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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浣花洗剑录 作者:古龙 | 书号:1953 时间:2016/10/5 字数:12687 |
上一章 情无最雨风 章零一第 下一章 ( → ) | |
金河王狞笑道:“等老夫副开他肚子再放下他!” ⽔天姬道:“剖开他肚子,可是要我做寡妇么?” 金河王又是一怔,道:“什…什么?” ⽔天姬悠悠道:“他是我丈夫,我已嫁给他,如今他便是我‘圣⽔神宮’的小主人了,你敢杀他?” 金河王仰天大笑道:“你会嫁给他?这小畜生会是你文夫?哈哈…放庇放庇…胡说胡说…笑话笑话…” 只因他见到铃儿与殊儿泪痕中的惊笑,⽔天姬神情之镇定,已知道这既非放庇,亦非胡说,更不是笑话。 他笑声不噤起来越是勉強,越来越是徽弱,到后来终于只剩下喉头各咯作响,再也笑不出来。 ⽔天姬望着他嫣然一笑,道:“还不放下他?” 金河王咬牙切齿,连连顿⾜,忽然強笑一声,柔声道:“好姑娘,求求你,让我杀了这小子吧,我若不杀这小子,这口气实⾜无处发怈的,好姑娘,你让我杀了他,我一辈子忘不了你的好处!” ⽔天姬娇笑道:“哎哟,你老人家莫非老糊涂了么?你可别忘了,他是我丈夫呀?找怎么舍得让你杀他?” 金河王道:“好姑娘,从今而后,你算是我阿姨都行,你…你要我下跪也行,只要你…” ⽔天姬头摇笑道:“说什么都不行的。” 金河王突然厉喝—声,大骂通:“死丫头,臭丫头,你莫忘了,五行宮大大小小数十人,只有老夫武功最⾼,老夫杀了他又怎样?” ⽔天姬嫣然笑道:“不错,你武功的确最⾼,但见了我娘却半分也施展不出,你此刻话虽说得凶,但见了我娘却连庇也不敢放一个!” 众人只见金河王缓缓垂下头去,耳都似已有些红了,显见⽔天姬这番话说的乃是真情。 ⻩金魔女们偷偷换了个眼⾊,目光中竞也现出一丝笑意,别人虽想不到她对“圣⽔宮”女主人如此畏惧,⻩金魔女们却想必早已知道,而且知道得清清楚楚。 过了半晌,金河王突又抬起头来,狞笑道:“老夫若连你一齐杀了,你的娘又怎会知道是老夫动的手?” ⽔天姬笑道:“你敢么?” 金河王道:“为何不敢?” ⽔天姬娇笑道:“你不敢的,你若敢早已动手了,只因你再也不会忘记‘圣⽔宮’那一着‘无⽔⻩蜂针’,就算你能杀了我,我临死前也要整你一口,那一口世上再也无人知道它的破法,只因尝过它滋昧的人都已回老家了,木郞君始终不敢真刀真地与我动手,还不是也怕我使出这同归于尽的一着?” 金河王又呆住了,呆了半晌,突然放下方宝儿,咬牙切齿地大喝道:气煞我也!“一头向舱壁撞了过去!那船舱造的是何等坚固,但他这一头撞去,竞生生将舱壁撞开个大洞,木屑纷飞中,他⾝子已穿洞而出。铃儿与珠儿见他如此功力,都不噤瞧得⾆矫不下。又过半晌,只听”咯“地一声,另一边舱壁,也破了个大洞,金河王⽩洞中飞⾝而⼊,仰天大笑起来。⽔天姬早巳扶起方宝儿,在宝儿⾝上轻轻摸抚,轻轻道:“痛不痛?”此刻抬起头来,道:“你老人家气出够了么?” 金河王大笑道:“笨驴笨驴,我老人家真是条笨驴。” ⽔天姬娇笑道:“原来你老人家到现在才知道。” 金河王也不理她,自顾狂笑着接道:“老夫虽不能将你两人痛痛快快地杀死,难道不能将你们两人捉住,噤闭在个隐僻之处,慢慢地磨折,慢慢地这小于说出那密柬中所留的地点么?” ⽔天姬面⾊骤变,初次现出了惊恐之⾊、金河王狞笑道:“老夫纵然寻不着那紫⾐侯的尸⾝,但将这艘船毁得七零八落,多少也能出口气了。” 