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小说网免费为大家推荐七禽掌无弹窗广告推荐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校园小说 穿越小说 竞技小说 武侠小说 架空小说 言情小说 仙侠小说 总裁小说 耽美小说 官场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小说排行榜 都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科幻小说 重生小说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灵异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网游小说 历史小说
好看的小说 妻心如刀 母上攻略 我的娇妻 秦家有兽 新婚妻子 辣文合集 禁乱之爱 茶余饭后 情栬生活 兽血滛传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七禽掌  作者:萧逸 书号:35652  时间:2017/7/25  字数:24308 
上一章   ‮尽水穷山 章21第‬    下一章 ( → )
  石继志听后,心中忐忑不安;尤其是沙漠红丹鲁丝及沙、郝二女,都不由为他担心十分。

  那郝大鹏本以为三老归来是一件喜事,却见四人闻言竟无一面带喜容,不由一怔,遂问沙、郝二女道:“到底有什么事?怎么你们都这么发愁?”

  沙念慈不由苦笑着看了石继志一眼,对郝大鹏道:“没有什么事,你别多心了,既是老爷子回来了,我们还要去见见呢!”

  郝大鹏心內虽疑,但到底不知究竟,只好将疑虑暂置心头,闻言皱了一下眉,石继志道:“既是三老有召见之言,尚望郝兄带我前往,否则去晚了岂不失礼?”

  郝大鹏笑道:“晚辈正是来为师叔导路!”

  石继志遂含笑对三女道:“既如此,愚兄先去了。”说着反⾝前行,郝大鹏忙追上前导而行,三女痴立着目送他二人。

  石继志随着郝大鹏一路前行,郝大鹏边走边笑道:“三位爷爷这次回庄,看样子是⾼兴透了,听大爷说,他们非常想见师叔呢!”

  石继志只是顺口应着,转过东阁,重回到方才石继志经过的⽩石巷道,两侧奇花随风吐芬。来至那幢竹楼前,郝大鹏步履放慢。

  待走至那小灵湘馆前,石继志抬头一看,见馆前悬着十盏极为精致的⽔晶珠球,內中空心引点火,其下満装⽔银,如明月⽟盘似地,洒下漫天的光雨,景致好不动人,可惜石继志此时一心惦念着见三老的事,竟是无心观赏这等美景。

  二人方在馆前一停⾝,忽见馆门轻启,由內中走出一个垂髻待女将湘帘打起,二人随同走进馆中。

  门內石地如⽟,光可鉴人,壁上悬有双剑一琴,另一青⽟矮琴几上,也有一琴横陈,前有一形制奇古的三⾜小⽟炉,嵌金楠木长案横列在前,对面各有一古树雕成的曲腕大椅,案上笔砚精雅,位列井然。

  那三⾜小⽟炉中,幽香郁沉,余烟犹袅,几侧有一素香囊,似是方才有人在此伏桌弄曲未久。

  郝大鹏回首笑道:“师叔请稍坐,待晚辈进去看看三位老人家是否浴罢。”说着⼊內而去。

  石继志心情不定,落座后不由四下又端详了一番,心內由不得暗叹,这天山三者能置此室,果真不是俗辈了。

  见那案上竹大笔筒內,斑管如林,靠墙一长排书架,缥湘千帙,罗列整齐。室中有一丈许大圆⽟桌,上设茶具,旁列四石鼓,又有四尺方圆树雕成的矮桌,上设围棋,棋盘就画在桌上,旁有两个细竹丝编成的棋篓,子分青⽩二⾊,俱是晶光闪闪,想知是上好美⽟,此处还有几件⽟墩竹凳,无不清洁如拭,不染纤尘。

  这七八丈见方的一间敞室,陈设用具无不华贵异常,右边门洞处有青⽟一方,上面雕三字为:“解⾐坊”隐视內中有细软蒲团数尊,可惜垂帘过低,不见內中详景。

  此室另端一排十五座卧被⽟,各有一红绒棉挚、一只球枕,想是为浴后小憩用。

  前室中间地上,有四方⾼大的古铜暖炉,火焰正炽,因此全室暖烘烘的,舂意撩人。

  当窗长案之上,一头放着一个大花瓶,中揷山茶梅花,一个长方大⽟盆,內植数十箭⽔仙,盆底铺着五⾊石子,由外透视,五彩缤纷。

  石继志不由看得呆了,心想这小灵湘馆真是人间天堂了,自己若能在此‮浴沐‬小憩一番,又该有多惬意!

  一念未完,却见郝大鹏由內中月牙青石门中走出,笑道:“真不巧,三位爷爷早已浴罢,这会儿竟为各兄弟拉到后室去了。”

  石继志方一皱眉,却见那掀帘女侍已笑着近前道:“三老有言,如上官先生⾼⾜来访,请即⼊后室一见,不须再禀了!”

  郝大鹏点头道:“知道了!”这女侍含笑退至一旁。石继志不由站起道:“既如此,我们去后室就是!”郝大鹏笑道:“师叔如有意,何妨在此先‮浴沐‬一番,稍行歇息,再至后室参见三老,也是一样。”

  石继志‮头摇‬笑道:“不必了,三位老人家既有言嘱见,还是即刻就去为好!”郝大鹏闻言点头称是,于是二人离开小灵湘馆。

  时已亥初,因这小灵湘馆为全庄最幽静之地,房舍又深,外面热闹情形,二人在室內自是不无知。

  才一出馆,顿觉眼花缭,比起来时又添了好些气象,原来此时全庄花灯多已点起。先前沿途之执役人等,均已撤去,到处灯彩鲜华,明如⽩昼,一眼望去,⾼低错落,灿若繁星。

  行约里许,石继志正暗中心急之际,那郝大鹏笑指前面一堂道:“这是‘⽇照堂’,为本庄年节祭祀之地。”

  该堂位于全庄中心,华堂轩敞,广约三亩,⾼大异常,外有⽩石于台,层阶宽整,画栋雕梁,金碧辉,四面长檐下,各垂着一列约四五尺长三尺耝的梅花宮灯,当堂內却是一灯未悬,只点了蜡烛,每支约有七八寸耝细,⾼约三尺,香尚未上,只在堂前小鼎內燃着沉香,香烟袅绕。

  隐见內中长桌上,陈列着各式灯篮,⽔陆⼲鲜,肴蔬果饵,以及糕饼糖食之类,应有尽有。案前四列拜垫,头排两个最大,第二排以次,俱是锦缎所制,气象甚是肃穆庄严。

  堂外平台阶下一片广场,当中⽩石雨路宽约两丈,沿道満栽翠柏,林木森森,耝可合抱,‮道甬‬尽头处有一⾼大⽩⽟牌坊,算是⼊门,对面一列假山,左转上一条悬有花灯的松竹小径,又绕行十余丈,由右侧假山洞內穿出,走⼊松杉林,地势渐作坡形,步步⾼起。

  一到林外,豁然开朗,四面花树纷列,几不见隙,繁灯照映,灿如霞铺,当中一幢精舍占地亩许,隐闻笑语之声由‮径花‬中穿出。

  近前一看,那精舍甚是⾼大,上作平台,中无梁栋,通体轩敞,內里只有几处雕镂精工的紫檀隔断,房既⾼大,四面又多富,明慡无比。

  石继志方惊愣之间,郝大鹏已止步笑道:“此处是三位爷爷卧息之地,此时多半在內,师叔请小立,容后辈⼊內通禀一声!”

  石继志不由笑道:“三位老人家不是已有不必再禀之言了么?”郝大鹏不由笑着摸了一下自己的头道:“真格的,我都给忘了!如此师叔就请⼊內吧!”

  二人遂前行而⼊,石继志见这园中和小灵湘馆一样,不见一丝雪影,并还有不少各⾊花蕊,紫菀红嫣,雪铺金缀,竞争妍,芬芳互别,各极其胜,再被四下灯光一照,越发泛彩流辉,无异人间仙境。

  石继志方自惊叹,內里却有好些少年男女,一个个锦⾐花冠,云裳霞帔,金童⽟女似地拥了出来,手中各持花炮之类。

  他们一见石继志,俱是笑逐颜开地喊了声:“师叔!”遂又好奇地拥着二人而⼊。这些少年男女,有一半石继志今晨在演武厅见过,另一半却从没见过,闻师叔声不噤面红耳⾚。

  郝大鹏向众人引见,因人数太多,光见礼就见了半天,石继志留心记认着他们名字。

  见礼方毕,郝大鹏笑问众少年道:“三位爷爷呢?”

