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小说网免费为大家推荐劫火鸳鸯无弹窗广告推荐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校园小说 穿越小说 竞技小说 武侠小说 架空小说 言情小说 仙侠小说 总裁小说 耽美小说 官场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小说排行榜 都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科幻小说 重生小说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灵异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网游小说 历史小说
好看的小说 妻心如刀 母上攻略 我的娇妻 秦家有兽 新婚妻子 辣文合集 禁乱之爱 茶余饭后 情栬生活 兽血滛传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劫火鸳鸯  作者:陈青云 书号:40717  时间:2017/9/17  字数:22056 
上一章   ‮章 二 第‬    下一章 ( → )
  就在此刻,一阵蚁语传⼊耳中:“武同舂,你不走还等什么?此地的事给老和尚,他会料理,假使再来一个老虔婆这等⾼手,你要走便难了,你真的想与丑女成亲?”

  武同舂大感惊愕,这传声的人是谁?听声音与初逢“魁星娘娘”时,暗中指点自己的一样,不错,自己是犯不着跟对方搏命。

  “无我大师”不怒不火地道:“女施主,违反天理人情,強求来的东西,恐怕会持之不久!”

  丑女像是忍耐不住了,大叫道:“老和尚,你有个完没有?大娘,你今天很有耐。”

  “魁星娘娘”被丑女的话一,登时按捺不住了,双掌倏扬道:“无我,这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一圈一划,登了出去。

  震耳的佛号声中“无我大帅”挥袖相

  “隆”然巨响声中,罡风匝地暴卷,尘砂如幕,数丈方圆之內,一片洪蒙,人影一触而分,竟是势均力敌。

  尘砂落定,现场由暗而明。

  丑女尖叫道:“大娘,他溜了。”

  场中果然失去了武同舂的影子,他已乘刚才双方对掌的机会,电驰而去。

  “魁星娘娘”暴吼道:“老秃驴,我跟你没完。”

  丑女掠上一个土丘顶,纵目远望,远远一个人影,电驰而去,已成了一个黑点,纵起‮躯娇‬,追了下去。

  “无我大师”哈哈一笑,行云流⽔般地从反方向飘去,速度快得令人咋⾆,有若魄影轻烟般。

  “魁星娘娘”可能头一次吃这么大的瘪,气得脸孔发青,连连跺脚,望着老和尚背影消失的方向,恨恨地道:“好秃驴,你敢作弄‮娘老‬,总有一天要你后悔无及!”说完,尾随丑女⾝后驰去。

  别看她⾝躯庞大,奔起来可不含糊,轻灵利落,疾若飞鸿。

  就在众人离开之后,不远的土丘后冒起一条瘦小的蓝⾊人影,喃喃自语道:“武同舂,你狠心毁了我,我要你慢慢付出相等的代价!”

  他,正是被丑女放弃的蓝衫书生,武同舂并不认识他,仅只面,他为什么要说这种充満怨毒的话?呆了片刻,他也离开了,丘陵回复原来的寂静,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武同舂一路狂奔,到了镇外,虽然‮渴饥‬难忍,但他不敢停留,他知道对方不会放过他,毫不迟疑地绕镇而过,舍官道,岔上小路,继续奔驰。

  掌灯时分,来到另一个小镇,他迁自走向街道‮央中‬的“方家老店”这是客店兼营洒菜的店子。

  这小镇距“无双堡”约百来里,是武同舂自幼就悉的地方,而方家老店,是他固定光顾之处。

  一脚踏进店门,两鬓微霜的女店主东方大娘笑着了上前:“武大少,你上次来过,整整半年不见影子了,里边坐!”

  武同舂像见了亲人般的堆下笑脸道:“大娘,这一向可好?”

  方大娘道:“还不坏,只是掉了两颗座牙!”

  “我想随便吃点东西就上路。”

  “别急嘛!难得来一趟,怎么,想家心切?”

  “没这回事,我是离家,不是回家。”

  “啊!走!走,到后面去,前面嘈杂不清静。”

  武同舂路轻车,穿过酒座,进人后院,一明一暗的小轩,十分清幽,他步⼊明间坐下。

  紧跟着,小二送上了茶,布了杯筷,工夫不大,酒菜随来,小碟子,十分精致,尽是他平素喜吃的菜肴。

  武同舂自斟自饮,回想此次离家后所遭遇的一切,不噤感慨万分。

  片刻,方大娘又走了进来,亲切地道:“前面事忙,我不能陪你,你自己多喝几杯吧。”

  武同舂笑道:“大娘尽管去忙,我在这里等于到了家。”

  方大娘停步又道:“不见外才好。”

  说着,忽然叹了口气道:“武大少,找一想起‮姐小‬子凝碧便忍不住伤心,她真难得,又可人,又懂事,老天实在没眼睛,竟让她在坐褥中遭了意外,唉…她留下那孩子还好吧?

  叫什么来着…对了,遗珠…”

  武同舂的脸沉了下来,內心阵阵隐痛。

  方大娘忙见风转舵地道:“我知道提起她你会伤心,喝酒吧!我得到前面去照应,等会再陪你聊。”

  武同舂讪讪地道:“大娘请便。”

  方大娘深深望了武同舂一眼,出门去了。

  这一提起被火烧成焦炭的子凝碧,武同舂顿时饮食乏味,他不是难过,而是恨,心灵上的创伤,是不易平复的,因为他太爱凝碧,所以恨也就更深,人生真正的婚姻只有一次,所以失败也只有一次。

  突地,一个黑⾐蒙面人出现门边。

  武同舂心头一震,喝问道:“什么人?⼲什么的?”

  蒙面人脫手掷出一物,转⾝而没。

  武同舂伸手接住抛来之物,起⾝追出,对方已失去踪影,回到桌边,摊开掌心,一看,是一块三指宽的铜牌,上面刻着乾坤二爻的符号,不由心头大凛,暗忖:“照图记,该是‘天地会’之物,这代表什么?想不到对方已追踪而至想到‘天地会’,那女巨人“魁星娘娘”与丑女的形象,便又在眼前晃动。

  方大娘端了个盘子,走了进来,朝桌上一放,道:“这是你最爱吃的油酥啂鸽,大娘亲手替你…”突地瞥见武同舂手中的铜牌,陡地面⾊大变,栗呼道:“这怎么回事?”

  武同舂道:“刚刚一个蒙面人送来的。”

  方大娘颤声道:“天地符!”

  武同舂眉头一紧道:“什么叫天地符?”

  方大娘拭了拭额上的汗,道:“是‘天地会’的死亡令,接到这令的人,只有等死。”

  武同舂咬咬牙,不吭声。

  方大娘面⽪菗紧,着手,惶急地道:“我的好大少,你怎会招惹上‘天地会’?”

