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小说网免费为大家推荐三舂争及初舂景无弹窗广告推荐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校园小说 穿越小说 竞技小说 武侠小说 架空小说 言情小说 仙侠小说 总裁小说 耽美小说 官场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小说排行榜 都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科幻小说 重生小说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灵异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网游小说 历史小说
好看的小说 妻心如刀 母上攻略 我的娇妻 秦家有兽 新婚妻子 辣文合集 禁乱之爱 茶余饭后 情栬生活 兽血滛传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逆流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三舂争及初舂景  作者:高阳 书号:39782  时间:2017/9/8  字数:9131 
上一章   ‮章六第‬    下一章 ( → )
    自‮京北‬作为都城以来,历代皇帝驾崩,皆在乾清宮大殓,因为乾清宮为寝宮;必得在此大殓,才算‘寿终正寝。’雍正皇帝的‘大事’,自然也照样‮理办‬,嗣皇帝与果亲王已赶往圆明园灵,预计大行皇帝遗体,在午末未初,可以进宮,申时大殓,嗣皇帝即在柩前接位。只要那一刻能够安然过去,嗣皇帝便已继承了大行皇帝的全部权力,倘或弘皙不服,又不听劝,索翻脸——为了准备应变,与鄂尔泰留在宮內主持一切的庄亲王,特地找好一个帮手,此人是隆科多的幼弟,名叫庆复,字瑞园,隆科多虽获罪⾰爵,但它所承袭的承恩公,由孝懿仁皇后而来,是无法⾰除的;大行皇帝看庆复老实听话,在雍正五年让他承袭,而且颇为重用,列为议政大臣,充当工部尚书,后调户部,上年更派为正⽩旗领侍卫內大臣,司宿卫的重任。两⻩旗领侍卫內大臣,随扈在圆明园,担任警戒,大內的一切警卫,正该庆复负责。

  庄王待:大行皇帝大殓时,要格外戒备;对弘皙、弘昌等人,个别监视。倘或弘皙无理取闹,惊了梓宮,只听嗣皇帝的号令,将弘皙捆宗人府,同时派兵指南三所看管弘皙的家属,不准移动,以待后命。

  但是这要在嗣君的柩前接位,并获得在场的王公大臣磕头承认,才有资格对领侍卫內大臣发号施令,所以庆复特地声明:嗣君未接位以前,他只按职掌办事,除非弘皙等人有危及‮全安‬的行为;若只是语言争执,他不变⼲预;更莫论限制出⼊以及个别监视。

  因此要担心的只是申时以前,尤其大殓以后,嗣君柩前接位的那个关键时刻。庄王与鄂尔泰倾全力与此,不断‮出派‬人去打听南三所的动静,也模拟了几种可能发生的情况,琢摸出适当的对策;可是到了近午时分,报来一个可能出现的情况,却是庄王与鄂尔泰,再也意料不到的。

  原来大行皇帝之后乌喇那拉氏病于雍正九年,现存的妃嫔不多,一个是齐妃李氏,早已失宠;一个是裕妃耿氏,为五阿哥弘昼的生⺟;再一个是熹妃钮钴禄氏,名为四阿哥的生⺟,其实并无子女,只是抚养了热河宮女所生的弘历而已。这天黎明,当弘昼已被说服,退让皇位时,住在西六宮之一永寿宮的裕妃,亦已得知出了大事;她本人到并不一定希望成为太后,但永寿宮的首领太监杨三义,却颇工心计,而且读过书,颇谙前明掌故,向裕妃献策,及早迁居乾清宮,先占住太后的⾝份。

  杨三义的这个主意,是由前明的‘三案’中得来的灵感。明神宗万历四十八年七月,神宗驾崩;太子于八月初一登基,是为光宗。这光宗是个不肖之子,应该是‘苫隗昏’之际,竟服用舂药,纵无度;以至登基不过十⽇,便支离褥,不能视朝,用过了半个月,自知不起,要待后事。

  光宗在东宮时,由个宠妾姓李,位号叫做“选侍”李选侍没有儿子,但是皇长子的生⺟去世后,由李选侍抚养,因而李选侍得以挟皇长子自重。当光宗在乾清宮病榻前,面谕封李选侍为皇贵妃时,只见帷幕后面伸出来一只手,一把将十六岁的皇长子拉了进去,不多片刻,皇长子又被推了出来,哭丧着脸向光宗说道:“要封皇后。”

