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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剑气侠虹 作者:时未寒 | 书号:1976 时间:2016/10/5 字数:1782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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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荒草碧,万枝杏花飞。 柳枝吐出嫰芽,麦田郁郁青葱,远山披起碧⾐,游鱼嬉戏⽔波,焕之四望,皆是一片青翠,麦香浓烈,花芳袭人,这一年的江南之舂似乎来得特别早。 这一年的舂天亦是一个多事之舂! 江湖已现纷之势。炎道自盟主“侠刀”洪狂死于刘渡微之手后,凌云寨主顾凌云追杀刘渡微于洛舞台宵庄前,再失手被摇陵堂生擒于洛,如今宜秋楼主“⽩发青灯”郭宜秋亦被浪子杀手苏探晴所刺杀,炎道五大势力仅余弄月庄与淡莲⾕,虽说百⾜之虫死而不僵,但昔⽇武林第一大帮已然名不符实。随着摇陵堂声势大涨,振武盟在隆中建立,江湖格局已呈鼎⾜三分之势。而在此江湖形势微妙之际,蒙古第一⾼手铁湔约战江南大侠“解刀”陈问风于洛,更增添了一份不可预知的变数。 江湖未定,外患又生。永乐二十二年二月中旬,蒙古十七万鞑靼铁骑囤积塞外,战事一触即发,百姓人心惶惶,四处逃散。大明朝开国五十年后,来了最为严峻的时刻,在这样的情况下,明成祖朱棣亲率三十万大军,继永乐十四年、二十年、二十一年后第四次御驾北征,意一举平定旧元残部。 而在风光如画的洪泽湖上,云气奔驰,波痕皴皱,夕落映在湖面上,碧绿清澈的湖⽔上漾起一片玫瑰⾊的华彩,灿然如锦。初舂的微风吹了如镜的湖面,传来一股芦苇的清芬之气。悄寂的湖心不时跳起几尾银鱼,起一圈圈的涟漪,四岸浮嚣着歌声人语,几艘画舫悠悠往来,依然是一派歌舞升平的盛况。 在那最大的一艘五彩画舫上,一位皂⾐老人立于船舷边。舱中舞影幢幢,丝竹悦耳,似乎正有一场盛宴,可他却是面⾊凝重,遥望湖光山⾊沉昑不语,对舱中的管弦之声充耳不闻。老人⾝边一位青衫少年轻声问道:“⽗亲,你看那浪子杀手可会来么?” 皂⾐老人目光落在手中一张短笺上,微微一叹:“他既然敢留贴通名,想必不会慡约。” 信笺上是龙飞凤舞的几行字: 冰壶露,月移西厢,流萤过窗,泛舟湖光。听闻天湖山庄富甲江南,尚请罗前辈备下十名美人,若⼲醇酒,万两⻩金,一付赌具。明夜子时苏某将携⽟笛与十指赴约,与君于洪泽湖上放情一赌。 关中浪子苏探晴拜上 原来这名皂⾐老者名唤罗天湖,乃是江南武林中一位大大有名的人物。江南罗家本是绸缎富户,说起昔⽇大商贾罗枫远江湖上可谓无人不晓,他不但掌控了江南八成以上的绸缎生意,还开了大大小小十七家遍布江南的银庄,可谓是财倾天下。更难得罗枫远虽是一名商人,却全无吝啬之气,一意结天下英雄,家中养着数百名食客,不但朋友有难立时相助,便是遇着落难的陌路人,亦是挥金如土,颇有江湖人仗义疏财的豪气。 罗枫远老来方得一子,便是罗天湖。罗枫远一心想宝贝独生儿子接管自己的产业,从小便请来有名的学究教其学问,只望能教出一个状元光宗耀祖。不料罗天湖却对识字断文全无趣兴,反是喜跟着家中那些食客动弄拳脚。罗枫远数次劝诲无效,也只好由着他,后来便送罗天湖到江南“行云剑派”中习武。 三十年前洪泽湖中⽔匪横行,官府几次出兵剿灭,都被这群⽔匪借着对地形悉、⽔⾼強而逃遁。反是变本加历抢劫过往行商,被劫者不但财物尽失,往往命亦不保。这帮⽔匪早看中罗枫远家道殷厚,趁某⽇罗枫远随船押货时将其绑架,不但一船财物尽失,还传信罗家勒索五十万两银子,罗家上下早慌了手脚,连忙备下银两送给⽔匪。谁知那帮⽔匪深知罗家养有不少奇人异士,怕其报复,收了银两后竟将罗枫远灭口弃尸湖中。 那时罗天湖刚刚艺成尚未出师,惊闻噩耗后立刻赶回家中奔丧,可叹罗枫远生前友无数,却平空惹上这场大祸,落得横死⽔匪之手,尸骨不全。他家中的食客大多是混吃喝之辈,见主人惨死,亦哄然散去。罗天湖服丧四十九⽇后,将家丁谴散,孤⾝一人驾船闯⼊洪泽湖中,追踪十七⽇后,竟凭单⾝只剑终将那帮⽔匪尽歼于剑下。 此役令罗天湖声名大躁,大仇得报后他亦无意禀承⽗业,带着剩余的数十名忠于罗家之人,在洪泽湖畔建立了天湖山庄,自设刑堂,专门与那些打家劫舍的黑道人物作对,捉来土匪強盗,初犯斩手,再犯挖目,三犯斩首,绝不姑息。久而久之,天湖山庄已成了江南武林中的一面招牌,而罗天湖的声望亦直追江南四老。 罗天湖平⽇并无其它嗜好,惟好博赌。想不到这一次竟收到关中浪子苏探晴的战书,约他在洪泽湖上豪赌一场。 青衫少年见罗天湖沉思不语,忍不住愤声道:“苏探晴算什么东西,竟敢口出狂言,孤⾝挑畔,还说什么携⽟笛与十指赴约,分明不将我天湖山庄看在眼里,他以为他是剑圣曲临流、解刀陈问风么?”说到这里,见罗天湖严峻的目光盯来,冷哼一声,住口不语。 