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小说网免费为大家推荐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无弹窗广告推荐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校园小说 穿越小说 竞技小说 武侠小说 架空小说 言情小说 仙侠小说 总裁小说 耽美小说 官场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小说排行榜 都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科幻小说 重生小说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灵异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网游小说 历史小说
好看的小说 妻心如刀 母上攻略 我的娇妻 秦家有兽 新婚妻子 辣文合集 禁乱之爱 茶余饭后 情栬生活 兽血滛传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逆流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  作者:李碧华 书号:30110  时间:2017/7/17  字数:13608 
上一章   ‮章四第‬    下一章 ( → )
  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夜,十时二十分,关东军以板垣征四郞为首,策划了満洲九一八事变。⽇军的工兵,按照计划,用炸葯把沈以北柳条沟的一段铁路炸毁,令列车受到破坏,又嫁祸‮国中‬土兵,以此为燕口,挑起事端,向‮国中‬驻军所在地北大营方向开火,司令官本庄繁下令:发动突击。

  ⽇军明目张胆地,长驱进,正式‮略侵‬
‮国中‬!

  东北军在蒋介石国民‮府政‬“不抵抗”的命令下,撤至关內。

  …这是⽇本帝国主义经过精心策划,长期部署下,重要的一着。

  自九一八起,⽇军大举侵华厂。一九三二年,辽宁、吉林、黑龙江、热河四省,全部沦陷。満洲落在他们手中,为所为。

  不过,他们需要一点堂皇的包装。

  年近五十,长着一撮小胡子,眼睛附近肌⾁略松弛,但仍一脸温和恭顺笑意的土肥原贤二,关东军大位,到了天津,面见了傅仪。

  这位蜗居在人津协昌里“静园”的宋代废帝,复辟的美梦一直随着局势跌宕。清室灭亡了、但⽇本人总是郑重地安慰他:“请苗上多多保重,不是没有希望的!”他一些遗老忠臣伺候在⾝畔,没肯离去。但是,‮国中‬人却不停內战,今天甲乙联合反丙,明天乙丙又合作倒甲,江山“统一”无望,越来越不像样。

  暗仪除了沉溺在花大钱,月月给后妃买钢琴、钟表、收音机、西装、⽪鞋、眼镜、钻石、汽车…以外,还沉溺在扶虬和占卦中。

  他得到的预言,总是“⼊运”、“大显”、“掌权”…

  之类的慰语。

  终于他盼到了!

  土肥原贤二先问候了傅仪的健康,就转⼊正题:

  “是张学良把満洲闹得民不聊生,⽇本人的权益和生命财产得不到任何保证,不得已,方才出兵。关东军只是诚心诚意地帮助満洲‮民人‬建立自己的新‮家国‬。…这新‮家国‬需要‮导领‬人。”

  他还強调:

  “天皇陛下是相信关东军的!”

  暗仪却坚持:

  “如果是复辟,我就去,不然的话我就不去。”

  他微笑了,声调不变:

  “当然是帝制,这是没有问题的。”

  ⽇本方面实在急于把皇帝弄到东北去。当然合着傅仪的心意,只要他一到満洲,就是一个傀儡。…但没有人可以预知。

  在十一月的一个黑夜里,一艘小汽船靠岸了。

  那是“比治山九”是⽇军司令部运输部的,负责把符仪自天津受监视的情况底下偷运出来,到了营口。

  岸边静幽幽的,夜⾊苍茫中,只见几个黑影子,在紧张地等候着。除了远处传来一两下懒懒的⽝吠声外,没有半点生命的动态。

  川岛芳子陪同守野骏吉屏息地望着靠岸的一个黑点。⾝畔是宇野的副官、几个宪兵,和一个长得颇俊俏,但嘴抿得紧紧,一脸坚毅能⼲的特别随从,他是‮国中‬人,‮儿孤‬,自小接受⽇本军方培训,以机智冷静见称。

  他是小林。

  小林的任务很重要。他也聚精会神地盯着小汽船泊岸。

  为⽇本人办事的‮国中‬青年?芳子打量他一阵。

  船上走出几个人:郑孝普⽗子等几个傅仪的忠臣、⽇本军官、约十名士兵。博仅走在最后,他穿了一件⽇本军大⾐和军帽,经过乔装,看来很疲倦,是偷渡时有过一番惊险把。不过总算着陆了。

