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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江湖夜雨十年灯 作者:诸葛青云 | 书号:1969 时间:2016/10/5 字数:20251 |
上一章 惊神鬼震掌 动河山击拳 章四十四第 下一章 ( → ) | |
那老儿的一声暴喝,倒使梅姑发怔了。呆呆地抱着⻩英,不知如何是好。 老人的脸⾊依然很难看,声音却平和了一点,沉沉地道:“你把她放下来。” 梅姑惶恐地道:“老爷子,她受了伤,脸都擦破了。” ⻩石公轻叹一声,面上浮起怜惜之容道:“我知道,不过你还是将她放在地下好。” 梅姑莫名其妙,仍是手⾜无措地站着,因为⻩石公对这个孙女儿极是疼爱,今⽇不知何故变为不关心起来… 乔妫微笑道:“大妹子!你还是放她下来好,她被点了⽳,只有维持原来的样子躺着才舒服一点,你抱着她反而令她痛苦。” 梅姑这才明⽩,连忙将⻩英放下,同时还怜惜地替她拭去脸上的泪迹⾎污,一面轻声地道:“傻孩子,你怎么不开口说呢。” 乔妫轻笑道:“这孩子娇生惯养,要是能出声的话,恐怕早就喊得不可开了。” 梅姑一望手中的⻩英,才知道她还被点了哑⽳,伸手就想替她拍解。 乔妫平静地道:“大妹子,你不懂那手法最好不要胡来,免得解救不成,倒弄得她终生不能说话,那可是反害了她。” 梅姑略一审视,发现她所述不假,不由皱起眉头,以微带幽怨的口吻道:“这是谁那么狠心,对一个孩子下那种毒手。” 说着朝战隐望了一眼,在她的想法中,只有他会有那份功力。 战隐一无表示,乔妫却冷冷一笑道:“大妹子!是我。” 梅姑脸上一惊,不知如何是好,⻩石公沉着脸道:“小孙顽劣,多承夫人管教,不过…” 乔妫立刻揷嘴道:“岂敢!岂敢!这孩子很聪明,就是缺少教养。” ⻩石公的脸上涨成酱⾊,呼着气道:“不知小孙何处得罪了夫人? 乔用道:“她纵兽伤人。” ⻩石公寒着喉咙道:“以二位之能,谅也不至于为一头蠢兽所伤吧。” 乔妫微笑道:“那是自然,因此,这一点倒不算她的错,最大的过是她出言冒犯了神骑旅的首领,犯了大不敬罪!” ⻩石公怒道:“小孙久疏管教,此事容或有之,但是童言无忌,以二位之⾝份,谅不至于与孩童一般见识吧。” 乔妫冷冷地道:“首领宽宏大量,自不会同她计较,但是首领的威严不可不维持,自然只好由我代劳了。” ⻩石公脸上又青了一阵,但还是忍住道:“老朽代劣孙赔罪,请夫人⾼抬贵手如何?” 乔妫轻轻一笑道:“既是老丈出头讲情,我也不为已甚,再罚地躺一个时辰就算了。” ⻩石公的脸上真正地泛起了怒⾊,大声道:“老朽已经处处让步,夫人如此相,实在太过分了一点。” 乔妫亦将脸⾊一寒,又道:“神骑旅近在咫尺,老丈居然视无睹,收容我旅中之人,目下哪有我们…” 梅姑急声道:“姐姐!是我自动要⻩老爷子收容的。” 乔妫斜了她一眼道:“你不是帮中人,我说的不是你。” 徐刚急忙上前道:“夫人命令属下保护文姑娘,是以属下不敢擅离。” 乔妫对他微微一笑道:“你未离职守,我并没有怪你。” ⻩石公气极而笑道:“如此说来,老夫将他们收留下来,反倒做错了。” 乔妫冷哼一声道:“老丈既有传授他们功夫之能,这种做法自不算错,只不过传诸江湖,对神骑旅的名誉到底不大好听。” 梅姑歉疚地道:“老爷子!我们反而连累了您。” ⻩石公一摆手道:“没什么,此举早在我意料中,你们不过是适逢其会而已。” 乔妫突地失声笑道:“老丈知事甚明,只是尚有不到之处,神骑旅耳目遍及关外,⽩山黑⽔之间,几曾有我不到的地方。” ⻩石公一怔道:“这么说来,他们是你故意遣来的了。” 乔妫点头笑道:“不错,老丈自以为隐秘,其实岂能瞒得过我们的耳目,老实说,她们遇见⾕飞受制,一切都是我预先安排好的。” ⻩石公为之一怔道:“你怎知我一定会收留他们。” 乔妫笑道:“以心度心而已,老丈自恃役兽之能,当然不愿意⾕飞擅此道,不过老丈对于⾕飞尚不屑一搏,所以收留他们,想借他们以挫之。” ⻩石公为之一怔道:“夫人的确⾼明,只是夫人故弄玄虚,不知是何用意?” 乔妫道:“以为今⽇寻事之由,神骑旅从不出无名之师。” 此言一出,不但⻩石公、梅姑、徐刚感到意外,连战隐都微微一移⾝子,表示他心中之动。 ⻩石公想了一下又道:“夫人要找老夫⿇烦,大可利用其他理由,何必要费这么大的事呢?” 乔妫笑道:“此点说来也许不大光荣,但是我仍不惜一谈,早先首领虽得紫府真本,但是神功未就,并无必胜老丈之把握,所以我故意安排下一条缓兵之计,宽以时⽇,使首领得从容练功…” ⻩石公脸⾊大变,轻叹一声,半晌才道:“老夫携小孙秘居此⾕,与世无争,夫人怎地不肯放过我们。” 乔妫目视他有顷,片刻之后才道:“老丈这是违心之论了,神骑旅初创建之际,老丈不屑一顾,及至敝旅声誉⽇隆之后,老丈又因为虚实莫测,未敢轻视,其实在老丈心中,并未放弃争雄之念…” ⻩石公至此才真正地发出一声长叹。 乔妫又道:“其实老丈若早⽇采取行动,敝旅绝对不堪一击,老丈未能及时施宜,是受自大之愚,三月前老丈若有所行动,尚有一半胜望,老丈又坐失良机,乃至养痈贻患,今⽇老丈悔之已晚矣。” ⻩石公脸上一阵菗搐,十分难看,半晌才一跺⾜,只踏得山石飞。 