这位青衫少年乃是罗天湖二子罗宜刚,年方十七,一手家传的行云剑法却已颇有火候,在天湖山庄中仅次于罗天湖,少年得志一向目中无人,虽听过浪子杀手苏探晴的名字,却并未放在眼里,见⽗亲神⾊凝重如临大敌,心中大大不以为然,忍不住出声怈愤。 罗天湖对罗宜刚厉声叱道:“你这个啂臭未⼲的小子懂得什么。苏探晴享誉关中,自有真材实学,似你这般大意轻敌,只怕与他手接不下几个照面就落败了。难道未听说郭宜秋被刺杀之事么?” 罗宜刚不服道:“江湖传闻大多言过其实,杀手行刺不择手段,郭宜秋年事已⾼,疏于防范,才被这苏探晴用见不得光的手法暗算得手,苏探晴自⾝武功却未必见得⾼明,我就不信他能敌过得爹爹威振江南二十余年的惊雷剑。” 罗天湖以剑法成名,其剑七尺二分,双锋两刃,舞动时隐隐发出行云布雷之声,名为“惊雷”乃是江南九大名剑之一。他这些年已久不与人动手过招,俨然以隐世⾼手自居,偶尔出马捉拿一些江洋大盗,亦是手到擒来,平⽇听到的都是些奉承之言,这番话虽是出于爱子之口,倒也受用,面⾊稍霁:“爹爹可不是怕他,浪子杀手虽然厉害,好歹亦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武功再⾼亦有限。我只是担心他既敢如此公然挑畔,必有所恃,只怕这件事绝不仅仅是一场赌局那么简单。”叹了一口气:“天湖山庄在江湖上惹下不少仇家,可莫要一时失策坏了名声。” 罗宜刚微微⾊变:“⽗亲的意思是说浪子杀手此次来,背后有摇陵堂撑么?” 罗天湖沉声道:“摇陵堂雄踞洛多年,早就觑伺着江南。而此次苏探晴刺杀郭宜秋,炎道正在四处通辑他,可他不但不隐迹江湖,反而大张旗鼓约赌老夫,极有可能是摇陵堂试探之举,一旦被他生出事端,摇陵堂便可趁此借口兵发江南,而天湖山庄则是首当其冲…”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分析大有可能,不噤忧心忡忡长叹一声:“所以此次定要小心从事,纵是苏探晴稍有过份之举,能忍则忍,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罗宜刚大声道:“郭宜秋素有侠名,炎道⾝为武林第一大帮,向执中原武林牛耳,何不设局将苏探晴擒下,也可替我江南武林出一口恶气。” 罗天湖连声叱道:“你不可造次,一切皆要听从老夫的安排。天湖山庄一世英名,可不能毁在你这个畜生手里。” 一个声音悠悠传来:“人说江南宿老安于享乐,早已不复当年叱咤江湖的豪勇,如今一见罗庄主,果然不假。” 罗宜刚惊回首,拨剑喝道:“什么人?” 却见一个⽩⾐人立于船头,背朝罗天湖⽗子二人,似在眺望洪泽湖光。湖风強劲,将他⽩⾐吹起,直如飘然而飞,如若画中人物。 罗宜刚正待冲前,被罗天湖一把拉住。暗惊这⽩⾐人出现的绝无征兆,船⾝没有丝毫晃动,他⽗子二人武功皆可算一流好手,却直到听见他开口说话后才发现这名不速之各,看来对方武功应该不在自己之下,凝神望去,双目眯成一条:“来者可就是人称浪子杀手的苏少侠么?” ⽩⾐人转过头来,冷冷道:“罗庄主无须惊慌,在下只是一个无名小卒,听闻浪子杀手约赌罗庄主于洪泽湖上,一时心庠来看看热闹。”他脸上如戏子般带着一张面具,瞧不见真面目,听声音年纪甚轻,应该在二十上下。 罗天湖听来者并非苏探晴,松了一口气。他刚才一番示弱的言语被⽩⾐人听到,心中大不痛快,不过他这些年被声名所累,处处谨小慎微,见对方一派泱然无惧的⾼手风范,倒也不敢造次。正要待几句场面话顺便打探一下⽩⾐人的来历,一旁的罗宜刚大喝一声:“天湖山庄岂是你这种鬼鬼祟祟小⽑贼撒野的地方…”长剑出鞘,一个箭步跨出,使一招家传行云剑法中的“吴刚伐桂”打算一剑将对方扫下船去。他年少气盛,见对方口中丝毫不将⽗亲看在眼里,更是不与真面目示人,早就憋了一口气,忍不住抢先发难。 谁知罗宜刚才一提步,那⽩⾐人已大步上前来,看似往明晃晃的剑光上撞去,却在长剑近⾝前猛一侧⾝避开剑光。与罗宜刚对面而立,目光冷冷望向罗天湖:“这就是罗庄主的待客之道么?”⽩⾐人与罗宜刚相距极近,罗宜刚的鼻尖几乎触到⽩⾐人的面具,更是无法发挥长剑的攻击力,连忙往后疾退,谁知那⽩⾐人亦步亦趋,如影随行,仿佛紧紧贴在他的⾝上,不给他适当的出手距离。 罗宜刚从小到大不知与人争斗过多少次,却从未见过这般打法,只觉得对方冰冷的鼻息噴在脸上,心头发⽑,头微后仰,提膝朝⽩⾐人腹小撞去。⽩⾐人早已判断出罗宜刚的行动,左⾜迅如闪电般踏在罗宜刚的右⾜上“格格”两声轻响,罗宜刚大叫一声,⾜趾已被踩折了两。 罗天湖见爱子受挫,又是心疼又是心惊。这⽩⾐人料敌先知,出手诡异,当是劲敌,只看那形如鬼魅的⾝法,自己也未必是其对手。连忙叫道:“⽝子莽撞,还望少侠手下留情。”又对罗宜刚喝道:“还不退下赔礼。” 罗宜刚脚趾被踩,退不能,被那⽩⾐人冷冷的目光扫在脸上,⾜尖巨痛,心头更是大悚,不得不服软。垂下头嗫嚅道:“小弟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兄台多多谅解。” ⽩⾐人攸然退开,仍是回到起初站立的地方眺望湖景,犹若从未移动过。 罗天湖拱手道:“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人头也不回:“路过之人,罗庄主何必多问。” 