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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古都 作者:川端康成 | 书号:39945 时间:2017/9/8 字数:8844 |
上一章 妹姐的秋深 章八第 下一章 ( → ) | |
在节⽇甚多的京都,千重子喜鞍马的火节胜过“大字”由于地点不太远,苗子也去看过。但是,以往在火节的活动场地上即使擦肩而过,她们俩彼此都不会留意的。 从鞍马道通往神社,一路上家家户户扎上松枝,屋顶洒上⽔。人们从半夜里就举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火把,嘴里喊着“嗨哟嗨哟哟”的呼号,登上神社。火焰熊熊燃烧。两座轿子出现时,村里(现在是镇)的妇女们全体出动去拉轿上的绳子。最后才献上大火把。节⽇的活动一直持续到天快亮的时分。 不过,这种有名的火节,今年停止举行了。据说是为了什么节约。伐竹节虽照旧进行,可是火节则不举行了。 北野天神的“芋茎节”①今年也取消了。据说是由于芋头欠收,无法装饰芋茎轿的缘故。 在京都,经常举行诸如鹿⾕安乐养寺的“供奉南瓜”或莲华寺的“祭祀河童”⑨等仪式。这些仪式显示了古都的风貌,也反映了京都人生活的一个方面。 近年来又恢复了在岚山河流上泛龙舟的迦陵频伽③,和在上贺茂神社院內小河上举行的曲⽔宴等仪式。这些都是当年王朝贵族的⾼雅游乐。 曲⽔宴,就是⾝穿古装的人坐在河岸边上,让酒杯从小河上漂过来,在这工夫,或写诗作画,或写别的什么,待漂到自己跟前时,拿起酒杯,把酒一饮而尽,然后又让酒杯漂到下一个地方去。这种事都是由书童侍候的。 这是从去年开始举办的盛事,千重子去观看了。本来在王朝公卿的前头是歌人吉并勇④(这位吉井勇已与世长辞,现在不在人世了)。 千重子今年没去参观岚山的迦陵频伽。她总觉得这些活动缺乏古雅的风趣。因为京都古⾊古香的盛会很多,她几乎都看不过来呢。 ①芋茎节,是京都北野神社每年十月四⽇举行的神事,用芋茎铺葺神轿轿顶,抬着去游街。 ②河童,是佛教中的一种想象的神乌。这种鸟人面鸟⾝,生活在雪山上或极乐世界里,能发出美妙的声音.令人百听不厌。 ③迦陵频伽,是⽇本传说中的想象动物,⽔陆两栖,形似四五岁的儿童,面似虎,嘴尖,⾝上有鳞,发如刘海,顶上有坑,坑里有⽔。 ④吉井勇〔1886—1960),当代诗人、剧作家。 千重子的⺟亲阿繁爱劳动,千重子也许是从小就受到她的熏陶,或许是天生的秉,她早早起就细心地揩拭格子门等。 “千重子,时代节你们两个人过得真快活啊。” 刚收拾好早餐的餐桌,真一就挂来电话了。看来真一又把千重子和苗子弄错了。 “你也去了吗?要是喊我一声就好了…”千重子耸耸肩膀说。 “我本来是想喊你来着,可是我哥哥不让。”真一毫不拘束地说。 千重子有点犹疑,没有告诉真一他弄错人了。但是真一来电话,她可以想象到苗子可能已经穿上了她送的和服,并系上秀男织的带,去参观时代节了。 苗子的伴儿肯定是秀男。这件事,千重子一时虽然觉得很意外,但心头很快地隐隐涌上一股暖流,她脸上也微微泛起了一抹笑容。 “千重子姐小,千重子姐小!”真一在电话里喊“你⼲吗不说话呀?” “你不是真一先生吗?” “是啊,是啊。”真一笑了起来“现在掌柜在吗?” “不,还没…” “千重子姐小,你是不是有点感冒?” “你觉得我有点感冒?我在门口擦格子门哪。” “是吗。”真一好像在晃着电话筒。 这回是千重子朗朗地笑了。 真一庒低声音说:“这个电话是我替哥哥挂的,现在就换哥哥来讲吧…” 千重子对真一的哥哥龙助就不能像对真一说话那样随便。 “千重子姐小,你给掌柜厉害的脸⾊看了吗?”龙助突然这么问道。 “给了。” “那真了不起啊!”