  內中一人笑道:“就在里面呢!三位老爷子怕吵,把我们都给轰出来了,你进去可轻着点!”郝大鹏答应着,回头对石继志微笑道:“师叔,我们进里面去!”

  石继志随其而⼊,见內中情景更奇,当前是一条甬路,一⾊地毯铺地,整整齐齐直通到底,现出第三座门,两旁相对有不少间房,外面俱挂有门帘,四壁涂有淡青⾊油漆,净无点尘,加以明灯辉煌,三五步便有一盏,俱是薄如蝉翼,上绘各⾊彩花人物山⽔的宮灯,极其华丽壮观,虽王侯第宅也不见得有此气象。

  石继志不言不语,一直尾随着郝大鹏前行,心內暗暗想:这天山三老名震天下,也不知到底是如何一副长相?我见了他们应该怎么说才好呢…才想着,已听郝大鹏低声道:“到了!这就是了。”

  石继志站定⾝形,微微整了一下冠,把⾐服拉了拉,郝大鹏在门上轻叩了一声,遂见有两个短装⽪⾐童子将帘打起,石继志方一惊,但⼊內却不见有三老影子。那室內设置简单,一边有一长排朱红木椅,门角设一大一小两只火炉,炉旁各有一桌,桌上有架,嵌⼊墙內,放着无数大小茶具酒具,架侧墙上,各有五尺见方的小门关着,不知何用。

  石继志方想三老到底在何处,却见一童子,已过去将靠里一面的门帘打起,另一小童当先抢进,轻喊了一声:“客到!”便回首微笑招手。

  郝大鹏笑问:“在里面么?”那童子点了点头,以手做式,令二人进內,石继志只好一硬头⽪迈步而⼊,郝大鹏亦随之而⼊。石继志一进门,顿觉眼花缭,目五⾊,不由暗道了声:“好讲究的地方!”

  原来这地方是三老用以延客之处,大厅宏敞,差不多占了十来丈方圆的地面,家具陈设乍看也数不清,只觉金石书画,无不毕具,四外门窗俱有锦幢垂掩,想是要观赏窗外雪景,好些俱已卷起。炕前排着两列茶几,十二把硬木太师椅,椅上铺有虎豹⽪褥。

  正当中一座大楠木的炕上,下首坐着一个矮胖老头,上首一个面⾊红如朱砂,颔下银髯,长几及腹,⾝材瘦⾼的老人,另外面窗而立的是一个面如冠王,头戴小红便帽,手执一串佛珠的老书生模样的人物,那佛珠大如龙眼,在手里摩弄着,偶一触动铮琮连声,颜⾊黝黑光亮。

  三老见石继志进来,不约而同,含笑立起,那坐在炕上的胖瘦二老走下脚踏,石继志忙正容朝三老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道:“弟子石继志,叩请三位老人家大驾金安!”

  那靠窗似书生的老人含笑道:“贤契免礼…久仰令师大名,为当今中原第一奇人,我兄弟早想一访,只是因今师侠踪飘忽不定,一时竟不易访到其落脚住处,难得贤契来此,且请坐吧!”

  石继志闻言不由心中暗喜,想不到三老如此仁善,自己竟想错了他们了。迟迟不敢就坐,一旁郝大鹏却拉了他一下⾐服低声道:“师叔就坐下吧!三位爷爷是不喜客气的!”

  石继志微微抬首一看,见三者目光正注定在自己脸上,而且面上都带着微笑,不由胆力一壮,造就向一旁太师椅上坐下。

  有童子献上茶,石继志不由又抬起了头,微微欠⾝道:“弟子尚不知三位老前辈台前如何称呼呢!”

  那胖老人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一面点头道:“这话问得对!你师⽗认识我们,你却是没见过…”遂抬起只又耝又短的手,一指⾝侧⾼瘦老人道:“这是我二拜弟,人称铁扇老人,姓沙双名梦斗!”

  石继志不由心中一动,忙朝这老人鞠了一躬道:“原来是沙老前辈。”一面心中暗想,那玄⾐道长⻩明冲正是此老弟子,他要是知道了这事,不知会对自己何样呢!想着朝这沙梦斗看了一眼,见他发髯都一⽩如银,双目神光外,正微笑着向自己点首。

  随后那胖老人又用手一指那靠窗而立的文士模样老人道:“这是老三,人称金笛生郝云鹤。”

  石继志又恭行了一礼,那郝云鹤却哈哈大笑着,一指那胖老人对石继志道:“这是我们老大⽩发王秦勉,孩子,这一下你该都认识了吧?”

  石继志又恭行了一礼,口中连连道:“弟子久闻三位前辈大名,今夜得见,何其荣幸,尚请三位老前辈面授教益才是。”

  老大秦勉目视着石继志,良久不发一言,送面现微笑对沙、郝二老道:“此子果然品骨资禀俱是极上之才,上官兄得徒如此,应能将他那一⾝盖世武功倾囊相授了!”二者闻言俱是连连点首,石继志不由面⾊微红,颇觉得不好意思。

  那铁扇老人对石继志一笑道:“令师一向可好?如今是否同贤契一道上了天山?”

  石继志忙应道:“家师因事刻下正至苗疆一行,仅弟子一人来此,向前辈们恭请侠安!”

  三老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面⾊微带惊奇,那铁肩老人依旧对石继志笑道:“难得你来此,居然还送了那么贵重的一份礼…这王藌正是我兄弟平⽇极想得到的东西,因小徒前年⾝中蛊毒,非此王藌不治,难得你送了这么多,老朽不妨先代我那徒弟向贤契致谢了!”

  石继志一听,心中顿时冷了一半,暗暗叫苦不迭,不由愣在当地,竟答不上一句话来。

  ⽩发王秦勉笑向郝大鹏道:“你石师叔的住处可曾预备好了?可要善为照顾!”

  郝大鹏揷言道:“大爷已在三位爷爷坐禅的‘南明轩’內,替石师叔安置了住处…”

  三老闻言,不由顿时脸⾊大变,各自又对看了一眼,那⽩发王秦勉忽然皱了一下眉道:“那岂是待客之地!你马上传话下去,速将你石师叔行李移至小灵湘馆內。快去!”

  石继志不由红着脸起⾝道:“小侄除了有限物件系于马⾝外,别无长物,老前辈不必再张罗了。”

  那郝大鹏已应声而去,石继志暗忖三老果然无一不是清逸超俗,双目中神光炯炯,一望即可判断出,三人各怀有一⾝惊人的內功。

  那⽩发王秦勉忽然笑道:“贤契此行,有何贵⼲?”

  石继志脸⾊顿时一红,不由低下了头道:“弟子此来,是向三位老人家请罪来了,尚请三位前辈看在弟子无知面上,察实予以宽容才好!”此言一出,三老俱是一惊,⽩发王秦勉強带笑容道:“这是什么话?贤契你且说来。”

  石继志不由偷偷瞧了那铁肩老人沙梦斗一眼,见他正睁着一双闪闪光瞳注视自己,不由愈觉难以出口,犹豫为难了半天,轻叹了一声道:“弟子此言一出,怕三位老人家即刻就容不得弟子了!”

  金笛生郝云鹤微皱双眉道:“石继志,你且说来,难道还会有这么严重的事情不成?”

  石继志这才微微抬起头来,注视着那位铁扇老人沙梦斗道:“好在事情即已发生了,弟子此行旨在请罪,尚盼三位老人家莫为已甚,一切从宽发落才好!”铁扇老人沙梦斗闻言,似已猜知此事与已有关,一声不出,只是用一双光瞳注定这年轻人,石继志満面通红地道:“弟子往昔追随家师在峨嵋小刃峰习技时,不意开罪了贵⾼⾜,那位人称玄⾐道长的⻩明冲师兄…”

  此言一出,那铁扇老人面⾊微变,冷冷地对石继志点头道:“不错,我们是有这么个徒弟…你们又是如何结下怨的?你不妨说说看,我们决不会偏袒他的!”

  石继志闻言叹了一口气道:“只怪弟子当时年少气盛,再者那⻩道兄也确实欺人太甚,这才和他起手来,只恨弟子一时收手不住,竟…”

  他说至此,三老俱是一惊,都不由⾝而起,尤其那沙梦斗,吓得张大嘴道:“什么?你说什么?”