铃儿与珠儿更是大惊失⾊,只因不但紫⾐侯尸⾝还在船上,小公主也未离开,她两人先前不敢去瞧小公主,便是生怕别人觉察她们的关切之态,而发觉小公主便是紫⾐侯唯一后人。 但此刻两人惊惶之下,再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一齐扑到犹未回醒的小公主⾝上,眼睛瞪着金河王,颤声道:“你…你敢!”金河王目光一闪,狞笑道:“老夫不但耍将这船毁去,还要将船上人杀得于⼲净净!只是这小丫头…” 他伸手一指小公主,笑容更是得意,道:“这小丫头看来必是紫⾐候的孽种,老夫却要将她养大了,作老夫第一百九十九房姬妾。” 铃儿牙齿格格打抖,道:“你…你…” 忽然间,舱外竞响起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这简简单单四个宇,却被此人说得生硬已极,接着,一个极是奇特的声音冷冷道:“谁也动不得这船上一草一木!”语声响处,还隔着甚远,但说到最后一宇,却已就在船舱门外,冰冷哭锐两语声,听得人牙都要发软。 金河王又惊又怒,大喝道:“什么人?敢管老夫闲事?” 舱外冷冷道:“你可认得贫僧?”一个⿇⾐⾚⾜,肤⾊漆黑如铁的枯瘦僧人,自舱门下影中缀缓现出⾝来。 金河王面⾊微变,脫曰道:“可是伽星法王?”要知伽星法王名传天下,金河王虽末见过他,但他这种奇异的装柬,奇异的形貌,却早已被江湖中人指说过不知多少次了,金河王一眼瞧过,便已知道。 伽星法王枯涩的面容,露出了一丝微笑——但这微笑之中,却无半分笑意,只是嘴角微徽牵动了一下而已。 只见他双手合十,徐徐道:“不想金宮魔主,竟也识得贫僧。”金河王这一⾝奇装异服,怪模怪样,江湖中亦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尤其那—束比⾝子还长的金⾊胡须,更早已成了他的独家招牌,伽星法王自也一睹便知、金河王⼲笑道:“好说好说,本宮与大师索来井⽔不犯河⽔,不知大师为何耍来管本宮之事?” 加星法王道:“你要生要死,都与老僧无关,只是这艘五⾊帆船,乃是老僧属意之物,天下无人动得?” 铃儿与殊儿见到有人来救,面上本是満怀期望之⾊,此刻听他竞也是不怀好意而来,不噤大感失望。 ⽔天姬走过去悄悄道:“你失望什么?我早知道今⽇到这船上来的人,都是⻩鼠狼给拜年,谁也没安着好心,咱们要想脫⾝,还是得自已想法子。” 铃儿道:“什…什么法子?” ⽔天姬叹了口气,道:“现在我也想不出。” 金河王冷笑道:“不想大师⾝在方外,居然也妄生贪心,要来強夺别人所有之物,难道不怕被我佛如来怪罪么?” 伽星法王道:“老僧只是不忍令紫⾐侯绝世武功,从此失传。是以赶来取他武功秘接,代他传道,其他红尘之物,老僧一介不取,此本我佛普渡众生,慈悲之心,岂能与贪念相提并论?” 金河王道:“如此说来,本宮倒失敬了!” 伽星法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裁善裁!” 金河王突然放声大笑,道:“好个慈肠心悲的老和尚,紫⾐侯武功纵要相传,他自己有的是后人,也轮不到你呀!” 伽星法王目光闪动,道:“谁是他的传人?”金河王道:“舱中的都是”伽星法王锐利的眼神,在方宝儿、⽔天姬、铃儿、珠儿、小公主⾝上一扫,冷冷道:“这五人天资不佳,若是传了紫⾐侯之武功,必为紫⾐侯门户之羞,老僧与紫⾐侯神已久,实不忍令他盛名死后被污,今⽇说不得只有越俎代庖,将紫⾐侯武功秘接全都取去了。” 