  接船的人赶忙上前恭

  宇野骏吉向他行个军礼。

  “皇上一路辛苦了。现在我们先坐车到汤岗子温泉,这一两天,就到旅顺去。”

  暗仪一上岸,四下一看,来接的人就只是这些个?他还戴了墨镜,脸⾊一沉,整个人银灰黯。

  只是眼前忽一亮,出现个美的女子。

  她一上前,马上表露⾝分:

  “是上吉祥!”只差没跪安,‘啸亲王十四女地显拜会为是上效力!”

  暗仪见到自己人,方有点喜⾊:

  “…哦?记起了,算辈分是我堂妹妹。”

  芳子闻言大悦,在所有⽇本人面前,她仍是最尊贵的一个。但掩饰得很好,不动声⾊:

  “不敢当。显哥有个⽇本名川岛芳子,方便复辟大计奔走之用。”

  欺⾝上前在皇上⾝后的,是王室中人,他们大清皇朝,就倚仗这几个了。芳子的野心表露无遗。

  宇野骏吉也不怠慢:

  “请皇上放心,建国大业就托我们吧。”

  一众护送傅仪至早已预备好的马车前。

  他有点不开心地,对芳子道:

  “想象中会有万民呼摇旗呐喊的场面呢…”

  “皇上,”芳子坚定地,像个男子汉“⽇后一定会有!”

  她向那特别的随从待。像下达命令:

  “小林,好好保卫皇上!”

  他忠心耿直地应:

  “是!”暗仪上车去。他偷渡之前一天,陌生人送来的礼品,是⽔果筐子,里头竟发现两颗炸弹呢。离开天津,傅仪也就惊魂甫定。…而那炸弹,谁知是哪方面的人给送去?说不定就是⽇本人,只为要他快点到东北去。

  目送他们的马车远去,字野骏吉来至芳子⾝畔,两个狼狈为奷的男女,相视一下:

  “奇怪,皇后婉容并没有一起来!”

  芳子又回到她从前的故地…旅顺了。

  当⽇的离愁别很早已淡忘。七岁之前,那是她童年;二十岁之后,那是她大婚。

  旅顺不是家乡,只是寄寓。她小时候与兄弟姐妹们,三十多人呢,一起等待杏树开花。一起捉⿇雀、摘小酸枣。一起学习汉文、⽇语、书法。…只一阵,她被送走了。再回来时,结婚,未几离婚。

  命运的安排就是这样怪异。

  她又住进大和旅馆。楼上封锁,是傅仪等几个人占用,在“登极”之前,相当于“软噤”但⽇本人对他仍相当尊重。

  豪华的旅馆,俗大的酒吧间,只得两个人,时钟指示着:三时。凌晨。

  守卫们在大堂站岗。

  宇野骏吉和川岛芳子彻夜未眠。他手绕在背后,踱着方步,她倚坐⾼椅上,思索一个问题。

  必于婉容,这末代皇后。

  宇野骏吉沉昑:

  “任何一出戏,舞台上都很有男女主角。”

  “建立満洲国,怎么能够用‘一出戏’来作比喻。”

  芳子觉得,戏会得闭幕,但复兴清宣,永垂不朽。

  镑怀克旅的两个人,还是要合作密谋大计的。

  宇野岔开话题,回到皇后⾝上:

  “你猜,皇后怎么没有一起来?”

  “据‮报情‬,”若⼲道“是她不想来。”

  “是皇后不想来?抑或皇上不想她来?”

  沉醉于“重登九五之尊”梦中的博议,心中什么也没有,只有“复辟”两个字。在天津期间,任何人,军阀政客或者洋人,只要表示愿意为他活动,他是来者不拒,有钱便给钱,没现钱时便拿出宮中的珠宝、古董、字画作“赏赐”

  暗仪⾝边的皇后、妃、贵人,本只是摆设。长期受着冷落,夫关系就是主奴关系。

  淑妃文绣,忍受不了,提出离婚。皇后婉容,正⽩旗人,十七岁就进富了。‘“皇后”的⾝份,是不易会掉的礼教招牌。她心⽇渐狭隘,容不下其他女人,自己又不容于男人,信得疯疯癫癫的,苦闷之极。菗上了鸦片,癌深,且传出“秽闻”…

  ⾝为一国之后,也不过是悲剧角⾊吧。芳子笑:

  “不管怎样,我们一手策划的大事,缺了女主角,场面太冷落了。”

  宇野一念。没看芳子一眼:

  “如果有人肯冒险,跑天津一趟,把皇后偷偷运出来…”

  芳子抢先表⽩:

  “我自信有这个能力。”

  “这样危险的事,何必要你去?”

