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小说网免费为大家推荐玉兔东升无弹窗广告推荐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校园小说 穿越小说 竞技小说 武侠小说 架空小说 言情小说 仙侠小说 总裁小说 耽美小说 官场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小说排行榜 都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科幻小说 重生小说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灵异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网游小说 历史小说
好看的小说 妻心如刀 母上攻略 我的娇妻 秦家有兽 新婚妻子 辣文合集 禁乱之爱 茶余饭后 情栬生活 兽血滛传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玉兔东升  作者:萧逸 书号:40575  时间:2017/9/16  字数:14892 
上一章   ‮章六第‬    下一章 ( → )
  慧剑斩情丝

  袁菊辰睡着了,发出了沉重的出息声音。

  洁姑娘、彩莲为他关好了门,双双走出来。

  一片穿檐直下,照着眼前这片小小院落,像是洒了一地金子那般的明亮。

  推开了上房房门,潘夫人正眼巴巴地盼着:“嗳!你可回来了!”夫人问:“袁先生的病怎么样了?”

  “还发着烧,病得不轻…”

  原想把他为毒药暗器所伤的经过说出来,却怕⺟亲吃惊,随便应付道:“看样子也许不要紧,休息几天也就好了…”

  “那可怎么办?”潘夫人皱眉头道:“刚才侯亮来说,洪家那边已派车来接,明天要走了…”

  “这么快?”

  “还快?早到早安心吧!”

  “可袁大哥他还病着…怎么走呢?”

  潘夫人想想也是无奈。

  “看看吧,说不定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就好了,再不,去跟侯亮说说,再晚一天走…”

  洁姑娘说:“我这就找他说去。”

  侯千户摇着头说:“这就难了…”

  “为什么?”

  一听对方不答应,洁姑娘不由发起愁来。

  “一来是大人那边命令昼夜兼程…再方面…”侯亮⼲笑了一声:“大‮姐小‬您还不清楚吗?这一路上有多不平静?还有那…”

  他的声音忽然放小了,⾝形前倾说:“听说京里又派下了人来…”

  这句话,不噤使洁姑娘为之吃了一惊。

  “早走的好…早走的好…”说话的是“双灵驿”的驿丞许太平。

  这人伸着细长脖子,一脸紧张模样:“大‮姐小‬,夜长梦多呀…万一京里来了人,我…”

  着两只手,许驿丞一脸为难地道:“这个责任太重了…我担当不了呀!”

  倒也是实话,凭他一个小小驿丞,是个官儿都比他大,若是锦⾐卫来此要人,他能拒绝?一面是直属长官,一面是京里权宦,夹在两难之间,那可真要他的命了。

  “可是…”她心里放不下的还是袁菊辰:“袁大哥他还在病里…还在发烧…”

  许驿丞一笑说:“这个简单,袁先生可以留下来,放心在这里住着,等病完全好了再去。”

  侯亮说:“就是这话,他病好了,还怕找不到门?这就用不着心了。”

  “可是…谁服侍他呢?”

  “我,我,”许驿丞用手指着自己鼻子:“我本人亲自服侍他总行了吧!”

  侯亮哈哈笑说:“你瘦里瓜吉的,没四两⾁跟个似的,哪能侍候人?”

  “我专门派两个年轻的服侍他总行了吧?”

  这么一说,连洁姑娘也忍不住笑了。

  想想也是,万一京里锦⾐卫再派下人来,一家人命堪优,袁菊辰又在病中,自是无能抵挡。对方要抓的是潘家人。正主儿既然走了,当然不会留难他一个外人,倒不如留下他独自在这里好好休养,等伤势好了再去太原相会不迟。

  心里虽然这么定了,总是依依难舍。

  记得当⽇动⾝之先,袁菊辰已经说过,他此行只是护送自己⺟女,却无意⼊住洪家,这也是人之常情。每一想起,心里就有说不出的紊,那是因为这些⽇子以来,承他全力照顾,人家既然豁出了命,保护自己⺟女的平安无恙,哪能再对他心存见外?

  微妙的感情,便种因于此…

  短短几⽇的相处,其间更多凶险,却是无阻于她內心感情的滋长。却是因此而认清到对方⾼尚的人格,伟大的同情,两者汇,从而形成了袁菊辰“侠士”的造型,也赢得了洁姑娘的芳心暗系…

  她却也知道,这是不智而愚蠢的。

  不如运施慧剑,斩断情丝,彼此珍重,就此分手了吧…

  离情

  分别的时候,天上下着蒙蒙小雨。

  病榻相对,不尽依依别情。

  只仿佛他充満感情而祝福的眼睛,直直地向她注视着。接着这双眼睛又转向潘夫人,流露出的依然是一个“侠士”的伟大同情。

  “夫人请多珍重…”他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此分手吧!”