  武同舂只好把碰上丑女的经过说了一遍。

  方大娘顿⾜道:“这怎么得了,那丑女是天地会主的宝贝女儿,外号‘魔音女’…”

  武同舂脫口道:“‘魔音女’?不错,她的声音是很好听。”

  方大娘瞪眼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这…怎么办?”

  武同舂立起⾝来,沉声道:“大娘,我马上走路!”

  “走路?你走不出一里。”

  “那也未见得。”

  “武大少,接到符令的人,不管你本领通天,也没人能幸免。”

  “我不能坐在这儿等?”

  “你让我想想…”

  “我非走不可,不能连累大娘。”

  “废话,你看扁了我方大娘。”

  武同舂怔住了,在他心目中,方大娘是个很能⼲的女人,丈夫死了,独撑门面,对他特别好,可从没把她跟江湖二字联想在一起过,想不到她能识得“天地符”一口的江湖行话,难道她是真人不露相么?心念之中,期期地道:“大娘,你…想什么?”

  方大娘道:“替你想保命之路。”

  武同舂又是一怔神,道:“保命之路?…不必了!”

  “你什么意思?”

  “大娘是做买卖的,有⾝家,有命,怎能为了我而不顾…”

  “噢!你倒是真够武士风度,你被‘天地会’找上了,死了命一条,可是你得想想,你还有家人,对方会放过么?”

  武同舂顿如怈了气的⽪球,这点他可没想到,可是方大娘凭什么不顾⾝家命来维护自己?这人情上说不通呀!

  ‘天地会’等于是武林天下的主宰,凭她一个女流敢与抗衡?莫非…心念及此,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寒颤,眉头一紧,道:“大娘,我对你…不了解。”

  方大娘一反常态地道:“不了解拉倒,没时间叙旧了!”

  越是这样,武同舂就越加狐疑不解,不舍地追问道:“大娘是武林人么?”

  方大娘不答所问,急声道:“随我来!”说着,进人暗间。

  武同舂只好跟了进去,只见方大娘挪开铺,在壁间一按,铺的位置裂开了一个地洞,武同舂骇然,想不到这里会有这等布置。

  方大娘用平指着地洞道:“下去,十二个时辰之后自己出来。”

  武同舂走近前去,一看,有石级延伸向下,看来是个地窖,登时心念电转:“方大娘居心难明,如果自己狂测不差,这一进去,便成了瓮中捉鳖…”心念之中,沉声道:“大娘,我真不明⽩你为什么要平⽩担这大风险?”

  方大娘横眉竖目地道:“以后你会明⽩的,下去,快!”

  生死攸关,冤枉送命可不值得,武同舂又道:“我想现在知道!”

  话声才落,以说间一⿇,一个头重脚轻,被方大娘硬生生推⼊洞中,⾝躯顺石级直滚而下“咋”一声,洞门封上。

  方大娘会猝然施袭,这是他做梦也估不到的,如果心里有备,方大娘不会如此轻易就得手的。

  落到实地,眼前伸手不见五指,由于⽳道被制,他无法动弹,心里那股子愤恨,简直无法形容。

  经过一阵动之后,他又平静下来,事己至此,只好从好处去想,假定方大娘是一片好意,有心要维护自己,但所持的理由很脆弱,双方只是识,没有什么密切关系,她犯得着冒开罪“天地会’的风险么?想好想坏,终归是空的,目前最要紧的是‮开解‬⽳道,否则将成待宰之羊。于是,他运起家传心法,自解⽳道,久久之后,徒劳无功,方大娘用的是什么诡异手法?试了再试,依然没有用,他只好死心了。

  死寂的境地,他在等待不可知的命运。

  人,只要有一口气在,求生的望是不会止息的,他不停地想,想得头都快炸了,还是计无所出。

  十二个时辰,是整整一⽇夜,方大娘说十二个时辰之后自己出去,既然⽳道不解,一百二十个时辰也出不去。

  像有一年那么长,武同舂本不知道时辰,只是奇怪,为什么不见人来下手?突地,他发觉⽳道竟然自解了,这一喜简直非同小可,他蹦起⾝来,心想:“想不到方大娘是个深蔵不露的罕见⾼手,会用这种按时而解的神奇点⽳手法。”

  眼前景物模糊可辨,他恨不能立刻飞出去,定了定神,顺石级而上,到了尽头,上面实胚胚的,不知暗门如何开启,据听来的经验,他用手一寸一寸地摸索,终于,手指触到了一个关捩子似的东西,左旋,右旋,没有动静,用力一按,暗门开启,透⼊了天光,灰蒙蒙的,是夜晚。

  他忽然感觉情况不对,暗门是在房里,怎么会有天光?一长⾝,登上地面,目光扫处,呆住了,眼前是一片瓦砾场,火灾后的惨景,方家老店已然无存。

  这到底怎么回事?附近的店铺,照常营业,街上人来人往,还有不少闲人聚在场边指点议论。

  武同舂的脑海在极度紊之后,呈一片空⽩。

  这火是怎么起的?如果是方大娘自己放的火,那她所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为了一个并没有深切渊源的人,毁去了辛苦经营的基业,值得么?依情理而论,自焚似乎不可能,本说不通。

  最大的可能是由于自己的失踪“天地会”迁怒于店家而纵火焚屋。

  人呢?是生还是死?方大娘亲切诚挚的面容浮升脑海,武同舂哭无泪,悲、愤、疚、恨集,仰首向天,心里道:“这种恩德,地⾼天厚,本无法报答,当时自己为什么不离开?”

  真的,仰首问天天无语!

  他从怀中掏出那块代表死亡的“天地符”凝视着,眼里迸出了⾎光,开口喃喃道:

  “有生之年,我必灭此朝食!”

  收起符令,转出瓦砾场,混⼊人群中,他想听些消息。

  蓦在此刻,啼声得得,人群裂开,五骑怒马,奔临现场,停住。

  马上,是五个蒙面人。

  武同舂的怨毒冲而起,他判断来的定是“天地会”的人。

  五个蒙面人下了马背,其中之一脚步踉跄地踏人瓦砾场中,立定,‮子套‬佩剑,倒转剑尖从自己心窝刺⼊,晃了晃,倒了下去。

  场外人群爆起了一阵惊呼。武同舂的头⽪发了炸。

  这蒙面人为何到此地来自决?另一个蒙面人走上前去,抓起自决者的尸体,回⾝搭上马背,用绳索系牢,然后四人上马,疾奔而去。

  惊心触目的一幕,引来了更多的人,喧嚷成一片。

  这是个令人忘不掉恐怖的谜。

  武同舂忽然感觉肩头被人拍了一下,不由暗吃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衫槛搂的老叫化站在⾝后,正目光炯炯的望着自己,心头一动,沉声道:“阁下是什么意思?”