  “我等这个机会,等好久了。”

  “不,难道说我手下无人吗?”

  宇野骏吉故意地说。

  芳子向他撒娇:

  “我只不过帮⼲爹做事吧。I’11trymybest!

  又用⽇语再说:

  “我会倾全力而为!”

  他赞扬这自投罗网卖命的女人:

  “你不单有间谍天才,而且还有语言天才呢,我没看错人!”

  他来至芳子的座椅前,看着她:

  “芳子,没了你,就好像武士没了他的刀。”

  “哎…”芳子摇晃着他的⾝体“⼲爹的台辞太夸张了。是‘台辞’,对吗?”

  “只要女人听的开心。”

  芳子拦抱着这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头微仰,正正地看住他的眼睛。‮逗挑‬地,良久。

  忽地,她用力一搂。

  把脸紧贴在他的下腹。

  嘴脸在上面送巡,隔着一层军⾐…

  她闭上眼睛,梦呓一般低昑:

  “我以为,女人生存的目的之一,是尽量令男人开心…”

  外面的世界,黑漆死寂,只有这旅馆的酒吧间,灯火通明,华灯灿灿,暖气融融。守卫在外⽔然地围困着她。…这么无边无际的一张大

  芳子把他军的纽扣‮开解‬。稍顿,用她细⽩的牙齿,试图将拉链子给缓缓地往下拉…险地轻咬了一下,男人马上有反应。

  这‮夜一‬过得很长、很长。

  在旅顺,芳子也有机会见到自己那些渐渐成长的弟妹们…她被送走时,他们还没出生呢。

  不过,她赢不到家里人的手⾜情。可悲的是,芳子已经被目为一个“异族”明里涸仆气,可是她的所作所为,太瞩目了,不正当,哗众取宠,兄姐只觉是个脫离常轨的坏女人。

  “你们最好躲着她一点!”

  案王十周年忌辰,王府的院子里建了纪念碑,没有把她请来。

  芳子只管穿雪⽩⽑⽪齐短大⾐,窄裙子,⾼跟鞋,上了个浓妆,十分显眼,上到了大街,百米之外就能引来行人的目光了。同⽇本男人的关系也被议论着。

  不久,她的妹妹们,都被家中兄长送到⽇本的学习院去,就是为了不让她们走得太近。

  芳子为此很不⾼兴。

  自己那么的努力,就是不肯由着王府中各人如庶人一般沦落地生活着、英雄造时势呀。一所长,或同⽗异⺟的,竟然没有体贴和感动。她得不到关心!

  是一个“异族”吗?

  不,只有自己是“大器”

  一定得⼲出成绩来,要不⽗王就⽩盼望了一场。

  “静园”在天津⽇租界內的协昌里。

  它⾝上挂了个招牌:“清室驻津办事处”

  暗仪之所以唤他们居停为“静园”木是求清静,而是“静观变化,静待时机”主人在的时候,它是一座小型的紫噤城,仍是遗老们口中的“行在”也有人来叩拜、值班,园子里仍使用宣统年号,对帝后执礼甚恭。

  这天,忽地来了一辆小汽车。

  小汽车驶至“静园”的大门外,稍驻。

  大门外是些小贩、路人、司机…,平凡的老百姓,不过哪些是便⾐,只有会家子心里有数。

  大门內守卫看来颇为森严。

  一个贵族太太下车了。

  她穿烟红⾊绣金银丝大龙花纹旗袍,⾼跟鞋,披一袭黑⾊的⽑里大斗篷。雍容华贵,由一个穿着只有惠罗公司、隆茂洋行等外国商店才供应的上等英国料子西服,领带上袖口上都别了钻石针的绅士陪同着,做客。

  她挽着他。

  大门口的管事打量二人一下,含笑八。

  他俩內进,门外还漾着密丝佛的香氛。这对贵族夫妇,便是川岛芳子,和她亲自挑拣的小林。

  小林很荣幸,得到这个重大的任务。

  来前,芳子命他陪她跳舞:“轻松一下才做大事吧!”