  “孩子,你多保重吧…”

  紧紧抓住了他的肩,夫人一时亦为之语塞。

  她说:“这一路多亏你了,好好养病,等病好了,想着来太原一趟,我们再见一面…

  知道吧?”

  看着她⺟女,袁菊辰慡朗地笑了。

  多⽇以来,沉重的心理负担,至此才似脫卸。

  “大哥…”

  才叫了一声,洁姑娘的眼圈儿红了。

  “别急着赶路…好好把⾝子养好了,我们在太原等着你,一定要来…”

  “我一定来。”他又慡朗地笑了:“你们放心去吧!”

  侯亮由外面进来说:“车套好啦,夫人跟大‮姐小‬请上车吧!”

  潘夫人应了一声,把一个包有银子的绸子小包,塞在他的枕下:“这个你路上留着用吧。”

  “我…我用不着。”

  打心里他就不愿意收下,可是她们⺟女那么诚挚的表情,却使她难以拒绝,也只有领受了。

  接下来彩莲撑起了一把油纸花伞,同着侯亮,侍候着她们⺟女来到了院子里。

  迈出门坎儿的一霎,洁姑娘缓缓回过⾝来,那么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

  领受着她临去的多情一瞥,一切都在默默不言之中了…

  扶着架,用长剑的鞘子,推开了纸窗一扇。斜斜的雨丝,便飘洒进来。

  看见了远远停着的那辆油碧马车,黑漆描金的车⾝,被雨⽔冲洗得黑光净亮,⻩铜的车灯架罩,明晃晃金子似地闪着⻩光。

  这么讲究的马车,便是在‮京北‬也不多见,不用说洪大人为接故人⾝后,连自己的座车也打发出来了。

  随行兵弁,每人都穿着一袭油绸子雨⾐,十几匹骏马,前呼后拥着。

  随后,三个女人相继登上了马车。

  像是心有所触。

  洁姑娘忽然回过⾝子来。间隔着一天的蒙蒙细雨,一叶芭蕉,一扇窗户…那么多的障碍,却不曾阻隔着他们的眼睛,出乎意外地,他们彼此都看见了。

  一丝笑靥,展现在她略似苍⽩的脸上,接着车厢门便自关上…

  辘辘车声里,带动着眼前漂亮马车的离开,军士们的前呼后拥,蹄践踏里,渐行渐远,最后连声音也听不见了。

  收回了长剑的鞘子。

  袁菊辰脸上显示着一丝落寞的苦笑。多少⽇子以来,他为潘家的事昼思夜想,心里担忧,如今这一霎,理当是轻松愉快,却又似牵挂着一丝离情别绪,特别是对于洁姑娘,更似有一种难以割舍的离情。

  他却也知道这种感伤是纯属多余…

  对方即将与洪家公子见面,结为连理,当是顺理成章、最称理想的一对,理当为他们衷心祝福,祝他们早⽇成双,两情‮谐和‬。

  至于自己…

  今后的何所去从,倒是该好好地盘算一下了。

  不经意,他的眼睛落在了手中的剑上,忽然心头一动,才自警觉过来。

  这口古剑原是潘家的传家之物,只是暂时借来一用,却忘记奉还,如何是好?

  转念再想,自己既已答应去太原拜访他们⺟女,便在那时亲手璧还,应是不迟。

  这口长剑,形式古雅,不知铸于何朝,剑柄呑口处凸出一方⽟虎,雕刻着“吹雪”

  两个古篆,便应是此剑的名号了。由剑⾝的轻灵,极为锋利几至吹⽑断发判断,必出自古代名匠之手,正是武林中万金难求的神兵利器。

  所谓的“宝剑赠予侠士”不期然它竟落在了自己手里,虽说是暂时借来一用,却也暗合着一段缘份。打量着手里的剑,未尝没有一份豪情壮思的动。却是这番豪再一次淹没于洁姑娘临去的回眸笑靥里,如是又变作儿女情长了。

  好一阵子,他把玩着手里的“吹雪”长剑,百无聊赖,振乏力。

  头上的热虽已退了,终因毒势犹烈,尤其是一只左脚兀自肿,连鞋子也穿不上,⾝上遍体酥软,更似连一些力道也提不起来,便自这样,不知不觉,抱着长剑睡着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边忽然响起了一声异音,一团火光,猝然出现眼前。

  天已经黑了。

  不速之客

  正是由于眼前那一团灯光,使得他吃了一惊,随即发觉到敢情天已经黑了。

  耳边传来窸窣声响,眼看着那团灯光渐渐向自己行过来。

  袁菊辰猝然一惊之下,待将出声喝问,不知怎么一来,他却止住了这个冲动。

  长剑“吹雪”犹自在手里抓着。

  这个突然的警觉,终使他心里大为放松。即使在病伤之中,兵刃在手,也⾜能发挥相当功力,端看对方来人到底是何等角⾊,再定行止。

  火光闪烁,照着来人那一张瘦削的脸,细长的脖子——原来是他!

