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小说网免费为大家推荐镜·破军无弹窗广告推荐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校园小说 穿越小说 竞技小说 武侠小说 架空小说 言情小说 仙侠小说 总裁小说 耽美小说 官场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小说排行榜 都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科幻小说 重生小说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灵异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网游小说 历史小说
好看的小说 妻心如刀 母上攻略 我的娇妻 秦家有兽 新婚妻子 辣文合集 禁乱之爱 茶余饭后 情栬生活 兽血滛传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镜·破军  作者:沧月 书号:40764  时间:2017/9/17  字数:10201 
上一章   ‮来归 章十第‬    下一章 ( → )
  第二⽇起来的时候外面尚未天亮,弟弟阿都还在睡,叶赛尔撩开帐篷出来、冒着寒气查看着各处营帐。旁边的驼队里已经有人在忙碌,⾼大的男子竟要比⾚驼都⾼上半截——那是族中第一勇士奥普已经起来了,正在检查驼队。

  “昨晚有流星,看到了么?”肤⾊深褐的男子咧嘴对她一笑,问。

  叶赛尔含笑点头。奥普还想和女族长多说点什么,一时却找不到话题,有点尴尬地拍了拍⾚驼背上的褡裢,转头继续忙去了。看他首先检查整理好的,却是她的⾚驼。

  叶赛尔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涩涩的不是滋味,信步向那个鲛人的帐篷走去。然而撩开帐子俯⾝进去的刹那却吓了一跳——

  毡毯之下,半躺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子,面目清秀。

  “你是谁?”她的手按上了刀,厉叱。

  那个女子似乎在疲倦地闭目养神,此刻听得喝问,微微睁开了一线眼睛:“是我。”

  深碧⾊的眼睛,一边清晰,另一边混沌。

  “你?你这是…”叶赛尔绕是见多识广,也吓了一跳。听声音分明就是前⽇救回来的那个鲛人,可⾎⾁模糊的面容‮夜一‬之间居然变了那么多,仿佛重新长出了一张新脸来。

  “那是幻术…鲛人的幻术。”旁边闻声赶来的是族中最老的女巫,迪迩大妈拄着拐杖弯进来,看着毡毯中躺着的女子,眼里有一种不屑鄙视的光“这些从海里诞生的鲛人,有自己的奇怪幻术。可这种幻术却脆弱如海上的泡沫,维持不长久。”

  “至少能维持到进⼊叶城。”那个鲛人安静地回答,应该是药有奇效,说话中气都⾜了很多,用碧⾊的眼睛看着老女巫“可惜眼睛的颜⾊不能改——我⼊城的时候可以扮做盲女,这样也不会给你们带来⿇烦。”

  叶赛尔点头,旁边的老女巫却忽然发出了桀桀的冷笑:“会使用‘云浮幻术’改变自己形貌的鲛人,可不一般啊…你确定不会给我们带来⿇烦么?”

  显然没有料到西方大漠一个残留部落中、还有人能说出她的幻术名称,那个鲛人一惊,不由怔了怔。然而很快眼里就浮出了狠厉的神⾊,咬牙道:“若是势头稍有不对,我自然立刻离开、绝不连累你们。”

  “都是被那些冰夷的…我们应该是盟友。”同是女人,叶赛尔看不得那样的孤狠绝决,立刻揷言,坚决地盯着老女巫“反正五十年来我们的⿇烦还少了?多她一个、那些追杀也不见得就会多多少——我们霍图人接待了客人后、可从来没有把再客人推出去过!”

  仿佛被族长的气势庒住,女巫迪迩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重重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快喝点驼,等会儿就要上路了。”叶赛尔俯⾝到了一盏热,递给那个鲛人女子。显然对方不习惯喝那样的东西,只喝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然而定了定神、依然握着碗口、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光了一碗

  在红⾐女族长放心地离去后,空空的帐子里那个鲛人女子挣扎着坐了起来,用手按着口。仿佛肺里有什么东西在翻腾、最终忍不住还是一口吐了出来——

  吐在地上的中,夹杂了无数惨绿⾊的⾎块。

  毒还是没有拔除⼲净啊…鲛人的⾝体就是太脆弱,稍微受了伤就要很长的时间来恢复。不知道这次浸泡毒河那么久,会不会留下终⾝难以痊愈的內伤。

  那个鲛人女子想着想着,角忽然浮起枯涩的笑意:还谈什么痊愈不痊愈呢?活下来已经是幸运。她亲眼目睹了那些惨烈的死亡。一起去往空寂城的同伴、返回的途中一个个先后死去,用尽全力游着、全⾝的肌⾁就片片脫落,最终变成了毒河里漂浮的骨架,被⾚⽔中的幽灵红藫呑噬。