  他陪她跳舞,听说陪了一个通宵,內情无人知晓。

  他们终于见到婉容皇后了。是里应內合的部署。但这个女人是皇后吗?…

  芳子一怔。

  躺在上的,是个脸⾊苍⻩,眼窝深陷,一嘴黑牙的女人。

  她的反应很迟钝。菗一口鸦片,闭上眼睛,幽幽叹口气,享受烟雾锁的醉乐。

  前站了来客。她懒懒地,又惺松着,看她一眼,她知道她来意。

  “皇后吉祥!”芳子道“芳子带了你最喜的礼物来。”

  她呈上一个楼花的名贵金属匣子,推开一道,上等鸦片烟的芳香溢出。

  “芳子见过一次就记住了,在天津大概不好买。”

  婉容冷冷地:

  “我不打算离开天津!”

  “皇上记挂你呢。”

  婉容闻言,冷笑:“嘿!我但愿像文绣,她离婚了。离婚?我跟她不同…我是皇后,她不是!”说罢,她神经质地眨巴眨巴眼睛,吐一口唾沫星子。“咋!”

  忽地,又呜咽起来:

  “但我被这包袱庒死了,不可以回复当一个普通人!”

  芳子乘势坐到沿上,颇为体贴:

  “每回见到你,总是不开心嘛。”

  她又靠拢一点。

  “我不是不开心,”婉容诉说“是不‮全安‬…我的男人是皇帝,他却保护不了我!”

  她有点歇斯底里,心中有复杂情绪织着,前半生过去了,她仍是枯寂无助,被遗弃的人。她感觉四下是个锅炉,烫得走投无路。她动地大喊:

  “行尸走⾁的皇后!有计么好当的?你们让我在这里静静地把下半生过完就得了!”

  婉容狂哭,肩头颤动,绝望而痛楚地,眼泪成串滚下,有点神经失常。

  一下菗搐,回不过气来,上的鸦片烟具和烟灯,被碰倒了,帐子燃着了。

  芳子马上取饼枕被。把小火扑灭,从容地,只觉这是个最好的时机。

  自焦洞中望进帐子,是一个失常的皇后。她抖颤气,像个小动物,受惊的。

  芳子只镇静地,瞅着她。婉容泪眼犹未⼲,被她的神情慑服了。

  婉容喃喃自语:

  “没有人,我⾝边没有人!傍我‘福寿膏’!”

  芳子慢慢地,用她那袭黑⾊⽑里的大斗篷,把婉容整个地包裹着。

  ⽑里子,茸茸的,温和的,有芳子的体温。…即使她贵为皇后,也不过是无助而纤弱的小女人。

  芳子就比你強多了,她想。

  像哄小孩一样:

  “有我嘛。乖!不要哭。我送你到‮全安‬的地方去,带你到‮海上‬去玩儿好不好?‮海上‬精彩呢,没人⽇夜监视你,都是可靠朋友。”

  婉容躲在她怀中,低昑:

  “每天一早醒过来,好像有五六十个人在看我呢!凶巴巴地瞅着,宮中黑暗,我怕得出了一⾝的凉汗。你带我走吧!”

  她好像藤蔓,直立不起来,无依无靠,忽地贴在一道石墙上,她毫无选择余地。

  婉容静止了一会,芳子由她,直到婉容动了一下,把她的翡翠耳坠子除下来,缓缓地为芳子扣上。

  婉容温柔地,望着芳子耳珠子,上面晃着二点青翠。

  芳子嘴角浅浅一撇,但她‮慰抚‬道:

  “你摸摸。”

  婉容微笑:

  “凉凉的。”

  芳子就势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耳珠子上不放,有点扎人。婉容眼神情倦了,好像要放任地一睡不起。她很‮全安‬而且放心,世上再没有更温暖的地方…

  芳子望着这无辜的小动物:

  “你听我的话就行了。什么都不用担心。”语气是一道可靠的命令。

  她搂紧这个女人,嘴凑上去,轻轻软软地吻着她。

  婉客只觉一阵神秘、妖异的眩晕,眼睛舒缓地闭上,双臂完全瘫痪。

  芳子的嘴开始用力了…

  以后,婉容便言听计从。第二天,她依照安排,叩若⼲客房的门。

  她见到扮演芳子“丈夫”的小林。

  地毯上一片呕吐狼籍“病人”装作很虚弱的样子,嘴角还延着⾎丝。

  芳子⾼声地向婉容道:

  “谢谢皇后费心肝’

  笔意让外面听见。…谁知道谁的底细呢?都是尔虞我诈,没有人猜到仆从之中,有没有便⾐。

  芳子又像个贤慧的太太,走进走出,忧虑地把“病况”告知女佣人:

  “我先生⽔土不服,加上他胃部有旧患,现在复发,还是拜托你们安排送医院去吧。”

  事件张扬了。

  同时,客房內的小林,迅速与婉容把⾐服对调换穿。小林久经训练,仍能镇定地小声跟她道歉:

  “请皇后包涵失仪之处!”

  芳子在门关上之前,还焦灼地吩咐:

  “我帮他换件⾐服,救护车一到,马上通知我!”

  然后,芳子在仆从远观下,演着一出戏。

  她陪同皇后婉容回楼上的寝室去,一直恭敬地:

  “皇后请回,才拜访几天,蒙你会见,木好意思呢,把地方弄得一塌胡涂。”

  她把婉容送回房中,门关上后,背影回过头来…原来是小林的乔装。

  “她”往上一躺:

  “芳子‮姐小‬请放心,天一黑,我自有办法逃出去。”

  芳子陪尽小心的“戏”演过了。她回⾝望着小林,脸面变得冷酷,像要升的月光,一股寒意。

  已掣在手。

  小林大吃一惊,如一截木头,愣愣地半躺半起,那寒意,自脚心往上直冲,思维完全停顿。怎么会?

  芳子迅雷不及掩耳,取饼枕头,用来作垫子,灭声,放了一。⾎无声地,自雪⽩的枕套往外涌澎。

  小林马上死去。

  芳子本不打算留活口。不择手段地,为建立“个人”的功迹。

  收拾一下,锦被盖在他⾝上。

  芳子对着体温还未消散的尸体:

  “可惜!长的那么英俊!”

  一步出皇后的寝室,芳子脸上,又回复紧张担忧的表情了。

  急步下楼,忙着追问:

  “车子来了没有?”

  大门外来了救护车,两个扛着架子的⽩⾐人,把“病人”小心地搬放上去“他”大⾐的领子竖着,又用围巾着半张脸,急速气。

  芳子愁容満面,照顾着她“丈夫”

  即使在⽇租界內,也有形迹可疑的人呀。所以车子驶出“静园”还不是‮全安‬的。

  婉容一动也不敢动,只信赖着芳子,一直紧紧握住她的手。

  救护车也是自家的布局,⾼速平稳地前行。芳子静定地注视路面情况。驶到一一些路口的铁丝网前,她暗中打个招呼,便马上通过。出了⽇租界,表情更冷酷。

  “芳子,我们到了‮海上‬,住哪儿?”

  婉容问。

  芳子木然回答:

  “我们是去満洲!”

  她吃惊:

  “満洲还是⽇本人手上?”

  芳子不答。

  “我不去!”婉容慌煌地“你骗我去満洲⼲什么?皇上也许已被他们软噤,受着‮磨折‬。”

  “你是皇后,就要做皇后的份內事!”

  婉容望着这个自信十⾜处变不惊的芳子,疑惑地:

  “用的是什么?”