  许驿丞,许太平。

  袁菊辰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去。

  “许老爷,这是⼲什么来了?”

  “啊!”像是吓了一跳,许驿丞忽然站住:“你…还没睡着?我来瞧瞧你的病怎么样了。”

  说时,他已移步而近,用手里的油纸灯笼⾼举起向他脸上照着。

  袁菊辰将长剑蔵置⾝侧,只向他点了一下头,表示感

  “噢…瞧着是好多了,肚子饿不饿?要吃点什么不要?”

  “不必了,谢谢。”

  一面说,袁菊辰已撑着坐起来。

  “不…睡下,睡下。”

  他倒是还真关心,伸出一只瘦手,摸着他的额头:“噢噢…不烧了,不烧了,这就好了,好了!”

  再用灯照照一旁桌上:“给弄个暖壶,盛点热⽔,看看少些什么只管招呼,甭客气!”

  鼻子里哼哼卿卿,东照照西照照,这才转⾝走了。

  人不可貌相。

  像许驿丞这个样,脸上没四两⾁,脑后见腮的德,倒有这么一颗好心!

  袁菊辰心里相当纳闷儿。

  远处传过来敲梆子的声音。

  三更三点。

  夜可是深得紧。

  喝了一碗热⽔,一面运功调息,发了些汗,这会袁菊辰感觉着轻快多了。

  他知道自己这条命是拣回来了。

  常听人言,江湖黑道有剧毒“子午穿心散”施之暗器,顺⾎而流,中人心脏必死无疑。看来对方那个婆娘所施展正是此物,却是更有甚之,用之以细小飞针,设非是自己內功精湛,不使毒气攻心,加以毒针又恰恰夹在骨节中,二者只疏其一,自己这条命也难以保全,这时想来,兀自不寒而栗。

  毒质虽去,元气却已大伤,非一两天即能复原,不得不耐下子,在这“双灵驿”

  站暂住下来。

  却是方才⽔喝多了,‮腹小‬得发慌。

  袁菊辰懒散地由上下来,披上件外⾐,把“吹雪”长剑连同剑鞘权作手杖,缓缓来到后面院子。

  茅厕在马厩旁边,不待走近,已是臭气熏天,另一面是沃沃田野,也就不必受罪,倚着一棵大树,就地解放,倒也⼲脆。

  人真是极其脆弱,以他那般结实強壮的⾝子,一次病下来,不过在上躺了两天,感觉着竟是这般的轻飘。头重脚轻,摇摇坠,像是一阵大风也能把自己刮倒了。

  天⾊清明,星皎云净。想是⽇间的那阵子雨,把云雾一搅而清,此刻看来便只是一脉清辉。月光影里,万物静观,无限透剔玲珑,却是萧萧夜风,带给人几许寒意,再见落叶的飘零,感觉着像秋事已深了。

  袁菊辰有一丝落寞的伤感,这怅怅愁怀,却不知向谁人倾诉?

  为何那个姑娘——洁姑娘的美丽面靥,又自浮上了他的眼帘。

  他想:她们此刻到了哪里?如果沿途没有耽搁,此刻应已是数百里外,当在雪中山脉之间,不出一二⽇,也就应该到达太原了。

  独自个倚树遐思。却是斜刺里的一束火光,猝然打断了他的思维。

  紧接着蹄声得得,一个小伙计拉着三匹马,打着盏灯远远走向马厩。

  如此深夜,竟然还有人来投宿?

  思念方兴,耳边即已听见了人的寒暄——便在那一隅,黑忽忽的几个人影凑在一团。

  是许驿丞的声音,低沉、沙哑。

  “三位老哥辛苦了,等了一天,请进,请进!”

  一个人说:“人呢!还在吗?”

  “在在…”许驿丞声音很低:“睡了,睡了…还病着。”

  “好!”那人喝风似地笑着,三四个人在许驿丞带领之下,进了驿站堂屋,房门随即关上。眼前顿时一片漆黑。

  黑吃

  袁菊辰简直吓呆了。

  好一阵子,他伫立在眼前这棵大榕树下,但觉着遍体生冷,直由脖子向外冒凉气。

  来者三人,难道竟图对自己不利?而这里的驿官许太平,竟然与他们勾串联合,沆瀣一气,却是为何?

