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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江湖夜雨十年灯 作者:诸葛青云 | 书号:1969 时间:2016/10/5 字数:22146 |
上一章 时肠断妾是 日归怀君当 章一十三第 下一章 ( → ) | |
这串红灯的形状大小,俱与当年闹得江湖纷纷不宁的红灯一般无二。 多年不见了,乍然一观,无怪韦明远要心神不宁了。 萧环轻声道:“好好地怎么又会出现这东西了?” 韦明远沉声道:“懂得利用这东西的人,定是旧,走!看看去。” 两人遂展开⾝形,直向那座山头扑去。 走了约模有盏茶时分,已到临近,说也奇怪,那串红灯,突然完全都隐去了,连一丝踪迹俱元。 韦明远与萧环搜了半天,除了地下留有一两只残蜡之外,毫无其他迹象。 韦明远忍不住朗然发话道:“是哪位朋友,既然红灯相召,却又蔵头缩尾,是何居心?” 话音刚落,远处突然有人嗤地冷笑一声。 这一声冷笑不但听得令人⽑骨惊然,而且还引得山⾕响应仿佛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冷笑似的。 韦明远听得那声冷笑,不由心头一惊。 空⾕回声本不⾜为奇,可是这人以低低的一声冷笑,居然也能引得四⾕响动,⾜见这人的功力⾼得不可思议。 等过了一下,那冷笑的回声,方始歇了下去。 韦明远一正心神,又对着空处朗声发话道:“朋友既有那等深厚的功力,何以不敢出头相见,尽效那些鼠辈的行径⼲什么?” 语音方落,不远处的山⾕中突然又发出一阵凄厉的长呼声:“韦明远…” 这一声更似厉魅召魂,叫得人心胆俱栗。 韦明远纵然艺⾼胆大,也被这一声叫得⽑发直悚,微感心悸,低声道:“这恐怕又是东方未明在江湖上的那套鬼技重施。” 他与杜素琼再次离山游历之际,就在湖上领教过巧匠东方未明的鬼魅伎俩,故以触起记忆。 萧环头摇道:“不像!那次我也在场,东方未明的功力造诣绝对到不了这种程度,而且据我所知,方今江湖上到达这种境界,还真找不到有谁。” 韦明远沉思着尚未答活,另一处的山峰之后,又有人微响道:“嗤!妇人井蛙之见。” 这次韦明远已有准备,那边话音刚落,他已⾜尖一点循声赶上。 可是那儿除了丛草小石之外,全无人影。 说话的人已经隐去了,好快的⾝法。 韦明远心头狐疑,忍不住又出声道:“朋友到底是哪一位?” “昔年世上追命人,今⽇⻩泉魂勾客,小子!这么快你就把我忘了。” 语音凄厉,而且就发自他脚前的地底。 韦明远大惊道:“会是你…” 地下又狞笑道:“若不是我,怎会在九幽之下与你对话?” 韦明远胆再大,至此也不噤吓变了神⾊。 萧环也跟着过来,惊问道:“师兄!听见这地下的人是谁了吧?” 韦明远变着颜⾊道:“说来难以相信,这声音分明是为我掌下击毙的⽩鹰⽩冲天!” 萧环一惊道:“此人会复活吗?” 韦明远道:“我亲眼看他周⾝全焦而死,却不知怎会复活,可是声音明明是他。” 萧环道:“可能会有人乔装吗。” 韦明远道:“纵然是有人乔装,声音也很难如此相像。” 说话之间,地下忽而厉笑道:“小子!别费疑猜,老夫就是老夫,岂是别人乔装得了的?” 韦明远厉声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地下又大笑道:“太神抓下只有必死之鬼,哪有偷生之人,我若是人,又何必要在地下跟你讲这番鬼话。” 笑声惨厉,语意更是骇人。 韦明远骤觉背上一阵冰凉,已是冷汗一⾝,鼓起勇气再问道:“今天你想⼲什么?” 地下又是一阵笑道:“多蒙掌下超度,老夫死而戾气不散,今晚找上你,只想叙叙旧…” 由笑声,由语声,韦明远确定他是⽩冲天无疑,乃大声道:“你我幽明路隔,无旧可叙,你若是想叫我偿命,不妨痛痛快快的表示一下,只要你有本事,韦某断然不惜一命相偿。” 地下恻侧地一笑道:“哈…我实在有要你偿命之意,不过不会这么痛快。” 韦明远忍道:“你想怎样?” 地下冷冰冰地道:“从今天起,我要不断地盯着你,闹得你⽇夜不得安稳,使你神经错,受尽磨折而死。” 韦明远忍无可忍,突然一掌向地下拍去“太神抓”运⾜十成功力,暗空中红光直闪,掌劲到处,岩石溶成红浆,四⾕皆动。 地下却在另一处哈哈大笑道:“小子十几年不见,想不到你太神抓进步多了,居然能够到达有形无声的境界,可喜可贺,不过你掌力虽強,只能伤得世上之人,老夫已成地下之鬼,无形无质,你又能奈我何?” 韦明远厉叫道:“⽩冲天!你生是卑鄙之人,死也是卑劣之鬼,你要是真的戾气不散,就应该钻出来,咱们痛痛快快地再拼一下。” 地下默然片刻,忽而道:“你这句话倒是不错,老夫生前也曾震动江湖一时,岂能容你如此侮辱,也罢,我就与你面对面地拼个几招。” 韦明远闻言,忙自蓄劲准备,同时加紧游目四顾,想着他从哪儿钻出来。 谁知地下寂然半晌,全无声息。 韦明远等了片刻,耐不住叫道:“⽩冲天,你还在不在?” 地下生怒道:“我当然在,老夫生前尚不畏死,做鬼还会怕不成。” 韦明远道:“你既然尚在为什么还不出来?” 地下道:“老夫无形无质,只是一团戾气,一片精魂,如何和你对手?” 韦明远也没有了主意,一旁的萧环突然道:“我闻鬼魂能借物为祟,你何妨附托在另外的物体上出现?” 她始终不甚相信地下的鬼魂,故而提出这么一个难题。 不想地下反而大笑道:“对!对!你这女娃儿蛮有见地,待老夫找找看。” 这一句话将地上的两个人都惊得呆住了。 默默地,紧张地等待着。 等待揭穿一个生死幽灵之谜。 又是良久过去,月已到中天,四籁俱寂。 暮而地下又发出刺耳的声音:“韦明远!” 韦明远忙应声道:“你可找到了?” 