  光宗不作声,后既未立,妃亦未封,一场无结果而散。

  到的九月初一,光宗驾崩。大臣们奔往乾清宮“哭灵”;要请嗣君柩前继位,问皇长子在哪里?没有一个太监出来应答。这明明是李选侍将皇长子局为奇货,要谈好了条件,才肯放他出来。稍作打听,果然是李选侍的心腹太监李进忠在捣鬼。

  于是给事中杨涟,一面叮嘱同事去请首相方从哲及其他大臣;一面直⼊乾清宮,请皇长子出见,儿李选侍阻挠如故。幸而光宗有个伴读的太监王安,设计将皇长子从暖阁中骗了出来;众人一见,不由分说,拥护皇长子坐上软轿,直奔文华殿,扶掖登位,三呼万岁,那就是年号天启的熹宗。

  熹宗自然不能再⼊牢笼,由王安保护着,住再慈庆宮。但李选侍盘踞天子正寝的乾清宮,后患无穷;御史左光斗因而上言,说:“內廷之有乾清宮,犹外廷之有皇极殿,惟皇上御天居之;惟皇后配天得共居之。其余嫔妃虽依次进御,遇有大故,既当移置别殿,非但避嫌,亦以别尊卑也。今大行皇帝宾天,李选侍既非嫡⺟,又非生⺟,俨然居正宮,而嗣君乃居慈庆,不得守几席、行大礼,名分倒置,臣窃惑之。嗣君舂秋十六龄矣!內辅以忠直老成;外辅以公孤卿贰,何虑乏人,尚须啂哺而襁负云哉?倘及今不早断,借抚养之名,行专指之实,武后之祸,将见于今。”请李选侍既⽇移宮,迁延数⽇,毕竟敌不过大臣们的坚持,李选侍终于迁出乾清宮。这就是明末‘三案’之一的‘移宮’案。

  杨三义便是想做李选侍的李进忠,劝裕妃迁⼊乾清宮暖阁去住,为五阿哥开一条由撷芳殿到乾清宮的路。这一招很厉害,但倒是提醒了庄王与鄂尔泰,何不制敌机先,将四阿哥的“生⺟”熹妃搬⼊乾清宮,是抵制弘皙的一招好棋。

  不过,这一来可能会搞成两面受敌的局势,倘或裕妃赶来又哭又闹,连大行皇帝大殓,亦会遭受阻挠。那一来变成了个不了之局,不可不虑。

  “我看,”额尔泰说:“十六爷,只有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计了。”

  等问明了何谓“栈道”何谓“陈仓”以后,庄王欣然同意,一面密陈嗣皇帝变更灵的计划,一面由治丧处分头通知王公大臣,说乾清宮几宴铺设不及,大行皇帝大殓,改在“潜邸”——雍亲王府举行,以便喇嘛奉经,大行皇帝相信喇嘛,潜邸便是供养喇嘛之处。

  这个通知送到弘皙那里,恰好是他跟弘昌、弘升定议之时,他们商量好的步骤是,一到了乾清宮,先包围庄王,不承认鄂尔泰独受顾命;也就是不承认他所奉的遗诏,出于大行皇帝的亲笔。同时要说出种种理由,证明四阿哥不具备继承皇位的资格,必要时宁愿捧出五阿哥,也不能让四阿哥如愿。

  这一切都是为了阻挠四阿哥在柩前继位;但照此时的情况来看,大行皇帝大殓,改在“潜邸”举行,表示四阿哥并没有打算在柩前继位,因为不出于天子正寝的乾清宮而是亲王的私邸,很显然的,那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也不必等他来反对了。

  然则,四阿哥的打算是什么么呢?大家都觉得不了解这一点,本就无从筹划对策。

  既然如此,就只有相机行事了。也有人主张跟五阿哥做一点联络,但要联络的是什么?无非谈条件,这个条件又怎么谈法?弘皙能够须他的好处,四阿哥一样也做得到,而他们毕竟是异⺟而同⽗的同胞手⾜,这一点是弘皙不如四阿哥的,那就注定了联络五阿哥这个主张,一定行不通。

  话虽是这样说,五阿哥的意向如何,却不能不打听。倘或他亦反对四阿哥,那就正好拉拢在一起。可是五阿哥为庄王派人邀去以后,一直未回撷芳殿,想来如今是在他生⺟所住的永寿宮內。这就令人连带想到裕妃所信任的太监杨三义,弘皙心中一动,认为联络此人,也许有点用处。

  这里还在商议,鄂尔泰却已猛着先鞭,因才器使,又找到了一个得力的人,此人就是曹雪芹称之为“来爷爷”的来保。他在內务府管的事很多,各宮首领太监,无不悉,人缘极好,鄂尔泰是找他从杨三义⾝上,去使一条釜底菗薪之计。

  派苏拉将杨三义从永寿宮找了来,来保劈头就问:“听说你给你主子出了个主意,要让你主子当皇太后,有这话没有?”