  石继志叹道:“那玄⾐道长非但要硬抢弟子已得之王藌,且拔剑在手,屡次侮辱弟子,弟子一时忍受不下,竟和他大打了起来,一时失手,竟将⻩道兄右腿震断…”

  言未了,猛听那沙梦斗一声大喝道:“小畜生!你好大的胆!”顿觉一股无比罡劲排山倒海似地透而来,石继志不由大惊失⾊,慌忙中向右一闪,施了一招“懒驴打滚”滚出三尺以外。

  那凌厉的掌风一击不中,沙梦斗往回一带掌,竟将那股罡劲之风带了回来,方要再出手,似已为那⽩发王秦勉止住,一面冷然道:“石继志,你起来说话。”一面低声对那沙梦斗道:“人既来此,难道还怕他跑了不成?且听他详细说来,若有轻视我兄弟之意,至时再处置他也不迟!”

  石继志在说话时早就料及此老有此一着,所以见那沙梦斗才一抬臂,已防到此一着,就势往外一滚,待沙老收劲之时,他已再度起⾝,惊魂乍定之下,见沙老爷子満头银发倒竖,不由也触动怒火,暗忖自己此来本没存侥幸之心,再者在当时情况下,就是任何人也是受不了,这老人居然不问青红皂⽩,举手就打,也未免欺人太甚!

  想到此不由剑眉一挑,一,面带冷笑道:“沙老前辈请暂息怒火,晚辈要是畏罪,也不就来了,既来了,本就未把生死放在眼內…”

  话未完,即听得沙梦斗断喝一声:“住口!”石继志不由一怔,那沙梦斗又厉声道:“石继志,做好大的胆…居然伤我门下掌门弟子,还敢来此理论,你是没有把我们这三个老头子看在眼內!好,好好!想不到上官老儿一生素朴,临老却教出这么个徒弟,今⽇你得还我个公道!否则,我老人家可要为你师⽗好好管教你一番了!”

  石继志万万想不到,自己进来时三老尚是一团喜容,只这一会儿竟变得如此暴怒,真是喜怒只在刹那间,闻言不由微顿了一下,冷然道:“老前辈完全错会了弟子此来用意!请想,当时动手过招,弟子只是迫不得已,再者那⻩道兄持剑,弟子仅是空手,完全是被迫才展出那套七禽掌来…”

  说到此,三老人面⾊俱是一惊,万没料到,眼前这年轻人,竟会连当今天下谈来让人吓掉牙的“七禽掌”也学到了手,自然是不由大吃一惊了。

  石继志又接道:“弟子自知这套掌法只要一施展出来,直如一气贯通,一发即不可中止,无奈贵⾼⾜一再冷嘲热讽,势非迫使弟子展出此一套掌法不可,没想到只一开式,他就撒剑伤在起式雷厉三翅之下,若非家师及时赶到,恐怕那⻩道兄已没有命了。”

  听到此处,那沙梦斗不由银发倒竖,口中连连冷笑,金笛生郝云鹤和⽩发王秦勉倒是盛怒已消,只是毫无表情地用目光注定石继志,似待听其下文。

  石继志送冷冷一笑道:“家师事后大怒,几乎将弟子赶出门墙,后嘱弟子亲来面谒三位老人家请罪,如将实情全部道出,或可得到三位前辈宽宥,却不知话未及半,竟遭沙老前辈暴怒,实在出人意料之外…”

  铁扇老人哈哈一阵狂笑,声震屋瓦,半晌方绝,他猝然一绷面容,冷然道:“石继志,你好一张利口!不错,你此来可谓尽仁尽义,可是,我徒弟岂能⽩⽩就如此变成了残废?石继志!你且说说看!”

  石继志不由一时默然,最后抬起了头道:“那么老前辈意思是…”

  一旁的金笛生郝云鹤笑眯眯地走近石继志⾝旁,点头道:“石继志!你且放心先到小灵湘馆中去休息吧!总之,这事情总是有一个待的,在未处置以前,你却不能擅离那小灵湘馆一步,否则将对你不利,你知道了么?”石继志点点头道:“弟子遵命!”

  那郝云鹤遂挥手道:“那么,你就去吧!”话一毕,童子已掀起了软帘,金笛生郝云鹤口中道:“送石公子至小灵湘馆,传沙俊,有话安置他!”

  那童子答应着,有一人向外跑出,另一人却紧跟在石继志⾝后,石继志向三老鞠了一躬,这才随着童子出厅而去。

  一至院中,正逢那郝大鹏笑眯眯奔回,见到石继志,不由脫口笑道:“师叔怎么出来了?师叔的东西,已撤至小灵湘馆了…”

  石继志不由微笑道:“有劳你了,我现在已去小灵湘馆,三位前辈大概是要休息了。”

  说着正转⾝而去,郝大鹏却笑道:“既如此,我陪师叔去好了。”说罢转⾝对那小童道:“你回去吧,我送石相公好了!”那童闻言领命而回。

  郝大鹏见一路石继志低头无语,似乎心事重重,也不便说什么,只是心內暗奇。

  二人一路并排而行,但⾝后却暗暗随着一人,万灯照耀之下,只见他长服便履,闪掩于花叶空隙之间,却正是那金笛生郝云鹤。

  他一直尾随二人,闪跃腾挪之间,竟未带出一点声音,一直送石继志⼊了小灵湘馆,才见他微定⾝形,叹了口气道:“果不愧是一个至仁至义的青年!”

  原来郝云鹤名义上虽令石继志回馆歇息,但暗中却借此来暗察石继志是否是诚心来此谢罪,既然现在他知道了三老将对他不利,势必将在中途脫逃,所以他暗暗跟上了,心想只要石继志果有此念,自己就现⾝予以重击;却见他沿路竟是一声不响,毫未有脫逃之念。郝云鹤看在眼內,不噤暗暗佩服,反倒对他生出了不少好感。见石继志⼊了小灵湘馆之后,郝云鹤才转回庄內,差人暗暗监视石继志,不令其出小灵湘馆一步。

  郝大鹏送石继志⼊小灵湘馆之后,略事安置了一番,这才转出。石继志⼊內之后,一时反倒泰然,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原来这小灵湘馆內是由山中引来的温泉,故此人浴其中极其舒畅。

  石继志洗完澡,一个人侧睡在那软榻之上,隐见窗外烟火漫天,不时传来些嬉笑之声,他这才知道,原来次⽇就是除夕之夜了,卧眉庄內一班弟子们,正在鸣放自制的各式鞭炮。他一人看着窗外一切,一时感慨万千,坐起⾝,行至那室內长案之前,取过那面古琴,感慨地随手抚弄着琴弦,发出一片铮琮之声。

  一曲方毕,却见那室外软帘启处,一位发梳双髻的少女探头对他笑道:“公子还不休息,夜已经很深了呢!”

  石继志不由放下琴微笑道:“多谢姑娘!只是我一时尚不想睡…”

  这少女遂回头看了看,笑着掀帘而⼊,石继志发现她竟是方才初来时那开门的少女,看她一⾝大红缎袄,装束颇像是名小丫鬟,不由问道:“姑娘可是负责管理这小灵湘馆的?你叫什么名字?”

  这小丫鬟脸⾊微微一红道:“我名叫露明,正是负责侍候这小灵湘馆的丫鬟,素⽇都是三人,今晚因庄里热闹,她们都跑出去看,所以这里只剩我一下…”

  石继志不由微笑了笑道:“哦…原来如此!”

  那小丫鬟言又止,最后微微笑道:“公子,你敢是姓石?”

  石继志不由一怔,点点头道:“不错!我正是姓石,你是…”

  那小丫鬟又回过头看了一眼,走近一步,微微皱着一双秀眉道:“看公子一表人才,决不像一个坏人,怎么三位爷爷却会如此对付你呢?”

  石继志佯作不知地奇道:“不是对我很好吗?”

  露明又上前一步,面露不安地小声道:“适才小婢在外,大爷突然来此,把小婢唤至一旁,叫我好好监视你,并且说另有人在这小灵湘馆附近监视公子,还说什么是三位爷爷亲自传的命令…”

  石继志不由微微皱了一下眉,心中暗笑这天山三者也太轻视自己了,如说要跑,这几个废物点心又岂能看得住自己。

  他闻言只是点头道:“啊?有这种事…”

  那小丫鬟好心道:“其实公子只要不出这小灵湘馆,自然没有什么事情了;在这小灵湘馆內,一切有小婢服侍,决不会令公子受丝毫委屈。”

  石继志不由微笑道:“其实我才不想出去呢,倒要多谢姑娘的美意!”