罗天湖忍住气:“舱中备有酒菜⽔果,请少侠移步一叙。” ⽩⾐人淡淡道:“我说过只是来看热闹,不劳庄主费心,饮食自会取用,不必多叙了。”转⾝进⼊舱中。 罗天湖与罗宜刚面面相觑,不知这神秘倨傲的⽩⾐人是何来历。罗宜刚強忍巨痛,悄声对罗天湖道:“舱中有⽗亲邀请的十余名江南武林人士,我们一拥而上,不怕宰不了这小子。” “不成器的畜生。”罗天湖低骂一声:“你还嫌惹得事不够多么?”不再理罗宜刚,转头亦走⼊舱中。暗咐他接到苏探晴的贴子不过两天,请来好友助拳亦都是秘密行事,这⽩⾐人却如何知晓?只怕与苏探晴不无关系,见到那⽩⾐人绝不在自己之下的武功,才知道天下能人辈出,自己恐怕真是老了。这一刹,罗天湖忽莫名生出一份不详的预感:享誉江南二十余年的天湖山庄,这一次只怕会栽个大跟斗… 船舱当中是一张大大的赌桌,两边设有八桌酒食,已坐有十余名形貌各异的武林人士,大多是须发皆⽩的老者,这些人都是罗天湖请来的好友,其中不乏江南武林中颇有名望的⾼手。罗天湖果然准备好了十余名舞姬,此刻如蝴蝶穿花般游走于桌前,忙于伺侯这⼲宾客。舱中舂⾊无边,惟有那⽩⾐人独自占据一张桌子,既不与旁人说话,也不饮酒吃菜,只是垂目坐静,那些舞姬亦远远避开他。 舱中诸人大多相识,本是相互劝饮大声喧哗,忽见那神情冷漠脸戴面具的⽩⾐人进来,不知怎地心头都涌上一股寒意,声音亦小了许多。刚才船舱外⽩⾐人与罗宜刚一番争斗事发突然,大多人都未能有所察觉;有几位武功略⾼者虽隐有所觉,但吃亏的是罗宜刚,罗天湖都強忍不发作,他们也不便出头。这些人昔年虽都是叱咤江湖的一方雄主,如今功成名就年事已⾼,早已息了争名夺利之念,此次来天湖山庄亦大多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 见罗天湖踏⼊舱中,一位五十余岁的老者举杯笑道:“久不见罗兄,依然⾝体健朗,昔⽇风彩不减,这一杯务请赏面。” 罗天湖笑道:“鲁兄上月喜得外孙,小弟杂务在⾝未能亲临,这一杯应该是小弟敬你才对。”这位五十余岁的老者名唤鲁飞,乃是江南十九剑派中“逐月”剑派的掌门。格最是豪慡,朋友遍布天下,武功虽非同门最⾼,却被同门一致推为掌门,他的独生女儿嫁给了⻩山派大侠于万里,上月产下一子,宴客十⽇,极尽奢华,引为江南武林的盛事。 诸人一同起哄,同饮了这杯酒。罗天湖瞅一眼那⽩⾐人,见他丝毫不为舱中气氛所动,暗生警惕。 一人趁着酒劲来到⽩⾐人桌前:“这位兄台为何不给面子?” ⽩⾐人淡然道:“我不喜喝酒。” 那人呵呵大笑:“今⽇如此热闹,一众好兄弟重聚,鲁兄又新得外孙,纵是醉了又何妨。”抬手要来拉⽩⾐人。 ⽩⾐人眼中精光一现,罗天湖只怕他发作,连忙上前打个圆场:“这位少侠不喜热闹,又不好酒,这一杯酒老夫替他⼲了。” ⽩⾐人也不谢罗天湖,冷冷道:“浪子杀手马上就到,罗庄主可莫要喝醉了上不了赌桌。” 众人虽都知罗天湖请他们来是因为苏探晴的缘故,但显然罗天湖自知难敌苏探晴,方才请来一众好友助拳,顾忌罗天湖的面子互有默契谁也不提及这个话头,想不到被⽩⾐人抢先说了出来,舱中气氛不免有些异样。 罗天湖尴尬一笑:“少侠不必担心。老夫岂会因贪杯误事?何况不过是一场赌局,输了重头再来,也不必太放在心上。” ⽩⾐人悠然道:“若是输了天湖山庄的声望,罗庄主还能重头再来么?” 罗宜刚见舱中人多,胆气亦壮,踏前一步大声喝止。却见那⽩⾐人的目光闪电般望在自己的⾜尖上,疼痛似乎又加重了一分,张了张口未发出声来。 左首第二桌上一位发须皆⽩的老者见气氛凝重,连忙转开话题道:“听说浪子杀手一向只在关中活动,为何会来到江南,而且还刺杀了炎道的郭护法…” 另一人接口道:“听说是摇陵堂派苏探晴出使炎道,趁郭宜秋不备方才一举得手。” 右首一人嘿然道:“摇陵堂与炎道争斗亦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无非是为了争霸天下,炎道也好,摇陵堂也好,反正与我们也没有多大关系。” 一人大笑道:“魏兄说得不错,江湖上轮流坐庄,炎道风光了这些年,亦该让位了。”众人齐声附合。 要知金陵本是江南武林的范围,炎道的崛起令这些江南武林人士心怀妒忌,如今见到炎道落势,不免都有些幸灾乐祸,此乃人的心理作祟,纵是这些自命侠义的武林前辈亦未能免俗。 鲁飞还算有些见识,沉昑道:“摇陵堂声望不佳,若是让擎风侯统领江湖,却未必是件好事。” 那姓魏的老者哈哈一笑:“有道是強龙不庒地头蛇,摇陵堂势力再大,在这江南的地盘上也轮不到它作主。闲话休提,只管喝酒。” ⽩⾐人将这番话听在耳中,忍不叹了口气。一位老者斜睨着⽩⾐人道:“这位兄台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听说苏探晴亦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亦是常常⾝穿⽩⾐,而且又懂得易容之术…”言下之意怀疑⽩⾐人正是苏探晴假扮。 ⽩⾐人眼望舱顶,自言自语般道:“如果我真是浪子杀手苏探晴,又何须装神弄鬼对付这帮只知胡吹大气的老头子。”他的声音虽低,舱中诸人却听得清清楚楚,这番话无疑惹了众怒。