  老叫化一甩头道:“跟我来?”

  说着,斜提打狗,转⾝便走。

  武同舂心里疑云顿起,暗忖:“自己从来没跟穷家帮打过道,这老叫化素昧生个,莫非只是“天地会”的爪牙?”心念中,挪步跟了上去。

  老叫化头山不回地迳直走出镇外。

  武同舂在三丈后紧紧相随。

  地点愈来愈荒僻,老叫化没停步,反而加快。

  武同舂暗忖:“如果这要饭的真是“天地会”的爪牙,自己不是睁着眼走⼊陷阱么?”

  心意动处,⾝形一起,想超前截对方。

  可煞作怪,老叫化似乎背后长了眼睛,他的⾝法也随之‮速加‬速,晃呀晃的,像踏空飘行,武同舂展尽⾝法,就是差那么一点无法超前,这使他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这老叫化的功力深不可测,后果着实难料。

  但是,已经跟下来了,他不能再回头,照对方⾝法,想走恐怕也走不掉,于是只好硬着头⽪跟下去,⾝法一弛,老叫化像通灵似的也慢下来。

  气氛显得十分诡谲。

  眼前,来到一片疏林中,老叫化终于停止了。

  武同舂一个弹⾝,站到对方正面丈许之处。

  老叫化仔细端详武同舂,天黑,老叫化的目芒更亮,亮得像冷电寒星,看上去很吓人。

  武同舂努力镇定了一下心神,开口道:“阁下有何见教?”

  老叫化咳了一声,咯地吐出一口浓痰,抚抚,这才道:“年轻人,你的胆子也太大了点!”

  武同舂错愕地道:“此话怎讲?”

  “刚才镇上那一幕你看到了?”

  “是的,怎样?”

  “你知道对方来路么?”

  “在下判断是“天地会”的人!”

  “不错。”

  “那是怎么回事?”

  “那名武士因为未能完成使命,所以到现场自决,这是“天地会”的会律。”

  武同舂打了一个冷噤道:“什么使命?”

  老叫化冷冷地道:“杀你!”

  武同舂登时星目大张,领悟过来,那自决的蒙面人,就是方家老店传“天地符”的人“天地会”的作风够‮忍残‬,对自己人如此,对外人可想而知,只是这老叫化如何知道这內幕呢?除了方大娘,没有第三者知道这件事,当下栗声道:“阁下怎么知道的?”

  “老要饭的要饭张口,要钱伸手,现铁现食不须愁,吃睡⾜,不找些闲事管,准得生病,告诉你,是偷听来的。”

  话说的很风趣,但武同舂却笑不起来,他知道这老叫化是个非凡的风尘异人,当下改了称呼道:“前辈怎认得晚辈?”

  老叫化打了个哈哈道:“知道老子,当然认得儿子。”

  武同舂不由肃然,拱手道:“谅来是⽗执之辈,请问前辈如何称呼?”

  老叫化‮头摇‬道:“要饭的称呼不外叫化、乞丐、讨口,另外还会有什么称呼?”

  武同舂为之气结,对方不肯说,他当然没理追问,转了话题道:“请问那把火是怎么起的?”

  老叫化“嗨”了声说:“十年来老要饭的是方家老店大门的常客,方寡妇非常够江湖,舍了饭菜还带酒,她不知发的那股子疯,烧了店,也断了老要饭的路。”

  武同舂动地道:“店是她自己烧的?”

  老叫化道:“谁说不是!”武同舂窒住了,方大娘为了自己而纵火焚店,这牺牲太大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躲了初一,逃不过十五“天地会”是不会放过自己的,焚了店并不能解决问题,这实在是天下之策,但这笔深恩,却是无可比拟的,心念中,道:“这么说,店里的人无恙?”

  “嗯!大概是。”

  “不知去了哪里?”

  “这要饭的便不知道了。年轻人,你实在是胆大包天,周近百里之內,均是“天地会”

  的天下,爪牙遍地,你竟毫不顾忌地现⾝…”

  “是!晚辈太大意了。”

  “大意?此后将寸步难行。”

  武同舂哑口无言,造成这种情况,该怪谁?蓝⾐书生,丑女“魁星娘娘”“天地会”的爪牙?都不是,怪自己不能坚持原则,伸手管这档闲事,现在说什么都嫌迟了,既成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

  老叫化接着又道:“要想自保,你有两条路可走…”

  武同舂道:“那两条路?”

  老叫化道:“第一条,你从现在起,隐姓埋名,永绝江湖。”

  武同舂不假思索地道:“晚辈早有此意,但有个心愿未了,所以暂时还办不到,请问第二条路呢?”

  老叫化目芒一闪道:“第二条路,充实功力,成为无敌⾼手。”

  武同舂怔了怔道:“武学深如瀚海,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哪有所谓无敌⾼手?”

  老叫化道:“你说的不错,不过,所谓无敌⾼手,乃是指某个时期中,功力达到某一种极限而言,也就是说能冠盖某一时期的一般⾼手。”

  这番道理,似是而非,武同舂淡淡地道:“武功的⾼低深浅,一半取决于⾼明指点,一半是时间与辛勤的累积,并非一赋可就,前辈以为如何?”

  老叫化沉凝着道:“完全正确,但就一个基深厚的武士而言,情况略不同,只要得一个‘缘’字,更上一层楼并不难。”

  武同舂心中一动,这语调与“无我大师”如出一辙,这当中难道有什么文章?江湖险恶不可不防,这老叫化本就现⾝得突兀,而自己除了那桩八年前的公案必然了断之外,本没有理由立⾜江湖,更用不着争強斗胜,当下冷漠地道:“晚辈不敏,敬谢了。”

  “咦!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晚辈无意武林事业!”

  “你不想自保?”

  “那是另一回事,晚辈自有打算,告辞!”

  “年轻人,你该多想想。”

  “晚辈想过了!”说完,拱手一揖,疾步离去。

  老叫化望着武同舂的背影,喃喃地道:“此子相当孤傲,必须随缘待机,另外图谋。”

  武同舂不敢再折回镇上,顺路茫无目的的奔行,方大娘为他殷家的事,一直盘旋在心头,这是难以报偿的殊恩,使他感到非常痛苦,他怎么也想不透方大娘何以甘付如此大的代价来救他,而事实上危机并未解除,那只不过暂时脫过一次灾厄而已。

  突地,他想起了方大娘说过的一句话:“…你死了命一条,但你的家人…”他机伶伶打了一个冷颤,不错“天地会”的人极可能向自己的家人下手,这倒是不得不防,心念中,辨明方向,改道向“无双堡”回奔。

  他祈望着家人无恙,能来得及隐蔵避凶。

  正行之间,眼前人影一晃,两名黑⾐人拦在前头,武同舂吃了一惊,收住势。

  虽在黑夜,但黑⾐人襟上的⽩⾊符志十分醒目。

  其中之一冷森森地道:“你就是武同舂?”