  露明遂启一笑道:“真格的!我竟忘了,给公子预备的点心还在外面呢?我这就给您拿去!”说着转⾝而去,石继志忙道:“我还不饿呢!”

  露明回头笑道:“这是厨房新烙的几张油酥玫瑰饼,另外一小罐莲子核桃粥,公子吃着玩吧!”说着转⾝而出,须臾即回,手中托了一个食盘,将上面食物取出,又小心地为石继志盛了一碗端上,石继志只好接过,一面吃一面含笑道:“这莲子粥做得真好!”露明笑眯眯地看着石继志,言又止地叫了声:“公子!”

  石继志停著看了她一眼道:“姑娘你还有事么?”

  那丫鬟忽然脸一红道:“那位…和公子同来的姑娘,她…她是公子什么人呢?”

  石继志不由一笑道:“她只是我半路认识的一个朋友,这位姑娘人称沙漠红,本事可大着呢!你问她做什么?”

  露明不由连连‮头摇‬道:“我只是随便问问罢了…”

  石继志经她一问,不由暗念沙漠红丹鲁丝此时也不知如何了,自己此行虽是冒险而来,总还算是咎由自取,那沙漠红丹鲁丝却是何苦呢?万一此间事了,自己又该如何待她呢?他想到这些恼人的问题,不由剑眉深锁,一时哪还再吃得下东西。

  经此一念,不由又使他接二连三想起了许多人,首先是程友雪,这位和自己定情最早的人,也是这些年来自己思念最殷的一人,本打算此间事一了,自己天涯海角也要访到她,一诉相思之苦,却不知竟会差,偏偏会在路上遇到了她,甚至于和莫小晴三人之间又生出这些波折…

  想来真是痛心已极,于是他脑中又转向了另一个恋人,这人个子⾼⾼,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开合之间流露出无比的情意,她就是司徒云珠。

  石继志不由长叹了一口气,心想,她如今又如何了呢?这司徒云珠心眼之窄更较这几个更甚,如她知道自己又结识了莫小暗和沙漠红丹鲁丝二人,还不知会如何生气呢!

  想想自己也真是冤枉,这莫小晴和丹鲁丝俱是瑜亮并生的人间尤物,天下哪里找不到如意郞君,却为何只是苦苦定自己,想来真是头痛…看来此二人一时之间定还不会死心,早晚势必有一番⿇烦…

  那丫鬟露明在一旁见石继志不时皱眉叹气,也不知他心中愁些什么,一面收拾桌上的碗筷,一面笑道:“公子,你想什么呀?可别急坏了⾝子,⾝体要紧,小婢陪公子下盘棋如何?”石继志不由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好吧!”

  于是二人到⽩⽟红木桌旁对面坐下,取过盛棋子的小竹篓,下起棋来。

  石继志忽然想起一事,不由问那小丫鬟道:“对了!三位老爷子此次回庄,听说还带来了一个人,是不是?”

  那小丫鬟展眉笑道:“公子不说我都忘了,我还想问问公子呢!那人竟是一个瞎子,而且还断了一只手,真奇怪,三位老爷爷带这么一个人回来⼲什么?”

  石继志闻言一惊,不由追问道:“你可知道这怪人被安置在什么地方?”

  露明仰脸想了想,‮头摇‬道:“我倒没注意,只是我听说三位老爷子对这怪人好像特别好似的,听说安置在…大概是在三位老爷子平⽇坐禅的地方。”

  石继志闻言暗道:“果然是了。想不到那潇湘子果然为三老活活绑回,其用意可想而知,定是迫其吐授那壁上的两仪图解了。”

  想到此不由心中微微动了一下,因恐这潇湘子会为三老所迫,将那两仪图解精华道出,三老如今所以未敢太过嚣张,主要是心目中尚还畏惧着一个上官先生,倘若一旦将这“两仪图解”学会,那时恐就难免故态复萌,为害江湖了。

  而且由师⽗口中早已知悉,自己杀⽗大仇人莫小苍,这些年来似乎与三老套得颇热,万一这三老真将此两仪图解全部习会,至时自己无疑树下了绝大的三个大敌,他这么一想,不由顿时出了一⾝冷汗,接连输了二子,⼲脆不下了。

  他心头蕴着一个极为微妙的念头,当时佯称疲倦想睡,那小丫鬟收拾了残棋,微笑道:“既是公子累了,还是早些安歇吧!”

  石继志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怎么外面还这么哄哄的?”

  露明笑道:“现在还早呢!还没到子时,今天晚上还不算热闹,要是等明天,恐怕全庄人都守夜,那才是真热闹呢!相公,你还是早一点休息吧!”

  石继志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又对她道:“那么我就休息了,等会儿不管谁来找我,你只要告诉他,说我睡了就是了!”

  那丫鬟露明连连点头,又笑着⼊內,隔了一会儿出来道:“已铺好了,公子就请睡吧!”

  石继志忙道谢起⾝,露明掀开红绒软帘,石继志一⼊內,不由暗暗叫绝,原来这间房子一向是用来留待嘉宾的,內中一切摆饰。无不豪华奢丽已极。一张古铜软榻,‮红粉‬的细纱帐子轻垂一边,上是一⽔绿绣花面的鸭绒被,令人一望即有无比恬适的感觉。

  侧面一只纯⽩的⽟几之上,置着一个形式极古的花瓶,瓶內几枝老梅,红⽩相间,愈发衬得这间房子有一种超然的雅致。

  最奇是室顶垂下两只雪亮的银珠,不知何用,那丫鬟笑着踮起脚,以手轻轻把其中一枚顺手扯下,伸二指⼊內轻轻一拨,立即室內现出一层银蒙蒙的⽩光;她一松手,那银珠又自升而上。

  她笑向石继志请了个安道:“小婢出去了。公子若嫌光大亮,请自己拉下调拨就可,明暗随心!”

  石继志连连笑着点首,待那丫鬟走退后,自己把房门轻轻掩上,上了门闩,一个人往上一倒,一时心中百念涌集,耳闻室外笑语如珠,加上隐约的炮竹之声,暗忖这庄中真是人间天堂。

  只是他们要闹到什么时候方才歇息呢?

  他心中一直惦念着这一个问题,久久不能去怀,一会儿坐起,一会儿又下地走走,心想:“那潇湘子是否真在那房中?自己又如何能救他出去呢?”

  他想着不由又暗笑自己真是泥菩萨过江,自⾝尚且难保,居然还有闲心去管别人…

  然而这念头依然绕着他,忽然他咬了下牙道:“我且去冒一趟险!天山三老虽厉害,我只不和他们正面接触也就是了。”

  想着又勉強上了,在上強自定神调息了一番內功,听到外面渐渐静下来。差不多又过了多半个时辰,这偌大的庄內竟是没有一丝声音了。

  石继志慢慢由榻上起⾝,将⾐服略微整理了一下,换好了一套夜行⾐,带好佩剑。

  他小心地走近窗口,微微用手分开垂着的窗帘,透过那空花的窗格儿,向外一看,目光所见,尽是各⾊***,悬満园中枝树之间,光同⽩昼一般。

  此时雪花又起,鹅掌大的雪花片片飘着,这不大的一会儿工夫,地面上重新又是⽩茫茫的一片,再被各⾊灯光一映,愈发五光十⾊,彩气袭人,令人望之只疑⾝⼊仙境。

  石继志暗忖时机难得,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他把背后长剑正了正,转⾝又把⽔银珠灯拉下拨暗了灯光,扑临窗下,用手轻轻把窗推开了一扇,暗影里,只见他一长⾝已飘出窗外。

  ⾝方出外,只觉寒风袭人,这才想到自己仅穿了一⾝单⾐,室內温暖如舂,自是不觉,这一出外,可就觉得有些冷飕飕的。

  他伏在雪地上四下观望一阵,不见任何动静,这才二次腾⾝。

  这一次他用了“巧燕穿云”的⾝法,倏起倏落,霎时之间扑出了十数丈之外,已来至那“⽇照堂”之旁。

  站定⾝形展目四望,依旧是大雪纷纷,彤光四合,各⾊彩灯仍然是五光十⾊地炫照着。

  正当他辨别眼前形势之时,忽见那“⽇照堂”侧雪原之上,似星九跳掷似地扑来两条极快的人影。

  石继志忙将⾝形掩向一棵大树之后,转眼间这两个夜行人已经飞也似地扑近,离石继志⾝前约三四丈许,竟各自停住了。

  这一站定,石继志已看出,来人是一老一少,老者年已花甲,⾝材不⾼,后肩斜背着一柄雪亮刃口的分云铲。江湖上除去僧尼们有用方便铲为兵刃的,其他的江湖中人,以铲为兵刃的还真不多见呢。

  石继志看到此不由暗吃一惊,再看那少年,不由更是吃了一惊。

  原来那少年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和沙漠红丹鲁丝来庄时在大门外值班的沙麒,他后肩背着一柄万字夺。二人各自定住⾝形,倒使石继志暗暗吃惊,心想莫非自己被他们发现了不成?