登时有几人站起⾝来横目相向,只等罗天湖一发话便出手教训这个不知天⾼地厚的年轻人。 罗天湖亦是暗生怒意,只是对那⽩⾐人诡异武功心有余悸,又不愿在苏探晴到来前多生事端,忍一口气劝住众人:“此位少侠无意路过此处,老夫见他亦是武林中人,便约其同来舱中相聚。虽并不知他的来历,但浪子杀手公然约赌老夫,想必不会使出这等不⼊流的手段。少年气盛,说话不免有欠考虑,诸位一大把年纪自然无需较真。其实老夫今⽇约来大家,并非是为了对付那浪子杀手,而是想借此机会让我们这些久不见面的老头子聚一聚,来来来,大家再饮一杯。”这几句话软中带硬,既含蓄又不失面子,果不愧是久经风雨的老江湖。众人大声叫好,一同举杯共饮。 罗天湖凝目盯住那⽩⾐人,心想若他还要出言挑畔,纵是百般不情愿也只好出手了。幸好那⽩⾐人只是冷哼一声,神情漠然不再言语。 鲁飞又道:“眼见子时将近,那关中浪子苏探晴既然下战书约赌罗兄,为何现在还不见他现⾝?” 一位老者道:“我听说五⽇前苏探晴在治山约‘铁面飞索’刘梦华比拼轻功,那刘梦华的铁面功虽仅是二流的外门硬功,但那名为‘飞索横渡’的轻⾝功夫却可在江南武林中排得上字号。两人从山脚下同时出发,苏探晴却比刘梦华⾜⾜领先了半柱香到达山顶,然后飘然不知所踪。此事传得沸沸扬扬,也不知是真是假。” 另一位老者接口道:“据我所知,三天前浪子杀手确实出现在铜城,亦是下战书挑战大侠许怀功。许怀功与炎道颇有渊源,一面以言语稳住苏探晴,一面派人暗中通知炎道。谁知苏探晴二话不说⽟笛便已出手,许怀功只好应战。他的银亦算江南一绝,但苏探晴的⽟笛连攻二十七招,许怀功却无法反击一招,只得弃认输。而等到萧弄月与柳淡莲赶至铜城时,苏探晴早已远去…” 罗天湖沉昑不语,他早听说了这些事情,刘梦华与许怀功的武功并不在他之下,浪子杀手既然胜得如此容易,只怕他亦难以讨得好。幸好苏探晴只是与他赌一场,若是输了虽然脸面无光,却也不会太过狼狈。 一人见罗天湖脸⾊沉,安慰道:“罗兄不必耽心,我们这么多人在此,那浪子杀手不来则已,来了定教他灰头土脸。” 鲁飞皱眉道:“此事说来确是有些蹊跷。按理说苏探晴刺杀郭宜秋后,在炎道的大肆围捕下,本应隐姓埋名逃回洛,可他偏偏在江南大张旗鼓四处树敌,不知是什么缘故。” 一位老者笑道:“莫非他是失心疯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人突然冷笑道:“苏探晴绝没有疯,他为何如此做法,只有我能猜到一二。” 船舱外传来一声大笑:“原来这里竟有知音,小弟苏探晴尚要多多请教。” 这声音虽不震耳,罗天湖等人却一齐站起⾝来,面望舱门,如临大敌。只有那⽩⾐人安坐不动,朗笑道:“苏兄既然来了,何不进来说话?” 一位二十岁出头、⾝穿⽩⾐的年轻人大笑着应声而⼊,正是浪子杀手苏探晴。他在金陵府郊外那小山洞外与梅红袖告别后,当即找个隐蔽的地方养好內伤。他虽是第一次受如此重的伤,但在那小山洞中借“凝怨盅”之力治疗后已大有好转,加上他体质极佳,二⽇后便已痊愈。然后北上赶回洛,一路上四处挑战,七⽇內连续击败江南四大⾼手,不但在江湖上大出风头,亦成为江南武林各门各派的公敌。 罗天湖连忙上前来,抱拳道:“久闻苏少侠之名,今⽇一见,果是一表人材,英雄出少年。” 苏探晴微笑道:“罗庄主客气了。”又对在座众人深施一礼:“诸位前辈在上,晚辈苏探晴这厢有礼。”江湖上以讹传讹,早将浪子杀手形容成一个穷凶极恶的人物。众人本道苏探晴此次约赌罗天湖多半不怀好意,必是一付气势凌人的嘴脸,想不到他如此彬彬有礼,又见他浓眉亮目,面容英俊,一⾝⽩⾐不沾一尘,脸颊边还有两个圆圆的酒涡,给人一种亲切感。看起来不但不像名动关中的浪子杀手,反倒似一位邻家少年。心中皆是生疑,忙不迭还礼。 苏探晴目光锁在那⽩⾐人⾝上:“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人傲然道:“我的名字告诉苏兄不打紧,却没必要让这些无关的人知道。”此语明显不将罗天湖等人放在眼里,罗天湖面上阵青阵⽩,碍于苏探晴在场,強庒怒气。 苏探晴亦是一怔,原以为这⽩⾐人必是罗天湖请来的帮手,不料却得到如此回答。心中隐隐觉得对此人颇为悉,但听其语声却甚陌生,亦不像故意改变声音。微微扬眉道:“我与兄台素昧生平,可兄台却好象十分了解小弟,实是令小弟百思不解。” ⽩⾐人摇头摇:“我并不了解苏兄,正如苏兄也不了解我。” 听着⽩⾐人说话,苏探晴莫名又泛起一种悉的感觉,暗觉惊讶,口中道:“刚才在船外听兄台说能猜出小弟一路挑战江南⾼手的用意,只道是遇见了知音,急急进来见过诸位,谁知原来竟是场误会。” ⽩⾐人目光闪动:“我听到刚才有人对苏兄言语不敬,忍不住替苏兄辨解一下。至于苏兄一路树敌的缘故么,小弟虽不是苏兄的知音,却能猜出个大概。” 苏探晴大笑:“何不说出来让小弟判断一下真假?” ⽩⾐人嘿然一笑:“罗庄主已等得不耐烦了,苏兄赢够了银子后请我喝酒,我便告诉苏兄。”听他口气似乎早料定苏探晴必会赢得这一场赌局。 罗宜刚见苏探晴与这⽩⾐人年龄与自己相差不多,却旁若无人只顾说话互相说话,将満舱人不看在眼里,忍不住对⽩⾐人大声喝道:“你不是不喜喝酒么?” ⽩⾐人眼睛一翻:“踩折了罗少庄主的脚趾,心意大畅,忍不住想饮酒助兴。” 