  说这话时,来报是绷着脸的,因而杨三义大吃一惊;太监⼲预‮家国‬大事,曾为厉噤,认起真来,脑袋立刻可以搬家。

  所以他直觉地否认:“哪有这话!来大人是听谁说的?”

  “你别问我是听谁说的,只说有这回事没有?”

  “没有!”杨三义斩钉截铁的说。

  “没有就不提了。”来保说。“算你小子造化,这件事让我听见了;我说:别忙!杨三义不是那种人,等我把他找来问一问,问实了再慎形司也还不迟。”

  一听內务府管执法的慎刑司,杨三义脸都吓⻩了;稍想一想才弄清楚,是来保救了他。当下说道:“来大人,要不是你老,我这冤屈可就大了!我给你老道谢。”说着便跪下来磕了个头。

  “起来,起来!我还有话跟你说。”

  “是!”杨三义垂首肃立着。

  “四阿哥奉遗诏继位,你知道吗?”

  “知道了。”

  “如今的皇上,把雍正爷的私财,全赏了五阿哥,你知道吗?”

  “这,”杨三义惊喜集:“这还不知道。”

  “如今你可是知道了。我再跟你说吧,皇上待五阿哥最厚,将来一定还有恩典。只要你安分守己,有你的好⽇子过。再有一件,裕妃当然要尊封;尊到什么地步,可就要看裕妃自己了。你如果对你主子⾚胆忠心,你就该替你主子好好儿想一想,该当怎么样让皇上心里舒服,那好处就大了。”

  “我请我们主子给熹妃磕头。”

  来保大喜。裕妃如果给熹妃磕头,便是尊熹妃为皇太后,能做到这一点,四阿哥的皇位就算坐稳了,杨三义自然应该重赏,自己也有拥立的大功。这件事倒非敲定转角,把它弄实在了不可。

  于是他问“你办得到吗?”

  裕妃很老实,对杨三义言听计从;所以他极有把握得说:“只要我去说,一定行”

  言外之意,裕妃肯不肯自下于熹妃,就凭他一句话了。不过,他这话其实也是⽩说了的,因为来保决意促成这件事,当然会担责任许他的好处。

  “好吧!咱们做个买卖。”来保的话很率直“只要你把这件事办成了,包在我⾝上,三天之內让你换顶戴。”

  原来宦官亦有品级。杨三义现在的衔名叫“执守侍”七品;“换顶戴”当然是升为六品。说起来不过⾼了一等,而这一等之差,关系很大;因为宦官之首名为“宮殿监督领侍”四品;下有五品“宮殿监正侍”二人;六品“宮殿监副侍”六人,统称为四品总管、五品总管、六品副总管,总共九个人。这九个人是:“敬事房”的首脑,合称为“九堂总管”;所有太监的升降赏罚,一切大事,都是“九堂总管”商量着办。所以杨三义虽只升了一等,却好比大臣派在军机处行走那样,从此开始掌权了。

  杨三义当然乐于做这笔“买卖”而且也说动了裕妃;可是熹妃却并没有在“雍亲王府”露面,当大行皇帝大殓时,她正在“移宮”由东六宮的景仁宮,向西跨过东一长街,进龙光门,越昭仁殿,迁⼊前清宮暖阁,不过一个时辰,便以安顿的妥妥帖帖。

  大行皇帝大殓时,王公大臣毕集,既未宣示在柩前继位,理亲王弘皙亦就无隙可乘;如果想借题发挥,闹它一场,便是对大行皇帝的大不敬,在理上站不住脚,便先输了一着。及至回到撷芳殿,听说熹妃已迁⼊前清宮暖阁,以中宮自居,一时气地说不出话来。想找亲信堂弟兄来商量,无奈宮门已经下钥,而且戒备森严,丰盛额亲自带着人各处巡逻;到的子时一过,东华门开,他就在那里坐镇,出⼊盘查得格外严紧。

  这是在地安门外,柏林寺西面的“雍亲王府”灯火通明,人影憧憧。但肃静无哗,除了停灵的永佑殿中,执事的內务府‮员官‬和太监,有事偶尔低语以外,只有东花园还有人声。

  东花园的正屋叫太和斋;斋西穿过假山,有个院落叫海棠院,受顾命的两王两相,正在这海棠院中,彻夜密谈,如何打开僵局?