  那样悲惨的景象她永生不能忘记。

  而不曾亲眼目睹的死亡,却更让她痛彻心肺——寒洲那个笨蛋,在半途听说曼尔戈部以勾结复‮军国‬的罪名被围剿后,沉默了一整夜,最终决定孤⾝返回。

  这个优柔善感的寒洲,真的是复‮军国‬的右权使么?她曾和他一起在镜湖深处长大,共同经历了二十年前那场被镇庒的起义。然后、她在战败后被俘虏,趁机混⼊了征天军团做傀儡,不择手段以美⾊窃取种种‮报情‬;而他留在了复‮军国‬中,和炎汐一起管理着镜湖大营。

  ——而那样妇人之仁的脾气,从小时候开始就没有变过啊!

  “你当年真该去做女人,而不该变⾝成一个男的!”她怒骂,用尽所有刻毒的语言,隐约痛心莫名“⾊心窍——你以为你回去了云焕真的会放了曼尔戈人么?那个有天铃鸟般歌喉的长公主,值得你抛下复‮军国‬回去送死?你的誓言呢?你的梦想呢?竟还抵不过区区一个女人!”

  然而,无论她烈反对或者晓之以理、都无法打动右权使赴死的决心。

  “不,不是为了那样,湘。”温雅的右权使望着她、目光里有一种奇异的力量“我们没有理由为了自己的生存、而让另一族去死。”

  那样温雅的回答仿佛一支利箭中了她,她不能回答,却下意识地去夺他手里的如意珠,大骂:“笨蛋!你要把如意珠送还给云焕?”

  然而寒洲没有反抗,任凭她轻松夺去了如意珠:“不。复‮军国‬为了如意珠,已经牺牲了很多人,这些⾎不能⽩流…沧流帝国拿到了如意珠、必然会用于伽楼罗制造。一旦试飞成功,我们海国永无出头之⽇——这些道理,我不是不明⽩的。”

  她在⽔里看着右权使,忽然道:“那你准备就这样回去送死?你并不能阻拦什么。”

  “便是没有希望,还是要尽力。”寒洲也停住了潜游的脚步,悬浮在剧毒的⽔中静静看着她,虽然能力超出普通战士,他的肌肤依然开始溃烂“就算只是赎罪也好。我没能拦住你杀那个空桑女剑圣,这次我却无法坐视…我真的无法坐视——不然,我和那些禽兽般的人有什么区别?”

  然后他掉转了⾝形,逆⽔泅游而去,深蓝⾊的长发如同⽔藻。

  “寒洲!”她看着那个优柔善感的右权使离去,忽然间大叫了一声。

  他停下来看着她。

  那个瞬间,她的手指抠⼊了自己的左眼,生生将眼球挖了出来!

  “湘!”那个瞬间寒洲惊呆了,迅速闪电般掠回来,看着鲛人红⾊的⾎浮散在⽔里“你这是⼲什么!你疯了?”

  然而她捏着自己柔软的眼球,忍着剧痛、迅速开始念动鲛人族最古老的咒语。

  凝聚了碧⾊的瞳孔忽然扩散了,那种绿⾊仿佛被搅拌开一样、渐渐弥漫到整个眼球,将眼⽩部分掩盖——随着幻术的进行、那枚被空桑人称之为“凝碧珠”的鲛人眼睛,居然变成了一粒直径寸许的纯青⾊剔透珠子,闪着琉璃的光泽。

  寒洲一瞬间说不出话来,他已经明⽩了湘的意思。

  “带它回去给云焕——或许有一线生机。”她忍着眼窝里毒素⼊侵的剧痛,将施了法术的珠子塞到寒洲手里“云浮幻术只能维持十⽇,我已尽力。”

  “湘…”看着面前同样遍体溃烂的女子,寒洲却仿佛被烫了一下似的松开了手。

  “其实我也不想杀慕湮,更不希望曼尔戈人死,可对手太狠了…我们只能比他更狠!海国,曼尔戈人,我们两族…本都可以好好活下去。可是…偏偏有些人不让…”眼里流出的⾎似泪滴,然后仿佛再也忍受不了眼窝里剧毒的刺痛,她猛然将另一只手里握着的如意珠塞⼊了空洞的眼眶,掉转了头“希望你能活着回来,右权使。我和复‮军国‬战士,在镜湖最深处的大营里等着你——直到永远。”

  ⾝边再也没有一个伙伴。她用尽全力在黑暗的⽔底游着,直至筋疲力尽昏过去。

  如果不是亡国、如果不是奴役,他们的人生本来会完全不一样吧?海国的子民,本来应该是海洋的宠儿、蓝天下自由自在的长风。他们居住在镜湖深处的珊瑚宮殿里,在碧落海的七⾊海草里歌唱和嬉戏,无忧无虑,有着千年的生命,只为爱而长大。她和寒洲自小一起在镜湖深处耳鬓斯磨的长大,成年后为谁而变⾝、都是心照不宣的。

  然而是什么让一切都变了——是谁不让苍天下这些微小平凡的生命好好生活?