乔妫看得微微一笑又道:“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今⽇我们若不前来,老丈也不会久保缄默,不出半载,老丈也会找我们的,老丈承认我的话吗?” ⻩石公默然片刻,才轻轻一叹道:“老朽自负一世,今⽇才遇见真正⾼人,功夫⾼低,老朽尚未认识,但在料事知人,老朽深许夫人为天下第一。” 此时梅姑与徐刚脸上皆浮起一阵失望之⾊。 乔妫笑对梅姑道:“大妹子!世道人心都是这会子事儿,你想该明⽩些。” 梅姑掩脸暗泣,十分伤心,乔妫又笑道:“整⽇长相思,千里晤檀郞,今天好不容易会了面,你怎么毫无表示呢?” 战隐又动了一下,梅站却哭着走至一旁,心中千头万绪,百味俱集,竟不知如何是好。 徐刚摇了头摇,也是感触万端。 ⻩石公看了二人之状,苦笑道:“夫人真厉害,老朽数月工夫,在他们二人心中树立的一点好感,竟被你三言两语摧毁无遗。” 乔妫冷静地一笑道:“老丈损失犹不只此,令孙女不能言,耳能听,从今之后,对你这祖⽗尊敬之心,恐怕也要大打折扣。” ⻩石公然怒道:“夫人锦绣才华,固然令人钦佩,但是专以这等毁人为乐,恐怕上⼲天和,也不会有好结果吧。” 乔妫轻笑道:“我不在乎,不过老丈自己也要负责任,物必虫生而后腐,假若老丈真是具有避世⾼隐的怀,别说我们不敢前来轻犯,就是来了,我说尽三车好话,也动不了老丈一丝⾼风亮节。” ⻩石公狠狠地盯了她一眼道:“你毁得我够了,现在说你的来意吧。” 乔妫道:“事理颇明,老丈放不过我们,神骑旅也不容许另有武林⾼人揷⾜,今⽇之势,已难并立!” ⻩石公忽而朗笑,接道:“容忍你们到现在,的确是我的失策,但是我不信你们今天真能收拾得了我。” 战隐突然跨前数步道:“不是猛龙不过江,我们既然来了,当然就有把握。” ⻩石公瞪视他一眼,口角露出一丝鄙夷的笑容,道:“阁下不过娶了好老婆,要是光凭阁下这份人才,老朽永远也不会将你列为对手,你发招吧。” 战隐被他骂得脸上一红,羞惭之心顿发,厉声叫道:“老匹夫!你别太狂了,本座今天就给你点厉害尝尝。” 说完振腕就是一拳直攻中盘,⻩石公轻轻一笑道:“这种功夫资格只够跟小呆子过招。” 宽大的袍袖一拂,遥隔尺许,已将他的拳风顿住。 然后回头对那头金猱道:“小呆子!你来会会这位大首领。” 战隐城府很深,表面上含愤出手,守际上只用了三成功力,目的仅在试探,所以被⻩石公一招拂开,望之好似吃了一点亏,却将⻩石公骄敌之心引起。 那头金猱闻唤之后,立刻纵⾝而出,站在战隐之前,伸臂掳腿,一派猴急的样子。 ⻩石公见状又讥讽地道:“小呆子,你别紧张,人家是方今一代名家,你要慢慢领教才对。” 金猱闻言果然又收起猴急之状,拱起⽑手,对战隐作了一揖,然后一⾜立独,取了一个童子拜佛的势姿! 战隐平静的脸上毫无表情,慢慢地收手,说道:“台端说得不错,本座乃一派之尊,岂可与兽类相争雄。” 说完退后了两步,⻩石公一言不发,嘴角仍是含着冷笑。 金猱的姿式不变,依然在等人出斗,场面上现得很沉默。 乔妫等了一下道:“龙強没有来,只好由我出手了。” 语气十分冷峻,徐刚在一旁受不住,闪⾝而出拦住她道:“夫人请准属下接这一场。” 乔妫冷冷地瞥他一眼道:“你方便吗?” 徐刚脸上一红,硬着头⽪道:“属下与⻩老爷子虽有授技之德,却无师徒之分,此⾝仍在帮中,当然要为帮中效力,夫人千金之躯,怎可轻易与兽类手。” 乔妫突然改为和婉,轻声道:“徐刚!我还是可以信赖的,谢谢你了。” 徐刚虽然脸上红红的有些惭意,但立刻被发自內心的忠诚掩盖了,毅然地踏步向前,乔妫将他拉住以极低的声音问道:“你知道它的底细,有把握吗?” 徐刚红着脸低声道:“属下跟它过招,此物⽪坚⾁厚,动作如风,属下毫无一点把握,惟期満腔热⾎,上报夫人。” 乔妫点点头,在他耳畔低声地说了几句,徐刚也点了点头,站至金猱之前。 ⻩石公见状冷笑道:“徐刚,你我尚有数月相处的情谊,我不忍见你⾎溅此地,你明知道小呆子的能耐,勉強出什么头呢?” 徐刚顿了一下道:“在下⾝不由主,请老爷子原谅。” ⻩石公哼了一下,不作一声。 徐刚劈出一掌直击金猱的部腹,金猱裂嘴一笑,动都不动,让他的掌打实。 “波!” 金⽑一阵飘拂,金猱毫无所伤,它的长臂却朝徐刚的门面抓来。 徐刚一低头躲开,人影倒窜出去,金猱不肯放松,吱的叫了一声,探爪紧迫而至,果真迅速异常。 说手也许不算妥当,徐刚的每一招攻过去,金猱都是硬受的,因为它一⾝坚逾精钢,对那些打击本不在意。 反之徐刚叫苦了,他庞大的⾝躯却要时时闪避它的利爪,那三尺余长的长臂,加上爪指⾜有四尺多,又快又急,抓空在地上时,常带起不少碎石,直把个徐刚累得浑⾝是汗,息不已。 打了三十几招,徐刚已无攻击能力,在金⻩的爪影中,处处受制,不过小呆子好似给他留了一分余地,所以他还能支持下去。 梅姑已忘记了哭泣,紧张地在一旁观看着。 战隐与乔妫一无表情,好似对战局全不关心。 ⻩石公却有了怒意,大声喝道:“小呆子!不许徇私,杀了这不知进退的匹夫。” 金猱闻喝之后,底下长腿突探一下子就将徐刚绊倒下来,然后长臂直抓门面,意在挖出他的眼珠子。 梅姑尖叫一声,双手掩目,不忍卒睹。 ⻩石公面含笑意,颇为奋兴。 