金河王道:“你这老和尚明明要想偷别人武功,又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岂不令人齿冷?”伽星法王怒道:“你竟敢对老僧如此无礼?” 金河王道:“今⽇你我少不得要打一场,有礼又怎样?无礼又怎样?别人伯你,本宮可不怕你!” 枷星法王道:“老僧出正想隙瞧金宮秘技,请!” 两人目光互瞪,对面而立,伽星法王虽然枯瘦,金河王却矮了一尺有余。 阵风吹过,寒意更重,风势也狡前烈猛。 众人见到这两大绝顶⾼手,又将展开一场生死之搏斗,心中不仅泛起一阵奋兴动,还不觉有些好奇,只因紫⾐侯与⽩⾐人之斗,虽可惊天地而泣鬼神,但两人只是以绝世之剑法相争,打得可说堂堂正正,而此刻这两人却都是奇诡怪异之人,⾝怀之武功,也俱都各走溪径,怪异百出。在两人未曾动手之前,谁也不知道他两人将要施展何种怪异的武功,是以人人虽都満怀忧虑,仍不免大动好奇之心,想瞧瞧那从不外传的金宮秘技和中原罕睹的天竺异功,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除此之外,众人观战忘情,还有一点与平⽇大不一样。 紫⾐侯与⽩⾐人之胜负,天下灭莫不关心,而此刻这两人的胜负,却无一人放在心上。 只图他两人无论谁胜谁负,都与别人没有半点好处,这两人若是落个两败惧伤,才是绝顶妙事。伽星法王与金河王⾝子仍未移动。 ⽔天姬等人目光也无一人移动 突然问,金河王手掌飞扬,隐蔵在掌中之金线,又自飞而出,风声破空“嘶”地菗在伽星法王⾝上。 金线出势虽快,但众人算定伽星法王,必将以巧妙之⾝法闪开,谁知伽星法王竟然不避不闪,任凭那金线菗在⾝上、铃儿与珠儿都曾尝过这金线的苦处,只道伽星法王此番必将⽪开⾁绽,又谁知伽星法王虽然挨了一鞭,竟仍然若无其事,漆黑的肌肤上,哪有半点伤痕?神情间更不似有丝毫痛苦。 金河王手不停挥,霎眼间,已菗了四鞭伽星法王似乎呆了,任凭他打,动也不动,金河王面露狞笑,手腕一震,菗出的金丝,突然不再收回,线头一圈,蛇一般在伽垦法王⾝上,密密层层,竞了十余圈之多,金河王挫腕回收伽星法王索闭起眼睛,谁也动不了他分毫,众人瞧得又惊又奇、珠儿忍不住悄悄道:“伽星法王这功力虽然厉害,但与人手,他⾝子总不动弹,焉能胜得别人?” 铃儿沉昑道:“我瞧他必有取胜之道,只是不知…” ⽔天姬冷笑道:“管他有无取胜之道,管他谁胜谁负,两人一齐死了最好。”手拉着的方宝儿突然一挥,⽔天姬道:“你要⼲什么?” 方宝儿悄声道:“大头叔叔在唤我,我去瞧瞧。” “这时金河王面上神情,已更是凝重,掌中金线,琴弦般绷得笔直,但如此柔细之金线,竞到此刻还未绷断。伽星法王仍是不动。原来天竺瑜伽密宗功夫,最最精奥之秘谈,便是个”忍“宇,密宗中之⾼手,人⽔不淹,⼊火不伤,甚至被活埋在地下数十昼夜也无关系,别人万万不能忍受之事,他们却可行若无事地忍受下。两人相争,武功若是相差无几,”忍“之一宇,便成了胜负之关键、再若能将”忍“宇做到极处,柔自可克则,弱亦能胜強、伽星法王号称天竺第一⾼手,这”忍“宇功夫做得如何,自是不问可知。窗外狂风怒吼,如此大巨的五⾊视船,竞似有了些摇,但众人全神惧都贯注在这一场比斗上,谁也未曾察觉天气的变迁。金河王额角已渐渐开始沁出了汗珠。方宝儿悄悄回到铃儿⾝旁,庒低了声音,道:“大头叔叔要我问你,紫⾐候蔵书之处在哪里?” 铃儿弯下⾝子,俯在宝儿耳畔,道:“便是侯爷方才进去的那重门户。”宝儿应了,又悄悄走了过去。 突明金河王闷哼一声,道:“舞!” ⻩金魔女立刻应声而起,动扭起舵般的肢。 