地下道:“找到了,由此前进,约半里之遥,有一荒冢,冢中尸体已朽,⽩骨未枯…” 韦明远失声惊道:“你可是想附魂枯骨与我一搏?” 地下大笑道:“正是如此,你可有胆子前去?” 韦明远被他得怒气发,大声道:“去就去,我有什么可怕的,了不起我死了也变为厉鬼,到泉下依然可跟你再分个上下。” 地下豪笑道:“好!好!老夫先走一步,小子你可别溜了,那个女娃要是胆子小,倒是可以不必前去。” 萧环亦怒声道:“我怕什么,任凭你是恶鬼厉魅,姑娘也要见识见识。” 地下没有答话,厉笑连连,渐行渐远而去。 韦明远与萧环对望一眼,追在笑声之后前去。 走出半里之遥,果有一座巨冢,形式古朴,周围老树森森,益增森的气氛。 天上也凑趣,一片浮云,刚好掩住了中天斜月,光线更暗了。 韦明远觉得⽑骨悚悚忍不住大声叫道:“⽩冲天,我来了。” 他实在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惧意,所以想藉大声喊叫来驱除恐怖的气氛。 喊声刚完,冢中传出一声笑声。 这笑声迥异寻常,也不是⽩冲天之声,居然就像是两片枯骨在擦摩时,所发出的那种⼲涩的声音。 接着遂见冢壁一声暴响,砖碎土坠,裂出一道大。 就在那冢之中,晃晃悠悠的走出一具骷髅。 这具骷髅四肢俱全,就是没有一点⽪⾁,目洞深陷,磷光直闪。 最骇人的仍是它⽩齿森森的口中,不断发出呵呵的枯笑声。 韦明远心胆几裂,颤着声音道:“⽩冲天,你的声音怎么变了?” 骷髅发出⼲声,磔磔磔磔,勉強可以听得清楚道:“老夫借骨还魂,自然因势就宜,所以声音不同。” 韦明远至此真的相信这是⽩冲天的鬼魂了,乃壮着胆子道:“我们如何比法?” 骷髅⼲笑道:“人鬼相争,你在心理上先受威协,我让你出题目吧。” 韦明远略一寻思,子套间长剑道:“既承相让,我以家传铁剑候教。” 骷髅笑道:“小子!你怎么舍长而取短?” 韦明远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骷髅道:“在你所有的功夫中,要数剑上最差,假若你认为这把破剑,有避琊作用,可是转错了念头,老夫绝对不怕。” 韦明远怒道:“我管你怕不怕,决定要凭这枝长剑,再让你尝尝粉⾝碎骨的滋味。” 骷髅⾼声枯笑道:“好!好!就这么办吧,我让你先发招。” 韦明远一言不发,举剑平伸,施展新学的伏魔剑法,第一招就是“月涌江流”剑气漫天洒出。 那骷髅望似呆笨,其实动作甚是灵敏,脊骨一错,扭避过,然后回⾝一探长臂,就以那条枯骨手臂,直抓过来,招式怪异己极。 韦明远见了心中一凛,想不到鬼魂附骨,居然会有这种诡异招式,幸而伏魔剑法烂于,回手“云弥九岳”对来式封住,接着又是一招反拍回去。 骷髅对反过来的一剑,居然无法封架,直腿一纵,跳了开去,同时口中磔磔发着怪声道:“小子,看不出你的剑法也进步了。” 韦明远埋头不理,只是默默地用伏魔剑法中的精着,狠攻过去。 骷髅的招式亦甚是怪异,不过在伏魔剑法的精妙招式下,显见得守多攻少,渐渐有不支之状。 手到了四十几招,骷髅已败象横生,左臂的四个指骨,已为剑风扫落,不过因为它没有生命,所以不觉痛苦,仍是在撑下去。 又是十合过去,骷髅忽而虚空抓来一招,因为距离尚远,所以韦明远未予理会,但是在它的枯臂上突然击出一股寒的冷风。 韦明远近来的功力大进,已经老早就有感觉,不由怒喝道:“无聇鬼魅,竟敢施暗算。” 喝声中,左掌施出“太神抓”挡去风,右手剑化“雷劲万物”暴扫出去。 剑光蒙蒙中,只听见格拉拉一阵暴响。 那具骷髅为凌厉的剑招,斩为无数碎骨,纷纷坠地。 萧环惊喜万状地道:“师兄,您杀死他了。” 韦明远息未定,尚来不及说话。 冢中忽然传出⽩冲天原来的喉咙狞笑道:“哈哈!好剑法,不过老夫已是精魂戾气,哪里杀得死,你只不过是斩碎了一堆枯骨而已。” 韦明远与萧环大吃一惊,愕然无语。 此时月已西沉,曙⾊渐上,鸣一声天下⽩。 冢中寂然再无声音了。 隐隐的曙光一线,在黑沉沉的长夜里,突然地破天晓,霎时烘成一抹锦也似的朝霞,把含笑的远山,凝愁的枯树,都照亮了。 光明驱走了黑暗,驱走了恐怖却驱不走二人心中的影。 韦明远犹有余悸地望着地下的片片⽩骨,朝萧环道:“看来昨夜我们是真的见鬼了。” 萧环神⾊平静地蹲在地下,拾起一片碎骨,仔细端详了半天,看不出什么端倪,立起⾝来,又转到那座荒冢的缺口处,向里面张望。 韦明远望着她的行动,忍不住又道:“师妹,莫非你不信昨夜所见的是鬼魂?” 萧环点点头。 韦明远奇道:“何以见得?” 萧环道:“我现在还没有找到确实证据,只是我心中始终在想着一个问题。” 韦明远很感趣兴地道:“什么问题呢?” 萧环道:“若是⽩冲天真能死而为祟,则在他手下,屈死的多少冤魂,也应该魂不散去找他算账才对,怎会容得他肆无忌惮地找活人⿇烦呢?” 韦明远略一思索才回答道:“我记得曾在一本书上看过说,人死后并不一定都能成祟,只有一部份人生具戾气,死于非命,戾气不散,才可以起而为祟,⽩冲天生为凶人,可能刚好符合书上所说的那种情形。” 萧环笑道:“有道理,精魂可以随戾气不散,难道武功也可以随戾气而保留吗?” 韦明远想了一下道:“对啊!所谓內功劲力,不过是人体內潜力的发挥而已,人死了,躯壳腐烂了,那种潜力也消失了,可是昨夜⽩冲天说话时內气充⾜,仿佛功力极厚…” 萧环点头道:“这就是我心中始终存疑的原因。” 韦明远叹道:“昨夜之事若说是人为,则地底传音,役使朽骨,这人的能为简直是难以想像,我不信世上有这种能人。” 萧环道:“你在未见东方未明之前,可曾想到世上有这种巧匠,未到玄真宮时,可曾知道世上有比你更強的⾼手?” 韦明远道:“武技上我深信天外有天之说,手艺上我的确未曾想到有人能夺造化之巧。” 萧环道:“世界上只要有一件你想不到的事,就可能有更多未知之事。” 