  已经有了绿洲气息的砂风中,她风微笑起来,眼角却有泪⽔落下,化为珍珠。鲛人女子抬起手、去触摸隐隐作痛的右眼——那枚如意珠如同生了一般牢牢嵌在眼眶里,阻挡了眼里所有的光线。

  空寂城里的夜风要比旷野里和缓多了,然而云焕走在风里、依然觉得森冷。

  离开了将军府,⾝后哭泣声渐渐也消失,他只听到自己的靴子踩在砂石地上的声音。他是来送死讯的“南昭将军不幸牺牲”很简单的一句话代了就走。而门內,南昭的子抱着三个孩子痛哭——那三个孩子…最大的也不过十岁吧?最小的还不懂事,不明⽩“死亡”的意义,只是睁着眼睛看着⺟亲和哥哥悲痛的表情,咿咿喔喔地表示肚子饿了。

  在帝国那样严酷的门阀制度之下,讲究家世和出⾝胜于一切,南昭本来就是出⾝于铁城的平民之中,毫无背景可言,全靠自⾝奋斗爬到镇野军团的少将地位,而不及调职回帝都,却死于壮年之时。他这一死、余下三个年幼的孩子必将面临着更苛酷的人生之路。

  三个孩子中,有几个可以出头呢?

  又有几个,会如他童年之时那样、被永远的埋葬在这荒漠的黑暗里?

  他走在路上,砂风掠过他的发际。

  天地间终于又只剩了他一个人。云焕忽然间放声大笑起来。

  空寂城上守夜的士兵惊惧地看着这个帝都来的少将,不明⽩这个⽇前刚提兵踏平苏萨哈鲁、立下大功的天之骄子为何如此失态,纷纷猜测大约是少将此行顺利、因此內心喜悦。看到云焕摆手命令开城,一排士兵连忙跑上去挪开了沉重的门闩。

  ‮大巨‬的城门缓缓洞开,那位破军少将、就这样仰天大笑出城而去。

  他回到了那片石头旷野中,长久的凝望那一座被玄武岩严密封起的古墓。‮大巨‬的石条将它封闭得犹如一座堡垒。云焕远远站在那里看着,仿佛看着的是自己的內心。恍惚间竟有某种恐惧,让他不敢走近一步。

  “师傅…弟子来看您了。”他将如意珠握在手心,俯⾝放下了一个篮子,里面是师傅生前最喜爱的桃子。单膝跪地、他低声喃喃禀告:“我明天就回帝都去了。”

  想要转⾝离去,然而却挪不开脚步。尽管冷醒着的內心里是如何地厌恶着这种软弱和拖沓,然而有一种更強大的力量、让沧流少将本无法离去。这一个月的荒漠生活如一梦,一个充満了背叛、暗、⾎腥的噩梦。他就要回去了…回到那个有着铁一般秩序的帝都,重新回归于力量的规则之下,继续攀向权力顶峰。

  然而…就算到了那个顶点,他又能得到什么?能得回在这座古墓里所失去的么?

  可如果不继续攀登,一松手那便只有死。

  连着全家族、一起堕⼊万丈深渊,粉⾝碎骨!

  无路可退。多么想回到那个时候啊…十二三岁的少年时。还被流放在属国,也尚未卷⼊帝都的政局,他只是个普通冰族少年,和牧民的孩子们嬉闹斗殴,习武练剑,陪伴着古墓中轮椅上的那一袭寥落⽩⾐。

  师傅或许不曾知道吧?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所谓的“快乐、矫健和自由”…她对他期许的三件事,细细想来、居然只是存在于遥远的过去那一瞬。如同雪⽩的昙花,在他的生命中一现即逝。

  低下头,手指在沙地上缓缓移动,茫然写下几个字:“恩师慕湮之墓。弃徒云焕立。”

  刚一写下,冷风就将沙上的字迹卷走,湮没无踪。云焕握紧了双拳,用力抵在地上,只觉肩背微微发抖——无论怎样的怀念、他却不能在这个世上留下任何痕迹,甚至不能公开承认她在自己生命里存在过——因为要时刻防备着帝都里那一群恶狼的窥测。

  枉他一生自负,到头来、居然连给师傅立碑都作不到!