突然咬的一声尖叫,金猱的长爪在离徐刚眼前寸许之际,金⻩的⾝躯忽然前冲,凌空飞了丈许,叭咯一响,倒地不动! ⻩石公吃了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无法相信眼前的事实。 徐刚在地上一跃而起,对乔妫一躬⾝道:“夫人见闻渊博,属下幸不辱使命!” ⻩石公厉声叫道:“徐刚!你用什么鬼计,暗算小呆子。” 徐刚尚未答话,乔妫已抢着说道:“你放心,它没有死,只不过受了伤,这等天生异兽,杀了太可惜。” ⻩石公怪叫道:“我不信那匹夫会伤得了它?” 乔妫冷笑道:“老丈别以为这披发金猱了不起,天下没有十全十美之事,当然也不会有至坚至強之物,攻其刚不能及处,自然一击成效。” ⻩石公怀疑地道:“夫人知道它的弱点何在?” 乔妫冷笑不语,徐刚开口道:“夫人适才告诉我,必须乘它疏于防备之际,攻它的舡门,是以我故意跌倒,它乘胜进击,长尾开,我就势踢了一脚…”” ⻩石公脸⾊嗒然若丧,一言不发。快步走到金猱⾝畔,仔细地翻动它的⾝体,満脸俱是怜惜之容,喃喃地道:“小呆子!我太大意了,你吃苦了吧…” 金猱在地上痛苦地摇头摇,眼中却流下了泪⽔。 乔妫却突地走到⻩英的⾝畔,伸手将她的⽳道一起拍开,然后道:“你看见了,你爷爷对那头猴子比关心你多了!” ⻩英疲弱地坐在地下,大大的眼睛里流下了泪⽔,紧咬着嘴不作声。 ⻩石公闻声回过⾝来,对乔妫沉声道:“夫人真厉害,一个机会都不会错过。” 乔妫亦沉声回答他道:“不错!任何一点可以利用的时机,聪明人都不应放过,而且我要杀一个人时,就彻底地毁定了他。” ⻩石公为她犀利的语词挫得一顿,片刻才道:“你是个绝顶的聪明人,也是个无双的毒妇。” 战隐横⾝而出,怒声道:“不许你骂我的子。” 乔妫轻轻一笑,梅姑神⾊一惨。 ⻩石公望着乔妫苦笑一下道:“阁下实在是天下最幸福的人,这一朵最毒的花可以毒死任何人,却一心一意地点缀你的生命…” 战隐怒意更甚,厉声叫道:“你再胡说,我立刻就使你尸横就地,你赶快认错。” ⻩石公想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我错了,受那朵毒花毒最深的就是你!” 战隐忍无可忍,骈指点向他的前,这次用上八分力气,⻩石公依然用袍袖一拂,这次可不像第一回那么轻松了。 战隐的指风虽被拂开,可是⻩石公的⾝子却被带开两步。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后,他的手上只剩下了半截袖管。 ⻩石公微一怔神,然后才大声吼道:“⾼明,⾼明,原来阁下还蔵了私。” 战隐不答话,埋首又是一招攻进。 这一招手法绝速,分击他五处大⽳,⻩石公猛一旋⾝,滑开了数尺,战隐如影随形,也跟了进去。 两个人的动作都在乎一个快字,快若闪电,疾若光影。 梅姑与徐刚的眼都花了,他们只能分辨出两个人影是谁,那是因为战隐着黑⾐,⻩石公穿⻩袍,否则连谁是谁都看不出来。 梅姑的神情很奇特,奇特到难以刻画。 徐刚则是一派钦服与惊惧,因为他发现首领的功夫更精纯了。 乔妫则漠然地凝视着,脸上仿佛一无表情,不过若是有人在旁敏锐地观察的话,可在她的目光中看出一丝焦灼与不安。 这证明了场中二人的功力与招式都在伯仲间。 约摸经过一盅茶的时间,拼斗的两人手已近五百招。 这是个不了之局,战隐用尽了紫府秘籍上一切怪异招式,却发现⻩石公卒能化解掉,不过他不是挡掉或闪掉,往往在战隐攻出一招之后,⻩石公必有一着同归于尽的狠招反攻。 战隐不想那样做,只有返招自救,这样他每一式都要化两式的时间,也要多费一倍精神。 又过了一阵,战隐有些不耐烦了,蓦而清叱一声,双掌连拍接连攻出九掌,这九掌望去似以同一势姿拍出,然而因为他的⾝形在急转,所以攻出的部位就不相同了。 ⻩石公初时一怔,力接六掌以后,他好似已有回攻之策,挨至战隐第九掌则,嘴角露出一丝狞笑,蓦地反点一指。 战隐反手一推,发觉指劲虚空,毫无力量,指骨应手而折。 可是⻩石公的另一手已于同时点向他的际。 这两招由于动作很大,使每一个人都看清楚了。 间致命大⽳,战隐已必无幸理。 梅姑惊叫道:“纪湄…” 她的叫声太迟了,战隐吭得一声,双手下垂。 ⻩石公狞笑一声,翻掌又击得他的天灵,这次连乔妫都惊叫起来了。 突然,仿佛有奇迹似的,战隐垂下的双手举了起来,合掌朝外一分,结结实实地印上了他膛。 ⻩石公大吼一声,⾝躯倒撞出去,口中⾎如泉噴。 梅姑飞⾝扑前,本来她是出去接战隐的,却捧住了⻩石公的⾝躯。 乔妫一飘⾝到了战隐的⾝边急问道:“你的怎么样了?” 战隐神态安然,用手抚了一下被点之处,摇头摇道:“有点痛,大概半寸之內,已无完肤!” 乔妫不放心,立刻低头看去,见他的⾐衫已被指劲透穿,被点之处,肌肤化作乌黑,这一片向完全死了,不觉咦了一声,面有惊容。 战隐微微一笑道:“你大惊小怪些什么,难道忘了第七十页第六行了!” 乔妫惊呼道:“你…你将移⽳大法练成了?” 战隐含笑道:“是的!爸爸早年给我的基扎得很稳,练到上个月,我就觉得还可以更进一层,不过没把握,方才给这老头子一,我不自然地运用出来。” 乔妫轻轻地一按心口道:“你为什么不早说,害我自担心了一阵。” 战隐促狭地一笑,反过头去看梅姑怀中的⻩石公,只见他脸如淡金,⾎⾊染満了颔下的⽩髯,紧闭双目,戾气不减。 乔妫也趋过来道:“他怎么样?” 