龙助又⾼声重复说一遍“真了不起啊!” “家⺟在我背后,偶尔也听得见,好像边听边替我捏把汗呢。” “那也可能。” “我说了,我也想在店里学学做生意,请把所有的帐簿都让我看看。” “嗯。那就行了。尽管只是说说而已,但说与不说可就大不一样啊。” “然后,还让他把铁柜里的存款帐簿、股票、债券之类东西都统统拿出来了。” “这,真行。千重子姐小真了不起。”龙助忍不住地说“千重子姐小,没想到你这样一个温顺的姑娘竞…” “是龙助先生你出的主意嘛…” “这主意不是我出的。是因为附近的批发商有些奇怪的传闻,我才下的决心,如果千重子姐小不便说,由家⽗或我去说好了。不过,姐小说是最上策。掌柜的态度有变化了吧?” “有,多少有点儿。” “这也是可能的。”龙助在电话里沉默片刻,又说“太好啦!” 千重子在电话里仿佛感到龙助又在犹豫什么。 “千重子姐小,今天中午我想上贵店去看看,不碍事吧。”龙助说“真一也一道去…” “会碍什么事呢。在我这里,不会有你想象那种大不了的事。”千重子回答说。 “因为你是年轻的姐小呀。” “瞧你说的。” “怎么样?”龙助笑着说“我想在掌柜还没下班之前去。我也要仔细观察观察。千重子姐小不必担心,我看掌柜的神⾊行事。” “啊?”千重子后头的话说不出来了。 龙助家是室盯一带的大批发商,伙伴中也有各种各样财雄势大的人。龙助虽是正在大学研究院念书,但是店铺的重担自然而然地要落在他肩上。 “该是吃甲鱼的季节啦。我在北野大市已经订好座席,请你光临。以我的⾝份去请令尊令堂,未免太冒失了,所以请你…我还带上我家的‘童男’去。” 千重子倒菗了一口气,只“噢”地应了一声。 真一扮童男乘坐祇园节的彩车,已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然而龙助如今还时不时椰揄真一,管他叫“童男”或许是在真一⾝上至今还保留着当年那股子“童男”般可爱而存温的格吧…千重子对⺟亲说:“方才龙助来电话,说他中午要和真一上咱家来。” “哦?”⺟亲阿繁显出意外的神⾊。 下午,千重子上后面楼上化妆,虽不是浓妆抹,但也费了一番功夫。她细心地梳理着长发,但总也梳不成称心的发型。要穿的⾐裳也不知挑哪件好,挑来挑去,反倒决定不下来。 千重子好容易才下楼来,⽗亲已经出门,不在家了。她在內客厅里把炭火拨弄好,看了看周围,又望了望窄小的庭院。那棵老枫树上长着的藓苔,依然是绿油油的,而寄生在树⼲上的那两株紫花地丁的叶子,却已经开始枯⻩了。 在那座雕着基督像的灯笼脚下,一棵小小的山茶花开着红花,红得那样娇,甚至比红玫瑰还昅引千重子。 龙助和真一来了。他们同千重子的⺟亲郑重地寒喧一番之后,龙助独自一个人走到帐房掌柜面前,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 植村掌柜慌忙走出帐房,一本正经地酬酢了一番。他讲了很长时间,龙助也应答了,却一直板着面孔。这种冷漠劲,植村当然看在眼里。 植村寻思:这生学哥想⼲什么呢?然而他被龙助镇住,又不知如何是好。 龙助等植村把话头一顿下来,就平静地说: “贵店生意兴隆,太好了。” “哦,谢谢,托福了。” “家⽗常说,佐田先生幸亏有你,你有多年经验,真了不起啊…” “哪里的话。小店不同于⽔木先生那样的大字号,是不值得挂齿的啊。” “不,不,像我们字号,到处伸手,又是和服料子批发商,又是什么…简直是杂货铺!我并不太感趣兴。 要是少了像植村先生这样殷实可靠的人,店铺可就…” 植村正要回话,龙助就站了起来。他哭丧着脸,望着朝千重子和真一所在的內客厅走去的龙助的背影。掌柜明⽩:说要看帐簿的千重子和眼前的龙助之间,暗地里定有某种联系。 龙助来到內客厅,千重子抬头望着他的脸,仿佛要问什么似的。 “千重子姐小,我替你跟掌柜说妥了。