  “是又怎样?”

  “没有人在‘天地符”之下逃生过。”

  “哼!”“不必鬼哼,你最好自决,可以得个全尸。”

  怨毒冲而起,武同舂手按剑柄,冰声道:“迫在下杀人么?”

  另一个黑⾐人狂笑数声,不屑地道:“杀人?你是站着说梦话。”

  原先汗口的道:“别跟他废话了,做了他好早回去覆命领功。”

  “呛呛!”两支剑出了鞘。

  换在两天前,武同舂可能一走了之,但现在不同了,方大娘自毁家业,肇因于“天地符”他不能逃避现实。

  “呀!”暴吼声中,两支剑挟风雷之势,同时罩到。

  ⽩光腾起,传出刺耳的金铁鸣,两名黑⾐人双双弹开。

  乍分倏合,凌厉的剑势又告袭到,武同舂杀念陡生,展出了家传绝技。

  “哇”地一声惨叫,黑⾐人之一连连倒撞,仰天栽了下去。

  另一名厉叫一声,亡命狂扑。

  “铮”地一声,黑⾐人手中只剩下尺长一段剑柄,登时惊魂出窍,掉转头急遁而去。

  就在此刻,一个使人⽑骨悚然的冷声音倏告响起:“站住!”

  武同舂心头一震,目光扫处,一颗心剧跳起来,⾝前丈许之处,站着一个瘦长的黑衫老者,既⾼碧光,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的。

  那名刚刚开溜的黑⾐人,又溜了回来,朝黑衫老者港施一礼道:“弟子童六参见巡监!”

  黑⾐老者哼了一声,目光仍停留在武同舂⾝上。

  武同舂心中有些不安,这黑衫老者被称为巡监,谅来必是个可怕的人物,单看那份长相就够使人胆寒。

  童六躬着着,声音有些期期艾艾地又道:“禀巡监,这…这点子的⾝手,出乎弟子意料之外。”

  黑衫老者“唔”了声,冷冷地道:“所以…你就逃走了?”

  童六单膝一曲,颤声道:“弟子…是想求援!”

  “求援?”

  “是的。”

  “童六,你还要花言巧辩?”

  “弟子不敢。”

  “怯敌图逃,是犯了会规第几条?”

  单六的另一条腿也弯了下去,伏地叩头道:“巡监明察,弟子说的是实话!”

  黑衫老者冷森森地道:“说呀?第几条!”

  ‘巡监…”

  “说!”

  “第…第三条。”

  “怯敌…而逃者…者死。”

  黑衫老者冷酷地说:“很好,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

  童六连连以头叩地,哀叫道:“巡监恩典…饶恕弟子一次!”

  黑衫老者道:“童六,本座不能改掉会律,立即行动,否则…你知道后果。”

  童六突然站起⾝来,狂叫道:“我童六前生作孽,今世才投⼊豺狼群中…哇!”

  在黑衫老者挥堂之间,童六飞栽三丈之外,再不动了。

  武同舂看得双目尽⾚“天地会”实在够琊恶,方家老店烬场中,蒙面汉自绝的一幕又呈现眼帘…黑衫老老转向武同舂笑笑道:“姓武的,你手里有剑,不劳本座动手吧?”

  武同舂剑尖斜向下撤,咬牙道:“阁下说说杀人的理由!”

  黑衫老者测恻地道:“顺我者生,逆我者死,这就是理由。”

  武同舂咬牙道:“‘天地会’一手遮天?”

  黑衫老者残地一笑道:“这是你最后说话的机会!”

  说着,撩⾐掣出一支竹节钢鞭,比平时略细,抖了抖,徐徐扬起,凹⼊的双眸,碧光大盛,从神情看,他十分凝重,并不敢托大,小觑了对手。

  武同舂心头一凛,把功力运⾜十二成,准备背⽔借一,他有自知之明,如果不能制敌,便为敌所制,后果不言可喻。

  对峙、凝注,气氛在刹那间紧张到了极限。

  两声厉喝,同时传出,几乎小差先后,分不出是谁先出的手。

  鞭剑集,爆出刺耳的裂空声。

  双方一触即分,武同舂自觉虎口酸⿇,透气上窜,而黑衫老者的左,裂了一道口,不见⾎,显然仅划裂外衫。

  武同舂骇然,这全力一击,仅仅划破了对方一些⾐衫。

  黑衫老者狞笑一声道:“小子真是有一手,可惜功候不够,如果换了你老子‘无敌剑’武进,这一个回合本座非见红不可。”

  这句话半点不虚,武同舂家学渊源,但修为还嫌不⾜,再奇奥的招式也得打了些折扣,但由于提到了他⽗亲的名号,无形中发了他万丈雄风,为人子者,贵在下坠先人之志,于是他大跨步,到了出手的距离。

  黑衫老者冷哼一声,钢鞭出手,挟嘶风之声。

  武同舂立即腾剑击,用的是进手绝招,以攻还攻,气势、劲道,都到了他本⾝所能的极限,大有破斧沉舟之概。

  鞭剑碰击、扭绞、嘶鸣,剑气与鞭风裂空有声。

  人影再次分开。

  武同舂有些气促。

  黑衫老者暴笑一声,鞭幻成幕,朝武同舂头罩落。

  武同舂咬牙出剑,如潜龙升天,想突破鞭幕,震耳裂的金铁鸣夹以一声闷哼,武同舂连打了两个踉跄,长剑几乎脫手。

  黑衫老者得理不让,暴喝一声:“躺下!”

  如幻鞭影,再次罩出,比前一式更具威力。

  武同舂横闪八尺,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击,鞭风砭肤生痛。

  黑衫老吉一招落空,闪骤发,弹步出鞭,用上了全力,疾如骇电奔雷。

  武同舂竭力封挡,长剑被直了开去,人倒撞四五步,一口逆⾎溢了出来,眼前金星冒。

  黑衫老者狞声道:“小子,本座要把你砸扁!”

  武同舂脑海骤呈空⽩,他知道再难承受对方一击…蓦在此刻,一样黑忽忽的东西,冉冉飘来,挂在一树架上。

  武同舂脫计惊叫道:“黑纱!”

  黑衫老者连退数步,跟着栗呼道:“黑纱女!”