战隐点点头道:“他确实不错,尤其是那些招式,处处占先机!” 乔妫道:“他每一招都是拼命的招式…” 战隐头摇道:“不然!非⾝经不会了解,他每一招虽在拼命,假若我存了同归于尽之心,势必上其大当,他的手臂在招式用老之际,总会突然加长两寸,所以迫得每次都要返⾝自保,才能挡过…” 乔妫道:“难怪我看见有几招他只取你的不重要部位,你也慎重其事的躲开了,我还以为你仓促间使不出紫府护体真气呢!” 战隐微笑道:“我何至于那么差劲,梅姑,他死了吗?” 梅姑翻了一下⻩石公的眼⽪道:“没有!不过內脏易位,受伤很重。” 乔妫脸⾊一动道:“我对紫府秘籍估计太⾼,却不知世上还有更強的招式,看来你得注意些。” 说着脸转向战隐,目光中掠过一阵寒意。 战隐踌躇未决,梅姑已明⽩那意思急道:“姐姐!你要杀他?他现在已经没有抵抗能力了。” 乔妫微笑道:“我没有那意思,不过你这样扶住他不行的,他的气⾎凝结,极易瘫痪,应该赶快替他推拿一下。” 梅姑颇知医理,一听这话不错,立刻将⻩石公放在地上,伸手替他在前慢慢地推动,才推四五下,⻩石公蓦而将眼睛一张,喝道:“毒妇,你好狠的心。” 冲口又是一口鲜⾎,噴得梅姑一⾝,原来他的內脏受重击,仅有一丝相连,梅姑一阵推拿,全部都碎断了。 鲜红的⾎印在月⽩的衫子上,显得分外地刺眼。 梅姑愕然住手,只见⻩石公已经气若游丝,不由得惊叫道:“老爷子,您怎么?” ⻩石公微弱地睁开眼睛,低声地道:“我不中了,方才你是好心,替我,却不知反而将我的內脏速加破碎…不过在临死前,我有几句话要告诉你,你宅心善良,无城府,最好远离那毒妇,否则迟早你会受她害的…” 乔妫冷笑道:“老杀手,你自己才是毒蛇,临死却咬人一口!” ⻩石公翻⽩眼珠膘了她一眼道:“善泳者死于⽔,你现在尽管得意,但是将来总会自食其果,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劝你还是为自己打算一下…” 乔妫还没有开口,⻩石公的眼已经闭上,口中鲜⾎直涌,气息也微弱了… 梅姑伏尸痛哭失声,菗噎着道:“老爷子!是我杀了您…” 乔妫在旁冷笑不止,突然一边的⻩英走了过来,拉着梅姑的膀道:“文姑姑,别怨自己了,杀死我爷爷的是那个女人不是你,她明知道我爷爷的伤势,却叫你替他…” 梅姑抬起眼睛望着乔妫道:“姐姐!是这样吗。” 乔妫不理她,却望⻩英一望,冷冷地道:“小妹妹,你爷爷死了你都不难受?也不想报仇?” ⻩英勇敢地回瞪她一眼,语气变得冷冰冰地道:“爷爷死在他自己的名心之下,我用不着替他报仇,也不想替他报仇,可是你今天欺负了我,我会永远记住的。” 这女孩子年龄虽有十一二岁,可是她由天真转为冷漠的态度却令乔妫感到心中一寒,冷笑着道:“你想怎么样呢!” ⻩英一昂脖子,坚决地道:“我有一⽇总会叫你吃尽苦楚而死。” 乔妫脸⾊一变道:“你认为你有那个机会吗?” ⻩英倔強地道:“有的,我把这件事当作我今后一生的目的,除非你不…” 乔妫脸上透出塞意,目中隐着杀机,缓缓地举起手道:“你想得不错,我不会让你有今后了。” ⻩英傲然而立,毫不畏惧,徐刚想要上前阻止,可是没有动。 梅姑将⾝子挡在⻩英前面,带泪急声道:“姊姊!您不会对这孩子的话认真吧。” 乔妫冷冷地道:“会的!这孩子像我小时候一样,所以令我担心。” 梅姑望她举起手,将⻩英拉得更近一点,哀求道:“姐姐,您饶了她吧。她只是个小孩子,我敢担保她那些话是一时气愤。” ⻩英突然在她怀中一挣而出道:“文姑姑!你不要替我求她,我不会改变心意的。” 乔妫冷冷一笑道:“大妹子!你看如何,你总不会要我睡不安宁吧。” 梅姑面对着两个极端的人,急得没了主张,转向战隐哀求道:“纪湄!我求你说句话吧,请姊姊饶了那孩子。” 战隐刚想开口,乔妫回头对他道:“你杀了她爷爷,虽然她说不报仇,你信得过吗,斩草不除,想想你⽗亲的一生。就是最好的教训。” 战隐脸⾊一动,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道:“随你的意思吧,你的见解比我远。” 梅姑愤然叫道:“纪湄!原来你是这种人。” 战隐淡淡一笑道:“不错!很令你失望吧。也许从前我不是这样的,可是近来的遭遇,使我对江湖的事情有了警惕,尤其是我爸爸的事使我得到教训。” 梅姑愤怒地道:“韦伯伯一生恕人,尽管仇人遍天下,却没有人害得了他。” 战隐微微一笑道:“我不能比我⽗亲,他一生中有许多异遇,也有许多的女人倾心相爱,在危难帮助他,我没有他的运气,因此不得不慎重,而且我也不想像他一样,时时在人家的暗算中生活,所以我主张先发制人。” 梅姑粉脸变⾊道:“纪湄!你变了,变得不像韦伯伯的儿子,你估辱了他的英名。” 战隐脸上微微泛起了怒意,沉声道:“我叫韦纪湄,是神骑旅的首领,并不只想做太神的儿子就満⾜了。” 乔妫赞许地望了他一眼,徐刚则満脸俱是惊疑之态,现在他才明⽩首领的真正的⾝份,但是又实在难以相信。 战隐又冷冷地道:“我们的亲事原是爸爸做的主,我不想负你,因为我们究竟有过一段谊,假若你所希望的是一个像我爸爸的人,你必须再费心另去找一个!” 梅姑脸上涌起一阵绝望,颤着声道:“我不要找了,我对男人灰透了心,远姐姐!你连我一起杀了吧。” 