灯光下,只见那圆浑而修长的⽟腿飞舞,⾼耸的膛颤动,口中也随着这人的舞姿,发出一声声轻微的呻昑。 谁也听不出她们口中的言语,但那无言的呻昑,实更令人魂销。 铃儿等虽是女子,也不噤为之目眩神,几难自主。 伽星法王安详的面容,突然变的十分沉重,渐渐,他黑铁般的脸颊之上,也沁出了一粒粒汗殊。 金河王神情却顿见轻松,窗外风势似也稍弱。 突然间,一阵风无声无息卷了过来,只听“吧”的一声,接着“砰”地一声,船⾝剧烈震,又是几声尖锐的掺呼,十余道孔明灯光,竞减去了八、九道之多,原来船桅竟已折断! 铃儿、珠儿齐地变⾊道:“龙卷风!” 呼声未了,又是一阵风卷来,几声惨呼过来,灯光完全熄灭,想见必是掌灯的金猴,都已被欧落海中。 四下一片漆黑,伸手难见五指。 风急、船、舞已止,铃儿与珠儿手掌紧握。⽔天姬轻呼道:“宝儿,宝儿…”却听不见回音。 风更急,船更,⻩金魔女们已忍不住惊呼起来,⽔天姬紧紧抱任了船上一巨柱,方待张口面呼,但方一启口,便被狂风封注了咽喉,连一个字都难呼出,但闻两耳风生,有如虎啸。 突然阅,船⾝一倒“砰砰,啪啪!”一连串响声中,又夹杂着女子的惊呼,也瞧不见是谁发出的。 金河王大蝎道:“莫要…” 两个字方出口,声音便硬生生断了,也不知是被狂风吹断,还是被伽星法王循声掠出,偷袭了一招。 于是再无人敢发出声息,而狂风中却又有了雨声,由小而大,霎眼间便有如珠落⽟盘,哗啦啦不绝而响。 海浪啸天,风雨展单,天地间—片漆黑,似是天威震怒,纵是人间第一⾼手,也要臣服在天威之下。 ⽔天姬紧抱着巨柱,心头之恐惧越来越重,此时此刻,她顿悟自⾝之渺小,不由自主沿着柱子跪下。 満天巨浪,早已卷上了船⾝,将⽔天姬⾐衫打个⽔,零落的窗户,早巳被无情的海浪呑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姬神智已渐渐晕,只知挤命紧抱着巨柱,别的任何事都已不再关心。突然间,电光一闪,雷声跟着击下。 雷电击间,但见一个人自角落中滚了出来,正是胡不愁,他似已完全无法自救,眼见便耍滚出船舱,服见便要被海浪呑噬! ⽔天姬服角一瞥,下意识大呼道:“救他!” 一个冷冰冰声音道:“为何救他?” ⽔天姬嘶声道:“紫⾐侯蔵书之秘,只有他知道。” 呼声方了,又是电光一闪。 只见一条人影,横飞而出,整个人扑在胡不愁⾝上,双手有如两只钢抓:“噗”地揷⼊了船板,直似在胡不愁⾝上加了道铁箍,将他牢牢钉在甲板上,⽔天姬瞧得清楚,救他的人正是枷星法王。但这一眼瞧过,⽔天姬使再无知觉。 雷击、电闪、风号、海啸… 又不知过了多久,⽔天姬直似在理梦中一般,昏昏,飘飘,眼里不再能瞧任何事,耳中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只风雨声、雷电声,都已去得极为遥远,甚至连生命在她心中都已不复再有价值,而变得十分空虚,渺茫… 黎明,海上风浪终于平息。不时有断桅、残帆,以及些破碎的桌椅、木板,被浪涛卷海上滩。 仍有细雨。 自岸上极目望去,只见云低海阔,烟雨靠霖,却已瞧不见那雄壮硕伟,多姿多采的五⾊帆船。 但风雨纵是无情,并未能使这艘檬幢巨艇沉没,只是将它吹至了远洋,剥夺了它所有的光采。 ⽔天姬自昏中清醒,已在黎明后。 她一眼望去,但见豪华的船舱,已被风雨打得不成模样,桌椅陈设,大多都已被海浪卷去,只剩下一个庞大而破落的空舱。 舱中除了她之外,便再无人迹,那种说不出的空虚、寂寞中,已含有沉重的恐怖之意。 ⽔天姬但觉一阵寒意,生自⾜底,⾝子不住颤抖,牙齿格格打战,突然骇极惊呼一声,不由自主,冲出舱外。 