  附近只稀疏几株树木“黑纱女”不知蔵有何处,但一片不能着力的黑纱能破风飘传,单只这一手,就相当惊人。

  黑衫老者⼲咳的声,⾊厉內荏的道:“黑纱女,你是存心与本会作对?”

  ‘黑纱女”的声音道:“人皆曰可杀,然后我杀之,不管被杀音是什么来路。”声音像来自虚无的空中,本无法判断方位。

  黑衫老者又道:“黑纱女,你亮出标致,意何为?”

  “黑纱女”道:“我不想杀你,你最好立刻上路。”

  黑衫老者“嘿”地一声冷笑道:“你准备庇护这小子?”

  “就算是吧。”

  “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你废话太多。”

  “黑纱女,咱们各行各道,希望你别⼲涉本会的行动。”

  “但我已经⼲涉了。”

  “本会从来没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哈哈!司马一夫,大话唬不了人,识相的快滚!”

  武同舂心中一动,原来这位⾝任“天地会”巡监的黑衫老者叫司马一夫。

  司马一夫眸中凶光闪动,扫向武同舂,他想毁了他之后再走。

  武同舂立即察觉到了,作势准备,他不明⽩“黑纱女”不知隐⾝在何处,以及揷手的原因。

  但似乎洞察场中动静,传来冷森森的声音道:“司马一夫,你敢妄动,此地便是你横尸之处。”

  司马一夫怔了片刻道:“黑纱女,何不现⾝出来?”

  “你想死?”

  “你滚是不滚?”

  “黑纱女,你说个理由,本座好覆命!”

  “黑纱女”的话声转厉,道:“司马一夫,你要是再敢多放一个庇,我要你永远走不了,滚不滚?”

  司马一夫把牙齿咬了又咬,转向武同舂道:“姓武的,天下虽大,可没你逃命之处,等着瞧吧!”

  说完,又转向空道:“黑纱女,咱们等着看下文了!”说罢,疾掠而去,遗下了两具尸体在地上。

  武同舂吐了口大气,还剑⼊鞘,定定神,开口道:“敬谢芳驾援手!”

  “黑纱女”冷漠的声音道:“武同舂,你如果认为我是救你,你就大错特错了!”

  这话大出武同舂的意料之外,也使他感到震惊莫明,期期地道:“那…是为什么!”

  “黑纱女”道:“像上次我不杀你一样,只是要你活着。”

  武同舂更加茫然,暗地一咬牙道:“总该有个原因吧?”

  刺耳地一笑“黑纱女”道:“如果你不健忘的话,当然会记得我上次说过的话,一个不怕死的人,可能怕活,所以我要你活下去。”

  怪论,但其中必另有文章,武同舂想探出对方的原意,无话找话地道:“芳驾的这番见解,在下不敢苟同。”

  “为什么?”

  “人为万物之灵,好生恶死是天,自古以来,人其求长生之不暇,怎会有怕活?天下没有不怕死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怕死?”

  “这…情形特殊,不能作一般常理而论。”

  “对了,我就是针对这特殊情况而作定语。”

  犀利的口齿,武同舂有些词穷,想了想道:“芳驾据什么判断在下不怕死的特殊情况呢?”

  “黑纱女”道:“当然是有所本的。”

  “什么?”

  “我不想说破!”

  “那又为什么?”

  “你应该懂的。”

  “但…在下一点也不懂。”

  “你一时想不到,但总有一天你会想到。”

  “芳驾何不明⽩见示?”

  “你定要知道?”

  “在下想‮开解‬这个谜。”

  “好,那我告诉你一点,你可举一反三…”

  话声忽的中止,武同舂感到一阵下意识的紧张,久久,才又传来“黑纱女”

  冷漠不变的声音道:“比如说,一个人遭遇了什么诛心痛苦的事,本已对人生乏味,活着是一种痛苦,但为了某种理由他不得不活下去,明知不如死,但仍得活下去,在这种情况下,生与死没有什么分别,反正都是一样!”

  这番话,像利剑直刺到內心深处,武同舂震惊莫名,连面⽪都起了菗动,暗忖:“这是影自己家庭变故的事么?的确,自己是为了一个恨字而活,为了恨而厚颜出江湖,生与死没多大分别,死了是解脫,活着是要平心头之恨,但,对方怎会知道这件公案呢?彼此素昧平生,连方大娘都不知道內情,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是巧被言中,可是对方言之成理,这未免…”

  心念之中,打了一个寒噤,內心在隐隐作痛,这感受像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做坏事,而被人看到。

  沉寂了片刻“黑纱女”声音又告传来!

  “如何,懂了么?”

  武同舂咬牙道:“不懂!”

  “不懂,你在骗自己么?”

  “在下不懂的是芳驾何以会说出这番话,目的何在?”

  “这何⾜为奇,天下本来就没有永远的秘密。”

  这句话,证实了对方是有所指,但为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过问别人的私事?武同舂的脸⾊一变再变,夜⾊很浓,没人看到,但他自己感觉得到,脫口道:“芳驾的意思是洞悉在下的秘密?”

  冷冷一笑“黑纱女”道:“胶多不釉,话多不甜,到此为止,后会有期了!”

  声音顿杳,以武同舂的自力,竟然没发现有人离开,他窒在当场,一颗心在滴⾎,久久咬牙切齿道:“许中和,你这⾐冠禽兽,你使我不能做人,你使武家门楣蒙羞,我不杀你死不瞑!许中和,你这只狗,八年来,你躲在哪里?”每一个字,都包含有无比的怨毒,无比的恨。

  突地,一个奇异的念头冲上脑海:“许中和一表非凡,看外表,⾜以颠倒任何女子,莫非‘黑纱女’与他是一路的,不然,她怎会知道这秘密,又如何会说出这些嘲弄近于恶毒的话?…”心念及此,忘形地大叫道:“黑纱女,我有话问你。

  没有反应,对方是真的离开了。

  起先是基于好奇与惊异,现在,变成了无比的屈辱,恨,又加深了一层,恨使他无视于杀人于无形的一代恐怖女煞星。

  他回想“黑纱女”说过的每一句话,越想,越不是味,这是存心公然侮辱,彻底否定了人的自尊。

  于是,他想到葬⾝火窟的前,忍不住再次出声道:“吴凝碧,你死了,但我仍然恨你,你毁了武同舂,毁了无双堡,你该下地狱,转⼊畜生道。”

  夜幕深垂,四野寂寂,武同舂继续上路,目的不变,仍奔无双堡。

  又是夜晚,二更将残,武同舂回到了家门无双堡。

  这曾经显赫一时的巨堡,现在只剩下残破的躯壳,败落、凄凉,堡墙內,三分之二是废墟,只前端临近堡门的地方,还保留了几椽差堪栖⾝的房舍。堡门早已封闭,那曾经驰过车马,通向外的青石堡道,几乎全已被野草侵盖,无双堡的威名已成过去,被人淡忘了。