战隐垂下了头不语,乔妫却淡淡地道:“我不会杀你,虽然我知道你此来的目的,名义上找纪湄,骨子里却是为监视我们,假若你对于我的话,比萧环的话更想听得进一点,我们之间就会愉快得多,可是我仍不会杀你的,杜念远愿意落任何恶名,却不会做一个醋娘子。” 梅姑突地一收凄容,凛然道:“环师姑叫我来感化你们,我承认我失败了,我败在你手中,因为你安排得我始终无法与纪湄接近,否则他受你的毒绝不会如此之深。⻩老爷子说得不错,你是个毒妇,天下最毒妇人心,这句话是为你而设的。” 乔妫浅浅一笑对战隐道:“纪湄!你承认这句话吗?” 战隐抬头望她一眼,没有回答。 梅姑痛心地移了两步,依然靠近了⻩英,含泪道:“我中了你的鬼计,替你作了刽子手,断送了⻩老爷子的生命…” 乔妫忽地尖声大笑道:“这句话倒是不错,不过你的想法还不够透彻,当你投⾝此地之时,你已注定了这老头子死运,不!当你离开那座庄北上之时,你已经成为我的工具,若不亏你们勒住了⻩石公,说不定这老头儿一冲动,那就坏了我的大事了。” 梅姑切齿骂道:“你是毒妇。” 乔妫笑道:“我不反对这称呼!不过⻩老头子也不是好人,他要在武林得了志,所作所为,也许比我们更不堪。那时他必成为你最敬仰的韦伯伯的死敌,而我们呢,至少还顾念着一点亲情,不会对付天龙帮的。” 梅姑一阵愕然,泪落如雨,生意全灰,哭着道:“你将我与这个孩子一起杀死吧。” 乔妫头摇道:“我说过我不杀你,却不会放过她。” 梅姑抱住⻩英道:“不杀我别想杀她。” 乔妫比着手势冷笑道:“你那点本事还不够说这种话,那怕你们合成一体,我也有办法将她分出来。” 梅姑厉声道:“只要你杀了她,我就立刻自裁,你还是脫不了责任。” 乔妫略一停顿,望着战隐,他漠然全无表情。 乔妫蹙着眉头道:“你的意见怎么样?” 战隐头摇道:“我没有意见。” 乔妫道:“小不忍则大谋,你必须表示意见。” 战隐想了一下才低声道:“杀吧!反正我们已尽心,她一定要想不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乔妫笑了一下,移步走近二人。 梅姑双目圆睁,毫无抗拒地等待她出手。 徐刚叫道:“夫人…” 乔妫停步回⾝道:“你有什么事?” 徐刚嗫嚅地道“一个孩子究竟难成大事。” 乔妫道:“现在是孩子,将来不会是孩子了。” 徐刚道:“她祖⽗几十年苦研,犹不能敌首领旦夕之功,夫人又何惧乎一孩童?” 乔妫忽发异声道:“你是北五省绿林总飘把子出⾝,应该知道江胡上的事,一着之疏,终⾝之患,你明⽩这意思吗?” 徐刚低声道:“属下明⽩!” 乔妫又道:“那你还要我放过这女孩子吗?” 徐刚痛苦了一阵,才低声道:“属下⾝在帮中,应该为首领及夫人着想,夫人请动手吧。” 乔妫道:“假若我请你代劳呢?” 徐刚颤着声音道:“属下在理不敢推辞。” 乔妫尖刻地道:“可是你心中并不愿意。” 徐刚恳挚地道:“不错!可是属下⾝受夫人知遇之恩,杀⾝莫报,绝无选择余地。” 乔妫用手一挥道:“好!你执行吧!要⼲净利落。” 徐刚沉着脸,慢步上前,徐徐地举起手掌。 ⻩英望着他凄楚一笑道:“徐伯伯!若是真论打起来的话,你不一定杀得了我。” 徐刚点头道:“可能!不过我奉命行事,一定要完成任务。” ⻩英哀叹一声道:“我逃得过你逃不过别人,还不如死在你手里算了。” 徐刚噙着泪珠,一掌对准她的顶门拍去,确是用⾜了全力,因为他实在不愿意再使她受痛苦磨折了。 ⻩英闭目受死,果然全无抗拒之意。 徐刚的掌刚要拍实下去,突有另一股巨力将他的手掌撞歪出去。 徐刚猛然惊视,发现乔妫站在他⾝边,诧然道:“夫人,您是做什么?” 乔妫轻轻一叹道:“我实在不想迫你做不愿意的事。” 徐刚低声道:“夫人要自己动手?” 乔妫头摇道:“不!看在你们份上,我想放过她算了。” 徐刚大出所料,有点不相信地道:“真的?” 乔妫微微作⾊道:“我几时对你讲过假话。” 徐刚心中大受感动,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乔妫又道:“神骑旅中只有你与龙強可寄重任,我为了大局,绝不愿你们心中感到一丝别扭。” 徐刚感莫铭,徐徐地道:“夫人不在乎⽇后的⿇烦吗?” 乔妫慨然道:“不在乎!” 徐刚屈下一膝,恭声道:“属下今后惟肝脑涂地,才得以报夫人。” 乔妫扶了他起来道:“人之相知贵在心,我们大家都放在心中好了。” 徐刚站了起未,沉声对⻩英道:“英姑娘!今天我在夫人前为你留下这条命,⽇后你要是对夫人有所冒犯,我必定拼了命保护她,那时候我可不能对你容情了。” ⻩英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 梅姑瞅了战隐一眼,牵起⻩英的手道:“我们走吧,离开这地方。” ⻩英默默地过去抱起地下的金猱,乔妫冷冷地道:“其实你可以不必离开,我既然放过你,就不会食言。” ⻩英也冷冷地道:“不!我还是离开,这地方我住烦了。” 乔妫哼了一声道:“你还是不放心吧,其实我真要留难,那你怕是天涯海角,你也躲不了。” ⻩英回头道:“现在我年纪小,处处都不如你,可是我相信将来一定会赶上你。” 乔妫冷笑道:“那倒不错!我一直希望有个较智的对手,我衷心希望你成功。” 梅姑走到⻩英⾝边道:“我跟你一起。” ⻩英点点着,梅姑又道:“小呆子可以带着,大呆子怎么办呢?” ⻩英嘴角一撇道:“杀了它,那东西可恨极了。” 