韦明远想了一下道:“权当昨夜是人吧,他又是谁呢,总不会是⽩冲天未死吧?” 萧环道:“⽩冲天是死定了,此人既冒⽩冲天的鬼魂,一定是你的旧识。” 韦明远在心中将所有的人,无论敌友,都回忆了一遍,头摇道:“我实在想不出这人是谁?” 语毕犹自作苦思之状。 萧环笑道:“想不到是人,还不如权定把他当做鬼吧,反正他绝不会放过你的,是人是鬼,总有⽔落石出之⽇。” 韦明远突然想起一事,愁苦着脸道:“假若真像他所说,每天给我这样来一次,就是不被他死,也会疯。” 萧环闻言,倒是默然了,等了半天才道:“假若他确是鬼的话,声气感应,无远勿届,躲都躲不了,若他是人的话,倒是有个法子预防。” 韦明远精神一振,急问道:“什么法子?” 萧环道:“人总不可能达到通天彻地的境界,因此地底传音,可能早有安排了。” 韦明远揷嘴惊问道:“你是说他先在地中挖好地⽳,蔵⾝其內?” 萧环笑道:“这人一切计划均甚周密,他不会做这些落下痕迹的傻事,我想可能是传音器具一类的设备。” 韦明远想了一下道:“这点我可以相信,托魂附骨,又作何解呢?” 萧环道:“川中排教的法师,能以符咒驱物,湘西有赶尸人,能以法术驱得死尸行走,这些你应该是相信的?” 韦明远道:“可是这骷髅⾝上并未有符咒的痕迹…” 萧环微笑道:“这只能怪你昨夜那一剑用的劲道太大,将尸首都劈得粉碎,否则总该有些蛛丝马迹可循的。” 韦明远闻言立刻蹲在地下,用手翻弄那一堆碎骨,想找出个究竟。 萧环道:“别找了,我已经看过,有几片的碎骨上附着淡淡的黑迹,假如我的想法不错,那应该就是驱骨的符咒,只可惜被你砍得四分五裂,不然仔细研究一下,定可以多得一种学问了。” 韦明远找了一下,果如她所言,立起⾝来,微微一叹道:“师妹兰心蕙质,察微知著,现在我倒真的相信你的话了。” 萧环浅笑道:“你别捧我太⾼了,其实我已在后悔昨夜太没有心计,一时也被他唬住了,否则我当时就可以出他的原形。” 韦明远急道:“师妹还有什么妙策?” 萧环笑道:“此事应属机密,言之无益,还须防隔墙有耳,反正到时自知。” 韦明远见她不肯说,倒也不肯勉強,将碎骨仍然拾起,送回冢中,再用土石将那裂补好,才与萧环继续上路。 这次他们采用了萧环的计划,故意放弃原来的路线,宁可多跑一点路,改从别道而行,果然夜一过得很平稳。 于是他深信前夜所见,一定由人假扮,不过对于这个假扮之人的⾝份,可又是费尽了心思,依然不得其果。 行程匆匆,⽔陆兼程,愈接近天龙⾕,韦明远的情绪显得愈动。 萧环见状笑道:“相思心如煎,近乡情更怯,我知道你急于想见谁。” 韦明远微愕道:“谁?” 萧环道:“人间仙侣有几,除了杜山主,谁配享受你坚贞不渝的爱情。” 韦明远脸上微红道:“是的!我的确想一步赶到那儿,看她一眼,然后我才有心情去做其他的事。” 萧环微微的一叹道:“你们的感情已让人引不起嫉妒,也不会有人敢冀图分沾,去吧! 天龙⾕外胡子⽟原先的小酒楼,现已改为宾小筑,银⾐轻纱,她已为你不知洒了多少情泪,你们先去叙叙离情,我去向别人报佳音吧。” 此时他们已驻⾝在天龙⾕外不远灯火隐约可见,刁斗金拆,声势颇为赫然。 韦明远略为担心地问道:“她真的还在那儿,没有回梵净山去吗?” 萧环郁郁地一笑道:“你放心吧!不得你生死的确讯,她是不会离开的。” 说完⾝子一纵,像一只矫捷的夜鹤,冲破夜⾊去了。 韦明远直到她的⾝影瞧不清了,才怀着一种莫名的心情,轻蹑脚步直朝那煜影摇曳的小楼而来。 “曾记关中别,又是客里⾝, 思君君不见,夜夜梦魂惊。 怕见垅上月,愁満花下影! 山盟应犹在,海誓再难凭。 寄语堂前燕,莫作比翼行! 凄凄风还位,潇潇雨愁心。 君去一何远,渺渺绝来音; 相期共生死,奈何君先行, 泉下若有路,为我暂一停。 但得魂相守,何论幽与冥…” 声调凄楚,若子规啼⾎,哀猿夜鸣! 韦明远听得心中如受刀扎,如被火焚,忍不住飘⾝向前,腾空一跃,一恍眼就上了楼头。 杜素琼一⾝⽩⾐,花容憔悴,颊上泪痕未⼲。 韦明远握住了她的⽟臂,细纱轻薄,掌心中可以感到初凉的夜意,动地道:“琼妹! 这一阵可苦了你了。” 杜素琼努力地眨了几下眼睛,把睫上的泪珠挤落,望着韦明远,直到看清楚了他,才展颜笑道:“明远!果然是你,我相信你不会死的,可是等了你那么久,我几乎忍不住要做傻事,想到另外一个地方去找你去了。” 韦明远感动心脾,把她拉得更近一点道:“琼妹你怎么那样傻呢?你真要那么做了,岂不是害苦了我。” 杜素琼摇头摇道:“不会的!我等不到你的确讯,我不会那样做的,虽然尘世已一无所恋,但是只要你活着,我仍有生存的勇气。” 韦明远动地道:“琼妹!别这么说,你还有孩子,还有梵净山上的责任,只为我一个人,你太不值得,浮生也许无⾜恋,活着总比死好。” 杜素琼笑道:“孩子已经大了,梵净山主之位我更无所恋栈,女人没有男人那么大的雄心,我只要有一份満⾜感情,就可以撒手西归了…” 韦明远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模糊,那是泪⽔充満了眼眶,动地道:“琼妹!让我们走吧,离开这儿。” 杜素琼微异道:“到哪儿去?” 韦明远道:“随便到哪儿,只要是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让我们放弃武功,忘去一切,两个人厮守着过这一辈子…” 杜素琼惊然动容道:“你是在向我求亲吗?” 韦明远坚定地道:“是的!我们曾经以各种方式表达过自己的感情了,可是我从未向你求过婚,现在我诚意地向你请求,求你嫁给我。” 杜素琼格格一笑道:“使君本有妇,罗敷亦有夫。” 韦明远道:“你不会承认任共弃是你的丈夫的,至于兰妹,我想她会谅解的。” 杜素琼道:“你新任天龙帮主…” 韦明远决然道:“这帮主与你的山主一样,任之已非本意,古时有许多皇帝为情能轻江山,我又岂在乎这一点呢?” 