  若是这个猜测,不幸成为事实,它所牵连的后果,简直令人不寒而栗,袁菊辰略一思忖,几乎不能自己。

  虽说是还在病中,为了刺探进一步消息,不得不勉力以赴,随即匆匆把⾐服穿好,试着提昅真力于下腹丹田,霍地纵⾝而起,宛若飞云一片“呼”地已落⾝对面瓦脊之上。

  休看他眼前犹在病中,一经精神灌注,仍然余勇可贾。

  几个起落打转,夜月下一如⽩鹤翩跹,不多时已来至驿站中庭。

  来者三人正在据案吃喝。

  桌上酒菜,早已备好。一盏⾼脚架灯,摇晃出一室的离,昏⻩的灯光,不时把活动的人影拉长了又弄矮了,看去十分森。

  说话的声音,十分低沉,却是每一个字都落在袁菊辰的耳朵里。

  清一⾊的灰布大褂,上加着公门惯见的“闹”⾐着虽是一致,模样却大有不同。

  一‮二老‬壮。

  老的约在六十七八,三角眼,八字眉,弓背缩,个头儿却是奇⾼,坐在那里比人家站着还⾼。

  其他两个约在四旬上下,一个黑面细眼,生着绕口虬髯。另一个⾝骨峨凸,骨架子极大,却是⾁不见多,大手大脚的,样子很是沉。

  三个人都有浓重的风尘气息,举手投⾜之间,显示着公门当差的那种特殊圆滑。

  “来来来…”老的一个向着许驿丞举手相召:“坐下陪咱们哥们儿三人喝酒!”

  黑脸虬髯的一个,不等坐下来,先已仰脖子⼲了一盅,咂着嘴,骂一声:“还真够劲儿,这一路飞赶,老子骨头都散了!”

  三个人都坐下来。

  许驿丞连连抱拳行揖,笑得満脸皱纹,随即在下首落座:“三位老哥一路辛苦,兄弟敬三位一杯,先⼲为敬!”仰首而⼲,杯底向着各人照了一照。

  却把声音放小了:“三位喝酒,我就不奉陪了,回头…”

  话声未完,一只胳膊已被⾝旁⾼个头老人抓住:“那怎么行?你不能走,回头好戏,还要你一旁指引,帮个人场!”

  许驿丞推脫不开,只得坐了下来,一脸苦笑道:“别的事兄弟都能帮忙,这…杀人的买卖,兄弟可真叫外行,怕是…帮不上忙!”

  黑脸汉子哈哈一笑:“你客气啦!一回生,二回,没有许老爷的指点,我们哪能成事?”

  “这…”许驿丞讷讷说道:“人在后面院子睡着,三位打算什么时候下手?”

  “别慌…”老的⽪笑⾁不笑地缓缓说道:“时候还早得很,天亮以前准能完事,我们走了,你再‮觉睡‬不迟。”

  “这件事,总兵大人他老人家知不知道?”

  许驿丞犹在心里发⽑。他的官位太小,一点风吹草动,将来怪罪下来,都不得了。

  三个人对看一眼,彼此相视一笑。

  许驿丞立刻发觉,自己这话问得太露骨,不合官场门道,也太外行。

  只要想想对方三个人的特殊⾝份一一总兵大人的贴⾝护从,这句话实在是多此一问。

  他的心也就踏实起来。

  “老哥,”黑脸的那个用手拍着他的脊梁:“就算是不上‘品’吧,大小你也总是个官儿,作官的要懂得官经,你明⽩吧,能说的才说,不能说的只能拿眼睛瞧,心里有数就得了。”

  八字眉的那个老头嘿嘿一笑:“就是这句话,咱们兄弟要不给你兜着,就凭你刚才那几句话,传出去落在别人耳里,你这个驿丞也就别想⼲了,说不定连命都得赔上,你明⽩吧?”

  许驿丞一时脸上变⾊,连口答应着,作揖赔笑。

  “三位老哥的金⽟良言,兄弟永生不忘,刚才的话算是没说,三位多多包涵…”

  “这就是了!”⾼个子老头笑眯着两只眼:“今天晚上的事今儿晚上了,明天天一亮,啥都不知道,谁问也不知道,知道吧?”

  “啊!”许驿丞先是一愣,接着才会过意来,连声应着:“是是…知道!知道!”

  “知道就好了,咱们兄弟一向不占人便宜,⿇烦人家,有银子开销。”

  袖子抖了一抖“叭”地落下一锭银子,光圆铮亮,总在二十两之数。

  许驿丞顿时眼睛一亮,伸手待取的一霎,却又笑着摇‮头摇‬:“这…我不能收,一顿酒饭又算什么?算是兄弟孝敬三位老哥…”

  “嫌少?”