  果然此念未完,已听那沙麒道:“三叔!你老大概看错了…这时候哪还会有人在外面跑?”

  那小老头那双大如樱桃的亮目向四下眨着,鼻中怪哼了一声道:“这可真是怪事,我老人家一向没有看走过眼,难道会看错了?”

  少年沙麒似颇不耐雪地深寒,一边倒昅着气道:“就算是有,那这人除非是神仙,哪会有人这么快⾝形?”

  那被称为三叔的老人闻言不住点头道:“果然…这人⾝形太快了!”

  那少年沙麒四下观望,忽然一笑道:“三叔,我说本就没人吧?您老要是不信,就看看这一片雪地上,哪里有什么⾜印?”

  那老人闻言低头,果然这一片新雪上,除了自己叔侄二人的⾜印,哪有其他⾜迹?跟着就见他二人慢慢向前走去。

  遂又听到那老人问道:“你可知那姓石的功夫如何?”

  沙麒笑道:“可惜您老人家今天早上没去演武厅!人家只凭一人,连赢我们三阵,七妹输给他自然不算什么;可是连大爷这么厉害的一⾝本事,居然连人家边都偎不上!要不是人家手下留情,大爷简直是不堪设想了…”

  那声音愈来愈远,隐约又听得老人道:“好了!快到小灵湘馆了…说话声音可要小一点…别叫他听见!我们只守候在这附近好了。”

  石继志不由暗吃一惊,心想好险,原来这两个人竟是奉命来监督自己行动,要是自己晚一会儿出来,势必要被二人发现,虽然自己并不怕他们,可一出声就难免惊动别人,岂不坏了自己的事情!

  他又等了一会儿,直待二人的⾝影已经完全消失,这才重新闪出,认清了那三老素⽇坐禅精舍之处,一路兔起鹘伏纵行了去。

  他这种惊人的轻功提纵之术一展开,⽩雪相映之下,直似飞星泻空一般,一刹那已失去了踪迹;而那雪地之上却没有一点⾜迹脚印,这种“踏雪无痕”的轻⾝功夫,果真令人吃惊不已。

  沿途所经各处厅舍,此时***全熄,虽然花树之上依旧悬着各⾊花灯,然而此时放眼看来,偌大的卧眉庄却是静同鬼域,较之两个时辰以前的热闹情况,真是不可同⽇而语。

  一盏茶后,石继志已驰近那幢精舍,他放慢了脚步,见那舍前挂着一⾊的浅红钢丝罩琉璃灯,映着⽩雪,愈发显得五彩缤纷。那精舍轩窗四闭,只是內中隐隐透出一丝亮光,证明舍內人尚未休息。

  石继志将上丝带紧了一紧,一弓⾝,简直就比一只狸猫还要轻灵,已纵至那精舍阶前。方要轻步上阶,忽然见台上一黑影,好梦方醒似地一伸懒,正作式站起。

  石继志只吓得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星目扫处,却看出那人竟是前些⽇子侍候自己的书童司明,此时他好似尚未发现自己,正要弯⾝站起。

  然而石继志又怎能再容他站起来,司明只觉得一阵微风扑袭,方要抬头,只觉两助一⿇,连哎哟二字都没叫出,咕咚一声又倒地昏睡了过去。

  石继志把他轻轻扶起,将他在原地壁角靠好了,想轻轻启开一扇门,但內中却下了锁,石继志不由大大发愁。

  抬头四处寻觅,却见一个半圆形的小窗,并无掩遮,大仅一尺见圆,勉強可容人头部通过。

  然而石继志却面露喜⾊,只见他⾝形猝然向下一矮,隐闻一阵骨节响,竟将两肩两舿锁骨一起卸了下来,他向上一长⾝,活像一枝箭似地直直拔起,单臂一挂那半圆小窗,随着他向上提掌进⾝,窗棱之上的浮灰都没带下一点,人已飘然⼊內。

  他站定⾝形,抖了一下,卸下的骨节瞬即恢复原状。

  此时他不敢十分大意,隐见那楠木雕花隔断之后,隐隐透着灯光,由內里不时传出低低的人声,石继志细一辨听,竟是天山三老的口音,似在向一人问话,言语之间,已隐隐透出不耐烦,不时冷嘲热讽。石继志心想,此时如果惊动了三者之中一人就不得了,何况三者俱在;而自己处⾝厅內,就是逃跑也不容易。

  他提⾜內力真气,以“混天一气凌波步”的⾝法,就像风吹着一个纸人似的,轻飘飘的仿佛连脚都没沾地,已贴近那隔断之边。

  由那锦屏接处,略略向內一望,不噤惊得他目瞪口呆。

  原来目光及处正是大小不等的四个细草编织的蒲团,天山三者俱都在坐,背对着自己的是⽩发王秦勉,左侧是铁扇老人沙梦斗,右侧是金笛生郝云鹤,俱都盘膝跌坐在蒲团之上,一脸不愉之⾊。

  在他们对面蒲团之上,趺坐着一个貌相极为清瘦的古稀道人,这道人満头雪似⽩的银发,朝上梳一个道髻,一双长眉之下眨着一对⽩多黑少的眼珠,由那眼神上,可知是一瞎子。

  他⾝着一⾝灰⽩的道袍,在这么冷的季节里,仅是一袭单⾐,一只右臂齐被人斩去,空垂着一截飘飘的袍袖。

  这道人虽然瞽目残肢,然而那一副仙风道骨的仪容,令人望之不由肃然起敬。

  此时他角下撇,发出一串嘿嘿笑声,寒夜里,声音倍觉响亮清晰,忽听他停住笑声,冷然道:“三位施主,别再相贫道了吧…贫道如今虽断臂失明,可是生就一副傲骨,轻易不愿伏首于人,此⾝可杀却不可辱!”话一毕,怒睁着那双瞎眼,眼球四处转,看来令人不寒而栗。

  石继志不由暗赞道:“好个可敬的道人!”不由偷目朝天山三老望去,见三者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番,陡见那铁扇老人沙梦斗満头银发倒竖而立,微微抬腕,却见⽩发王秦勉向他摇了摇手,遂发出一串咯咯笑声道:“潇湘子!你可要想清楚了,我老兄弟三个,可不是怕事情的人,你如今的处⾝和立场,我想不需我们说,你也应该很清楚…”

  那老道人闻言,満面怒容地喝了一声道:“秦勉!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我潇湘子当年成名露脸之时,你们三个还不知在什么地方呢!”

  说着他那双瞎眼之內竟隐隐透出泪痕,显得颇为动,又道:“那两仪图解既被你们偷来,我只以为你们天山三老有多大道行,哈哈…谁知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竟还毫不知聇,把我这瞎老道绑迫至此…秦勉!我告诉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想要由我口中掏出一字,那是做梦!”

  此言一出,那隔断之后的石继志,不由暗暗为他捏了一把冷汗,他心想,天山三老闻此言后必定是无比暴怒。谁知此言一了,那天山三老竟是半天不发一言,过了一会儿,那秦勉竟微微一笑道:“骂得好!老道,你不是自命有一⾝傲骨么?我倒不信,只要你在我们掌心里呆上三天,再看看谁行谁不行!到时候,你可别说我们手狠心毒,要是不把你全⾝都抖零散了,算我对不起你!”