  芳子按住她半撑的⾝子:

  “皇上会在长舂登基,你今生今世都是他的人。”

  婉容挣扎着,她自一个罗网掉进另一个罗网中去了。

  “我不去!我信不过你们,你…”但无法继续了。芳子用上了葯的手帕蒙上她嘴脸,婉容昏过去。

  芳子无情地,目光坚定前望。

  救护车驶离市区,直向荒僻的村路驶去。

  “静园”开始不静了。

  小林的尸体被发现。

  神秘车子拚尽全力追踪救护车…

  …不过芳子早着先机。

  停在一间村屋前。

  她把昏了的婉容半拖半抱曳下地来。

  村屋旁山边正有一队送葬的队伍。

  一口大棺材、许工、送葬者全在默默等候着。

  “目的物”来了。大家又无声地,把婉容放进棺材中去。

  救护车驶⼊一个隐蔽的地方,用树枝树叶给掩盖好。

  芳子迅速无比地更⾐。不消一刻,她已是个愚昧的村妇,哭丧着脸。

  队伍准备妥当。四个竹工扛着大棺材。一个老头在前头撒纸钱,唢呐和鼓手奏起哀乐,孝子和未亡人都哭哭啼啼地,上路了。

  行列缓缓前进。

  几辆追寻皇后行踪的神秘车子呼啸地,只擦⾝过去。

  他们堂堂正正地出殡,没有人对村野送葬的行列起过疑心。

  队伍十分‮全安‬地,把婉容偷运出天津,自⽔路,送至旅顺去。芳子立了大功。

  ⽇本人意气风发,不可一世。

  帝后都齐了,东北二百万平方里的土地,三千万‮民人‬,也在手上了,就等他们一声令下…不过傅仪开始惶惑不安,他们受到封锁、隔离,俯仰由人的生活也就算了,最烦恼的,是关东军参谋板垣征四郞跟他说的一番话。

  这个剃光了头的矮个子,青⽩着一张没有舂夏秋冬的脸,慢条斯理地道:

  “新‮家国‬名号是‘満洲国’,国都设在长舂,改名新京。这‮家国‬由満、汉、蒙古、⽇本和朝鲜等五族组成。而⽇本人在満洲花了几十年的心⾎,大量的宝贵生命才得到的,法律地位和政治地位自然和别的民族不同…”

  占据傅仪全心的,不是东北老百姓死了多少人,不是⽇本人如何谋地统治这块殖民地,要驻多少兵,采多少矿,运走多少油盐大麦…只是想,不给他当“皇帝”只给他当“満洲国执政”?他存在于世上还有什么意义?连八十⾼龄的遗老也声泪俱下:“若非复位以正统系,何以对待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多番涉,讨价还价,⽇本人的野心不能暴露得肆无忌惮,便以“过渡时期”为名,准予一年期満之后改号。

  终于才给了他“満洲国皇帝”的称谓。

  …他还不是在五指山里头当傀儡?

  但傅仪委曲求全,忍辱负重,把美梦寄托在‮杀屠‬同胞的关东军⾝上,不敢惹翻。

  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芳子和大清遗臣等这一天,也等得太久了。

  一九三四年三月一⽇,是登极大典的正⽇子。

  暗仪要求穿龙袍,关东军方面的司令官说,⽇本承认的是“満洲国来帝”不是“大清皇帝”只准许他穿“陆海空军大元帅正装”傅仪只这一点,不肯依从…他唯一的心愿是穿“龙袍”听着“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双方遂在一件戏服上纠良久。

  终于,当⽇清晨,改名新京的长舂郊区杏花村,搭起一座祭天⾼台,象征“天坛”

  乐队奏出《満洲国国歌》。

  暗仪喜孜孜地,获准穿上龙袍祭天,这东西,是他急急忙忙派人到‮京北‬城,从荣惠太妃那儿取来上场用,据说是光绪帝曾经穿过的。皇后也宮装锦袍,凤冠上有十三支凤凰。

  遗老们呢,也纷纷把“故⾐”给搜寻出来,正一品珊瑚顶.三眼花翎,仙鹤或锦辅献,还套上朝珠…是算盘珠子给拆下来混过去的。

  这天虽然寒风凛冽,用云密布,但看着皇帝对天恭行三跪九叩大礼的“文武百官”开心満⾜得很,一个一个肃立不语。

  夹在⽇本太旗之间的,是大清八旗。打着⻩龙旗的“銮团”甚至一直跪着。

  在这个庄严的典礼上,傅仪感动之极,热泪盈眶。

  芳子也在场。

  亲自参与,也促成…她是这样想的…大清皇帝重登九五,她顾盼自豪。

  思嘲起伏,热⾎沸腾,心底有说不出的动:

  “満洲国,终于成立了!我们等了二十年,终于见到一个好的开始。是的,东北只是一个开始,整个‮国中‬,将有一天重归我大清皇朝手中。清室复兴了,一切推翻帝制的人,灭亡的⽇子到了!”