因为我劝告过你,我有责任。” 千重子低下头来替龙助泡沫茶。 “哥哥,你瞧瞧那枫树树⼲上的紫花地丁。”真一用手指着说“有两株吧。千重子姐小在几年前早就把那两株紫花地丁看作是一对可爱的恋人…但它俩却是咫尺天涯啊…” “唔。” “姑娘嘛,总是想⼊非非。” “瞧你说的,叫人多难为情呀,真一先生。”千重子把泡好的沫茶端到龙助跟前,手微微颤抖着。 他们三人乘上龙助店里的车子,向北野六番町的甲鱼铺所在地大市奔去。大市是一家格局古雅的老铺子,旅游者尽人皆知。房子破旧,天花板也很低矮。这里主要是卖炖甲鱼,即所谓甲鱼火锅;其次是杂烩粥。 千重子感到浑⾝暖融融的,似是带有几分醉意。 千重子连颈脖都搽上了一层淡红粉。这脖子又⽩又嫰,光滑润泽,富有青舂的魅力,特别是上了淡红粉,实在美极了。她不时摩抚着脸颊,眼睛里闪露出媚娇的神态。 千重子不曾喝过一滴酒。然而,甲鱼火锅的汤几乎有一半是酒。 有车子在门口等候,千重子还是担心自己的脚步打颤。然而,她喜不自噤,话也多起来了。 “真一先生,”千重子对喜侃侃而谈的真一说“时代节那天你看到在御所庭园里的那一对,不是我,你看错人啦。你是在远处看见的吧。” “不要隐瞒嘛。”真一笑了。 “我什么都没隐瞒呀。”千重子不知该讲什么好,只是说了声:“其实,那姑娘是我的姐妹。” “什么?”真一摸不着头脑。 千重子在花季的清⽔寺曾跟真一谈过自己是个弃儿。这事,真一的哥哥龙助恐怕也有所闻。即使真一没有告诉他哥哥,但两家铺子很近,消息会自然而然传过去。也许可以这样认为吧。 “真一先生,你在御所庭园里看到的是…”千重子犹豫了片刻,又说“是我的孪生姐妹,我们是双胞胎呀!” 真一这是第一次听说。 三人沉默良久。 “我是被遗弃的啊。” “若是真的,那扔在我们店门前就好了…真的,扔在我们店门前就好了。”龙助満怀深情地反复说了两遍。 “哥哥,”真一笑了“那时千重子姐小是刚出生的婴儿,同现在的千重子姐小可不一样呀。” “就算是婴儿,不也很好吗。”龙助说。 “那是你见了现在的千重子姐小才这么说的吧?” “不。” “现在的千重子姐小是佐田先生的掌上明珠,是他精心把千重子姐小抚养成人的啊。”真一说“那个时候,哥哥也还是个孩子,试问小孩子能抚养婴儿吗?” “能抚养。”龙助有力地回答。 “哼,哥哥总是这样过于自信,不服输。” “也许是吧。不过,我的确希望抚养婴儿时的千重子,我相信⺟亲也会帮我的忙。” 千重子醉意减退,额头变得苍⽩了。 北野的秋季舞蹈会将持续半个月。在结束的前一天,佐田太吉郞一个人出门去了。茶馆送来的⼊场券当然不止一张,可是太吉郞不想邀任何人同去。连看完舞蹈回家途中,同几个伙伴到茶馆玩玩,他也感到⿇烦。 在舞蹈会开始之前,太吉郞就闷闷不乐地坐在茶席上。今天当班坐在那儿以茶道礼法泡制沫茶的艺,也没有太吉郞所悉的。 在艺⾝边站了一溜七八个少女,大概是帮忙端茶的吧。她们都穿着全套的红粉⾊长袖和服。 “哎哟!”太吉郞差点儿喊出声来。那姑娘打扮得非常美。她不就是那天被这烟花巷的老板娘带去看“叮当电车”并同太吉郞一道乘过车的那个姑娘吗?…只有她一个人穿绿⾊和服,或许也是在值什么班吧。 这个绿⾐少女把沫茶端到太吉郞面前,她当然要遵守茶道的礼法,板起面孔,不露一丝微笑。 然而,太吉郞的心情似乎轻松多了。 这是一出八场舞剧,名叫《虞美人草图》,是国中的一出有名的项羽和虞姬的悲剧。可是,当演完了虞姬拔剑刺,被项羽抱在怀里,在静听思乡的楚歌声中死去,最后项羽也战死沙场一场之后,就转到⽇本熊⾕直实①和平敦盛②以及⽟织姬的戏了。故事是讲熊⾕打败了敦盛后,深感人世间变化无常而落发出家,随后到古场战上凭吊敦盛时,发现坟墓周围开着虞美人花,笛声可闻。这时便出现了敦盛的鬼魂,它要求把青叶笛收蔵在黑⾕寺里,⽟织姬的鬼魂则要求把坟边的虞美人花供奉在佛前。 ①熊⾕直实[1141—1208),镰仓初期的武将。 ②平敦盛(1169—1184),平安末期的武将。 在这出舞剧之后,还演出了另一出热闹的新舞蹈《北野风流》。 上七轩的舞蹈流派,是属于花柳派,同祇园的井上派不同。 太吉郞从北野会馆出来以后,顺路到了一家古⾊古香的茶馆,一个人呆呆地坐在那儿。茶馆的老板娘便问: “叫个姑娘来?” “唔,叫那个咬人⾆头的艺吧…还有,那个穿绿⾐、给人端茶的姑娘呢?” “就是坐‘叮当电车’的…好,叫她过来打一下招呼就可以了吧。” 在艺来到之前,太吉郞一个劲地喝酒;艺一来,他就故意站起来走了出去。艺跟着他,他便问道: “现在还咬人吗?” “你记真好。不要紧的,你伸出来试试。” “我不敢。” “真的,不要紧的。” 太吉郞把⾆头伸出来,它被另一个温暖而柔软的⾆头昅住了。 太吉郞轻轻地拍了拍艺的脊背说: “你堕落了。” “这算什么堕落?” 太吉郞想漱漱口。但是,艺站在⾝旁,他也不好这样做。 艺这样恶作剧,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对艺来说,这是一瞬间的事,也许没有什么意义。太吉郞不是讨厌这年轻的艺,也不认为这是一桩卑劣的行为。 太吉郞刚要折回客厅,艺一把抓住他说: “等等!” 于是,她拿出手绢,擦了擦太吉郞的嘴。手绢沾上了口红。艺把脸凑到太吉郞面前瞧了瞧,说: “好,这就行了。” “谢谢…”太吉郞将手轻轻地放在艺的肩上。 艺留在盟洗间,站在镜前再涂了涂口红。 太吉郞返回客厅时,那里已是空无一人。他像漱口似的一连喝了两三杯冷酒。 尽管这样,太吉郞⾝上似乎依旧留有艺的香气,或许是艺的香⽔味。他感到自己仿佛变得年轻了。 他觉得就算艺的恶作剧是出其不意,可是自己也未免太冷漠了。这大概是因为自己好久没跟年轻姑娘嬉闹的缘故吧。 也许,这个二十上下的艺是个非常有意思的女人。 老板娘带着一个少女走了进来。少女还是穿着她那⾝绿⾊长袖和服。 “按您要求请她来了,她说只作一般问候。瞧,毕竟年纪还轻啊。”老板娘说。 太吉郞瞧了瞧少女,说:“刚才端茶的…” “是啊。”少女到底是茶馆的姑娘,没有显出一点羞怯的样子“我知道您是那位伯伯才给您端的啊。” “哦,那就谢谢你啦,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 这时艺也折回来了。老板娘对她说: “佐田先生特别喜小千子。” “是吗。”艺望着太吉郞的脸说“您很有眼力,不过还得等三年哩。再说,来年舂天小千子就要到先斗街去。” “到先斗街?为什么?” “她想当舞女去,她说她憧憬舞女的风姿。” “哦?要当舞女,在祇园不是好吗?” “小千子有个姨妈在先斗街,大概就是这个缘故吧。” 太吉郞望着这个少女,暗自想道:这姑娘不论上什么地方,都会成为第一流的舞女。 西阵纺织业工会采取了前所未有的果断措施,决定自十一月十二⽇至十九⽇共八天,停止开动所有织机。十二⽇和十九⽇是星期天,实际上是停工六天。 停工的原因很多,但归结蒂是由于经济问题。也就是说,生产过剩,致使库存达三十万匹之多。停工八天,就是为了处理库存和争取改善易。近来资金周转困难,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因素。 自去秋至今舂,收购西阵纺织品的公司也相继倒闭了。 据说停机八天大约减产八九万匹。但结果还不错,总算是成功了。 尽管如此,在西阵的纺织作坊街,特别是在小巷里,一看就明⽩,这些所谓作坊,是以零星的家庭手工业居多。他们对这次统制措施是紧跟的。 那里布満的小房子,瓦顶破旧,屋檐很深。虽是两层楼,但却很低矮。小巷更是像荒野一样杂无章,连昏暗处也传出了织机声。这些织机不全都是自家的,恐怕也有租赁来的。 但是,据说申请“免除停机”的,只有三十多家。 