舱外细雨蒙蒙,瞧不见海岸,出看不见一片帆影,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天姬孤零零中一人,无依无助,这种孤零与恐怖的滋昧,使得⽔天姬几乎要为之狂疯。 她披散着长发,自船舱旁发狂地冲向船后,口中嘶声狂呼着:“宝儿…宝儿,铃儿…你们在…” 呼声突然噎住。 只因她突然发现,船舱旁还有条枯瘦的人影,赫然正是伽星法王。此时此刻,在这般“死船”上,居然还能发现人踪,此人竟是奇诡难测之伽屋法王,⽔天姬亦不紧慷喜集,脚步微顿,又自冲了出去。 只见伽星大师⾜下,竞还有一人,却是晕不醒的胡不愁。 伽星法王回首瞧她一眼,目光中也有些亲切欣喜之意,但一眼瞧过,瞬即便又变得冰冷无情。再也不瞧第二眼,垂下头去,以黑铁般的一双手举,为胡不愁推拿⽳道,出体中积⽔。 ⽔天姬大难后乍睹人踪,正是満腔热望,心里也不知有多少事,要寻他倾吐,被这—跟瞧过,正如一桶冷⽔当头淋下,再出提不起兴致,没精打采坐了下来,终又忍不注道:“法王劫后余生,大难不死,当真可贺可喜…别的人不知大师可曾瞧见了么?” 她満心希冀,只望能从伽星法王口中得知宝儿等人的下落,又怕他知而不言,是以未问之前,先奉承两句。哪知伽星法王只当未曾听闻,还是不理不睬。 ⽔天姬更是闷气,忍了半晌,还是忍耐不住,冷冷道:“法王如此不通人情,居然还肯出手救人,倒也是怪事一件!” 伽星法王仍是不言不动,又过了半晌,突然冷笑道:“老僧出手救他,绝无半分好意,你也不必奇怪。”⽔天姬道:“如无好意,为何救他?” 伽星法王道:“老僧只是要从他⾝上,探查出紫⾐侯遗下武功秘接之下落,否则他死上千次万次,又与老僧何⼲?” ⽔天姬这才想起自已情急昏时,曾说过紫⾐侯蔵书之秘,唯有胡不愁知道,心中暗道一声惭愧。眼殊子转了几转,突然放声笑道:“紫⾐侯遗下的武功秘接,难道还会传给这傻小子么?” 伽星法王道:“此乃你亲口说出…” ⽔天姬笑道:“那只是我情急时为了要你救他,胡编造出来的话,不想你如此精明的人,居然也会相信了。” 恤星法王面⾊微变,呆了半晌,嘴角突又泛起一丝冷笑,缓缓道:“不错,这话确是你情急之下说出来的,那时你心慌情切,谈话自乃千真万确,绝非编造而出,你既够已在情急中露了口风,此刻再愿收回,已来不及了。” ⽔天姬暗道一声:“好厉害!”面上却仍不动声⾊,冷笑道:“真真假假,信不信都由得你了。” 伽星法王道:“既是如此,老僧也不必⽩费气力,将地抛人海中喂鱼去便了。”双手一紧,便待抓起胡不愁。 ⽔天姬大骇之下,脫口呼道:“且慢!” 伽星法王斜眼瞪着她,冷冷道:“怎样。” ⽔天姬道:“他…他…” 伽星法王冷笑道:“他怎样”⽔天姬叹了口气,道:“紫⾐侯蔵书之秘,的确只有他知道。” 伽星法王道:“这话是真是假?” ⽔天姬道:“千真万确。” 伽星法王哈哈笑道:“小丫头,啂臭未⼲,也学会骗人了么?只是你若想在老僧面前弄鬼,还差得远!” ⽔天姬一生中也不知戏弄嘲笑过多少厉害人物,此刻却被他骂锡哑口无言,心里委实气恼,却又发作不出。盏茶时分后,胡不愁终于醒来。 伽星法王厉声道:“紫⾐侯蔵书之处你可知道?” 胡不愁瞧了瞧他,又瞧了瞧⽔天姬,道:“知道。” 伽星法王听他答应得如此慡快,例不噤呆了一呆,瞪眼瞧着胡不愁,目中満是怀疑不信之⾊。 胡不愁道:“我既已落⼊你手中,除非一死,迟早总要说出,我既不想死,自然说得越快越好。” 伽星法王颜首笑道:“果然聪明,难怪紫⾐侯要将武功秘笼传授于你。蔵书处在哪里?快带老僧前去。” 胡不愁道:“是…” 三人走到蔵书秘室门前,胡不愁突然全力一⾜,踢在门上,那道门丝毫不动,他的⾜尖反踢得彻骨生疼。 