  “不…怎么会!”

  “那就拿着。”老头说得豪慡:“还是那句话,帮忙不能⽩帮,再说一遍,稳住了你那张嘴,知道吧!”

  “老兄你大可放心,今夜以后,一问三不知总行了吧!”

  嘴里说着,也就老实不客气地把银子收了下来。

  银子到手的一霎,心里有数,毫无疑问,这是才从行库出的本省官银——换句话说,一般人是不能随便到手的,设非巡抚总兵大人的亲自出手,则又自当别论。

  许驿丞顿时心里明⽩——凭他们哥儿三个⾝份,岂能有此手笔?不用说,这是洪大人亲自开销,用以封闭自己的一张嘴,应无可疑。

  可话又说回来。若是洪大人的亲自出手,断断不应只此数目,少说也应在百两之上,才与他洪大人的官位相称。

  这么一说,二十两之外的多余之数,他们哥儿三个也就老实不客气地“呑”了下去,可也忒狠了点儿。

  有此一念,许驿丞可就笑不出来了。越想不是滋味,这二十两银子可真收得“窝心”

  得慌。

  他许太平也不是省油的灯,把心一横,银子原封璧还,不要了。才收进去,又掏了出来,双手奉上。

  “⼲什么?”⾼个子老头为之一怔:“嫌少?”

  “岂敢!”许驿丞结巴着说:“为大人效劳,理所当然,何况又是三位老哥亲自出马…”

  话还未完,黑脸的霍地虎下脸来:“你…”⾼个子老头拿眼睛制止了他,转而一笑,如沐舂风:“说你糊涂,你可又聪明了,得了,这二十两你先收着,另外二十两也跑不了,回头一总给你。你为什么!咱们又为什么?总不能让咱们老哥儿们⽩忙活吧!是不是?”

  话几乎已挑明了,毫不讳言的是呑了他的“赃”许太平眼睛可得放亮一点,再要不见好就收,往下可得自己伸量伸量,是否能摆得平眼前这个局面了!

  六只眼睛,别具森地直瞅着他,许驿丞哪敢再哼个“不”字,乖乖地把退回的银子又收了回来。

  这才是皆大喜。

  杀人夜

  天亮前后。

  一顿酒饭吃喝,总算侍候完事。许驿丞领着三个煞星,悄悄走出堂屋。

  半轮残月已复黯淡,这一面适当老榕树的大片影,尤其黑得紧。

  在许驿丞陪同之下,三个人各处走了一转,跨进了后进院子,便是里面的上房三间。

  “就是左面的那一扇。”许太平的声音低到不能再低:“看见了吧,多多偏劳,兄弟在前面候着,这就不奉陪了!”

  “去你的吧!”

  老头子挥了一下手,许太平皇恩大赦似地即菗⾝而退,临去的一霎,却不忘嘱咐:

  “小心着点儿,听侯百户说,他⾝上有功夫…”

  这一点不用他饶⾆,姓侯的早关照过了。

  好汉就怕病来磨,就算他真有功夫又怎么样?一来有病,二来还在睡梦之中,更何况哥儿三个有备而来,怕他个球!

  许驿丞退出。

  三个人燕子也似地纷飞而走。

  好快的势子。俟到许太平闻声而警,回头再打量,却已不见了对方三人的⾝影。

  彼此相识,颇有时⽇,只当是三个油嘴混混,哪有什么能耐?这一霎才知道,敢情人家⾝上还真有本事,牛⽪不是吹的。这就回去堂屋,独自个再喝两盅吧!

  轻轻地用手一推,房门就开了。

  黑脸汉子一动也不动地站在当前,等了好一阵子,才闪⾝进⼊。

  凭着他老练的眸子,即使在黑暗之中,也能约摸着看见个大概,上确是睡着个人。

  头朝里,庇股朝外——是“拱”着⾝子的那种睡相。

  听不见沉重的呼昅声音,凉飕飕的,屋子里満是清风,窗扇紧闭,却是为何?