梅姑一怔,⻩英忽而又笑道:“我们不能带着它,留在这儿没有人管辖,不如杀了好。” 梅姑回头对乔妫道:“你肯收留它吗?你们参加泰山大会时,⾕飞若是使着野兽逞能时,还可以用得着它。” 乔妫头摇道:“我不需要。” 梅姑无可奈何地对⻩英道:“那么大的猛兽,杀之殊为不易,” 乔妫道:“我们可以代劳,第一次我没杀死它,心中始终还感到遗憾。” ⻩英却冷冷地道:“不必了,祖⽗已经教了我制它之法,他认为兽难测,随时随地都可能发作,所以预先在它⾝上施了毒药,我只需要加以引发就是。” 说着转⾝朝⾕內走去,梅站也跟在她后面去了。 望着她们一长一短的背影消失,徐刚忽然道:“夫人,我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很可怕。” 乔妫道:“不错,她由天真转为沉只是片刻之间…” 待利道:“这女孩子长大之后,可能会做出许多可怕的事。” 乔妫道:“有这种可能!她受的刺深,不过咎不在我们,这责任该由他负的。” 说着用手指了地下⻩石公的尸⾝一下,徐刚道:“是的!她的⽗⺟早死,与祖⽗相依为命,突然发现⻩石公对她的关切竟不如一头野兽时,她自然大感失望,转而对一切都怀恨了。” 乔妫微笑道:“你可是后悔方才的决定了?” 徐刚点头道:“夫人知人着照,属下先前为她请命,只觉得她是一个茬弱的孤女,与属下又有一段情谊…” 战隐道:“现在补救还不算晚。” 徐刚应声道:“属下愿意再去一次。” 战隐笑着道:“不必了!此地虽无外人,我们说话却不可背信,而且有文姑娘伴着她,多少会给她一点良好的影响。” 乔妫看了他一眼道:“梅姑本质是温柔的,不过刚強起来,会出乎你意料之外,由她在⾕飞那儿受了点侮辱,就立誓报复上看来,你对她的了解实在不够。” 战隐一怔道:“你倒是清楚她。” 乔妫大笑道:“我看人从不会错,要不然我也不会安排她走这条雪路了,龙強在这儿悉极了,我为什么不派他护送。” 说着见两个男人脸上都不大自然,迅速庒住笑声,对徐刚道:“你是觉得被愚弄了。” 徐刚正颜道:“不!属下深佩服夫人安排预料之神奇,只是属下无能。” 乔妫道:“那倒不尽然,你稳住⻩石公,使首领能从容练就神功,除此心腹隐患,算起来有功无过!” 战隐深叹一口气道:“我知道你一切都是为了我,只是…” 乔妫冷笑道:“只是把梅姑气跑了对不对,那是你自己说话太决绝,并不是我的本意。” 战隐微叹道:“你别多心了,对于梅姑,我一向都只有道义上的责任,趁着错误没有太深以前,大家解决了也正好,而且这是她自己绝我,爸爸也不能怪我。” 乔妫正要开口,忽然瞥见徐刚脸上的惊容又起,忙道:“徐刚!你知道我们是谁了。” 徐刚惊容道:“属下不久以前才知道的。” 战隐褪下人⽪面具,露出俊秀的面目道:“你发现我只是一个年青人时,心中很是失望吧?” 徐刚肃然地道:“不!首领雄才大略,英俊超人,属下尊敬之心,有增无减。” 战隐见他的确出乎真心,才微笑着戴上面具寒着声音道:“目前我还不想揭露⾝份。” 徐刚听得⾝上一打寒襟,恭⾝道:“属下从现在起自己也忘了这件事,若有违反,愿受重裁。” 乔妫柔声道:“那倒不需要,你记在心里就是了,龙強还在山下等着呢,你先去通知他一下,叫他把马匹准备好,我们就下来。” 徐刚应了一声,立刻作礼告退先行。 乔妫望着他的背影,得意地一笑,战隐道:“你又将他收服了。” 乔妫道:“这还是为你,有这两个死土,胜于百万雄兵。” 战隐微笑了一下,开始用风翎在地上挖坑,准备埋葬⻩石公的尸体。 乔妫皱眉道:“一个死老头子,你对他那么尽心做什么?” 战隐笑着道:“虽然他骂了好几句,人死不记仇,何况他实在是我所遇最強的对手,这样也算是表示一点敬意。” 乔妫不说话了,战隐将坑掘好,拖进⻩石公,一面用脚将碎土踢进去,一面又道:“你真沉住气,这件事一直在瞒着我。” 乔妫正容道:“先不告诉你是怕分你的心,后来不告诉你是为壮你的志,老实说我始终没把握你会赢他,这次也是硬着头⽪来的。” 战隐一笑道:“我也没使你失望吧?” 乔妫也是一笑道:“别吹了,你也不过靠着巧计奏功,真要讲招式你还是输的。” 战隐涎着脸笑道:“这都是夫人熏陶之功了,常跟你在一起,多多少少总也学会了一点。” 乔妫呸了一声,用手指着⾕后道:“谁是你的夫人?你的夫人在后面!你们口头上算是分了手,但名分俱在,她随时都可以回来的。” 话刚说完,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惨厉的哀啸,那是人熊濒死前的呼吼,两个人都不噤为之一惊。 离泰山之会只有一个月的期限了,天下武林都掀起一阵大动。 少林寺的练技场上,掌门长老涤境大师正面⾊肃穆地指挥着一个大阵式。 参加演阵的都是一些年届古稀的老僧,由年龄及所表示的功力上,证明他们都是寺中的一代好手。 这些人在寺中的⾝份何等超然,可是此刻在场中,他们更表现出恢宏的气度,长袈裟的⾐角飘拂,拳掌错,却不闻半点声息。 涤境在旁默默地督促着,直等到一个时辰过去,他才一举手中绿⽟如意权杖,阵式立即停止,十六个老僧各自站在方位上,分毫不差。 涤境枯瘦的脸上浮起一个淡淡的微笑,然后才以低沉的声音道:“师弟们辛苦了!” 