杜素琼苦笑着道:“还有所落的千载的骂名。” 韦明远庄重地道:“我不在乎!” 杜素琼突然菗出一只手,抚着韦明远的脸颊道:“明远!虽然我得到了你的爱情,可是正如你所说的,你从未向我求过亲,今天我⾼兴极了,你把我仅有的一点遗憾也弥补了,明远!我真心地感你。” 韦明远奋兴地道:“琼妹!你答应我了?” 杜素琼摇头摇道:“不!我是拒绝你!深情永不移,结合大可不必。” 韦明远一愕道:“为什么?” 杜素琼道:“能得到你这样一个男人至诚相爱实在是天下最值得骄傲的事,我就为这个原因拒绝你。” 韦明远头摇惑道:“琼妹!你别说得那么深,我不懂。” 杜素琼浅浅一笑道:“你不必懂,也不需要懂…” 韦明远固执地道:“不!我一定要知道,否则我一辈子都不会好受。” 杜素琼一叹道:“好吧!我就告诉你,其实这道理也很简单,迟了。” 韦明远道:“迟了!是否因为你曾嫁过任共弃…” 杜素琼凄惋地点头道:“是的!我不能以无暇之⾝事君,就宁可终⾝为君挚友…” 韦明远急了道:“琼妹!你何必这么迂,你不见我们的恩师夫妇,他们那样苦自己有什么好处,前车已可鉴…” 杜素琼戚然道:“你错了,恩师夫妇的例子不是前车之鉴,而是前车之范,以后若是还有人像我们一样遭遇,若是那女孩子像我一样忠于爱情,她的决定,她的作法,还是会这样的。” 韦明远想了一下叹道:“我们只能一辈子活在这虚空的爱情中了。” 杜素琼头摇道:“不!我的心是纯洁的,它只给过你一个人,从前,现在,未来都不会变,因此我们的爱应该很充实,它并不虚空。” 韦明远又沉默了一下,放开了手,叹道:“是的!我们的爱并不虚空,琼妹!原谅我太俗。” 杜素琼突然一笑道:“不!你不俗,刚才你的要求是世界上最珍贵的赠予,它使我体验到我在你心中的地位,明远!我只是不能嫁给你,可是我愿意给你做子的一切。” 她的笑颜璨若舂花,美到极点,可也神圣到极顶。 韦明远看得呆了,可是又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忙道:“不!琼妹!我不能冒读你,在我心中,你永远是神。” 杜素琼幽幽地一叹道:“我更愿意你把我当人。” 韦明远怔怔地望着她,不知道她这句话的意义。 杜素琼看见他出神之状,不由又是一笑道:“别为我那句话伤脑筋了,你也是个人,我也是个人,以己度人,你就懂得我这句话的意思了。” 韦明远略一思索,突然懂了,却把脸涨得通红。 杜素琼见状,脸也红着笑道:“真正的爱情里没有亵读,一切都是神圣的,梵净山中十年厮守,只怪我们都没有想开,这半年短别,你生死未卜,我突然有了那种感觉,感觉到我们都太傻,傻得为自己留下一层遗憾,我怕你真的死了…” 韦明远突然把她拉过来,以自己发热的脸颊,贴着她发热的脸颊,低低地道:“琼妹! 别说了!我明⽩了,实不相瞒,在梵净山中相处之时,我曾不止一次有过那种想法,我知道我若要求,你是肯答应的,可是面对着你,我就提不起那股勇气。” 杜素琼的星眸泛着异样的光芒,低低地道:“是吗!你没有想到我会先你而说吧?” 韦明远将她拥得更紧一点道:“过些时候你先返梵净山,我把帮里的事情略作处理,便当专程拜访,跟你好好地盘恒一阵,补得情天缺,不许人间有憾事。” 杜素琼只在喉间低低的答应了一声,脸上却泛出桃红的酡意。 含舂妇少最动人了,更何况这种撩人情态,韦明远情不自噤地在她颊上吻了一下。 杜素琼⾝体微微动扭了一下,呢声道:“现在别碰我,你那胡子刺得我难受。” 韦明远从未见过她这等情状,不由得心中一,不但没有放开她,反而把下腭移到她的粉颊上着。 杜素琼格格轻笑着,那笑声连一个得道的⾼僧听着,也难噤凡心。 舂意満小楼,这俩人正沉浸在忘我的爱中时,突然他们的⾝后有人唉地发出一声浅叹。 韦明远一惊,赶快放开杜素琼,回头一看,只见杜念远手捻着门口花架上的一盆兰蕊,脉脉含愁。 杜素琼用手一掠额前发,稍微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念远!你什么时候来的?” 杜念远轻轻地道:“我来了不久,没有听见你们的寒暄,却听见你们的重要结论。” 二人俱是一愕,想不出该怎么对她说。 杜念远见状微笑道:“你们不必耽心,对你们的决定我深感钦佩,要爱,就该毫无忌惮地爱,不为俗拘,不为情扰,这才是真正的男女之爱。” 韦明远脸上微红道:“念远!你能谅解吗?” 杜念远闭上双目,状如老僧⼊定,庄容道:“我岂止谅解,而且比你们悟解得还透彻,情发于中,只要不是冲动时滥发的情,就不必止乎于礼,你们原无须那样太苦自己,尤其是山主,您一直把自己关闭得太严,害韦伯伯受了许多罪。” 杜素琼戏着脸笑斥道:“小妮子,你才多大,那么老气横秋的。” 杜念远道:“我或许未尝经验过,却想得很透彻,男女相悦,想献出自己,想得到对方,这都是自然的趋势,矫情而行,反而破坏了自然。” 韦明远忍不住微微一叹道:“孩子!你实在大聪明了。” 杜念远突然头摇道:“不!我对人家的事聪明,对自己的事却糊涂得紧。” 韦明远稍感一怔,道:“你是指纪湄那孩子?” 杜念远咬着牙齿点点头道:“是的!我不知为什么不能使他喜我。” 韦明远谦声道:“纪湄的亲事是我替他定的…” 杜念远揷口道:“那没有什么,情势所,您不得不如此,而且据我所知,文梅姑并没有得到他全部的感情,他始终还在爱着环姊姊。” 韦明远道:“小环从来没有爱过他,尤其是现在,她又投到捻花上人门下,花上人是我师祖的挚友,在辈份上她已与我一样,纪湄更不能爱她了。” 杜念远道:“这些我都知道,环姊姊…不,现在该叫她环姑姑了,她爱的是您,看她这次回来后,态度突然变得很沉静,我想她也许已经想到会使您接受她感情的方法,所以我不去替她担心,纪湄是会失望的,不过一旦他知道他的情敌是您的话,他也会死心的,因为他实在比不上您。” 