  为了避免决裂,原是有意要造成一个混沌的局面;但国不可一⽇无君,如果天明以后,仍未宣示遗诏,不明大位谁属,那一来流言四起,人心浮动,是件非同小可的事。因此,庄、国两王,鄂、张两相一致同意,下一天上午就得移灵⼊乾清宮,宣示遗诏,奉嗣皇帝柩前继位,但对弘皙在那时要争皇位,如何应付,既有不同的看法。

  四个人是四种态度,庄王认为事先无法预定对策,只有临时相机应付;果王则主张采取庒制的手段,而鄂尔泰与果王正好相反,力主事先疏通。张廷⽟的心思让人猜不透,始终一言不发。

  “衡臣,”庄王是第三次发问了:“你的意思怎么样?”

  “先帝弃天下,实在太匆促了!”张廷⽟有些答非所问的。

  “原是太匆促了,才留下来这么一个难题。”庄王接口说道:“咱们受恩深重,无论如何得想法子了大行的心愿。”

  “如论大行的心愿,可就难说了。”

  张廷⽟的笔下极快,话说得很慢,几乎一字一句,而且声音很轻,显得有气无力,可是话中所发出来的震撼的力量,连在别室的方观承都感觉到了。

  悄悄换了个位子,自侧面向內窥望,只见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张廷⽟的脸上,是在等他对他自己的话,作进一步解释的模样。

  然而张廷⽟却不作声,低着头从一个软⽪盒中,捻了一撮旱烟,装⼊他那只方竹牙嘴的短旱烟袋中,看不出他的表情是在踌躇,还是故作闲豫。

  “衡臣,”庄王催促着问:“莫非大行意中,别有所属?”

  听得这话,方观承大吃一惊;但旋即自我警惕,收摄心神,屏息侧耳,听张廷⽟答说:“不是别有所属,而是意无专属。”

  “那么,”鄂尔泰立即以微带质询的语气说:“这道遗诏,不是大行的亲笔吗?”

  张廷⽟的意思是在说,当初尊蔵在正大光明匾额后面的朱笔,曾经取消;那么眼前所见的遗诏,自然也做不得准。推理虽是如此,鄂尔泰却决不能同意。

  他声音中有些愤:“我面承末命,难道还做不得准?”

  “此所以,”张廷⽟的声音依然缓慢而平静“我一直不开口。”

  “毅庵,”庄王劝道:“请你不要动!咱们平心静气商量,总要四个人的意见一致了,乾坤才能大定。”

  最后的一句话,落⼊方观承耳中,豁然有悟。內室的两王两相,与大行皇帝踪迹最密的是张廷⽟;若谈大行皇帝的心事,或者率直的说,是心理的秘密,了解之深,已莫如张廷⽟。大行皇帝当年为自己辩护的上谕,包括洋洋洒洒的那篇“大义觉录”在內,都出于张廷⽟的手笔,大行皇帝常说:“只有张廷⽟述旨,每一句都是我心里要说的话。”这是朝中尽人皆知的事实,因此,张廷⽟说大行皇帝对谁来继承皇位,意无专属,这不利于嗣皇帝,而有助于弘皙的争位,就不言可知了。

  转念到此,忧心忡忡,稍微考虑了一下,悄悄起⾝出了海棠院,绕回廊出一道角门,又一座画舫式的精舍,窗纸上映出一跳颀长的⾝影,一望便知是嗣皇帝。

  “方老爷,”有个护卫上来低声问:“有事吗?”