  荒废的情景,代表了武林中的沧桑变幻。

  武同舂站在封死的堡门前,眼帘润了,他连回想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照习惯,他从侧方越墙而人。

  一片漆黑,没有灯火,一丝不祥的预感立袭心头,心房登时收紧了,手脚有些发⿇,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天地会”的魔爪,已先一步伸向了此地么?屋里会是什么惨象?他不敢往下想,匆匆奔向正屋,惶然叫喊出声:“锦芳…江姥姥…”

  没有反应,寂静如死,气氛诡秘而恐怖。

  他的腿在堂屋外生了,挪不动,头脑有些晕眩。

  意外业已发生,只是不知道严重到什么程度。

  一条人影,从堂屋里扑出,人到剑到,朝武同舂疾刺。

  武同舂本能地闪了开去。

  扑击的,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衫不整,⾎迹斑斑,一击不中,又电攻而上。

  武同舂长剑出鞘,定睛一看,再次闪开,口里采呼道:“锦”芳,是我!”

  女人住了手,狂着,她,正是武同舂的继室华锦芳。

  武同舂心思一阵狂,上前抓住华锦芳的肩膀,颤地道:“发生了什么事?”

  华锦芳扔去手中剑,抱住武同舂,放声哭了起来。

  武同舂尽量抑制狂的情绪,等华锦芳发怈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锦芳,发生了什么事?”

  华锦芳松开手,止住悲声,拭了拭泪痕,颤声道:“真是祸从天降,半个更次前,突然闯来了七八个黑⾐人,进门就动手,来人个个⾝手⾼強,江姥姥首先遭殃…”

  武同舂瞪眼栗声道:“江姥姥她…遭了不幸?”

  华锦芳道:“重伤。”

  武同舂吐了口气道:“人呢?”

  “在里面躺着。”

  “后来呢?”

  “我拚力抵拒,也受了伤。”

  “遗珠呢?”

  “被…他们带走了。”

  武同舂目眦裂地狂吼道:“他们带走了遗珠?”

  华锦芳道:“我们怎么办?”

  武同舂咬牙道:“他们走了多久?”

  “盏茶时光,你早到一步便碰上了。”

  “我去追…”

  “追?你知道对方的来路?”

  “知道?”

  “什么来路?””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就在此刻,江姥姥扶着杖出现门边。

  武同舂忙趋前道:“姥姥,伤得重么?”

  江姥姥打着颤道:“不要紧,绝对死不了。少主,你…对于遗珠难道没有一点情份?

  她被劫走。你好像不急?”

  这话像一刺,刺在武同舂的心上,他对遗珠是不太关心,甚至于还有些厌恶,不说破没什么。说破了的确尴尬。

  江姥姥又道“不是老⾝多嘴冒犯,实在忍不住不能不说,她有家,但像一个被人遗弃的孩子,没人疼,没人关心,唉!可怜的孩子,她有什么罪?”

  华锦芳变⾊道:“姥姥,你不嫌话说得太重了?”

  江姥姥道:“我要说,我伺候了武家三代人…”

  武同舂一跺脚道:“我去追…”

  华锦芳道:“对方是从废墟那面走的。”

  武同舂弹⾝越屋,奔向废墟,追,他实在毫无把握,就算追上,对方人多势众,能否救回遗珠还在未定之数。

  对方掳人的目的何在?借以要挟自己向该会投?心念之中,⾝形落人废墟,首先⼊目的,是凝碧的坟墓。

  他感到一阵刺心的痛苦,⾝形不自觉停了下来。

  七八年过去了,他抹不掉对他的恨,她给他心灵上的创伤太深了。

  大丈夫,男子汉,不怕断头流⾎,最戒惧的是帏薄不修,几代人都抬不起头,即使是贩夫走卒市井者流,也绝不甘戴绿帽,绿头巾之讥,可以使一个胆小如鼠的窝囊人刀。更何况是有头有脸,自命豪侠的人物。

  凝碧园成了灰烬,凝碧本人葬⾝火窟也已八个年头,但心窝的恨消不了仿佛随着时⽇加深,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罪魁许中和还活在人间,他早该死一百次的。

  恨,使他心肠变硬,变成另一个人,他几乎不想营救遗珠,因为她是孽种挪步,走近坟墓。

  突地,他发现一团小小的黑歇伏在墓侧,登时心头大震,定睛一望,栗呼道:“是遗珠!”

  人,是有人的,恨能遮盖一切,但不能掩灭与生俱来的良知。

  武同舂颤栗了,稚子何辜,竟然…小小的⾝躯一阵‮动扭‬,遗珠眼站了起来。

  武同舂声道:“遗珠,你没事?”

  “爹!”遗珠叫了一声,张臂扑向武同舂,武同舂正待搂抱她,但小手才触及他的⾝上,立刻又退了回去,在记忆中,她的爹不喜她,⽗女极少亲近,从来没被抱过,所以一刹那冲动过后,她本能地退缩了。

  武同舂垂下手,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表面上的⽗女,中间隔隔了一重无法越过的墙,永远无法。

  默然了片刻,武同舂吐口气道:“遗珠,你不是被坏人带走了遗珠睁圆了乌溜溜的小眼道:“是的,但娘把我从坏人手中武同舂打了一个哆嗦,栗声道:“你说什么?”

  “我说…娘!”

  “你娘?”

  “是的。”

  “遗珠,不要说话,你娘在生下你之后就…”

  “我知道娘死了,可是…人死了是会有灵的。”

  江姥姥与华锦芳不知何时,也到了现场,华锦芳寒声道:“遗珠,你是…鬼救了你的?”

  遗珠大声道:“不是鬼,是我娘的灵。”

  江姥姥上前道:“孩子,你…你真看到了你娘?”

  遗珠拉拉江姥姥的⾐角,仰面道:“是的,姥姥,我真的看到了。您…受伤了?”

  江姥姥老脸连变这:“你不怕?”

  “自己的娘,有什么好怕,娘还抱我…”

  “抱你?”

  “昭!”

  “你娘什么样子?”

  “像影子飘来飘去,不过…我一点也不怕。”

  武同舂厉声叱喝道:“胡说,世间不会有鬼。”

  华锦芳接话道:“小小年纪,还真会编,谁教你的?”

  遗珠用手臂擦擦眼睛道:“是真的嘛!”

  江姥姥冷叱道:“别骂她,也许她说的是真的。”

  武同舂冷哼了一声道:“姥姥,你也相信小孩子的胡说?”

  “不是,她是从空中飘来的,那些坏人吓死了,直叫鬼,放下我就逃走了!”

  “你娘漂亮么?”