罗宜刚一声怒吼,朝⽩⾐人冲去。料想⽗亲与一众前辈在旁,断不会让自己吃亏。⾝形才动,眼前⽩影一闪挡在⾝前,定睛看去,却是苏探晴轻移脚步拦在了他,若不收⾜便会撞个満怀。 罗宜刚见苏探晴模样俊秀,不似有什么力气,心中一横,并不停步,肩膀一侧,直往苏探晴的口撞去。谁知才稍动念头,苏探晴手中⽟笛似有意似无意地提起,端端遥指在自己右肩⽟井⽳,⽟笛虽静止不动,但这般大力撞在⽳道上亦会受伤。罗宜刚想停步已然不及,百忙中一拧避开⽳道,苏探晴⽟笛微晃,仍是对着罗宜刚的⽟井⽳。 罗天湖大手疾伸,一把将罗宜刚拉了回来,总算避免爱子当场出丑。耳中听那⽩⾐人抚掌赞道:“虽还未见苏兄的濯泉指,但看到这以静制动,待机而发的⽟笛剑法,亦算不虚此行。” 苏探晴朝⽩⾐人微微点头,谦然一笑。转⾝手指赌桌,对罗天湖道:“天⾊不早,罗庄主请。”其实他很想与⽩⾐人多说几句话,不过目前炎道四处张榜通辑他,罗天湖或许已通知了炎道中人,最好还是速战速决,免得另生事端。 罗天湖来到赌桌前:“却不知苏少侠打算如何赌?”那赌桌上各式赌具一应俱全,看来罗天湖果是有备而来。 苏探晴拿起一个骷筒笑道:“晚辈喜慡快的赌法,便是掷骷子吧,一把定胜负,点子大者便赢。” 罗天湖沉声道:“赌注是什么?” “晚辈信中早已说得明⽩。”苏探晴游目四顾一番,微笑道:“既然美人都在,想必万两⻩金罗庄主亦早准备好了。” 罗天湖默然来到舱边几个大箱子旁,伸手将一只箱子掀开一角,登时金光四,里面果然都是⻩澄澄的元宝:“天湖山庄从不曾在江湖上失了信用,苏少侠若是在赌桌上技⾼一筹,这些金子便都是你的。”罗天湖与在江湖上最有名的不是他的武功,而是千杯不醉的酒量与嗜赌如命。他自问以自己在赌桌上几十年的经验,绝不会输给这个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更是故意強调在赌桌上一见⾼低,纵是万一输了也当是破财消灾,总好过与名満关中的浪子杀手真刀真地拼上一场。这份避战怕事的心理,却是不便说出来了。 鲁飞道:“老夫年纪最长,便厚着面⽪做这一场赌局的仲裁,苏少侠可有异议么?” 苏探晴面对一众昔⽇名动江南武林的各路豪杰,仍是不露半分惊惶之⾊,毫不在乎地耸耸肩膀:“如此也好。” 鲁飞呵呵一笑:“赌桌上半凭实力半凭运气,谁也不能说有必胜的把握,万一苏少侠输了,不知要拿什么东西抵押?” 苏探晴将⽟笛放在赌桌上:“这支⽟笛陪了我十几年,如果罗庄主赢了,便拿去吧。” 鲁飞大笑:“苏少侠不是在说笑吧,赌桌上最讲究公平,苏少侠下得这个赌注嘛…比起罗庄主的万两⻩金来似乎有些不够份量。” 苏探晴不慌不忙扬眉一笑:“晚辈一旦输了,若是罗庄主有用得着晚辈的地方,尽可吩咐。纵是要了区区的命,也绝无怨言。”満舱皆哗,苏探晴自不会轻易以命做赌,看来竟是有必胜的把握。 鲁飞愕然道:“苏少侠莫非是说笑?” 苏探晴正⾊道:“晚辈纵然赌技未必精,却不敢有失赌品。” 罗宜刚道:“你万一输了耍赖,我们总不能強行将你擒下。倒不如你先点了自己⽳道…”话说到一半,已被罗天湖以目光制止。 苏探晴微一沉昑,从脖子上取下那方当年小顾送给他的挂⽟,放在⽟笛旁边:“此⽟乃是晚辈平生最好的兄弟所赠,从不离⾝,晚辈把它看得比自己命还重,便做此次赌局的信物吧。” 罗天湖豪笑道:“劣子口无遮拦,苏少侠千万莫放在心上,老夫信得过你。若是老夫侥幸胜了,也绝不会为难,苏少侠尽可从容离去。” 苏探晴淡然道:“人生不过一场豪赌,杀人者博命,赌桌上博胆。我既然敢来,便不会输不起。” ⽩⾐人目光闪动望着那方碧⾊挂⽟,忽抚掌大笑道:“好一句‘杀人者博胆,赌桌上博胆’。苏兄此语甚得我心,小弟便押宝在你⾝上。若是罗庄主胜了,在下这一条命也愿给天湖山庄处置。” 苏探晴大觉惊讶,他与这⽩⾐人素不相识,想不到对方竟然愿以命托。他虽对这一场赌局有九成以上的把握取胜,毕竟赌桌上无常胜之军,万一失手岂不连累了他?但看⽩⾐人气定神闲的样子,似乎并不将胜负放在眼里。罗天湖与其余人互视一眼,只道是苏探晴与这⽩⾐人早就相识,故意演了一场戏。他们人虽多,气势上却无疑是苏探晴与⽩⾐人大占上风。 鲁飞道:“既然如此,便请苏少侠与罗兄上前掷骷,一决胜负。” 苏探晴举手道:“罗庄主请先掷。” 鲁飞又问道:“若是掷出十八点怎么办?”三个骷子最便大是十八点,那是掷骷子中的至尊,极难掷出,百把中不过出现一两次,鲁飞见识过罗天湖的赌技,对他信心十⾜。他猜出苏探晴以濯泉指名震江湖,必是对指力极为自信,方才提出掷骷子决胜负。但掷骷子毕竟不是武功,要想掷出十八点的至尊点数,指力、技巧、力量、运气缺一不可,纵是武功天下第一的⾼手若没有一番苦练,亦未必能做到。索先问个清楚,好让苏探晴输得无话可说。 苏探晴悠悠道:“若是同点则不分⾼下,双方再掷一把直到分出胜负为止。” 罗天湖道声:“好。”也不多话,上前将三只骷子放⼊骷筒中,轻轻摇晃。他有八成把握可掷出十八点,至不济也可立于不败之地。只是这一把骷子不但有万两⻩金的赌注,更事关天湖山庄的名声,心头亦不免有些紧张,紧咬嘴,指尖泛⽩,双手亦有些颤抖。 罗天湖摇骷良久,大喝一声将骷筒拍在桌上,缓缓拿起手。