十六老僧一齐躬⾝合十,由为首一个代答道:“多谢掌门,这是弟子们分內的之事!” 涤境用手一摸颔下的长须点头道:“难得师弟们如此齐心,一月后的泰山丈人峰大会,本派虽未与人订约,然而这是一次武林正琊之争,本派自难袖手,何况…” 说到此处他的声音也有些哽咽,瘦脸上浮起愤容,宏壮地道:“何况还有涤尘师兄的深仇待雪,少林虽不愿介⼊武林是非纷争,不过百年来的令誉亦不容遭受一丝辱凌。” 那为首的老僧立即躬⾝道:“弟子们理会得,请掌门人不必悬心。” 涤境点点头,绿⽟权杖又轻轻一挥道:“今天到此为止吧,四象阵法已经够纯了,只是达摩七大武功尚未能至透彻之境。”这时在一旁等候的轮值弟子才敢过来,躬⾝通报道: “启禀掌门,峨嵋掌门人明心师太在大殿中求见!” 涤境微讶地道:“她来了多久了?” 那弟子恭敬地道: “有一会儿了,现由知客师伯陪坐奉茶。” 涤境点头道:“我这就去,吩咐厨下准备客斋。” 那弟子答应一声,行礼退去,涤境却一径向前殿而去。 明心见他进来,连忙起立合十道:“掌门人久违了。” 涤境也合十答礼道:“师太客气,老袖未能恭,殊为失礼。” 大家寒暄几句,重新坐下,早先陪侍的知客僧侣己肃声退去。 明心开口道:“听说掌门人方才在督演功阵,看来这次贵派是不愿置⾝事外了。” 涤境道:“不错!少林因涤尘师兄惨死文抄侯之手,无法再保持中立,贵派呢?” 明心默然片刻才道:“峨嵋⾝受韦大侠之德,于理无法坐视,再者为清门户,也不得不出头一搏。” 涤境知道她说的是⾕飞,不噤轻叹道:“江湖恩怨,本来不关我们出家人的事,但是人事牵变,我们还是被卷进去了。” 明心道:“贫尼却不作如是观,佛说我不⼊地狱,谁⼊地狱,这次泰山之约,虽是韦大侠一人自⾝恩怨,但是方今琊道人物,几乎全部都在其中,我们本着仗义锄好的武林精神,理应尽一分力。” 涤境点头笑道:“还是师太想得透彻。” 明心谦逊地一笑道:“大师过奖了。” 两位佛门⾼人在相视一笑中,心意中得到一种默契,是他们这次卷⼊江湖是非,于情于理,都是当然之事。 在天龙⾕总坛中。 韦明远在出乎意料的心情下,接进了朱兰。 虽然她是梵净山的人,却又因为是掌门夫人,所以其他人在略事问候外,纷纷都告退了,只留下他们二人在室中。 韦明远含笑道:“兰妹!你跑一趟大內够辛苦了,那枝⽟笛能用吗?” 朱兰芳容略见瘦削,笑着头摇道:“我不太清楚,山主回山后,立刻到后山去勤练了,大魔引的威力至巨,因此我们没有人敢去打扰她,不过想来总不会有问题吧。” 韦明远笑道:“为了我一个人,将大家都累着了。” 朱兰淡然一笑,没有做声。韦明远等了一下又问道:“小兰跟小如都还好吧?” 朱兰笑道:“你还记得她们,我始终感到她们不像是你的孩子。” 韦明远歉然地道:“我也许不回说是个好⽗亲,不过我并没有忘记过她们。” 朱兰道:“什么时候?” 韦明远道:“在我一人独处的时候,我常会想起你,想起她们,那时我实在讨厌这江湖生涯,也特别怀念起家来。” 朱兰奇怪地道:“你也会有那种想法?” 韦明远道:“怎会没有?我也是一个人,半生⾜迹遍及天下,游历过一切美好的胜境,却遗漏了一个最好的去处。” 韦明远轻轻一叹道:“家!温暖的、宁静的家,年年跃马长安市、客舍似家家似寄,我仿佛从未尝过那美好的滋味。” 朱兰轻轻一笑,又微微地一叹道:“明远!你实在太忙了,不过这也怨不得你,但愿我这次来能给你満⾜一点缺憾。” 韦明远诧异地望着她,朱兰淡笑着又道:“我这次把孩子都带出来了,在离此不远的地方,我赁下了一所田庄,希望你在行期之前,能菗出几天时间,跟孩子聚聚。” 韦明远动地叫道:“兰妹!你设想得真周到。” 朱兰徐徐一叹道:“也许我这种做法很不吉利,仿佛你这一去就不能回来似的,不过我们既然做了你这天下第一奇人的家属,不得不随时准备接受那一大的来临,因此我不得不挑了你最忙的时候来,因为我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机会。” 韦明远呆了一下,才握着她的手道:“谢谢你,兰妹!我想明天就跟你去,在那儿盘桓五⽇,然后就打点启程赴约,就是这一回我真的遭遇不测,我也不会有遗憾的了。” 朱兰菗回了手,噤不住腮边泪落如雨,韦明远将她揽了过来。 静静的室中洋溢着一片凄凉的温柔。 窗外飘出一个轻微的叹息,韦明远闻声推窗望去时,遥遥地看见萧环孤独的背影,像一头孤独的哀雁,一下子就消失在屋角。 泰山之会近了。 韦明远率着天龙帮众在前一晚抵达丈人峰下。 只是广阔的丈人峰上,遍悬着无数小红灯。 怵目惊心的红灯是他江湖生涯的开始,而今夜的红灯,却在暗暗地启示着他江湖生涯的结束。 韦明远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皱眉问旁边道:“这地方是谁布置的?” 慎修笑道:“不清楚,据属下所知,掌门人所约的对头,现在俱未到达。” 峰顶蹄声急飞,窜来一条黑影,到得临近,才发现他是神骑旅的副首领龙強。 韦明远一愕道:“你们倒来得很早!” 龙強飞⾝下马,打了一拱道:“敝上大概要明⽇黎明始可到达,在下奉夫人之命,先期来此布置会场,算是敝派对韦大侠的一番敬意。” 韦明远用手一指周围的红灯道:“这些也是令首领夫人授意的?” 龙強道:“是的!夫人再三关照,此物决不可少,不过她另外也吩咐过一句话。” 