秀男家不是织和服料子,而是织带的。有⾼机三台,⽩天也开亮电灯,安放织机的地方还算明亮,而且后面还有空地。但房子很窄,甚至不知道家里人在什么地方休息、觉睡,不知道那些为数不多而且耝糙的厨具都放在哪里。 秀男⾝強力壮,有才能,对工作也很热心。不过长年累月坐在⾼机的窄板上不停地织,恐怕庇股上都长茧子了。 他邀苗子去参观时代节的时候,对行游队伍的背景——御所那片宽阔的苍翠松林,比对穿上各种时代服装的行游队伍更要感趣兴得多。也许是从⽇常的生活中解放出来的缘故吧。然而,这一点苗子是体会不到的,因为她是在山沟沟里,即是在狭窄的山⾕里劳动… 不消说,自从苗子在时代节系了秀男为自己织的带之后,秀男工作起来就更加起劲了。 千重子自从跟龙助、真一兄弟两个人上大市以后,时不时心神恍您,虽然还不算是极度痛苦。她自己似乎也注意到,这也许是由于烦恼的缘故吧。 在京都,十二月十三⽇“开始年事”这天已过去了。这里已进⼊冬季,天气变幻莫测。有时大晴天却下起阵雨,偶尔还夹着雨雪。天晴得快,得也快。 十二月十三⽇“开始年事”按京都的风俗习惯,从这天起,得筹备过年,还要开始互赠岁暮的礼物。 忠实遵守这种规矩的,还得数祇园等的花街柳巷。 每逢这时节,艺、舞女等都要到平⽇照顾她的茶馆、歌舞乐师家或艺老大姐家去分送镜饼①。 接着由艺、舞女们挨家道贺,说声“恭喜”它含有这年承蒙眷顾,得以平安度过,来年还请多多关照的意思。 ①镜饼,是供神用的圆形大年糕,通常是上下两个。 这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艺、舞女来来往往,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多。稍稍提前的岁暮活动,把祇园周围点缀得绚丽多彩。 千重子家的店铺没有这样华丽。 千重子吃过早饭,独自上后面楼上作简单的晨间化妆。可是,她的手却是漫不经心地运动着。 龙助在北野甲鱼铺里说的那番动的话,始终在千重子內心里翻腾着。什么要是千重子在婴儿时候被扔到龙助家门前就好了,这句话难道不是有相当分量吗? 龙助的弟弟真一是千重子的青梅竹马之,直到⾼中一直都是同学。他情温柔,尽管他喜千重子,可他从不曾像龙助那样说出这种令人窒息的话来。所以他们相处得很自然。 千重子梳理好她的长发,把它披散在肩上,然后下楼来了。 就在早餐快要结束的时候,北山杉村的苗子给千重子挂来了电话。 “是姐小吗?”苗子叮问了一句“我想见千重子姐小,有件事要面告,可以吗?” “苗子,我真想念你啊…明天怎么样?”千重子回答。 “我随时都可以…” “到我店里来吧。” “请原谅,别叫我上店里去。” “你的事我已经告诉⺟亲。⽗亲也知道了。” “还有店员在吧?” “…”千重子沉思片刻,说:“那末,我到你村里去!” “不过这里很冷…你来,我当然很⾼兴。” “我还想去看看杉树…” “是吗?这里不但冷,兴许还会下阵雨呢。请你都准备好。不过,烧火嘛,倒是可以随便地烧。我在路旁劳动,你来了我马上就知道。” 苗子慡朗地回答。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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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川端康成 更新于2017/9/8 当前章节8844字。看古都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古都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