  原来是斜侧上方,那一面小小透气的天窗敞开着。这就难怪了。

  “反手金刀”方大可——这个外号可不是“浪得虚名”早先未跟随洪大人当差以前,哥儿三个在江湖上已小有名气,冀北一带,提起“燕山三狼”多有耳闻。

  “紫蝎子”孙九。

  “病大虫”管同。

  “反手金刀”方大可。

  哥儿三个今夜可都没闲着,全卯上了,却由“反手金刀”方大可打了头阵。

  打斜刺“天窗”吹过来的这股子贼风,冷飕飕地侵⼊⽑发,直觉得令人心里发⽑。

  方大可刀右手,这“反手金刀”一式。左右施展,最是拿手。老长的一截刀⾝,反抡臂后,几至全然不显。

  随着他的一式前扑,脚尖飞点“呼”地已窜⾝前,紧跟着的一手“推窗望月”拉动着右手的长刀“噗哧”一声,已把上人切开两半。

  刀锋不谓不快,动作也够利落,只是一样“人头”不对。

  说⽩了,这一刀“切”的不是人。

  倒像是一团棉花。

  方大可刀势方出,顿知不妙,收刀、旋⾝,夜鸟似的一个打转,呼地撤⾝四尺开外。

  紧跟着长⾝直立,纸人也似地直向墙上贴去。

  这一手“蔵影”之术,方大可施展得极是老练,用以失风夜战,常能于一击不中之后,立于不败之地。只是今夜晚他可是遇见“鬼”了。

  方大可纸片儿似的⾝子,方向墙上一贴,却是一个人先他一步,或许更早一点,早就“贴”在那里了。

  鬼影子也似的,那人的一只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极其自然地便攀着了他颈项。

  一收而紧,力逾万钧。

  这一手无疑是“无极门”的“金刚铁腕”之术,暗中人堪称深得三昧,施展得极是老道,伸、曲、盘、扣,宛若一式,不容方大可有所知觉,已落⾝敌手,再想转动,哪里还来得及。

  随着这人右腕的一式急收.方大可只觉着眼前一阵子发黑,金星冒,顿时岔过了气去。

  随着这人的一只大手,五指箕开,同时间已按在了他的“心坎”⽳脉。

  一股劲道,紧叩前心。

  “反手金刀”方大可陡然打了个哆嗦,长刀嗒然而垂,便自一声不吭,七孔流⾎而亡。

  神不知,鬼不晓,匕首不惊,一条人命便自结束。

  顶上雷鸣

  这个人其实也不是别人。

  袁菊辰。

  以一手“金刚铁腕”之功,举手之间,勒毙了“反手金刀”方大可,微妙处,乃在于全无声息。

  显然这一切,俱在事先安排之中。

  ——即使那一面斜开的天窗,也早于事先开启,如此一来便可从容进出。

  像是一条‮大硕‬无朋的蜥蜴。

  袁菊辰展示了他不为外人听知的“收骨卸肌”之术,长躯伸缩,又似鱼龙游走,妙在全无声息,极其轻巧地已自那一面小小天窗游⾝而出,攀上了屋顶冰冷的瓦脊。

  现在,他贴⾝于滑冷的壁角,正用一双深邃的眼睛默默向四方打量着…半面残月,光⾊如晦,偶有小风,唰啦啦卷动着瓦面的枯叶,景象十分萧索。

  四下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

  袁菊辰却是信心十⾜。

  他知道.暗中蔵置的另外二人,势将不耐久候,必将出现。

  事实非但正如所料,且要快些。

  一条人影,极其轻飘地已由西侧面,掠上了当前瓦脊——动作之快,宛如穿帘之飞燕。却是脚下稍欠利落,发出了“喀”的一声。

  ⾝势一经下落,绝不停留,滴溜溜一个打转,已跃⾝正面屋檐,顾盼之间,神⾊里显示着焦躁不安。

  袁菊辰却已看清了他那张脸——

  三角眼、八字胡、弓驼背,衬着他旗杆似的一截长躯,正是三人为首的那个老者!

  “紫蝎子”孙九。

  ⾝子甫落,捏口打了一声长哨。

  静夜里,有似怪鸟鸣空,听来极是刺耳。

  似乎是认定了袁菊辰已刀下人亡,但怎么也不应拖延如此之久。

  却是这一现⾝,为自己带来了杀⾝之祸。

  “紫蝎子”孙九哨声一起,⾝子已霍地拔起,长烟升空又落向正中过道。

  一片月光,打斜面正照着这一面的山墙,墙角影处站立着一个人,正向他点手相召。

  “紫蝎子”孙九“哈”了一声,直觉地认定了必是方大可无疑。

  但不吭声又是怎么回事?

  若照孙九惯常的行事机伶老到,万不应有此疏忽,只是人到“霉运当头”之际,常常举止反常。

  “怎么啦?”