韦明远见她分析得头头是道,不噤大是感动地道:“孩子!你太懂事了,可是你替自己想过没有呢?” 杜念远脸上微微一动道:“我对自己的事情就是想不开,这件事我钻定了牛角尖,我爱定了他。” 韦明远一叹道:“纪湄实在配不上你。” 杜念远道:“这倒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我知道我聪明太露,使得他在我面前,无所遁形,他怕我,男人从不希望女人比他強。” 韦明远点头道:“你既然知道了,以后改温柔一点吧,或许纪湄会回心转意的,他当然不会负梅姑,可是以我与文家的关系,聂夫人不会介意纪湄多爱一个人的。” 杜念远沉默了半天才道:“我尽量控制自己好了。不过那是很困难的事…喔!我差点忘了我的来意了,⾕中听说您回来了,非常奋兴,派我来促驾的。” 韦明远一笑道:“我也是准备过去了,慎修师兄真了不起,把此地经营得这么堂皇。” 杜念远一笑道:“天龙派武林之魁,气魄不大怎么行?您跟山主就来吧,我先去通知他们一声。” 说完扭转⾝走了。 韦明远与杜素琼互望一眼,双方都没有开口,却已换了许多语言。 韦明远最后还是道:“走吧!别让他们等急了。” 二人并肩走下小楼,⾕口已是灯火辉煌,烛炬通明。 无数帮众,在慎修与聂无双的率领下,肃然地鹤立着。 当韦明远以凛然的神态,雍容的气势,慢慢地走过去时,他的确有一派宗主令人心折的风度。 四周之人一起躬⾝,朗声道:“参见帮主,愿帮主万寿无疆。” 韦明远哈回礼,然后含笑道:“谢谢诸位,本帮开府之⽇,我恰巧因为⾝遭困厄,无法参加,幸而诸位鼎力服务,乃使本帮得以顺利开创,这是我要向诸位特别致谢的。” 四周又一起恭⾝下去,慎修代表答话道:“帮主过奖了,帮主洪福齐天,能够无恙归来,实在是本帮无上喜事,帮中弟子誓死效忠,今后在帮主导领之下,使本帮⽇益昌大。” 韦明远含笑地一伸手道:“师兄辛苦了,今天已经很晚了,劳动大家,实在使我很不安,就烦师兄传令叫他们休息去吧,明天我再看他们。” 慎修躬⾝道:“属下遵命!” 接着将命令传达下去,那些帮众一一唱诺鱼贯而退。韦明远遂带着众人,走进⾕中的正厅,大家分开坐下,这时他才有暇与朱兰,韦纪湄等夫妇⽗子相聚,略作小叙。 过了一下,慎修呈上一本厚簿子道:“这儿是帮中弟子名册,除属下携来玄真宮中之人外,幸托帮主神威,最近又有不少江湖知名之士加⼊,部分职司,因系推展帮务所需,属下与右护法聂夫人暂时做主排定,帮主若认不妥,随时都可以更正。” 韦明远接过名册感地道:“师兄与聂夫人太费心了,你们决定的事一定很妥当…” 慎修道:“帮主说哪里话,属下们尽点力是应该的,而且帮主为一帮之尊,对帮中之事,您有决定之权,还是请帮主将名册审阅一遍。” 韦明远情不可却,只得将名册翻开,一一地看过去,忽然看到两个名字微愕道:“怎么这两个人也投效本帮了?” 慎修过来一看道:“是的!这公冶勤系当年三绝先生公冶拙之子,因感谢帮主杀死⽩冲天,报了他杀⽗大仇,故而效忠本帮,另外那巴山剑客⽑文锡…” 韦明远道:“我见过他,当年他在⽔道大会上,与文抄候比试失败,含恨而去,此人心气⾼傲,怎么肯屈居为我帮中弟子的?” 慎修道:“他初来之时,只说是为答谢帮主折败文抄候,替他出一口气,故而效忠以报,不过我看他的意向仿佛并不仅止于此。” 韦明远合上名册道:“本帮创立未久,在向武林表现成绩之时,对来投效之人,理应优于接待。” 慎修道:“属下正是此意。” 韦明远微笑道:“所以我觉得将他们派在外三堂任职太已委屈。” 慎修道:“帮主有何指示?” 韦明远道:“我想将⽑文锡改在內三堂总堂主之职,公冶勤副之,二位护法意下如何?” 慎修面有难⾊未曾作答,聂无双却道:“帮主此举无不当,不过內三堂参与帮中一切机密,他们若是心怀他意…” 韦明远微笑道:“天龙帮中的机密,事无不可对人言,我们只须待人以诚,何必去顾虑其他呢?” 慎修与聂无双都不噤钦然动容道:“帮主磊落心,非属下所能及。” 韦明远笑道:“二位不须太谦,天龙帮是大家的,凡事大家都可以有意见,我这是向二位徵询意见,或是你们认为不妥…” 慎修恭声道:“帮主裁夺之事,属下等钦服之至,明⽇我就宣布帮主之令,改变他们的职司。” 韦明远见他们是真的赞成了,遂宽心一点道:“近来帮中可有什么事情?” 慎修道:“开府之⽇,碎心人曾冀图闹事,幸仗聂夫人大展神功将他击伤…” 韦明远道:“这件事我听说了,师兄之处置甚当,碎心人虽然已至丧心病狂之程度,然而念及他与我们师门的关系,应该放过他的。” 慎修又道:“前几天帮中又接到西城⽩驼派帮主宇文都的通知,说是将于本月十五⽇前来一晤,我们正在商量该如何接待呢,且喜帮主回来了,这事就好办得多。” 韦明远微愕道:“⽩驼派!这名字很陌生。” 慎修道:“是的!⽩驼派一向都在西域活动,只有二十年前⽔道大会上,他们的⾼手巴鲁卡曾经出过一次面。” 韦明远想起来了,点头道:“我记得了,那巴鲁卡功夫不错,但是也折败在文抄侯之手,他们的帮主这次前来访问用意何在呢?” 慎修道:“这个属下不知道,不过他束帖上的口气很谦恭,说是有一件事情相商,可能不会怀有什么恶意。” 说着又将柬帖呈过,韦明远看了一下道:“今天已经是十三,只有明⽇一天准备,接待的事情,准备好了没有?” 慎修道:“这是本帮成立以来,第一次有外客相访,属下与聂夫人就准备妥当,现在帮主回来,一切就更齐备了。” 韦明远点点头笑道:“真巧!我一回来就有事。” 慎修道:“⽩驼派虽远处西域,可是据闻另具一格,属下与聂夫人正在伤脑筋,怕他们万一要求观摩较技,属下等功力未⾜,惟恐有辱帮誉…” 韦明远笑道:“师兄太客气了,当年我见过巴鲁卡的功夫虽然不错,若与二位相较,还要差上一筹。” 