  “是,我要见皇上。”

  “是,我先进去回。”

  很快的,方观承被引⼊“画舫”进门平视、不见人影,一低头才发现嗣皇帝一⾝缟素,席地而坐,他面前是一张长方花梨木矮几,⽩银烛台之外,有笔砚、有素笺,嗣皇帝正拈着笔抬头目

  “这里,这里!”嗣皇帝不等方观承下跪,便连连以手轻击矮几一端,示意他接席。

  方观承弯着疾趋数步,在嗣皇帝指定的地方跪了下来。他的⾝材短小,虽然长跪,仍需仰着脸方能跟颀长壮硕的嗣皇帝的视线相接。

  “怎么样?”嗣皇帝先开口问。

  “张廷⽟语言暧昧。”方观承低声答说“皇上宜乎先有表示。”

  措辞含蓄,而意思却是很明⽩的,劝嗣皇帝示惠收买张廷⽟,嗣皇帝此时别无选择,所踌躇的是,要用怎么样的方式、示怎么样的惠,才能让张廷⽟领情而必有所回报。

  想了一下,没有好办法;嗣皇帝便将放下的笔又拈了起来说:“好吧,你说该怎么写?”

  向来只有皇帝发言,近臣笔录,名为“述旨”;如今反其道而行之,方观承自不免深感惶恐,当即双手撑地,低着头说:“恩自上出,臣不敢擅拟。”

  “不要紧!你尽管说。”嗣皇帝又说:“你我今⽇,何分彼此?”

  说到这样的话,方观承如果还是知而不言,那也就本不必有此一行了。于是他想了一下,说:“张廷⽟曾经跟几个及亲近的人说过,皇上,喔,大行皇帝曾许了他,万年以后,配享太庙。”

  “奥。”嗣皇帝很注意的问:“有过这样的话吗?”

  “大行皇帝是否有此一谕,臣不敢妄测;不过张廷⽟的话,是臣亲耳得闻。”

  嗣皇帝不作声,默默地在估量这件事。从来只有开国功臣,配享太庙。自⼊关以来,八、九十年之间,只有平三藩的第一功臣图海,与怡贤亲王允祥配享太庙。如果大行皇帝对张廷⽟曾以此相许,无疑表示张廷⽟有安邦定国之功;这一场大功不是出生⼊死的汗马之劳,那么是什么呢?倘有人提出这样的疑问,何词以对?

  转念到此,嗣皇帝便即答说:“大行皇帝不会给他这个恩典的,没有道理吗!”

  方观承想了一下,低头答说:“张廷⽟这话,不是臣一个人听见过。”

  即非方观承一人所闻,便知张廷⽟的这话,不止说过一遍,嗣皇帝考虑又考虑,深感困惑,必得向方观承问计了。

  “大行皇帝是不是说过这话,不得而知;不过,张廷⽟对这件事很认真,是看得出来的,你说,是吗?”

  “皇上圣明。”

  “那么,你的意思呢?”嗣皇帝问:“你说我该怎么办?”

  于是君臣密商,定了几个步骤,是连辅政四大臣都不能透露的,眼前所能透露的,只有两件事,第一是皇帝用蓝笔写一道既不象上谕又不象信的文件,道是皇考当年曾经垂谕:鄂尔泰志秉忠贞,才优经济;张廷⽟家有厚德,记注存诚,将来当配享太庙。此事应否写⼊遗诏,希望辅政四王大臣商酌。

  显然德,这是告诉张廷⽟,他的愿望只有皇位照遗诏处理才能达成;如有拥立红皙之心,则大行皇帝并未向弘皙说过许鄂张配享的话,遗诏又何能擅自增⼊?这一来节外生枝。

  第二件事,由方观承面陈庄王,说嗣皇帝想召朱轼来京,这朱轼是江西⾼安人,康熙三十三年的翰林,破得先帝的赏识,雍正元年丁忧服満后,以礼部尚书衔⼊值南书房,并以懋勤殿为书房,命四阿哥行拜师礼,当面称之为“朱先生”在他人面前一称之为“可亭先生”师徒之间,感情一向深厚。

  朱轼在雍正三年⼊阁,头衔是文化殿大学士,到雍正七年,內阁除了康熙三十八年便已拜相的马齐以外,次辅便是朱轼。然后才是张廷⽟、尹泰、鄂尔泰。不过朱轼此时是在杭州,他早在康熙五十八年,便任浙江巡抚,对修理海塘,十分切实。雍正年间,每遇浙江塘工,都比得听他的意见。这年七月,决定大规模改筑海塘,朱轼自告奋勇,愿往经理工事,优诏嘉许,并有特旨,督抚及管理塘工诸大臣,都听朱轼节制。

  “朱中堂刚到杭州,塘工还没有动手,是不是过一阵子再把他找回来呢?”庄王问张廷⽟、鄂尔泰:“两位以为如何?”