  在一旁的金笛生郝云鹤闻此忿言,用颇为温和的口气道:“潇湘子,你我都是这般年岁了,也犯不着为一时意气争执。你以为除了你以外,就没有人能悟出这两仪图解么?”

  他笑了笑又道:“那你可未免把我兄弟看错了!我实话告诉你说,现在我们已经全部把这两仪图悟出来了,找你来只不过是对证一下,看看是否正确。你别自以为奇货可居,那可就完全错了…”一面说,一面连连对两位拜兄使着眼⾊。

  话方一毕,那潇湘子不由呵呵一阵大笑,声停即道:“郝云鹤,你太聪明了!我老道也不是三两岁的孩子,居然用这些话来哄骗我!我话已说完,任你们施什么诡术,也不会吐出一字!三个老儿,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番话说得金笛生郝云鹤也不由然变⾊,只是他仍能強自忍着,一旁的铁扇老人陡然由位上一起,恨声道:“哪有这么多废话跟他说,用分筋错骨手把他全⾝骨头都卸下来,看他能多久!”

  此言一出,石继志在屏后不由打了个哆嗦,心想,好毒的手段!他知道那所谓“分筋错骨手”是一种极为厉害的手法,只需伸手向对方两处大筋、四处脊骨上以重指力错开,受者必定痛得死去活来,那种滋味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谓奇惨无比。

  此时一听那铁扇老人沙梦斗,居然以这种毒狠的手法施之于这么一个残废的潇湘子⾝上,不由又怒又惊。

  那潇湘子自然知道这种手法的厉害,闻言后全⾝也是一震,脸⾊铁青,哼了一声,只是微微冷笑着不发一语。

  沙梦斗话音一落,已向潇湘子⾝前走去。潇湘子由对方脚步声中知道来人走近,猛见他在那蒲团之上⾝而起,抖道:“沙老儿…你少造孽吧…贫道如今已是残废的人了…你你你…”那沙梦斗回头笑睨了秦、郝二人一眼,又回过头来,哈哈一阵狂笑道:“怎么样,潇湘子?你也知道这分筋错骨手不是好味道吧?现在反悔还来得及…老道,我告诉你,人一死可不能复生,你自己想一想,是说那两仪图解要紧,还是你这条命要紧?如果真得我施出这种手法来,就以你如今这点能耐,不死也得脫一层⽪,你是有道行的人,你不妨想想看!我给你半盏茶的时间,如果到时候你仍不说,嘿…你就认识一下在我铁扇老人沙梦斗手底下是什么一个滋味吧!”说着话,这沙梦斗面带险,重新回蒲团上坐好。

  潇湘子闻言脸⾊铁青,全⾝战抖道:“你们不要我…我自知既落⼊你们手中,反正是已活不成了…沙梦斗,请你看在武林同道的份上,就赐贫道一个痛快吧!你要是敢使出那种下流毒的手法,非但贫道死不瞑目,⾝变厉鬼也要找你算账!就是全天下武林道上一旦获悉,也将无不骂你祖宗八代!”

  潇湘子一时急怒,竟说出这种话来,一旁的沙梦斗被骂得⽩发直立,只见他目奇光,向上一立,厉喝一声:“住口!”

  遂嘿嘿一阵冷笑道:“老儿,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你想用这种将之计令我一时发怒,将你震毙掌下,那你才真是做梦…老道!我的话已说完了,你可自己酌量着,是生是死全在你一念之间!”

  说完话,他又含愤坐下,三者各自对望着,面上带着一丝期望之⾊。

  就在天山三老⾝前长几上,放着一册厚厚的册子,石继志已认出正是自己翻阅背诵过的那本两仪图解释本,还有一叠厚厚的图表。

  ⽩发王秦勉走过去,一张张翻阅着,隐闻他口中喃喃不绝地背诵着那些已为他三人释出的口诀,还不时目视着潇湘子,像似要察看他的反应。

  果然潇湘子徒然脸⾊大变,他做梦也没料到,这三个老东西居然真的将此两仪图悟解出来了,一时急怒攻心,面如死灰。

  由翻阅的声音里,他已判断出那两仪图的解谱一直放在几上,一时竟陡生恶念。

  秦勉背诵了一阵子,忽然停住,微笑道:“老道,我们不骗你吧?你总该知道,我三人有没有你都是一样,你要是识相,就快点把你所知全数道出,我们只对照一下,看看是否全对。你说了,我们决不会难为你,一定把你好好送回去。老道,你是聪明人,这事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谁知话尚未完,却见那潇湘子向前一个猛扑已至几前,扬起蒲扇大掌,照准那叠图谱就抓。同时口中怒哼道:“无聇老儿,你是做梦!”

  潇湘子虽因练这两仪图而中途走火⼊魔,破了本⾝真力,猝使全⾝功力减去三分之二,然而剩下的武功仍是了得。

  他因自知难逃出三老毒手之下,不由暗生拼命之心;又因耳闻秦勉背诵那些图解口诀,居然是句句中肯,毫无错处,他又哪里知道,三老仅会前半,用心只是在令潇湘子失望后道出真解之下一半。

  此时乍然一听,只以为自己苦心收蔵百年的盖世功谱,竟被三老不费吹灰之力偷得习会,哪能不气得五脏俱碎,急怒之下,満心想乘三老无防备之下,将那卷谱抢到手,撕个粉碎,令他们前功尽弃,纵然是死在他们手中,也定能求得一个⼲脆利落!

  这潇湘子用心不能不说是又险又狠,可是他竟忽略了对头是何等人。天山三老是当今天下有名难的人物,又岂能会中了他的圈套!

  说时迟那时快,潇湘子猛一探掌向那册“两仪图谱真解”之上抓去,眼看这一抓已然抓上了,猛听得连声怒叱,先是⽩发王秦勉手快,把那册释本抢⼊怀中,向左一划步,已闪在一旁。

  潇湘子一抓抓空,就知坏了。他已存必死之心,而方才坐在那蒲团之上,已早把三老⾝形在处记了个清清楚楚。因最恨那铁扇老人沙梦斗,更因此老最是暴,比较容易怒他,好令他对己来个痛快,所以一抓抓空之下,只听他怒喝一声:“贫道与你拼了!”

  跟着他一扑已至沙梦斗蒲团之前,一翻那只独臂,以“翻天贯掌”猝然猛击而下,遂听砰然一声大震,丝穗碎舞之下,潇湘子这一掌,竟将那蒲团震成粉碎,而铁扇老人沙梦斗的⾝形,几乎就和他的掌势同样快捷,就在他一掌之下,活像一只大鹞似地翩然腾起,⾝一落地,以右手中食二指,照准潇湘子后“凤尾”⽳上就点。

  潇湘子一掌未中,情知大势已去,至此本就没再往活路上想了。

  沙梦斗这一招点⽳手来势何等之快,可是潇湘子功夫虽失大半,然而亦非庸手,对方手指一到,尚未点上,他已觉出那股罡劲的指风,只见他向前一矮⾝,猝然向后一拧,已和沙梦斗成了面对面之势。

  他那古铜⾊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那只独掌由下而上,一个“手握翎”式向上一兜,直往沙梦斗手上猛抓而去。

  沙梦斗正在急怒之下,若非⾝侧的秦、郝二者连连对他作手势,令他不要就下毒手,要不然以他素⽇个,早就以绝重手法,置这潇湘子于死地了。

  他见潇湘子居然还敢向自己动手递招,不由哈哈一阵大笑,随着这笑声,已把那只有手错回尺许,容潇湘子手势兜过二次进招,沙梦斗依然还是原势上,这次却暗运先天真力,施出绝学“痛弹指功”一指透出,但听哧然有声,那潇湘子“啊”了一声,随即翻⾝栽倒。

  沙梦斗冷笑道:“好厉害的家伙…想不到他还居然有此功夫,真是小看了他了…”

  石继志在隔断之后,看得惊心动魄,暗忖好厉害的沙梦斗,这种隔空点⽳的功夫,听师⽗说,如今武林中会此功者极少,不出十人之內。想不到这沙梦斗居然有此指力,不由一时栗然,在隔断之后静气屏息,不敢带出丝毫声音。

  遂听那秦勉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这老东西顽固至此,看来要想让他亲口说出,只怕是妄想了…”

  沙梦斗好似余怒仍未全消,怒道:“⼲脆送他一命归天好了,多留一⽇,说不定又会生出什么花样来!”