慎修道:“巴鲁卡不过是⽩驼帮的一个⾼手而已,现在是人家帮主亲出,事情恐怕就不会那么易与了。” 韦明远道:“那倒不必去管他了;反正人家来意已决,我们只有对付罢。” 慎修恭声应是,大家又谈了一会,便各自散去歇息。 第二天,韦明远至各处巡视了一遍,对慎修的一切建材设施,倒是十分満意,不停的称赞,因为要应付次⽇⽩驼派来访之事,所以有许多琐事都不予处理了。 十五⽇清晨。 天龙派的空地扯起一面飞龙大旗,那是天龙派的帮旗,出自杜念远的绣工,那条巨龙栩栩如生,势冲天而飞,象征着天龙派的凌霄气。 较大龙旗略低的是一面小旗,蓝底上一轮红⽇,这是太神韦明远的帮主令旗,这面旗准备半年了,今⽇才能在竿头临风,无怪一班帮中的弟子们感到特别奋兴。 申卯之,天龙⾕外的山道径上出现了一队明驼。 这列明驼一⾊纯⽩,项下挂着银铃,叮叮悦耳。 韦纪湄一骑俊马,远在五里之外,即已上,朗声道:“前来可是⽩驼宇文帮主?” 驼队中飞出一骑,一个相貌威严,⾝体魁伟的壮年人,雄峙驼背,亦是朗声道:“在下字文都!” 韦纪湄马上作礼道:“晚辈韦纪湄敬奉⽗命,前来近帮主大驾。” 字文都微微一惊道:“公子敢是韦少帮主?” 韦纪湄马上再欠⾝,俊眉一轩道:“帮主非为世袭,晚辈系韦明远之子,却不敢当少帮主之称。” 宇文都被他说得脸上一红,讪笑了一下,才道:“适才听公子之言,好似韦帮主明远已然回到帮中…” 韦纪湄得意地笑道:“是的!家⽗在前天回来了。” 宇文都似犹未深信道:“峨嵋雷洞之罡风,便大罗金仙,也难噤受,韦帮主能够忍受半年之久,则他的一⾝技业,恐已超越神人矣。” 韦纪湄又是笑道:“家⽗没有帮主说的那么能耐,他不过是运气较佳,在罡风将届之际,觅得一个蔵⾝之处,在那儿被困了半年。” 宇文都这才相信了,微叹道:“韦帮主真是吉人天相,数次灾厄相寻,不但伤害不到他,反而造成他的绝世才艺,⾜见天心确是有意将大任托于斯人。” 韦纪湄见人家将⽗亲捧得这么⾼,脸上不自然地流露出奋兴之⾊。 宇文都见状淡淡一笑道:“公子虽然年青,已然气透眉宇,可见家学渊源,将来雏风情于老风声,公子的成就,恐怕还在韦帮主之上。” 这一番却将韦纪湄说得満脸通红,惭声道:“帮主过奖了,晚辈德疏才薄,虽仗⽗艺略知技击,但若比之家⽗何啻云泥,帮主之言,是万万不敢当的,家⽗此刻已然率众在⾕口相,帮主若没有其他询示,我们便动⾝前往如何?” 宇文都笑着点头道:“很好,在下对韦帮主虽未获面,却是心仪已久,恨不得早早一识斯人,就烦公子带路吧。” 韦纪湄一拱手,掉转马⾝,绥辔朝来路而行。 宇文都在后又笑道:“公子但请放心纵马不妨,我们的这些驼⾜,虽非名器,却颇善走,大概不致落公子太后。” 韦纪湄知道他们帮号⽩驼,舿下所乘,必是佳种,然而不信那等庞然蠢物,能胜过自己这匹千中选一的良驹,闻言果然将腿双一紧,催马急行。 座骑受疼,拔蹄疾行,韦纪湄为着礼貌,不好意思回头看,然而凝神细听,除了自己的马蹄之外,并无其他声息,不由得微笑起来。 短短的五里路,哪经得一阵猛赶,不消片刻,⾕口已在望,韦明远一⾝锦服正站在旗门之下,旁边是杜素琼,再旁边是慎修与聂无双,⾝后是萧环与杜念远。 他来至临近,翻⾝落马,正想开口,韦明远已朝他⾝后拱手发话:“嘉宾远临,韦某谨代表天龙全帮致之忱!” 韦纪湄惊然回顾,才发现那一列驼队已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那儿,可见人家是紧蹑⾝后而来,不由得愕得张大了嘴。 宇文都在驼背上纵⾝而下,含笑拱手道:“宇文都冒昧造访,蒙帮主亲近,不胜荣幸之至。” 韦明远含笑道:“宇文兄太客气了,天龙立派之后,贵帮是第一个来访的嘉宾,韦某深恐荒山野地,无以奉客呢,另外几位弟兄也请他们一齐下来休息吧。” 宇文都笑着称谢,然后举手一挥,那随行的十一人,纷纷都下了坐骑,缓步向前,韦明远认识那其中的第六人,正是二十年前的巴鲁卡,笑着招呼道:“二十年前曾见巴师⽗大展雄风,二十年后再相逢,师⽗愈见矍烁了。” 巴鲁卡微红着脸道:“往事只堪羞,帮主这一提,益令巴某愧颜无地了,倒是帮主当⽇正是少年,即已技震天下,而今华颜依旧,彪业有成,令人钦佩无限。” 韦明远笑着谦虚了一阵,才将各人让进厅中,大家分宾主坐下,再—一介绍各方主要人物。 宇文都对慎修及聂无双多投了一分注意,对杜素琼则异常谦虚。 反倒是他那边的十一个人,令天龙帮十分惊奇,这十一人只有巴鲁卡是韦明远以前见过的,可是他此刻精华內敛,显然进境不知多少,可是宇文都在语气上对他并不太重视,⾜见其他人尚有较他⾼明的在內。 繁文缛节闹过半天,韦明远首先提到正题道:“宇文兄远⼊中原,而且专程折节惠顾,不知有何见教?” 宇文都见问,轻咳了一声才道:“兄弟此来因有一事相请,只是…” 韦明远坦然地道:“宇文兄尽管赐教不妨,敝派一向认为事无不可对人言。” 宇文都微一沉险道:“此事只与帮主一人有关!” 韦明远道:“那更不妨明教,宇文兄来时,并不知我己脫困,因此兄弟认为这事也没有什么单独相商的必要。” 宇文都道:“既是韦帮主这么说,兄弟就直说了,此番敝派再⼊中原,乃是想请教帮主一点旧事,相求一件东西。” 韦明远道:“什么事情,什么东西?” 宇文都道:“这件事乃是有关昔⽇⽔道萧盟主之事,萧盟主得神功之后,巴鲁卡曾经与她换过几招,发现她的武功路数,与本门相似,因为萧盟主与韦帮主关系匪浅,故兄弟想请教一下…” 韦明远略感意外,但仍是诚实地道:“此事知者确然不多,不过还是可以明⽩相告,她的功夫得自琅琊洞中一个叫无名老人的隐者。” 宇文都急问道:“韦帮主见过那无名老人吗?” 韦明远头摇道:“没有,萧盟主离开他时,他已死了。” 