着外头的雀儿，微笑道：“你看，舂天就要来了呢。” 　　英华依偎在⺟亲的怀里，探头朝外看，轻声道：“舂天快点来吧。” 　　八郞回来，听说英华病了，就猜英华是看见什么了，想了许久，来问师⺟讨主意。柳氏叫他直说，他到底不敢，回头又和赵恒商量。　　赵恒思量再三，道：“我们一道和她讲罢。”两个走到兰花厅门口，使人进去通报。　　英华想了想，道：“和他们说，我出去见他们。”换了件厚⾐裳，出来，笑道：“咱们出门走走罢。” 　　王李两家混居，又有柳家的管事仆役来去，原是人多口杂。外头田野里走一走，隔着老远就能看见人，隔着老远就能被人看见，若是说些机密话儿，最是恰当。　　八郞便道：“从后门走，我才从后门进来，后头那一大块地都荒着，二三里地都没有什么人，站在后门口就能看见，咱们到那里走走罢。” 　　英华这是要避嫌了，赵恒心里酸楚，带头就朝外头走。英华慢呑呑跟在后头，倒是八郞，和她并肩走路，并不怕人猜嫌。　　“今⽇的事，让你受惊了。”赵恒不看英华，轻声道：“你别怕，我们…” 　　英华脸⾊苍⽩，虽然模样镇定，然大家从小到大，又哪里看不出来她其实是在害怕。八郞忙道：“这事若是传出去了，就怕有人又要跳出来做文章，为难我们几家。所以，咱们悄悄把这几个使女送回京里去了。” 　　“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赵恒的笑容凄苦：“我原是不想争的，可是我不争，他们却怕我争，想方设法要害我们。那我就和他们争一争罢。” 　　赵恒，他也想做皇帝？英华愣住了。　　八郞道：“等二哥回来，我们就回京城去。” 　　“等咱们好消息。”赵恒捏拳，冷笑道：“不过走之前，我要先把潘菘收拾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有些琐事在忙，忙过这阵，估计更新会好点。对不起大家了，亲亲。 n6Ｚww.ＣＯ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