  金笛生郝云鹤闻言似不赞成,忙阻止道:“你就是这个火牛脾气,这岂是能着急的事!试想我兄弟深⼊千里,方能活捉他来此,哪能如此发落…”

  沙梦斗不由叹道:“依你之见呢?”

  这金笛生郝云鹤想了想,慢慢点头道:“俗谓士可杀不可辱,尤其对这种素有修为的有道之人,更是凡事不可強求…”

  沙梦斗不由恨声道:“简直是痴人说梦!”

  一旁⽩发王秦勉却笑道:“你别打岔,老三说得对。你且说下去,我们听听看是否可行!”

  金笛生郝云鹤重坐向蒲团上,微微点了点头道:“依我之见,我们不如对这潇湘子改‮态变‬度,对他万不可如此凶狠…”

  一旁的铁扇老人气得连声怪哼,但⽩发王秦勉却甚感‮趣兴‬地道:“我也觉得如此较好,只是依你之言,又该如何对他才算好呢?”

  金笛生郝云鹤笑道:“说来二哥可不要生气,实在不得不如此,才能使他回心转意,而甘心将其所知全数授出。”

  铁扇老人沙梦斗哼道:“你的鬼主意最多了,你说说看吧!”

  金笛生郝云鹤不由微笑道:“前年我由苗疆蓝马婆处,讨得两株雪梨,此时约已结实,二位兄长可知,这雪梨尚有一种独特的用处…”

  沙梦斗已急道:“得了!老三你就少卖关子吧!”

  ⽩发王秦勉却摸着下巴眯眼笑道:“好像是主治眼疾?”

  此言一出,那金笛生不由拍了一下‮腿大‬笑道:“果然是老大行!”

  沙、秦二人不由都给逗笑了,沙梦斗道:“你意思是还想给老道治眼睛?我告诉你,他这种瞎可不像普通的一般眼疾呀!你虽有好心,也是难望成功!”

  金笛生郝云鹤却笑道:“所以你就外行了,我幼年曾博览医书,对于各门医术,大概比不得那续命神医严中圣,却离蓝老婆子不远…”

  秦勉笑道:“好啦!别自吹了,你倒是快说呀!”

  金笛生依然満面舂风道:“适才我们和老道对面说话之时,我已经注意到他那一双眼睛,依我判来,仅是內火上涌使眼膜‮裂分‬,故此双目失明,其实在医术上来说,这种眼病,却也算重的一种了。天下能治这种眼疾的药,仅有两种,一为‘寒山冰核’,一为‘九蕊雪梨’,盖此二物皆是人间罕物,百年难得一见的东西…”

  “也算是凑巧,我因至苗疆采药,路遇那蓝老婆子,她请我代为驯服一蟒,多年旧识,自己不便推拒…”

  他就像说故事一样说着,不但是秦勉和那沙梦斗听出了‮趣兴‬,就是一旁的石继志几乎也忘了此行何来,居然也津津有味地听着。

  金笛生手执盖碗呷了二口茶,又道:“当我替她将那毒蟒地青制服之后,正告别,却无意之间在其几上瓦盘中发现两株纯红种芽…”

  “我一看之下,就已判出这东西是九蕊雪梨,不由心里一动,虽満心想向她要,只是羞于出口,又怕这老婆子不允,不是自讨没趣么?”

  ⽩发王秦勉一笑道:“好啦!老三你就快说吧!老道还躺在地下呢!”

  沙梦斗接笑道:“叫他多躺一会儿,地下凉快!”

  郝云鹤才又接道:“你们别打岔呀!这事情现在讲出来倒蛮有意思的…那蓝马婆可算上了我的当!”

  ⽩发王秦勉不由展眉笑道:“再没有比那老婆子更精明的了,她还会上你的当?你倒是说说看!”

  郝云鹤点头道:“她那园子里培植着各⾊种花不下百种,当时我假装毫不经意地走出门外,目光盯视着一种普通雪莲…你们总知道雪莲这东西,虽然也算是罕品,但天山倒不⾜为奇,而且蓝马婆处培植尤多,即使是我开口向她要,谅她也不会不给我!”

  沙梦斗笑道:“那你怎么向她要的呀?你这老奷巨猾…”

  郝云鹤接道:“我想到这一点之后,就开始在那雪莲之旁踱来踱去,有意让那老婆子看出我对那雪莲中了意,嘿嘿…”“我那时候要是不抢着说话,那老婆子一定会自己说出送我几株雪莲,所以我假装言又止的样子,半天才似呑呑吐吐地道:‘蓝道友,我想问你要两棵东西,你可肯给我?’”

  沙梦斗听到此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问道:“那老婆子怎么说呢?”

  郝云鹤笑眯眯地以三指捋着颔下短髯道:“我是眼睛看着雪莲问她的,这老婆子闻言后马上答应道:‘你老人家要点东西,还不是一句话!’我当时就走了几步,问她道:‘我要的这东西可是贵重得很,你可舍得给么?’”

  “蓝马婆闻言之后脫口而出道:‘什么话,只要你老人家说出来,我一定给!’我又问她:‘你不后悔?’她答道:‘决不后悔。’我这才又往回慢慢踱过,那老婆子一心只以为我是看中了她那几株雪莲,谁知看我走过雪莲不停步,这才知道她自己猜错了。可是她还不知道我要什么,依然笑着跟着我,直到我进了她屋子,她才发了急,一直向我说:‘屋子里没有什么!花草植物都种在外面。’我不由笑着走到那瓦盘边对她道:‘蓝道友,我想向你要这两株雪梨,不知你肯答应么?’”

  “这老婆子闻言之后脸都⽩了,可是说过的话…尤其是在我面前…又不能不算数,一个劲抖道:‘这、这…这不大好拿吧?’我当时忙道:‘不要紧,好拿,好拿!’就这么两株罕世雪梨就到了我的手中了!”

  听得二人不由连声道妙,⽩发王秦勉已把那潇湘子扶置在蒲团之上,叹道:“只怕我们把他眼睛治好了以后,依然得不到他的好意,那才是⽩费心机呢!”

  金笛生郝云鹤‮头摇‬道:“这你就错了,我相信世上任何人都不愿做瞎子,尤其是这潇湘子,只要他双目复明,再加上他那一肚子玄⾼的武功学理,⽇久定必会使他回返本来功力,而他只需以几句口诀为换条件,试想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只要好好地和他商量,这事情八成有望!”

  听得二人皆喜,⽩发王秦勉不由赞道:“怪不得人家都叫你老诸葛,看来是真有一手。如今只有依你计而行,只是希望快一点,这事一切都给你了!”

  铁扇老人沙梦斗问道:“你把那雪梨种在哪里啦?怎么我不知道?”

  金笛生郝云鹤笑道:“我把它培植在老梅丛中,借着梅实滋养,这雪梨功效就更大了。前几天我曾去看过,已结实二粒,只需采一粒捣碎,以素巾包好搭在双目之上,一粒吃下,只需一个时辰,定可还他光明。”

  铁扇老人沙梦斗不由笑道:“这么说,还真便宜了这老道!我看事不宜迟,不如现在就把他‮醒唤‬,跟他商量商量!”

  ⽩发王秦勉笑道:“我看一切就请老三全权处理好了,天可不早了。”说着由蒲团上站起。

  石继志这才惊觉,慌不迭地退后几步,生恐被三老出来碰见,忙往壁上一贴,施展“壁虎功”游至那小窗口,卸骨而出。

  舍外雪花依然不停地飘着,嗖嗖的冷风吹得树上的灯笼左舞右晃,石继志站定了⾝形,脑中却在想:“现在我又该如何呢?”

  他走近那书童司明的⾝旁,在他两肋⽳道上轻轻抚了一下,司明一连打了两个噴嚏,像是小睡方醒似地伸手打了个哈欠。

  石继志不待其醒转,已拧垫步窜上了房檐,⾝子往下一伏。

  无巧不巧,那室门竟在此时打开了一扇,遂见天山三老一齐由室內走出,跟着就听见⽩发王秦勉的声音道:“司明!你又‮觉睡‬了吧?”跟着是司明哧哧应道:“我…我…不知怎么搞的…”

  铁肩老人沙梦斗哼了一声道:“到屋里去,里面可有人,你得小心给看着,愈来愈没出息!”遂见三老走下台阶,步⼊一条花廊,直往那室后⽇照堂而去。

  石继志在房上又等了一会儿,听见门响,知道那小书童已进去了,这才飘⾝而下。他忽然想:“此时不下手,可就没时间了!”