  她傲然立。

  神圣不可‮犯侵‬。

  一直以来的“牺牲”是有代价的。

  肃亲王无奈离开‮京北‬时,做过一首诗:“幽雁飞故国,长啸返辽东;回首看烽火,中原落⽇红。’”…是一点不祥的戏语吧?

  没有人知道天地间的玄妙。

  但芳子,却是一步一步地,踏进了虚荣和权势的陷阱中去。

  记得一生中最风光的⽇子…

  芳子⾝穿戎装、马、⾰履,头上戴了军帽。间有豪华佩刀,以及金⻩⾊刀带。还有双:二号型新⽑瑟、柯尔特自动手

  帮履走起来,发出咯咯的响声,威风八面地,上了司令台。

  宇野骏吉,她的“保家”、靠山、情夫、上司…,把三星勋章别在她肩上:

  “満洲国‘安‮军国‬’,将以川岛芳子,金壁辉为司令!”

  她手下有五千的兵了。

  她是一个总司令,且拥有一寸见方的官印,从此发号施令,即使反満抗⽇的武装,鉴于她王女⾝份,也会欣然归服,投奔她麾下吧?金司令有一定的号召力。自己那么年轻,已是巾帼英雄…芳子陶醉着。

  必东军乐得把她捧上去。

  当她以为利用了对方时,对方也在利用她。这道理浅显。

  但当局者

  从此,⽇本人在満洲国的地位,不是侨民而是主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所以他们要在政治、经济、思想、文化…上,以“共存共荣”的口号,加以同化。

  ⽇语成为中小学校必修课,机关行文不用汉文,⽇本人是一等国民,而新京的城市设计完全是京都奈良式的…横街都唤作一条、二条、三条…

  来观礼的是各界要人,穿和服的、西服的、和‮国中‬服的,都有。这是一件盛事。

  铁路、重工业、煤矿、电业、电讯电话、采金、航空、农产、生活必需品…的株式会社首长、财阀、军人、文化界、记者。

  镁光不停地闪。眼花缭中,芳子神情伟岸,但又保持一点魅惑的浅笑,跟每个人握手,头微微地仰起。

  然后;宾客中有递来一张名刺。

  “北支派遣军司令部报道部宣抚担当‮国中‬班长陆军少佐”多么奇怪的职衔。

  她随即,瞥到一个名字:

  “山家亨”

  山家亨?

  芳子抬眼一看。

  赫然是他!

  他被调派到満洲国来了?

  几年之间,他胖了一点。四十了吧,因此,看上去稳重了,神气收敛,像个名士派,风度翩翩的,一⾝‮国中‬长袍,戴毡帽,拎着文明。讲一口流利的‮京北‬话…从前打自己⾝上学来的呢。

  前尘旧事涌上心头。

  芳子有几分愧恨。自己已不是旧时人了,对方也不是…无以回头,这是生命中的悲哀。一如打翻了给“乌冬”作调料的七味粉。各种况味都在了。

  山家亨只泰然地道:

  “金司令,你好吗?”

  芳子恨他若无其事,便用更冷漠的语气来回话。

  “谢谢光临。”

  …他一定知道自己不少故事,他一定明⽩自己的“金司令”是谁让她当上的。

  他也许因而嘲弄着。

  “你要证明我是个好女人”?前尘多讽刺。

  多子老羞成怒,但却不改真情,只飞⾝跃上一匹快马,不可一世地,策骑奔驰于长舂,不,新京的原野上。

  惟有在马背上牌辅,她就比所有人都⾼一等!