  庄王是故意做此征询,他很了解嗣皇帝的心情,朱轼名比张廷⽟早,⼊阁资格亦比张廷⽟来的深,尤其是翰林前后辈的规矩最严不过,嗣皇帝特招朱轼,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应付张廷⽟。倘或张廷⽟有异心,也只有朱轼能庒得住他。

  因为如此,庄王有意这样说,要看看张廷⽟是何态度——庄王爱护嗣皇帝,不希望张廷⽟对嗣皇帝心生芥蒂,如果张廷⽟不赞成此举,他就要见机而作了。

  “朱中堂⾝为元辅,受恩深重,理当星夜奔丧,就不召,他也应该来的。“意思是大可不必发”廷寄“,庄王无以为答,而方观承却很机警,当即说了句:”哀诏非一时可到。"张廷⽟不作声,庄王编辑说道:“那就特招吧。”

  “是!”方观承又问:“两位中堂,将来配享,写⼊遗诏的事,应该如何回奏?”

  “这话,”张廷⽟看着鄂尔泰微笑:“我跟鄂中堂就不便赞一词了。”

  “写上,写上。”庄王又说:“用‘明发’吧。”

  所谓用“明发”就是上谕由內阁发抄,使得內外皆知。嗣皇帝虽未继位,但以“谕辅政大臣”的名义,公然发布这一道上谕,等于确定了嗣皇帝的地位;是很重要的一个步骤。张廷⽟别无表示,也就等于放弃了拥立弘皙的想法。

  只要张廷⽟肯合作,就好谈了。本来谈得以很接近,个人不论心目中倾向的是谁,而有一点,就是决不能在闹家丑。皇家之丑,通国皆知,还不仅是丢面子的事,动摇民心,会造成大。十三年前的骨⾁相残,因为圣祖的深仁厚泽,总算没有闹出子来,但大行皇帝这十三年,结了不少冤家,光是亲贵之中,就很人唯恐天下不,如果在闹家丑,不知道会有什么不测之祸发生。

  一次,改变了态度的张廷⽟,主张不论怎么样也要安抚弘皙“先帝当年说过,一旦订了中意的人,他一定会把几位阿哥找来,当面开示,何已选中此人的缘由。不想先帝弃天下如此之仓促,一直无法躬自践诺。”他听了一下又说:“就算理亲王不是心怀委屈,为臣下者,以应该仰体先帝补过亲亲的苦心,化戾气为祥和,以慰在天之灵。”

  “补过”两个字说得很直,也很重。但没有人能驳他,说大行皇帝不会说这样的话,因为大行皇帝心里要说的话,谁也没有他知道得多。而况补过以外,还有“亲亲”还有“化戾气为祥和”这些都不能说他不是正论。

  两王与鄂尔泰都明⽩,张廷⽟的意思是,只要弘皙不闹,任何条件都可以接受。这似乎太迁就了,然而看样子怕非依他的主张不可。

  “怎么样?”庄王问鄂尔泰。

  鄂尔泰想了一下,毅然决然地说:“我完全赞成衡臣的活。:”

  “既然如此,就照衡臣的话去做。”庄王说道:“我想请你们两位跟理王去谈,我们兄弟俩暂不出面,好友个缓冲的余地。两位看如何?”

  “义不容辞。”鄂尔泰答说:“不过,咱们先得做个估计,理王会怎么说,如果有条件,这条件是什么?”

  “如今也无从估计,只能临时斟酌。“张廷⽟说:“好在两位王爷暂不出面,如果理王有条件,而是我们不能做主的,在乡两位王爷请教,也还不迟。”

  “说的一点不错!我随时等消息。”庄王连连点头:“若有为难之处,咱们商量着办。”

  于是鄂尔泰和张廷⽟计议,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跟弘皙谈判?这时已是子末丑初,东华门已经开了,鄂尔泰主张既可⼊宮,直接到撷芳点去面谈。

  “也好!”张廷⽟说:“既然决定如此办,事情早了早好。” N6zWW.cOM
上一章   三舂争及初舂景   下一章 ( → )
作者高阳 更新于2017/9/8 当前章节9131字。看三舂争及初舂景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三舂争及初舂景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