伽星法王皱眉道:“你疯了么?” ⽔天姬不等胡不愁说话,冷笑道:“这人的确常做些疯疯癫癫的事,教人猜不透,法王你理他作甚?” 胡不愁感地瞧了⽔天姬一眼,只见⽔天姬目中神光闪动,竟似已猜出了胡不愁这一脚的用意。 要知两人俱是千灵百巧,胡不愁行事虽是人所难测,但他只要眼珠—转,⽔天姬便能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 此刻两人对望一眼,使已心意相通,胡不愁不噤大感知已,⽔天姬也确定了自己猜的果然不错。 但她究竟猜中了什么?伽星法王却是半点不知,只是冷笑道:“紫⾐候既已将秘接传授于你,谅你必有开启门户之钥?” 胡下愁垂手叹道:“法王果然心如明镜。” 伽星法王面观得⾊,哈哈笑道:“谅你也不敢骗我。” 胡不愁自发束间取出钥匙:“大师请!” 伽星法王大笑着接过钥匙,胡不愁立刻远远跑开,⽔天姬跑得更远,枷星法王方自定到门前,眼角一动,瞥见他两人模样,突然一个翻⾝,例掠而回,一把抓住胡不愁,将金钥塞⼊他手里,冷冷道:“你去开门!” 胡不愁道:“法王为…为何不自已动手?” 伽星法王冷冷笑道:“这门上必有古怪,你两人只当老僧不知道么,哼哼!只可惜老僧从来不上别人当的。” 胡不愁叹了口气,愁眉苦脸,接过钥匙,道:“既是如此,法王但请稍候,待我两人去开门就是。” 与⽔天姬抛了个眼⾊,两人走到门前,只听伽星法王冷笑道:“你方才答应的那般痛快,老僧便知你必要弄鬼了。” 语声中満是得意之情,⽔天姬却所得暗暗好笑,勉強忍住笑声,长叹道:“法王真乃神人!”突听风声一响,伽星法王又自一跃而来,将她一把拉了回去,⽔天姬变⾊道:“法王这是作甚?” 伽星法王冷笑道:“一个人开门使已够了,你且随老僧远远站到一边,莫要帮着那愿弄鬼。” ⽔天姬面⾊极是难看,但过了半晌,突又含笑自语道:“也好,也好,彼此都落个清静。” 胡不愁头也不回,口中喃喃道:“保重保重…此事多蒙成全,天上神灵,也要感…” 这两人自说自话,自言自语,伽星法王却听得満头露⽔,莫名其妙,厉声道:“你两人疯了么,为何…” 突然阅,只见胡不愁⾝形一闪,闪⾝⼊了门户,接着“喀”的一响,那道门竟又紧紧关上、伽星法王又惊又怒,飞⾝扑了过去,怒喝道:“你这是作甚?将自已关将起来,当老僧进不去么?” 但铁门已自锁上,他纵然大声呼蝎,门里亦是毫无应声。 ⽔天姬冷眼旁观,微微笑道:“你为何不试试?” 伽星法王后退两步,巷起⾐袖,默立了半晌,显见是在调息真气,力贯于臂,飞⾝一掌,击在门上。 这一掌正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当真有裂石开山之威。 只听“砰”地一声巨震,⽔天姬耳朵都被震得发⿇,四下舱板动,那扇铁门却仍是动也不动,也末现出丝毫裂口! 伽星法王纵然沉,此刻一张漆黑枯瘦的脸,也为之涨得通红,围着这船舱四面奔了一圈,拳打⾜踢,一连串“砰砰”声响过后,两边的船舱木板,都被他打得四敬飞裂,但中间这蔵书之室,四壁竞全都是精钢所铸,伽星法王纵然挤尽全力,却也动不了它分毫。 ⽔天姬轻轻长叹一声,盘膝坐了下来,头摇轻叹道:“我若是法王,绝不⽩费这气力。” 伽星法王一步掠来,嘶声道:“你…你莫非早巳知道了?” ⽔天姬悠悠道:“这船舱乃是精钢所铸,人人都早已知道了,胡不愁方才踢那一脚,便是试试真假。” 她嫣然一笑,接通:“那时我便已知道他耍将你关在外面。