  “看不见面孔,头发遮着,模模糊糊的。”

  “她抱你时,手是热的还是冷的?”

  “好冷,像冰一样!”

  江姥姥幽幽地道:“真的是魂不散么?”

  武同舂咬牙大叫道:“什么魂不散,她有什么不甘心的!她难道不该死?”

  遗珠怯怯地道:“娘…该死?为什么?姥姥告诉我为什么?”

  江姥姥摇‮头摇‬,没开口。

  武同舂凄苦地道:“冤孽!”

  华锦芳声音有些不正常地道:“同舂,我看…把坟墓移到别处去吧。”

  遗珠哭着道:“不要!不要把娘搬走,爹…不要!”

  江姥姥道:“几片枯骨,何苦再翻动,难道移了就会平安…”

  武同舂瞪着墓碑,挫牙道:“鬼也好,怪也罢,找我好了。你们回去,别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今晚的事,会再发生,你们暂时搬到在房去,现在就去收拾,我送你们走。”

  华锦芳道:“你还要出江湖?”

  武同舂恨恨地道:“此事一⽇不了,我一⽇不安。对,我想到了…”

  华锦芳道:“你想到什么?”

  武同舂道:“世间本没有什么鬼,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现在不要多问,走,回去收拾。”

  仍然是夜晚,但已是五天后。

  武同舂在五天前送走了家小,他又悄悄回到废墟,他已经连续守了三夜,他在等鬼魂出现,他断定是许中和捣的鬼,袭堡掳人的,也不会是“天地会”的人,如果是“天地会”的人,也不会留活口。

  守株待兔,他并没十分把握,但这是找到许中和的唯一途径。

  三更,迟升的月亮露了脸,废墟中森的气氛被冲淡了些。

  武同舂伏在废墟边缘一个特意布置的土洞里,他可以监视墟中的动静,但绝不虞被人发现。

  不断地凝视,扫瞄,眼睛有些发涩。

  突地,他发现废墟‮央中‬亡凝碧的墓头上,出现一个长发纷披的女人⾝影,他的心提了起来,终于被他等到了。

  眼,想看得仔细些,⾝影不见了,墓头是空的。

  是眼花了么?还是真的有鬼?他心里有些发⽑,如果是活人装鬼,那这人⾝手必相当惊人,可是目前这废堡业已空无一人,扮鬼的目的何在?是发现了自己的形迹而故意逗引么?

  等,焦灼地守望,半个时辰过去了,鬼影没再出现。

  他下定决心,只要鬼影一出现,他便扑出去。

  远处,忽见人影晃动,他一按剑柄,准备扑出去,一看,又缩了回来。

  月光下,出现的是三条⾼大人影,一⾊的黑⾊长衫。

  武同舂大为骇异,来者是何许人物?三人之中,有人开了口:“就是此地么?”

  “不错!”

  “鬼魂之说,本属无稽,我兄弟这趟捉鬼的任务可真难办…”

  “但会主严令,非有个⽔落石出不可。”

  武同舂又是意外地一震,听口气,对方是“天地会”的⾼手,这么说,五天前袭堡掳人是“天地会”的人所为,自己判断错误了,本不是许中和捣鬼。装鬼救下遗珠的是谁?就是刚才一度出现的魄影么?对方又发话:“老大,我们如何行动?”

  “人去屋空,本无从查起。”

  “那姓武的小子没消息么?”

  “没有。”

  “只有一个办法可以迫鬼现形…“什么办法?”

  “毁墓。”

  “哈哈!老三,你真的相信有鬼?”

  “我没那么说。”

  “那毁墓⼲什么?”

  理由很简单,这座坟墓里埋的是那姓武的元配子,掘墓翻骨,活的人绝无法忍受,这样一来,对方定会现⾝。”

  “不见得。”

  “为什么?”

  时隔数⽇,人也逃走了,如果此地本没人,那只有真的鬼才会现⾝。”

  “这可难说,劈开墓,让枯骨现天,我们等,总有人收骨。”

  “老大,老三说的有理,只好试上一试,否则无法复命。”

  “嗯!好吧,老三,你动手,我跟才三左右埋伏,事完你守后面。”

  “好。”

  三人之二弹离现场,剩下那叫‮二老‬的端详了一下墓头,作势就要毁墓武同舂登时⾎脉责张,虽然他恨他的子,却不能任人劈墓动骨,狂吼一声:“敢尔!”弹⾝掠了出去,长剑同时握在手中。

  黑衫人回⾝,面对武同舂,上下一打量,狞笑着道:“武的,你还是出头了。”

  武同舂咬咬牙,道:“朋友是‘天地会’的?”

  “不错。”

  “目的是什么?”

  “收回‘天地符’!”

  “恐怕办不到了!”了字声中,雪⽩的剑芒暴卷而起,他不敢多所迟疑,对方是三个,对付了一个便减少了十分危机。

  剑出人杳,黑衫人换了一具位置,⾝法之诡异,令人咋⾆。

  武同舂心头为之泛寒,似这等⾝手,一对三,后果十分难料黑衫人地道:“武同舂,你将死得很惨。”

  蓦在此刻,一声栗吼,从左边传来:“鬼啊。”

  那是骇极的惊叫,声音全变了调。

  武同舂与黑衫人同感心头大震。

  “呀!唔!”声音自右边传来,接着一条人影,自暗中踉跄奔出,跌跌撞撞,是叫老人的黑衫人,到了临近“噗”地趴了下去。

  在场的黑衫人亡魂尽冒,抢步上前道:“老大,怎么回事?”

  那叫老大的扬起头,口里“唔!唔”不成声,只见他満头満脸都是泥巴,眼耳口鼻,全被糊住了。

  武同舂忍笑个不置,但他笑不出来,他想到了鬼,这种制敌的手法,的确是传说中鬼的行径。

  叫‮二老‬的黑衫人,登时没了主意。

  老大挣扎着站起来,以目不能视,连吐带吹鼻子,双手搔挖之下,面孔全失去了人形。

  “沙!沙”声中,‮二老‬从左边爬了出来,所受的待遇跟老大一样。

  武同舂怔立着没出手,他不想杀人,虽然对方是为了要他命而来的,他脑海里盘旋着那一现而隐的披发女人⾝影,她是人?是鬼?‮二老‬转⾝过去,扶起老三,咬牙道:“我们栽了!”

  老大挖净了口里的烂泥,发出唔呀不清的声音道:“我们走,这…笔帐…改⽇…

  再算。”

  ‮二老‬片言不发,一手一个,拉着老大老三,狼狈奔离。

  武同舂窒在当地,脑海里一片混,他无法分析这怪现象,是鬼么?他平生不信鬼,是人么?该是谁?场面冷寂下来,‮夜午‬的月⾊是惨⽩的。

  不知木立了多久,任什么动静也没有,回过神来,他忍不住开口道:“到底是谁?”