  话出人起,轻轻一晃,已来到了当前墙角。

  猛可里,墙角下的那个人,一阵疾风似地闪⾝而出,其势之快,疾若飘风。

  “紫蝎子”孙九一惊之下,才知认错了人——敢情不是“亲”家,是“冤”家。

  说时迟,那时快。

  一念未兴,来人——袁菊辰的一双手掌,飞鹰搏兔般,霍地直向他两肩扑来。

  孙九“嘿”了一声,点⾜就退。

  却是袁菊辰的⾝子,所形成的庞大气势、影,有似怪风一阵,紧临着他的⾝子,扑面而至。

  千钧一发之际“紫蝎子”孙九劈出了一掌,一缕尖风,直劈向对方面门。

  可是这一掌,也在对方算计之中。

  随着袁菊辰的陡然站定“老子坐洞”上躯霍地向后一收,孙老头那般奇怪的出手,亦为之落了个空。

  “哧!”指尖一线,险险乎直擦着袁菊辰的鼻尖劈了下去。

  一招失手,大事不妙。

  “紫蝎子”孙九陡地定住了⾝子,疾鹰怒滚地向侧而一个疾翻,却是来不及了。

  袁菊辰这只深鸷的鹰,早已蓄势以待。

  随着他右手的翻起,那一只巨掌,已向孙九当头罩落。

  虽说是大伤新愈,功力亦颇可观。

  宛若一声鸣雷,响自孙九的头上顶门,即似有万钧巨力,霍地直灌而⼊。

  这一手“翻天掌式”袁菊辰无疑全力施展。昔⽇练功时,內力注⾜时,⾜可将一面青石磨盘击为齑粉。

  孙九一颗头颅,不比青石磨盘,一霎间更不及提聚运力,随着袁菊辰翻天掌式之下,顶上雷鸣一声,当场顶骨震碎“腾腾腾”后退三步,面条儿似地瘫了下来,便不再移动。

  三招两式,解决了如此大敌。动作不谓不快,但仍然有所不⾜,惊动了暗中的那个人:“病大虫”管同。

  休看他病态支离,拖着“瘦骨峨凸”的一副骨架,却是三人之中最具实力的一位。

  酒筵之上,彼此对答,独独这个人一言不发,像是有一肚子的心事,却又是吃酒不多。

  那当口儿,袁菊辰就注意到了他,对他也特别留下了一分仔细。

  这一霎,连杀二人,仍不见此人的露面——⾜⾜证明了此人的鸷沉着。

  无论如何,袁菊辰“除恶务尽”却是放他不过,万万容不得他逃⾝事外。

  凶讯

  袁菊辰绕到了这一面角落。

  依然是静悄悄,不见一些动静。

  忽然,他听见了一隅马厩里,传过来‮口牲‬的“响鼻”声音。

  便是这一点异于寻常的启示,使得他乍有所警,猛可里⾝势前纵,起落之间,扑向马厩。

  马厩里黑漆一片,却在一隅角落处,悬挂着一盏极是昏暗的“气死风灯”所能见到的光度,也只在寻丈之间。

  袁菊辰认定了这一面的事有蹊跷,却非无的放矢——即在他飞纵的⾝势,方一临近马厩当前,猛可里“嘶”的一声细响,两点银星,已临当前。

  对方颇似深精暗器的名家,施展的是“弹指飞丸”暗器手法,一法二丸,并排而驰,直认着袁菊辰一双眼睛打来。

  这就证明袁菊辰所见不差。

  敢情是“那个人”真的蔵在这里了。

  袁菊辰一声冷笑,反手一抄“叮”的一声由侧面把一双“亮银丸”抄在掌內。

  便在这一霎,一条人影“哧”地腾⾝而起,狸猫似的已蹿上了西边院墙。

  “噗噜噜——”长⾐下摆疾振有声。

  对方这人——“病大虫”管同,却像是不战而遁,脚尖方及墙角的一霎,沉肩甩手“嘶”地又发出了暗器“亮银丸”

  依然两粒并排,却是上下之式。上取咽喉,下奔‮腹小‬,夹着尖锐的破空之声,一闪而至。

  袁菊辰早在对方出手的同时,腾⾝而起,一缕炊烟般的轻巧,⾝腾夜空,对方的两粒银丸,饶是不失准头,却也打了个空“叭!叭!”分别打在了粉墙之上,由于劲道十⾜,竟深深嵌⼊墙內。

  ——合着袁菊辰自空坠落的⾝子“病大虫”管同一个疾翻,惊魂一瞥的当儿,展出了兵刃“十三节亮银软鞭。”

  这条软兵刃原是紧束际,随着他的出手“唰啦啦”挥洒出大片银光,一式“拨风盘打”直向袁菊辰当头直挥而下。

  袁菊辰再也不闪⾝回避,长剑“吹雪”随着他猝然下落的⾝势“太公钓鱼”铿锵一声,已与对方十三节亮银软鞭在了一块。

  由于这口古剑过于锐利,加上袁菊辰內力十⾜“呛”的一响,竟把对方细长的鞭⾝,削下了老长的一截。

  十三节变成了十一节。

  “病大虫”管同一惊之下,吓出了一⾝冷汗,脚下用力,忙向侧面纵⾝而出,落⾝于院墙之外。

  认准了对方纵出的势子,袁菊辰抖手发出了银丸——原物奉还。

  “打!”