  她是一个不择手段地往上爬的坏女人。也罢。

  无以回头了。

  她把他,和所有人,抛得远远的。

  又到‮海上‬。

  ‮海上‬是她喜爱的一个地方…因为是发迹地。

  満洲国成立之初,推展虽然相当理想,但⽇本‮府政‬和军部担心各国的反对,宇野骏吉曾给她一个重要的任务。

  她至今仍沾沾自喜。

  必于“‮海上‬事变”

  ‮海上‬老百姓抗⽇情绪已成暗涌,地下组织很多,芳子奉命收买一个“三友实业公司”的⽑巾厂工人,袭击⽇本山妙法寺的和尚,制造死伤事件,然后,又指使为数约三十名的⽇本侨民,到⽑巾厂进行报复。

  就这样,原来是少数人的纠纷,酿成⽑巾厂被放火烧毁,上千职工中有死有伤,这个传闻中的“抗⽇据点”被打击。⽇中两国对立,世界各国的注意力集中在‮海上‬,疏忽了満人,东北的地金更巩固,而武力的‮略侵‬也在南方展开。…这便是一二八事变。

  芳子觉得,作为间谍,世中的特殊分子,她是相当胜任的。

  再回到‮海上‬,她脫去戎装,又是一个千娇百媚的跳舞能手。

  天天在‮海上‬俱乐部狂。不能稍停地舞动,是因为⾎一直在沸腾中,以致⾝不由己,难以‮定安‬下来吗?但通过不分昼夜,不分对手的跳舞作乐,自不同的男人⾝上,确实得到宝贵的‮报情‬:…十九路军孤军作战。蒋介石块将下野。谁抗战意向坚决,不可动摇。谁可以收买,倒戈相向。国民系统的‮行银‬濒于破产。‮国中‬停战的意愿。什么人肯作卧底。

  ⽇方不过出动一个女人,便事半功倍了。

  “我可不是为⽇本人工作呢。”芳子却这样同自己说“不过我的利益同⽇本的利益一致吧。…但这是毋须向任何人解释的。”

  她着流利的中⽇语言,往来中⽇之间。一时是整套的西服,一时是和服,一时是旗袍,一时是曳地晚装。

  一时是女人,一时是个“小男孩”

  对于长年处⾝风云变⾊的‮场战‬上的军官,这是一种特别的惑…不但‮服征‬女,也‮服征‬同。她如同歌舞伎中男人扮演的女角,总之这是⽇本男人的望。微妙地,为之冲动。

  没见过她的人,听过“男装丽人”的传奇,越是着魔地想见一面。所以,因着这潜意识,初次的会面很容易便被俘虏。

  所以,有时她⾝穿浅粉⾊友禅染和服,花枝招展地应天行会头山秀三之邀,在东京国技馆观看大相扑。有时,出现在银座七丁目的资生堂二楼,与巨富伊东皈二携手吃茶。有时,穿着茶⾊西服和大⾐,分头式短发,头戴黑⾊贝雷帽,贵介公子般坐汽车于‮海上‬招摇饼市。

  豪华公馆中,经常有魁梧奇伟的彪形大汉,恭敬侍候,说是保镖,也是面首。…因为,她已无“后顾之忧。

  每天不到下午一二时,她是起不了的。

  她也爱在上,披着真丝睡袍,慵懒地下着命令。

  一个俊硕的男人,已穿戴整齐了。亲近到芳子‮姐小‬,是他的荣幸呢。

  芳子道:

  “事情已经成功,这个卧底不用留。”

  她递给他一帧照片。

  男人一直躬⾝倒退地出了房门:

  “是!”“过几天在戏院子给我消息。”

  “我会自行出现的了,金司令!”

  “好。我⼲爹不在,明儿晚上陪我跳舞去。”

  “是!”他出去了。

  在门外,碰到芳子的秘书千鹤子,这⽇籍少女,忠心周到地打点她⾝边一切。此等荒场面早已见惯,从来不多事。

  她来,是完成了任务。

  “芳子‮姐小‬。我来向你报告山家亨先生来‮海上‬之后的详细资料。”

  芳子抬眼:

  “先给我放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吧》!”

  音乐轻轻地流泻一室。

  芳手伸伸懒

  真像梦幻的世界。

  大⽩天,《月光奏鸣曲吧》,月光透过音乐,蹑手蹑⾜地洒得一⾝银辉。

  这些⽇子以来,他做过什么?到过哪儿?同谁一起?是喜是悲?…

  这样子打听着初恋情人的举动,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五內是起伏的,但她不动声⾊地吩咐千鹤子。

  “说吧。” N6zWw.CoM
上一章   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   下一章 ( → )
作者李碧华 更新于2017/7/17 当前章节13608字。看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满洲国妖艳——川岛芳子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