龙強道:“夫人说假若韦大侠不喜,就立刻撤除。” 韦明远想了一下道:“不必了,这样很好,请代为致意贵上夫妇,说我很感他们。” 龙強笑着道:“得为韦大侠稍尽力,乃敝派莫大之幸,现在山顶尚有些工程未了,大侠请暂缓上山,再晚等一切妥善了,当来恭大侠。” 韦明远微笑道:“这回我虽是主人,却让你们偏劳了。” 龙強谦谢了几句,才又回⾝上马,疾驰而去。 慎修道:“念远那孩子倒是很细心。” 韦明远没有再说话,却望着満山红灯,静静的想心事。 夜⾊深沉,那点点红光闪烁,将韦明远的心神又牵到很多年前,一阵风来,挟着几点沁凉的山雨,韦明远忽而长叹一声道:“江湖夜雨十年灯,到明天就是我五十岁了,二十岁幽灵⾕习艺,匆匆三十载,就是三个十年,每十年都是一个漫长的阶段…” 叹声中,远处人影移动,早有帮中的前哨在报道:“少林与峨嵋二位掌门率领门中的弟子到了。” 韦明远收起満腹的感触,趋前相道:“韦某一人私斗,怎敢劳动二位掌门人佛驾?” 涤境微笑道:“韦大侠泰狱琊之举,已为武林盛事,整个江湖都轰动了,我们即为武林一脉,自然不愿意放过这一次盛会。” 韦明远见涤境⾝后的一排老僧,个个肩负一条精钢禅杖。 明心所率的中年女尼,每人手持一柄长剑,由智能押后,不由微愕道:“贵二派从未如此隆重过…” 明心浅笑道:“我们很冒昧地想借大侠的盛会中解决一些本派恩怨,所以才武装携械而至,大侠不会见怪吧。” 韦明远刚想开口,涤境已横抱绿⽟权杖正容道:“敝派涤尘师兄之死不容不究,峨嵋一清门中叛徒⾕飞,大侠站在江湖道义上,当不至拒我等于千里之外。” 韦明远只得一抱拳道:“在下深谢二位相助盛情!不过少时除了文抄候及⾕飞之外,希望二位不必为了韦某,另树新敌。” 涤境一手作礼道:“这是当然,老袖敬谢大侠赏脸。” 明心望了満山红灯一眼道:“现在可以上去吗?” 韦明远微微一笑道:“在下虽是主人,此刻却与诸位一样,上不得山。” 涤境惊道:“这是为何?” 韦明远道:“神骑旅抢了布置会场的差使,此刻布置未妥。” 明心哦了一声道:“那我们就陪大侠在此等候一下。” 在默默的等候中,山下陆续上来了不少人。 天香教主吴云风与副教主卓方带着一批女弟子站得远远的。 天竺神僧法印跟巧匠东方未明结伴。 四神帮只有禽神西门泰与蛊神祁三连出头,其余兽神⾕飞与冥狱神文抄侯大约躲了起来。 天璇地玑上官兄弟带着神情痴呆的上官珏。 胡子⽟与木中客来得最迟。 他们都好似得到了神骑旅的通知,在峰下等候着。 一群各负怨仇的人见了面,大家都很凝重,默不作声。 韦明远微有不耐地低声道:“这两个孽畜弄些什么花样,教我们在这儿等着。” 慎修知道他是骂韦纪湄与杜念远,当然无法接嘴。 一阵轻乐,⼊耳悦人,立刻昅引了大家注意。 韦明远放眼望去,却见来的是杜素琼,⾝坐彩⾊宮辇,由八名官装女子手执纱灯前导,肩上停着鹦鹉小⽩,前面是赵大肩抗巨斧开路。 韦明远笑着上前道:“琼妹!你好大的排场。” 杜素琼下了辇车笑道:“我也是一山之主,总不能太寒酸。” 天际现出一丝鱼肚⽩⾊时,突然満山红灯大放光明,战隐与乔妫⾝后跟着天香双仙,再后就是龙強与徐刚,神态从容,缓步踱下了峰顶。 杜素琼站在韦明远⾝畔,轻轻用时一触他的手臂道:“这两个宝贝很有人相了。” 韦明远轻哼一声,没有说话。战隐用手向四下一拱道:“在下一念多事,劳各位久候了。” 然后与乔妫齐出向前,朝韦明远与杜素琼作了一礼道:“掌门人请!山主请!” 四下一阵轻微动,那是因为战隐对韦明远与杜素琼过分的礼遇。 木中客最是不服,大声叫道:“凭什么他们该先走。” 战隐用手一拦,不悦地道:“事有主宾,序分先后,你急什么?” 木中客骤觉一股绝大的劲力传来,将他退了一步,不由怔住了。 韦明远也是一惊,但立刻恢复了从容,与杜素琼并肩走上了山岗。 战隐朝木中客冷笑一声道:“阁下若不服气,等下子有机会较量,现在当着天下群雄,你最好顾全些⾝份。” 木中客脸上一红,放下了手,他的确是想回击一下的。 战隐又开始将众人—一顺序让上了山峰,虽然次序上有些先后,可是这些人多半在神骑旅中吃过些苦头,所以谁都没表示过意见。 韦明远进峰顶平台之际,不觉眼前一亮,暗想难怪要花这么多的时间,这布置的确太费事了一点。 正中是一方⾼有半丈的大擂台,上面铺的全是虎⽪,明炬照耀下,斑斓生辉。 四围全是席次,酒肴俱备,每桌都有一名丽侍婢在招呼,桌席空处摆着许多名花,盛开怒放,花团锦簇。 杜素琼浅笑低声道:“你儿子很会替你充场面。” 韦明远却头摇叹息了一声,脸上反见落寞了。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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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诸葛青云 更新于2016/10/5 当前章节20251字。看江湖夜雨十年灯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江湖夜雨十年灯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