宇文都再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韦明远却感为难,但仍是婉转地答道:“据我所知,他是因为一项意外,故将武技功力一起转授给萧盟主,而后自己才力竭而死。” 宇文都脸⾊突变了一阵,才道:“多谢帮主明告,由此看来,这无名老人必是敞门中失去音讯的一位长老无疑,因为转注功力的技巧…” 韦明远脸⾊微变道:“这事兄弟懂得,现在萧盟主也死了,我们可以不必商量这些。” 宇文都道:“对!这事可以暂且撇开不谈,至于那无名老人论辈分还是我的师叔。” 韦明远突道:“仅凭那一点猜测,宇文兄就确定他是贵派中的人吗?” 宇文都从容地道:“这事兄弟自有据,第一、萧盟主可曾对帮主道及过那老人的模样?” 韦明远道:“有!她说那老人⾝材极⾼,不类中原人氏。” 宇文都道:“只此一点已然⾜矣,然而兄弟还有一个更有力的证据,这便该牵涉到帮主所得的那件异宝⽔精璧了。” 韦明远一愕道:“⽔精璧是贵派的?” 宇文都道:“⽔精璧虽非敝派之物,然而⽔精璧之蔵处,只有敝派知道。” 韦明远这才明⽩道:“原来帮主的来意是为了要璧。” 宇文都道:“此璧于帮主一无用处,然而对敝帮却甚是重要,盼帮主能予赐赠,敝派愿以所骑来之十二匹千里明驼为酬。” 韦明远慨然道:“大家俱属武林一派,些许微物,何须谈到酬报,即以此相赠便了。” 宇文都起立致敬道:“多谢帮主厚赠,敝帮受惠良多,无可言谢,千里明驼不敢言酬,权当⽩驼天龙派睦微礼,万望韦帮主笑纳。” 韦明远见他赠意甚坚,倒是不能再加拒绝,遂也恳挚地道:“既是宇文兄如此说法,兄弟只好拜领了。” 双方到这时为止,俱是充満了友谊,十分洽,原来担着一份心事的慎修与聂无双都放下了一片心事。 韦明远立命人将⽔精璧取来了,双手递过,宇文都称谢接下,脸上泛过一层喜⾊,然后又出言问道:“兄弟尚有一事相询,帮主能见告否?” 韦明远乃是坦然地道:“字文兄请不必客气,只要兄弟所知,定然掬诚相告。” 宇文都面⾊突然一正道:“敝师叔将本门绝技传了萧盟主,但不知萧盟主可有传人?” 韦明远微怔道:“萧盟主将她的功夫笔录成复,在下曾习过一时。” 宇文都面上浮过一阵难⾊,考虑良久才道:“韦兄对敝派有赠璧之德,也系中原第一大门派之宗,此事只好算了,但不知韦帮主尚传过何人?” 韦明远见他的态度很隆重,一时尚在考虑该如何回答。 旁边的萧环突然出来道:“我也学过。” 宇文都微愕道:“姑娘以何渊源习得本门功夫?” 萧环道:“萧盟主曾有一度是我的受业恩师,韦帮主自然要把她的技艺教给我。” 宇文都道:“除姑娘外还有别人吗?” 萧环一撇嘴道:“韦帮主的心何等磊落,那门功夫除我之外,连他的令郞俱未传授。” 宇文都略感宽慰道:“这一来问题就比较简单了,姑娘自即⽇起,就是⽩驼派的一份子。” 萧环不服气地道:“这是什么规矩,我只学过那武功,并未投⼊贵派门下。” 宇文都微笑道:“敝派向有规例,凡是习得本门一招一式者,即属本派门人,永世不得脫离,我因敬韦帮主乃一代人杰,故而特别破例不予追究,至于姑娘却无法通融了。” 萧环夷然道:“假若我不同意呢?” 宇文都想不到她的态度会如此強硬的,微一停顿道:“那我们只好多有得罪,废去姑娘的武功,追还本门功夫。” 萧环怒形于⾊,冷笑道:“你不妨试试看。” 宇文都仍耐着子道:“姑娘仍请三思而后行,姑娘若加⼊敝派,辈分与我相等,在派中地位极是崇⾼,于姑娘并无害处。” 萧环撇嘴冷笑道:“盛意心领,不过最近新承渊源,与韦帮主亦是师兄妹相称,你想我会投到你们边睡蛮狄的门中吗?” 宇文都面⾊骤变道:“看来我只好采取追回武功一途了。” 萧环大笑道:“大概只有这个办法了。” 宇文都沉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姑娘实在得我无他法了,哈吉泰,你去把她的本门功夫追回来。” 一个⾝材魁伟的中年汉子应了一声,慢步而出。 萧环満脸俱是不屑之⾊,傲然而立。 那个名叫哈吉泰的汉子才走出五六步,天龙派中诸人即已有了不愉之⾊,只因为韦明远未作表示,他们也不敢出声而已。 哈吉泰又前了两步,主座上的韦明远才沉重地喝道:“站住!” 这一声具有无限威力,哈吉泰果然应声止步。 宇文都面⾊突变道:“韦帮主,这是敝派门中之事,希望你不要⼲涉。” 韦明远正容道:“萧姑娘现与我谊属师妹,而且贵派现在是在我天龙派的总坛,我若不出头⼲涉,何以面对中原武林?” 宇文都亦作⾊道:“今天我如听任此事作罢,何颜再导领⽩驼派?” 韦明远微笑道:“这么说来,这事竟成了天龙与⽩驼两派之斗了。” 宇文都却沉下脸⾊来说:“韦兄一定要这样想,也是没有办法之事,⽩驼派并不怕天龙帮,只不过今天我们是上门作客,不好意思太过张扬罢了。” 韦明远微怒道:“这样还不太张扬,大概一定要将这天龙⾕夷为平地才能趁得宇文兄之意。” 宇文都突然收起怒⾊笑道:“今天我们原未存着寻事之心,但是天龙新立,韦帮主大慨颇有折辱我们一番,好在武林扬名。” 他这种以黑为⽩,反咬一口的说法,使得每一个天龙门中弟子都怒形于⾊。 一旁闪过內三堂副堂主公冶勤上前躬⾝道:“属下初膺重任,未立寸功,今天愿意惩诫狂徒一番,以报帮主知遇之恩。” 韦明远见他说话之时,一股义愤溢于言表,对于他好感无形增加不少,忙道:“贤弟忠心本帮,我十分感动,但是⽩驼帮主朋友既然无所忌惮而来,当然不会毫无准备…” 公冶勤却朗声道:“属下若是丧师辱名,情愿以此命以酬。” 这一来韦明远倒是不能拒绝了,只得道:“即是如此,你就向那位哈朋友领教几手吧。” 公冶勤哈躬⾝道:“属下领命!” 反⾝朝场中走去。 萧环依然站在那儿并无退意,韦明远道:“师妹!你回来。” 萧环道:“师兄!您何苦为我一个人的事,挑起两派的战端,这事由我自己解决不好吗?” 