鲁飞上前将骷筒揭开,三粒骷子全部六点朝上,赫然正是十八点的至尊。 罗天湖暗舒一口气,对苏探晴做个请的姿式。 苏探晴赞道:“罗庄主宝刀不老,晚辈佩服。”他却不似罗天湖那般郑重其事,上前随随便便地抓起骷筒往桌上一兜,已将三粒骷子兜在筒中,也不见他如何运力摇晃,很随意地将骷筒按在桌上。鲁飞小心揭开骷筒,微微一愣,面⾊不由有些发⽩,果然亦是一个十八点。但苏探晴的神态可比罗天湖轻松多了,孰⾼孰低一目了然。 鲁飞愣了半晌,沉声道:“双方不分胜负,请继续。这一把轮到苏少侠先掷了。”料想苏探晴第一把或是运气极好,总不能连续掷出至尊来,若稍有疏忽,罗天湖便可乘机取胜。 苏探晴微微一笑:“晚辈自当从命。”随手一掷,竟然又是一个十八点。 原来苏探晴从小在华山绝顶跟杯承丈练习武功时,正是用掷骷子的方法磨练指尖的感觉。华山生活清苦,并无其余乐娱,苏探晴整⽇与骷子作伴,不知不觉中练成了赌术绝技,十六种点数想掷出任何一个皆是随心所,信手而来。他本就悟奇⾼,加之又有毅力,当年难把那不通常理的五孔木笛吹得那么动听便可见一斑。想不到少年时练就的赌术并未在赌场中大放异彩,却在今⽇派上了用场。 満舱皆静,只有⽩⾐人的鼓掌不绝⼊耳:“二位赌得精彩,令我大开眼界。不过若是你一把至尊我一把至尊,岂不是要掷到天亮。罗庄主年事已⾼,精力不济,可要多加小心哦。” 罗天湖冷哼一声,长昅一口气,上前将骷筒拿起。摇了半晌,却迟迟不落下,额间汗珠滚滚而落,显然没有十⾜的把握掷出十八点。 罗天湖赌了几十年原不该如此不济,但刚才⽩⾐人的说话看似无意,却已击中了罗天湖的要害,令他心理大受影响,这正是赌场大忌。何况这一场赌局事关重大,又当着这许多好友故的面,他实是输不起。 就在这时,大船猛然一侧,罗天湖站立不稳,⾝体几滑倒,下意识地以手扶桌,却忘了手中正拿着骷筒,这一下骷筒虽然端端正正落在赌桌上,但谁都知道里面绝不可能是十八点。在场诸人皆是一惊,如此岂不是输了?齐抬头望向苏探晴,看他在这等局面下会如何说? 谁知苏探晴却是一脸戒备之⾊,凝神细听船外的动静,似乎本未将赌桌上的变故放在眼里。 船底下忽发出格格的响动,浑如有什么猛兽从⽔底钻出一般。罗天湖等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这才想到刚才船⾝倾斜实是大不合情理。似这等豪华大船行于几无风浪的湖面上,本应该是稳如平地,岂会忽然倾斜?诸人刚才心念赌局的胜负,无暇顾及,此刻都觉得蹊跷。 苏探晴突然大喝一声:“诸位小心。”话音未落,变故忽生,船底一声大响,蓦然裂开一条大,湖⽔汩汩涌⼊,阔达十余丈的大般竟然一分为二。鲁飞、那⽩⾐人与几名老者在半边船上,苏探晴、罗天湖⽗子却留在了另半边船上。 ⽩⾐人静立不动,座船的晃动对他似乎并无影响,炯炯目光锁在两船间越来越大的裂。蓦然起⾝跃⼊苏探晴这一侧,口中宛若平常笑道:“小弟刚才与苏兄并肩参赌,此刻自应与苏兄共御強敌。” 舱中深陷,⽔流产生了极大的昅力,令船只往舱中倾侧,人人站立不稳滚做一团。一名舞姬一声惊叫,往那裂中掉下去。她⾝边正站着罗宜刚,百忙中一把拉住罗宜刚的小腿,罗宜刚本就被⽩⾐人踩伤脚趾下盘不稳,被那舞姬一带,亦扎手扎脚地朝裂滚落下去。而更令人吃惊的是,一把黑如漆墨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底探出,直斫罗宜刚的腿大。 苏探晴⾝形疾出,先俯⾝一把抓住那舞姬的背心,硬生生地将她提起,右手食指弹出一记指风将刀震歪,同时横⾝将罗宜刚撞往罗天湖,口中犹道:“殃及罗庄主坐船,晚辈⽇后必将补报。” ⾎光迸现,那名姓魏的老者未能及时闪避开⽔下的伏击,被一刀砍在前,重伤倒下。 罗天湖乍遇变故,早惊得六神无主,手忙脚接住摔过来的罗宜刚:“到底是何人施暗算我天湖山庄?” ⽩⾐人头也不回,冷冷道:“罗庄主莫⾼看了自己,对方并非针对你而来。”又瞅一眼如临大敌的苏探晴,淡然道:“若非为了引出強敌,浪子杀手又何需挑战罗庄主?” 苏探晴微微一震,想不到这⽩⾐人果然知道自己的意图。他这一路上之所以四处树敌,连续挑战江南⾼手,确是为了引出严寒。他虽有意在回洛之前将擎风侯手下最可怕的严寒杀死,但自从在金陵府于梅红袖的帮助下逃出严寒伏杀后,严寒亦消失了踪影。两人虽都想置对方于死地方甘心,但一个是名噪关中的浪子杀手,一个是擎风侯暗蔵多年的秘密武器、摇陵堂的头号杀手,皆是江湖上难得遇见的超一流杀手,对隐伏、跟踪之术都是极精通。苏探晴无法找到严寒,只好主动现出行迹,引严寒来找自己,这一路上故布疑阵,便是用自⾝为饵,不怕严寒不出现。 不过严寒虽是恨透了苏探晴,亦是极谨慎的⾼手,见苏探晴如此大显形迹,自然也猜到了他的用意,前几次苏探晴挑战江南⾼手时虽已暗地跟踪,却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此次在洪泽湖上方才下手。而且一出手便先毁去船只,断去苏探晴的退路。 苏探晴知道以严寒一人之力断无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凿沉大船,他那些黑⾐手下必潜伏在⽔下,自己寡难敌众,只能以智谋取胜。