  “病大虫”管同一个滚⾝之势,唰啦啦挥鞭以,打落了一双银丸,袁菊辰的⾝子却已似抄波燕子,极其轻灵地来到了近刚。

  剑花轻盘,一剑当心而刺。

  管同“嘿”了一声,挥鞭待振的一霎,才发觉到手上软鞭,已为对方抄在了手上。

  一惊之下,再想回⾝,已似不及“噗哧!”已为对方手上长剑‮穿贯‬了前

  一沾即退。

  随着袁菊辰跃出的⾝子“病大虫”管同⾝子一连晃了几晃,才缓缓地倒了下来。

  堂屋里灯光未熄。

  许驿丞独自个在喝着闷酒——要不是为了还有二十两银子好拿,他早就去睡了。

  三个人去了半天,一点消息也没有…

  这透着有些“玄”

  难道说哥三个早就完了事,招呼也不打一声,便自走了?果真如此,那可就太不够意思。

  越想越是坐不住,就掌灯站起来,到外面瞧瞧去。

  从⾐架上拿起了棉斗篷披上,再点了个油纸灯笼,转⾝走向门前,刚要起手开门的一霎,风门自开“呼”地带进了一阵子寒风。

  一个人鬼魅似地闪了进来。

  “啊哟…”

  许驿丞惊呼一声,仰⾝就倒,却是这个人出手极快,左掌轻探“噗”地已抓住了他右面肩头。

  许驿丞叫声未已,对方手上一口冷森森的长剑,已经比在了咽喉上。

  紧接着这个人左手松开,放开了紧抓住的对方肩头,许驿丞抖颤颤地后退了好几步“砰”地撞在墙上。

  饶是如此,仍然未能躲过对方的宝剑。锋利刺眼的剑尖,犹自比着他的喉咙,感觉着对方剑尖分明已处及肌肤。任何情况下,只消顺势略推必当溅⾎当场。

  许驿丞直吓得牙齿打战,目光望处,才发觉站在眼前的这个人,不是别个,竟是后院卧病在的那个姓袁的。

  他竟然还没有死?

  一惊之下,面⾊惨变,只觉着全⾝打颤,差一点倒了下来。

  “你…你没有…”

  “不错,我还没死!”

  袁菊辰冷锐的眸子,直直向他视着:“我要是死了,天下也就没有‘公理’两个字了!”

  “是…”许驿丞抖颤着:“他们…他们三个呢?”

  “死了!”

  “噢…”直觉着眼前金星冒,许驿丞简直要昏了过去。

  “你…别…别下手…”

  “那可得看你是不是实话实说了!”

  “我说…说…”

  “要是有半句虚假,别怪我剑下无情。”袁菊辰声音里透着冷:“刚才来的那三个人,是⼲什么的?”

  “他们…他们是总兵大人的当差…随⾝护卫…”

  “为什么要对我下毒手?”

  “这个…因为…这是大人的代…”

  “大人代要杀我?”

  “不是…”

  “那是为什么?”

  剑势略前,许驿丞“啊哟”一声,顺着脖子直向下面滴⾎,冷冰的剑尖分明已抵住了他的喉管,只消前进少许,必死无疑。

  “我说…我说…”

  许驿丞张着大嘴,直向里面昅气,整个⾝子抖成了一片:“这不关我的事…是洪大人的命令…要杀潘…潘家的人。”

  袁菊辰神⾊一震,简直难以置信。

  “为什么?”

  “为…这我就不知道了…”许驿丞张着大嘴倒气儿“侯百户奉命,半路接…

  要害潘家⺟女命…他临走以前代,要把你…好好看着…”

  “我明⽩了!”

  袁菊辰缓缓点了一下头:“所以派他们三个来暗算我,是不是?”

  “是…这是他们…不是我!”

  “再问你一声,潘家⺟女…怎么样了?已经死了?”眼睛一酸,一时热泪泉涌。

  “这…”许驿丞哆嗦道:“我不知道。”

  袁菊辰“哼”了一声:“他们走的是哪一条路?去哪里?说!”

  一股子⾎,由许驿丞脖了浸出来。不知怎么回事,手劲儿施大了一点,许驿丞那一边可就万万吃受不住了,⾝子一连菗了几菗,便瘫了下来。

  他死了。 n6Zww.COm
上一章   玉兔东升   下一章 ( → )
作者萧逸 更新于2017/9/16 当前章节14892字。看玉兔东升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玉兔东升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