  没有反应,他自己的声音听在耳中很怪,不像是自己的声音。

  对方是谁?无从想象,无从判断。

  鬼气森森的境地,不可思议的情况,⾜可使一个正常的人发狂,武同舂把牙齿咬了咬,最后,弹⾝离开。

  心头上打了一个解不开的死结,照遗珠的说法,是她娘显魂,会是真的么?光普照,任何恐怖的事物,似乎都失去了他本⾝应有的魔力,因为那是属于夜晚的产物。

  武同舂不死心,他又回到废墟,徘徊,搜索,想找些蛛丝马迹。

  鬼是不属于⽩天的,心理上的威胁解除之后.头脑便清楚了,他又回复平常的信念,天下本没有鬼魂这回事.装神扮鬼以愚人,必有其种特殊的目的,他要找出这怀有特殊目的的人,所以,他在寻找现场可能留下的线索。

  搜遍了每一寸地方,他失望了,什么端倪也没有,不知不觉,又回到坟墓边来,目光扫处,他的呼昅停滞了,心房也在收缩,双眼睁得滚圆,紧跟着,是‮狂疯‬的行动,每一⾎管都在暴张。

  坟前,一个面如冠⽟的青衫人,正在坟前焚化纸钱。

  他,正是武同舂久寻不获.誓要杀之而甘心的许中和。

  许中和面⾊一片悲凄,不知他是没发现武同舂,还是故作不知,他拨弄着正在焚化的纸钱,口里不知在喃喃些什么。

  武同舂面孔因过分动而起了菗扭,双眼是⾎红的,⾝躯在发抖,他一步一步迫近前去,到丈许之处才停住。

  许中和缓缓直起⾝来,神情在悲愤中带着木然。

  四目胶住,许久许久。

  武同舂开了口:“许中和,我找你太久了,想不到你自己会来。”

  许中和咬着牙道:“照规矩,我仍然称你一声义兄…”

  武同舂厉声道:“住口,我早已不是你义兄,你是禽兽,不是人。”

  许中和闭了闭眼,冷极地道:“你害死了凝碧,你杀害了一个贤淑的女人武同舂哈哈一阵狂笑道:“贤淑?呸!下,无聇…许中和,你是旧情难忘么?公然敢来她坟前化纸。”

  许中和痛苦地道:“武同舂,你可以杀我,但不能侮辱她。”

  武同舂手按剑柄道:“我是要杀你,你早该死一百次。许中和…你毁了我,毁了无双堡,你这个人面兽心的败类…”

  许中和口齿连颤,切齿道:“武同舂,你仍然认定我当年做了那种天理难容的事?”

  武同舂狠毒无比的道:“你还要否认么?我俩义结金兰,拿你当人看待,托你照管堡务,你竟然…是我亲眼看到的,你…”雪亮的长剑出了鞘。

  许中和向后挪了一步,栗声道:“我说过那是误会。”

  “误会?你放庇,你为什么逃走?”

  “是你我走的。”

  “你说出误会的理由?”

  “我早说过了,那晚,我见有人闯⼊凝碧园,跟踪追去,人影进⼊內室,我怕发生意外不得已才进人內室…”

  “人呢?”

  “没看到,怪就怪在这里。”

  “一点也不怪,是你捏造的,企图掩饰罪行,可惜太幼稚了些。”顿了顿,又道:“你留下的孽种,我代你养大了…”

  许中和连退了两个大步,凄厉地道:“武同舂,当天对⽇,那是你的亲骨⾁,你不能如此…”

  武同舂暴喝一声:“自卫吧!你伏尸在这人的坟前,是报应不慡。”随着喝声,长剑斜撒向下,目中尽是煞芒。

  许中和大叫道:“你会后悔一辈子!”

  ⽩光一闪,武同舂发剑划向许中和,挟恨出手,凄狠厉辣得令人股栗。

  许中和没还手,闪了开去,再次大叫道:“你会后悔!”武同舂毫不迟滞地跟踪出剑,那份狠劲,似要一剑把许中和劈成两片。

  许中和左闪右突,在剑浪中游动,险象环生。

  闷哼乍响,许中和弹出剑外,左一片殷红,咬着牙道:“武同舂,念在当年结拜之情,我让你这一阵没还手…”

  武同舂狂声道:“我要把你劈碎。”

  辱之恨,不殊杀⽗之仇,他已横定了心,这些年来的积恨,如山洪暴发,摇剑又再猛扑而上。许中和拔剑相“锵”地一声,双方各退了一步,许中和厉声道:“住手!你虽不仁,我不能不义,不必你动手,我自己了断!”

  许中和说要自了,此举大出武同舂意料之外,暗忖:“他是什么居心,想施展什么谋?一个没有人格的卑鄙小人,会自决么?还有闹鬼的事…”心念之中,冷哼了一声,不屑地道:“你要自了?”

  许中和面⾊一片惨厉,咬牙应道:“不错!”

  “你真的会?”

  “武同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像你这种金⽟其外,败絮其中的人,也舍得自了?”

  这话极尽侮辱,许中和目爆愤芒,一字一顿地道:“大伺舂,你是君子,你了不起,牢牢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武同舂冷酷无情地道:“我会记住的,你早该在八年前自了,与那人一路…”

  许中和狂声道:“不许你侮辱凝碧!”

  怔了怔,武同舂放声大笑道:“哈哈哈哈…”笑声一敛,圆瞪双目道:“凝碧,侮辱她…是你什么人?你是她什么人?她不守妇道,下流、无聇,遭天火烧死,报应。许中和你如果还有那么一丝丝人的成分,半句话都不必说,结束你肮脏的生命吧。”

  许中和脸孔扭曲,面⾊由⾚红转而苍⽩。

  武同舂又道:“在你死前,告诉我一句话,在此地扮鬼的女人是谁?”

  许中和窒了片刻,才道:“什么扮鬼?”

  “你故作不知?”

  “我不知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装神扮鬼,诡称凝碧魂不散,骗得了谁?”

  “凝碧魂不散?”许中和震惊莫名,目光扫向凝碧的墓碑,喃喃地又道“她死得冤枉,还落了个不清不⽩之名,应该冤魂不散。”

  “是你这禽兽毁了她的!”

  “武同舂,你害死了她还不醒悟,推在别人⾝上,你有良心么?”

  “许中和,我在等着你自了?” N6ZWw.Com
上一章   劫火鸳鸯   下一章 ( → )
作者陈青云 更新于2017/9/17 当前章节22056字。看劫火鸳鸯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劫火鸳鸯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