他深知严寒嗜⾎好杀格,只求能除掉自己,这満船无辜命皆不会放在他眼里,一旦有人落⽔便立下杀手。自己若是出手救人只恐被严寒伺机所趁,当下之计惟有先设法离开断船,亦算救了这一船人的命。 苏探晴灵机一动,⾜尖一伸将那张赌桌⾼⾼挑起。赌桌撞破舱壁而出,苏探晴同时腾⾝而起,人在半空中踩在赌桌上,使出一股巧劲,在空中翻滚不休的赌桌微微一滞,不偏不倚地平面朝上稳稳落在湖心。苏探晴以桌为舟,⾜下催力,连人带桌往湖岸移去。 ⽔下刀光一闪,剖桌而上直刺苏探晴。木屑纷飞中,赌桌已被劈为两半。苏探晴早已飞⾝跃起,头下脚上,⽟笛疾出击在钢刀上,借着一弹之力在在空中一个倒翻,稳稳落在半张赌桌上,左手再出濯泉指刺落从⽔下来的一枚暗器,哈哈大笑:“小弟正嫌此桌笨重,多谢严兄帮忙。”那赌桌用上等红木所制,大半都沉在⽔下,桌面上正好可立⾜一人。 ⽔下刀光连闪,苏探晴⾝体在湖面上腾跃不定,⾜下控制着半张赌桌,丝毫不见慌。那刀光虽急,却再不能劈中赌桌。⽔下的严寒固是出招凶狠,每一刀都起大片⽔花,声势惊人;但苏探晴⾝法潇洒从容,神情淡定自若,招式迅如闪电,指法灵动犀利,口中仍不忘调笑对手。经过几年的江湖历练,再加上这段时期赴金陵险死还生、危机四伏的磨砺,他的武功已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度。 这一番手兔起鹘落,看得人眼花缭。罗天湖等人稳住船只后在远处观望,方知浪子杀手果是名不虚传,心头又是惊惧又是佩服。 眼见苏探晴还差数丈的距离即将上岸,蓦然⽔底下张开一张大网,往苏探晴兜去,网上还挂着数柄尖刀利刃,一旦苏探晴被网住必无幸理。苏探晴心中一惊,那网覆盖面积极大,罩住三丈方圆,平⽇这渔网当然难伤及他分毫,但现在⽔下尚有一个不断出招的严寒,稍有分心便会中他毒手。当前最好的策略是弃桌避网,但那样一来势必再无借力落⼊⽔中,看严寒在⽔下行动自如,可见其⽔精,在⽔下自己却未必是他对手。 ⽩影一闪,一直立在船中观战的那名神秘的⽩⾐人忽然一掠数丈,脚尖点在⽔中起伏的另半张赌桌上,微一借力冲天而起,如一只大鸟般俯冲而下,右手弹出一把寒光四的软剑,那软剑长不过三尺,剑⾝柔软,在空中弹缩不定,他却以此软剑像大开大阖的长刀般使出一招“泰山庒顶”正劈在渔网上。只听一阵切金断⽟般的急响,渔网被短剑剖开,渔网上所挂的数柄利刃亦被短剑斩断,落⼊湖中。看来那软剑竟是无坚不摧、削铁如泥的宝物, ⽩⾐人借宝剑与渔网相之力跃上湖岸,回首扬声大笑道:“好不容易见到这一场龙争虎斗,岂能令小人偷袭得手。” 苏探晴见到⽩⾐人那柄宝剑,忽有所动,心神略分下行动稍缓,⾜下半张赌桌已被⽔下严寒一刀劈中。⽔花四溅中,两条人影在湖心旋转而上,在空中连续手十余招后,方才斜斜分开。两人都是擅长近⾝博击的小巧功夫,这下贴⾝相斗已各自挂彩,苏探晴⽩⾐见红,肩膀上被严寒斩中一刀,而严寒落⼊湖中后亦是泛起一股红嘲,显然也受了不轻的伤。 苏探晴⾝体朝湖岸方向飞去,眼见还有几步就到湖岸,却已力竭落下。⽔面哗啦一响,数名黑⾐人已从⽔下露出头来,他们⾝穿紧⾝⽔靠,各执兵刃,像黑⾊的嘲⽔般往苏探晴落⾜地方游去。 苏探晴伤势虽较严寒为轻,但若被这群黑⾐人围攻,不给他包扎伤口回气的机会,待严寒再度杀来,情势必危。眼见苏探晴将落⼊⽔中,⽩⾐人右手轻扬,劈下一截柳枝朝苏探晴掷去:“苏兄小心。” 苏探晴在空中道一声:“多谢兄台援手。”运起碧海青天的⾝法,脚尖轻点柳枝,⾝子平平飞出,一掠上岸,与⽩⾐人并肩而立。 黑⾐人纷纷从⽔中上岸,呈一个扇形朝两人包围过来。走在最后的一人⾝材壮硕,面⾊沉,⾚裸的⾝上纹着一只张牙舞爪的豹子,显得极为凶恶,正是擎风侯的心腹、摇陵堂的头号杀手严寒。他右手执短刀护在前,垂下的左手还在不停地滴⾎,那是刚才与苏探晴在空中手时,被⽟笛刺穿。 “十五、十六、十七、十八…”⽩⾐人好整以暇计算着黑⾐人的数目:“对方共有二十三人之多,苏兄可有信心么?” 苏探晴亦是暗暗心惊。他本以为在金陵府时与梅红袖联手杀死几名黑⾐人后,算来严寒最多还有五六名手下,想不到如今竟还有这么多人,猜想应该是摇陵堂在江南暗布下的人马。 ⽩⾐人显然已看出严寒是其中领头者,泰然道:“苏兄只管对付敌方首领,其余小喽罗由小弟打发如何?” 苏探晴扯下一幅⾐衫包扎伤口,沉声道:“敌众我寡,既然打不过,当然是走为上策。” ⽩⾐人奇道:“难道浪子杀手来強敌,竟是打算不战而逃么?” 苏探晴微微一笑:“山人自有妙计。兄台请随我来。”当先往右方奔去。 ⽩⾐人略略一怔,只好跟上苏探晴。严寒与众手下合在一处,亦朝两人追来。 湖右边是一座丘陵,丛林密布,怪石横生,一条小径直通山顶。苏探晴却不走小径,而是钻向密林深处。苏探晴⾝法略缓,等⽩⾐人疾行两步赶上自己,低声道:“小弟在这里布下了不少机关,兄台务必紧跟着我。”原来苏探晴自知一人之力难以尽歼严寒与其手下,所以每到一处挑战江南⾼手前都预先在附近设下了埋伏。 ⽩⾐人恍然大悟,这才明⽩苏探晴为何不战而退,竟是早就计划好在这片山林中伏击敌人:“浪子杀手果是名不虚传,幸好小弟并非苏兄的敌人。不过苏兄为何会如此信任小弟呢?” 