韦明远眉头微皱,低声喝道:“回来。” 这两个字声音虽不大,却有一种不可抗拒之威,萧环默然无言,乖乖地走了回来。 公冶勤从容地走到哈吉泰之前,将手一拱,朗声道:“奉帮主之命,敬向哈朋友领教几手⽩驼绝学。” 哈吉泰打量了他一眼,看他不过四十上下年纪,⾝材瘦弱,一点都不像⾝怀绝学之状,遂冷冷的回了一礼道:“好说,阁下准备如何赐教?” 公冶勤菗出间长剑道:“在下家传用剑,因此拟在兵刃上承教。” 哈吉泰不齿地一笑道:“很好!阁下用剑,敝人就以空手相陪便了。” 公冶勤见状毫无怒意,仍是一拱手道:“既承相让,在下便要进招了。” 他这样逆来顺受的态度,引得天龙诸人十分不満,认为他简直丢尽了人。 只有韦明远不动声⾊,慎修与聂无双则隐忍住没出声。 ⾝边的韦纪湄忍不住道:“这家伙硬出什么头,简直在拆我们的台。” 他旁的杜念远却微微一嗤道:“凡事不可言之过早…” 杜素琼回头望了她一眼,低声道:“妮子!前夜言犹在耳,你又忘了。” 杜念远噤口无言,不再出声。 场中公冶勤已然献剑待发,哈吉泰只是傲然而立,毫不在意。 蓦而公冶勤踏前一步,剑奔门面,哈吉泰微微一笑,屈指一弹,铮然声中,公冶勤已经菗⾝后退,依然手捧着长剑,凝立不语。 哈吉泰哈哈长笑,探手正待反攻,公冶勤突然喝道:“回去拿兵器再来,你的空手⼊⽩刃不堪承教。” 哈吉泰闻言一愕,不知道公冶勤此言什么意思,因为他方才屈指弹剑,觉得对方剑气还劲,只是內力并不深厚,自己空手对忖,游刃有余。 公冶勤神⾊平静地抬起剑叶,探掌在上面一抹,然后一摊手掌道:“刚才我只要剑锋再⾼两寸,你的头就保不住了。” 哈吉泰往他手中一望,不由惊骇绝。 原来他手掌上赫然摊着一簇红⾊的短毫,正与他颔下的短须一般颜⾊。 慌忙一模自己的下颏,原来长约三寸的短须,不知何时已短了一寸。 公冶勤出剑,收剑,动作快若闪电,厅中人功力⾼若韦明远也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割下对方的胡子,而且还将那些短须粘在剑⾝之上,速度,內力,无一不臻上乘。 更妙的是只割一寸,使大家在仓促间都没有发现。 宇文都的脸已涨成酱⾊,厉声喝道:“回来吧,还站在那儿⼲什么,你就是拿了兵器,也打不过人家。” 哈吉泰沮丧地回座,公冶勤亦回到韦明远⾝前作礼道:“属下幸未辱命!” (似乎少了內容。) 杜念远又道:“她比我们大,她喜的人不是像你这样的孩子。” 韦纪湄跳起来道:“我快十九了!” 杜念远头摇道:“人的大小不在年龄上表现。” 韦纪湄道:“怎么样才算是大人呢?” 杜念远一笑道:“像你爸爸!” 韦纪湄又默然了。 杜念远睫⽑眨了眨道:“你⽗亲有一种自然的气度,他表现一切都令人尊敬,这才是大丈夫的楷模。” 韦纪湄忘其所以地道:“那么我呢?” 杜念远望了他一眼道:“你答应不生气,我就说。” 韦纪湄急忙道:“我不生气。” 杜念远乃正⾊地道:“你优柔寡断,永远都依赖着别人,你颓废,无病呻昑,从来没有振作过,你没有经过磨难,你经不起打击…”她愈往下说,他的头愈往下低,望着他那份可怜的样子,杜念远倒反而不忍心说下去了。 经过一阵难堪的沉默,韦纪湄突然抬起头来,握住杜念远的手,动地道:“谢谢你,念远,你像是一面镜子,使我真正地了解自己了…” 杜念远的手任他握着,低声道:“你不怪我直言无隐吗?” 韦纪湄道:“不!相反地我很感你,我想我也该振作一下了。” 杜念远神⾊一动道:“你想怎样振作呢?” 韦纪湄头摇道:“我不知道,念远,你比我聪明,告诉我该怎么做?” 杜念远想了一下道:“有一个现成的例子,你的爸爸。” 韦纪循不解道:“怎么!你要我也去创一个帮派。” 杜念远笑道:“不是的,你目前还没有那份才能,我是说你爸爸出⾝忧患,从挫折中造就了不朽的人格…” 韦纪湄释然道:“我懂了,你是说我也该出去历练一番。” 杜念远点点头道:“对了,到茫茫人海,莽莽江湖中去闯它一阵,立下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让人家知道你也是一个像你爸爸一样伟大的人物。” 韦纪湄被她起了雄心,慨然道:“对!我一定这样做。” ⾼兴了一阵,他又垂下头来道:“没用,爸爸马上就会找到我的,凭天龙派现在的力量,他要找我太容易了。” 杜念远道:“我替你写封信留给他,包他不会找你,一个像他那样的人是会懂得这种心情,也会赞成这种事情的。” 韦纪湄又⾼兴问道:“那么你呢?” 杜念远眨了一下眼睛道:“假若你不再讨厌我,我可陪着你一起走。” 韦纪湄奋兴地道:“那就更好了,在你智慧的辅助下,我们一定可以创下一番伟大的事业,绝不比我爸爸年青的时候逊⾊。” 杜念远庄重地道:“决定了?” 韦纪湄也庄重地道:“决定了。” 杜念远紧盯着问道:“梅姑呢?” 韦纪湄神⾊黯淡了一下,立刻又展开来道:“不管她了,好在她有⺟亲照顾着,等我有些成就再回来看她吧。” 杜念远挑挑眉⽑没有作声,神⾊间掠过一丝得意。 扫描,anxious man OCR, 独家连载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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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诸葛青云 更新于2016/10/5 当前章节22146字。看江湖夜雨十年灯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江湖夜雨十年灯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