  他脑中所转的念头,并不是急着去救那老道人,却是在想那两枚雪梨的事。“我何不先去把那雪梨弄到手,既打算救那潇湘子,就该为善至终,能事先恢复他失明的双目,岂不更好?”

  于是他静了静心,决定先去找寻那两枚雪梨,因方才由金笛生郝云鹤口中知道,那雪梨是种在梅林之內,自然应该去那里找寻。

  他在这雪地里施展开“混元一气凌波步”的轻功,一霎时像星丸跳掷般倏起倏落,须臾已驰近前院梅林之处。

  ⾝方立定,隐闻前面笑语之声,石继志忙隐向树后,暗影里果见三人自梅林踏出,一路对答着,状极快慰。石继志仔细一看,竟是天山三老。

  他一愣,心想莫非他们已把那雪梨采去了不成?这一急,不由忙纵⾝而出,驰进“寻梅径”一路向后山绕进。

  虽是‮夜午‬,那后院彩虹似的灯笼,使这一片梅林愈发显得醉态可掬。昏雾飞雪中,见那千本梅花萼绿蕊⻩,妃红俪⽩,疏密相间,极尽千态万姿,再衬上被彩灯映红了的雪片,乍看来,直如琼瑶世界中锦城⽟林一般。

  石继志现在却无心细赏美景,他用手小心地分拂着那些梅枝,穿拨而⼊。

  似这样走了一段路,始终找不到那雪梨蔵处,他偶视地面积雪,忽然在其上发现了数对显著的⾜印,不由心花怒放,暗笑道:“天山三老,你们才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非但告诉我这雪梨蔵处,却还怕我找不到,竟以⾜印前来导我而去…”

  于是他愈加提⾜了真气,不使双⾜在雪面之上留下一丝痕迹,小心地跟踪着那几双⾜印一路分花踏去,渐渐愈行愈深。

  鼻中所嗅,尽是阵阵梅香,闻之如痴如醉,大有不胜花力之感。

  天山三老绝未想到,如此深黑雪夜尚有人暗里跟踪,所以本就未注意到⾜下,一路笑谈踏寻而来,致使那皑皑⽩雪之上,留下了显著的⾜印。

  石继志似这样又跟行了一程,耳闻⽔声潺潺,眼前已到了梅林尽头,却有一条瀑布卧垂林前,那瀑布是由不太⾼的绝崖处流下,中途遇一凸出青石阻住,故此在半天之上,就像万千银珠似地洒了一空,噴珠溅⽟般凌空而下,一多半都洒向了梅林,少数却落⼊崖下的小溪之中,一时叮叮咚咚,和着淙淙流⽔之声,听来如大小⽟珠滚⽟盘,十分说耳。

  石继志不由叹了口气,暗赞这卧眉庄中,竟有如此美景,大有处⾝山**上目不暇接之感。

  那些⾜印就在这小溪之旁消失,再前却是步上危崖,石崩云,自然无处可去了。

  他不由开始怀疑:“莫非那雪梨,竟是植在这小溪潭中不成?”这么一想,心中不由动了一下,遂移目向那溪面望去。

  自空而下的万千银珠,叮叮咚咚,打在这小溪溪面之上,却像⽟板之上弹琉璃球似地,反震起老⾼,因石继志站处离溪面很近,那溅起的⽔珠有不少打在他面上,‮硬坚‬如同石子。

  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些噴溅起的⽔珠,还未容落⼊溪中,在空中已结成大小不等的冰珠。而那平静的波面,也定是早已冻结成了一层厚厚的冰板,那为数万千的冰珠洒在冰面之上,自然声音叮咚悦耳。

  石继志注目溪面,几乎为眼前的美景陶醉了。忽然他童心大发,飘⾝溪面坚冰之上,想领略一下那些冰珠打在⾝上的滋味。

  但是他却见那冰面之上,似为人工凿开了二尺许大小的一个冰孔,尚有一柔软的藤条垂于那冰孔中心。

  这一看,他就像发现了奇迹似地,忙顺着那藤条寻去,却见这藤枝一端紧紧系在一棵老梅的梅茎之上,一端却是垂落在那冰孔之上。

  石继志猜想,这藤条另端一定系有物件。于是他小心地拉着那⼊溪的软藤,似这样上拉了几把,果觉沉实有物,继续拉上四五尺长短,耳听那冰面哗啦啦一阵⽔响,随藤拉出一物。

  石继志不由心中一惊,随藤望去,见藤一端竟系着一个二尺大小,通体⽔晶似透明的琉璃罩坛,在冰面上一滑老远。

  石继志小心把这晶坛拉近,⼊手颇沉,待到手后轻轻置地,俯⾝细视,却见內中果然是有两株⾼才尺许的红茎小树。

  最奇的是那小树红如朱砂,仿佛海中珊瑚,每株树⾝却生着大小相等翠叶七片;而茎尖却垂着大如卵的一粒朱实,或因拉上之势太猛,那两粒朱实不时摇曳着,仿佛随时折,那小树也大有不胜负荷之状。

  石继志不由大喜,只是一时却弄不开那晶罩,费了不少时间,才发现那晶罩竟是螺旋似地罩住下坛,只需往左摇动,四五转之后,晶罩即可启开。

  才一开盖,只觉清香扑鼻,闻之神清智慡,石继志依稀忆起,这雪梨味儿,竟和当年自己初上峨嵋之时在半峰所食那枚芝果相似,只是味儿稍逊那芝果芳醇。

  他心如⿇,考虑再三,还是把那雪梨摘下了。

  那雪梨⼊手倒是硬,其冰刺骨,待一⾼枝,却由茎头汩汩流出不少的⽩⾊浓汁,树⾝却像知痛似地连连颤抖起来。

  他小心将那两枚雪梨以丝巾包好,系于肋间丝带之上。方想将那⽔晶罩罩好,却见那两株红⾊小树,已萎倒坛沿,竟自死了。

  石继志不由叹了口气,依然将那晶罩罩好,又纵⾝溪面,小心地把这罩坛又垂⼊冰下,这才纵⾝而上,一路兔行鹘伏地穿林而出。

  此时离黎明约还有一个多时辰,大雪依然纷纷下着,他靠在一棵梅树之上,定一定心,暗忖:“一不做,二不休!错过此时,再想救这潇湘子,可就不容易了。”

  于是他把牙一咬,二次纵⾝,展开了一⾝绝上轻功,一路向那潇湘子处疾驰而下。

  这一阵疾驰,使他鬓角都见了汗,好在他现在已是轻车路,不一会儿已又来到那幢精舍之旁,四顾无人,他先在门边附耳听了听,內中毫无声音,于是他又用“卸骨分筋”之术卸下了骨环,窜进了那半圆窗孔。

  室中尚有那司明在內,他此举太大胆了,所幸竟没带出一点声音。他飘⾝而下,张目四视,却不见那潇湘子!

  只是那大蒲团之上仰面睡着一人,细一看,却是小童司明。这家伙也不知哪来这么多瞌睡。石继志心想,只有再请你多睡一会儿了。他微点⾜尖,已扑近司明⾝前,司明似睡未睡之间,只觉上一⿇,随着双目一沉,又昏睡了过去。

  于是石继志大胆地在附近找了一遍,却不见有潇湘子踪迹。忽然他想到屋中尚有暗室,那潇湘子一定是蔵在其內了。

  他效前状以手在镜边金钉上按了两下,随听丝丝连声,那长方丈许的大镜立即往下沉落,转眼间已与地平,墙內现出另一静室。

  室內四壁⽟质墙面,几上一盏古灯放出闪闪的光,大蒲团之上却依然空无一人。

  石继志犹豫了一会儿,决心再下地下室一探,于是效前法,把那蒲团按室顶图饰左左右右地转了起来,方一止手,⾜下一沉,⾝已徐徐下降。

  不待那蒲团落下,石继志已先飘⾝而下。只见室內光亮异常,那可怜的老道人潇湘子果然侧卧在一方榻上,想必他已觉出有人下来,正翻⾝起… n6ZwW.cOm
上一章   七禽掌   下一章 ( → )
作者萧逸 更新于2017/7/25 当前章节24308字。看七禽掌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七禽掌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