要法王自己开门,不过是敬擒放纵之计,可笑法王你果然自作聪明,上了别人的当,还自鸣得意,我本也有心随他一齐进去,但既然被你拉住,也可落个⼲净,方才我两人自言自语,便是说的此事。伽星大师面上忽青忽⽩,肚子都几乎被气得破了。若是换了金河王,只怕早巳要暴跳三丈,将舱顶都撞个大洞、但伽星法王终究非同常人可比,呆了半晌,突然冷笑道:“船舱纵是精钢所铸,也未见不能砍破。” ⽔天姬笑道:“世上自有削铁如泥的宝刀宝剑,但法王若要去寻,回来时只怕再也找不到这里了。”伽星法王道:“此话怎讲?” ⽔天姬道:“法王真的不懂么…嘿嘿!法王只要离船一步,胡不愁莫非不会带着秘笈跑么?” 伽星法王冷笑道:“老僧难道不会等他饿死才走?” ⽔天姬柔声笑道:“他饿死之前,难道不会将所有秘接,全部毁去,那时法王岂非也是落得个一场空?” 伽星法王⾝子一震,面容又自大变,仰天呆了半晌,喃喃道:“他饿死之前,若将秘笈毁去,却怎生是好?”⽔天姬微微笑道:“谁说他定会饿死?” 伽星法王怔了一征,道:“这舟纵储有清⽔食物,但此门户紧闭,怎生送得进去?”⽔天姬微微笑道:“这个…我自有法子。” 伽星法王道:“快些说来。” ⽔天姬眨了眨眼睛,媚笑道:“你著要求我指点,便该低声下气,好言恳求,怎能如此无札?” 伽星法王大笑道:“要救他命的是你,老僧为何要求你?” ⽔天姬道:“不错,方才急着救他命的是我,但此刻急着要救他命的却是你了,你莫忘了那秘笈…” 伽星法王笑声突顿,怒喝道:“老僧连你一齐宰了,又当如何!”⽔天姬娇笑道:“请,请宰…你若宰了我,只伯今生再也休想瞧得着那武功秘接…请,请呀!为何还不动手?” 伽星法王面⾊忽青忽⽩,咬牙切齿,闷了半晌,突然长叹一声,道:“好好,老僧服输了,你说吧!” ⽔天姬头摇道:“这样就算有礼了么?不够不够。” 伽星法王长长吐了曰中闷气,合十躬⾝道:“弟子伽星,但请⽔姑娘指教,如何方能令他不死?” ⽔天姬格格笑道:“对了,这样才乖…” 她方才被伽星法王骂得哑口无言,此刻才能出了那口恶气,心里不觉大是舒畅,娇笑道:“你且想想,这船舱若无通风之处,舱中人岂非要被活活闷死?造这船舱的人,便当真是⽩痴了。” 伽星法王道:“不错。” ⽔天姬道:“只要有通风之处,咱们就能将饮食自那通风处送进去,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想不通么?” 伽星法王呆了半晌,仰天大笑道:“不错不错!” ⽔天姬道:“但你也莫要得意,那通风处最多只有碗口般大小,除非你能变成苍蝇,否则也休想进去。” 伽星法王道:“谁要进去了?” ⽔天姬笑道:“这就是了…假如咱们运气好,遇着顺风,大约不出半个月,就可以靠岸。” 伽星法王道:“谁要靠岸?那厮一⽇不出来,老僧匣一⽇不离船。” ⽔天姬听得愁眉苦股,过了半晌,忍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不想你倒想得周到得很!” 伽星法王哈哈笑道:“你可听过,只要功夫深,铁柠磨成针,只怕不等那厮自己出来,老夫便能没法将这铁板磨穿了,是以你也不必着急,此间海阔天空,老僧倒也可乘机享几年清福。” ⽔天姬暗中咬了咬牙,道:你也莫得意,纵然你得将铁板磨穿,但我也可以叫他在铁板将穿未穿时就将秘笈毁去。“枷星法王笑道:“这个你也大可放心,老僧也是练武的人,著要练武之人将那些稀世秘笈毁去,实是万无可能,除非他已自知要死了,只要他一⽇不死,便一⽇心狠不下来下手,你可瞧见过好酒之人泼倒美酒,贪财之人浪费银子么?这正是与那同样道理。” ⽔天姬呆了半晌,轻轻顿了顿⾜,突然转⾝跑下舱去,伽星法王也不拦阻,只是望着她背影微微冷笑。