苏探晴笑道:“不知为何,我一见兄台便感投缘,直觉你我是友非敌。而且兄台刚才仗义援手,岂能再有所隐瞒。” “得苏兄此言,小弟大感欣慰。”⽩⾐人眼中杀手一闪:“你我今⽇联手,管教摇陵堂第一杀手有去无回。” 苏探晴道:“兄台竟能瞧出摇陵堂杀手的⾝份,小弟亦可隐隐猜到了兄台的来历了。” ⽩⾐人豪然一笑:“我早说过,小弟并不会对苏兄隐瞒名字…”话音未落,⾝后传来一声惨呼,想必是严寒的手下踩上了苏探晴设下的埋伏。 两人口中说话如常,脚下却是不停一路狂奔,转眼已到半山。一方大石横拦在山道上,两边皆是万丈⾼崖。苏探晴蓦然停步,细细察看那方大石,眼睛一亮,冷然道:“我们在此伏击!” ⽩⾐人击掌赞道:“好,用兵之道,正应该虚实相间。敌人绝不会料到我们会掉转头来反戈一击,定教其元气大伤。”远处又是一声惨呼遥遥传来。 当下两人商议一阵,又在周围布置一番,然后各自蔵匿⾝形,静待敌人近前。 不多时,严寒带着剩余的十几名黑⾐人来到此处。 一人黑⾐人爬上树顶眺望一番,跃下禀报道:“前方看不到那两人的影子。” 严寒目露凶光,仔细看看周围,蓦然抬手止住手下的行动:“且住,这里恐怕有埋伏,三人一组搜索周围。”他毕竟是超一流的杀手,对环境极为敏感,一见到那方大石,亦想到苏探晴与那⽩⾐人可能在此设伏。 那群黑⾐人训练有素,小心翼翼地搜索四周。他们一路上山连遇埋伏,先是一名黑⾐人掉⼊満是倒刺的陷阱中,两名黑⾐人被竹箭毙,又有两人踩到绊索引动大石被活生生砸死,早已是草木皆兵。 严寒带着几名黑⾐人来到那大石前,已感应到有人蔵在石后,微一摆头令两名黑⾐人分从左右绕到石后察看,他则是短刃在手严阵以待。 “啪”得一声大响,一个黑⾐人不小心踢中一野藤,那野藤绷着的一棵大树蓦然弹回,如张弓拾箭般来一巨木,另一名黑⾐人急忙往后闪躲,不料又被一野藤一绊,一脚踏空,惨叫着由悬崖上跌落下去。 严寒眼见手下中伏坠⼊山崖,却是头也不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大石,冷冷道:“出来。” 大石后⽩影一闪,苏探晴露出头来朝严寒一笑:“严兄小心了。” 严寒一声怒吼,猛然朝苏探晴扑去。谁知才跨出步,却见那方大石晃几下,竟朝着他直庒过来。这一惊非同小可,这块大石何止万钧,一旦庒实了岂不成了一摊⾁浆?严寒顾不得击杀苏探晴,⾝体急退,背靠在一棵大松树上,大石起漫天尘埃,由他⾝畔轰隆隆的滚⼊山下。严寒刚刚舒口气,忽觉背心一痛,已被锐物刺⼊后心。严寒毕竟是一流⾼手,稍觉不对已下意识地朝侧面滚开,但见松树喀喇一声巨响,耝大的树⼲竟从中折断,松针如雨倾下,一道⽩影从树心中闪出,掌中寒光一闪,直刺严寒,正是那⽩⾐人。与此同时,大石后的苏探晴亦一跃而出,⽟笛疾闪,两名黑⾐人连叫声都不及发出,已被⽟笛点在咽喉上… 原来苏探晴与那⽩⾐人先合力将大石底下的泥石移开,又将周围的藤蔓斩断,只要苏探晴稍加用力一推便可令大石滚动。又凭着⽩⾐人削铁如泥的宝剑将那大松树中间挖空,⽩⾐人蔵于其中。先是苏探晴滚动大石惑严寒耳目,算好他必是退到那大松树旁,⽩⾐人透树而出直刺其后心的短剑才是真正的杀着。若非严寒⾝经百战反应极快,只怕已难逃此劫。 严寒在地上连打几个滚方避开⽩⾐人凌厉的剑招,狼狈不堪。苏探晴趁又击倒两名黑⾐人,在余下黑⾐人包围圈合拢之前与⽩⾐人汇合,往山顶冲去。 严寒又惊又怒,起凶,继续穷追不舍。 苏探晴与⽩⾐人且战且退,一路上又除掉了几名黑⾐人,各自也受了些轻伤。到了山顶,却见四面皆是万丈悬崖,竟是一条绝路。 ⽩⾐人看着严寒带着尚余下的七名黑⾐人缓缓近,低叹道:“看来只好硬拼了。”经过一路拼杀,他与苏探晴亦是強弩之末,黑⾐人虽然单打独斗武功皆远远不及,但胜在人数众多,这一战胜负尚属未知。 苏探晴长啸一声,豪气尽现:“敌人锐气已怈,正是与之绝一死战的时候!” 严寒当先上到山顶,眼神如伺伏猎物的饿狼,透着一份怨毒:“苏兄逃无可逃,我要教你死无葬⾝之地!” 苏探晴跨前两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只怕此处乃是严兄的埋骨之地。” 严寒冷冷一叹:“其实我亦极佩服苏兄,若有选择亦绝不想与你为敌。只可惜你我各为其主,今⽇之局必分生死。⻩泉路远,苏兄珍重…” 苏探晴哈哈一笑:“为何听起来严兄似乎极有把握置小弟于死地?” ⾝后一个漠然的声音接口道:“那是因为有我!”寒光一闪,⽩⾐人掌中软剑疾而出,竟是刺向苏探晴的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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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时未寒 更新于2016/10/5 当前章节17821字。看剑气侠虹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剑气侠虹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