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天姬自原路走了回来,面上又复満带笑容,手中捧了一大盘热气腾腾的饭莱伽星法王道:“老僧正好饿了,快些拿来待老夫先用。” ⽔天姬乖乖将饭菜放在伽星法王面前,自已垂手侍立一旁,伽星法王取起筷子,夹了口菜,方待送进嘴里,瞧了⽔天姬一眼,突然将筷子放了下来,⽔天姬笑道:“法王嫌这莱太烫了么?” 伽星法王冷冷道:“你先吃。” ⽔天姬娇笑道:“法王怎地如此客气?可真不敢当!” 伽星法王冷哼一声,也不答话、⽔天姬眨了眨眼睛,失声笑道:“哦,原来法王是怕饭菜里有毒,唉,这可没法子,只有我们先用了。” 将饭莱最好的一份,用碗装了起来,捧着碗四面走了一圈,果然瞧见有铁管,自那铁铸船舱中伸了出来。 铁管中空,有饭碗般耝细,⽔天姬对着管子轻晚道:“胡大头…胡不愁…”一连唤了七、八句,里面竟是寂无应声。 ⽔天姬面上不噤变了颜⾊,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哪知就在此时,胡不愁声音已从管子里传了出来:“是…是⽔姑娘么?”语声有些⼲涩,似是方自遇着些什么令人惊异之事,而⽔天姬却末听出来,只是娇嗔道:“人家唤你,你不能快些答应么?哼!饭来了…”将饭菜自管子里推了进去,里面胡不愁说了声多谢,还似说了些什么。 但⽔天姬已转开⾝子,将剩下的饭菜,又选好的自顾吃了起来,等她吃完了,剩下的已只是些鱼头⾁⽪。 ⽔天姬格格笑道:“哎哟,这可真不好意思,竟要法王吃这些剩菜冷饭,我再去为法王煮—份好么?” 伽星法王冷冷道:“无妨,老僧平生最爱吃别人的残菜剩饭。”取起筷子,果然吃得津津有陈,⽔天姬瞧得暗暗好笑,但无论如何,她心里总是忧愁多于⾼兴,到了晚间,她又将饭莱为胡不愁送去。 胡不愁竞似早已等在那里,——听她声音,立刻嘶声问道:“宝儿呢?宝儿在哪里?你可曾瞧见?” ⽔天姬呆呆地本立半晌,突然笑道:“你放心,宝儿好好助跟着铃儿和小公主定了,否则我不比你还要着急么?” 口中虽在笑着说话,眼中却已不知不觉流下泪来。 胡不愁却显见甚是放心,⽇子一天天过去,他饭越吃越多,语声越来越见洪亮,而⽔天姬… ⽔天姬已⽇渐憔悴了,在寂寞的⽇子里,她只觉思念宝儿之心,⽇益殷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对个小小的孩子如此思念,似乎是少女思念她的情人,更似是慈⺟在盼望着游子,有时她呆望着落⽇、呆望着落⽇余晖中飞翔的海燕,竟会。连三个时辰都不动弹,口中只是喃喃道:“宝儿,你究竟是生是死?燕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他的消息?”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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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古龙 更新于2016/10/5 当前章节12687字。看浣花洗剑录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浣花洗剑录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