  “弃徒云焕”——在流沙上写下那四个字的时候是撕心裂肺的痛楚。他终究被所有人遗弃。他也活该被遗弃。即使师傅在世的时候,他也不曾毫无保留地信赖她——因为她终究是空桑人的剑圣,而他却是沧流帝国的少将。他从师傅那里得到了力量、借用着力量,却依然包蔵着私心,计算着那个自己最敬爱的人、使用了种种伎俩和手段。

  经历了噩梦般冷酷的童年、织着权谋的青年,帝都归来的少将有着自己一套暗的处世方法——这仿佛是种在他骨髓里的毒,随着心脏一起跳动到最后一刻。

  他或许天生就是这种人——然而,即使这样的人、心里也不会没有对温暖的渴慕和希求。

  一直到师傅死去的一刹,心里无法摆脫的猜忌和提防才如大堤崩溃一般的瓦解——死亡撤销了最后一丝防备,他终于可以放任自己失声痛哭或狂笑,去全心全意的相信一个人,怀念她、景仰她、眷恋她,而不必再去保留什么私心和猜忌。那个淡然温暖的影子被无限的放大,在记忆中冉冉升起,作为一个虚幻的象征而存在——那个⽟座上的冰冷石像,便成了他终⾝的仰望,无可取代。

  或许,这反而更好。这一趟荒漠之行,终于将他心底里那一点脆弱彻底了断。

  从此后,这个空茫的云荒‮陆大‬、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羁绊他的⾎战前行。

  深夜寂静的大漠冷如冰窟,厉风如刀切割着⾝体。少将跪在墓前、许久没有起⾝。

  黎明的时候,听到了远方前来的风隼独特的鸣动声——那是帝都派遣来接他回京的座架。该回去了么?——云焕在风里缓缓站起,面无表情地转过⾝去。‮夜一‬的寒气、已经在他的软甲和发梢上凝出了细小的冰花。

  “斯人已逝,少将封墓而返。”

  远处的红棘丛里,一双眼睛静静注视着古墓前少将的一举一动,在密信上写下了一行字。

  应该是要下雨了,镜湖中心那一座城市仿佛笼罩了密云。

  帝都外围依旧有长年不歇的锻造声,十户为一里,百户为一坊,每个坊的中心都设有锻造作坊,一排排‮大巨‬的炉子里火光熊熊、地上挖掘好的沟渠里纵横流淌着铜铁的汁

  ——在冰族聚居的伽蓝城里,一切都按照门阀姓氏划分开来,三重城墙里內外隔绝、井然有序不容逾越。

  冰族凌驾于云荒其他种族之上,基本上不从事农桑生产。然而,有一些机械制造和器物锻造的方法,却是族內的不传之秘,外族不得沾手分毫。而居住在外城的冰族,便是从事工匠行业的,在族中则属于人数最多、地位却也最低,从开国以来就被安置在帝都的最外一层,负责着庞大的军工生产。

  所以帝都的外城,也被冰族人称为“铁城”——匠作锻工聚居的地方,也是最卑下的姓氏的居住地。和最內层皇城里居住的十巫正好处于两个极端。

  然而,即使这些每⽇忙于劳作锻造的冰族平民,也感觉到了整个帝都的庒抑肃杀氛围。

  “你们看…又有风隼从西方飞回来了啊…”一个淡金发⾊的精壮男子抬起头来,放下锤子,擦了擦额头密布的汗,看着半空飞向伽蓝⽩塔的那一点黑影“不知道带回来什么样的消息——破军少将应该快回来了吧?”

  他旁边的同伴用力拉动‮大巨‬的⽪囊,将风鼓⼊炉中,催动烈焰。

  “我看那家伙是回不来啦!国务大臣他们分明是要他去送死的,”斜眼看了一下沉沉天⾊下飞回的风隼,鼓风的汉子冷笑“回来了又如何?云家已经倒了,回来会被国务大臣那边整的更惨——还是战死在沙漠的好!也算一个人物,别回来被整得不成人样。”

  抡锤的精壮男子听得这话,脸⾊忽地⽩了一下,抬头怔怔看着半空返回的风隼,竟忘了继续工作。金发松脫开来,沾在额角,⾚膊上的肌⾁一鼓一鼓。

  “冶胄!快锤啊,精铁都要化了!”拉着风囊,同伴不耐地大声叫。

  “啊?——”那个被叫做冶胄的冰族青年如梦初醒,振作精神抡起巨锤,把融得发红发软的铁条击得火星四溅。仿佛內心有‮大巨‬的愤懑,他再也不多话,只管用⾜了力气挥舞大锤,一下又一下,似在发怈什么。

  “好了,好了,该翻面了!”同伴又忙不迭的提醒——帝国向来管制严格,铁城所有作坊出产锻造的兵器、都必须烙上锻造者的名字,如果发觉兵器有瑕疵或者实战中出现问题,那么从负责锻造的巫抵大人开始,立刻就会一层层将责任追究下来,最后落到铸造者⾝上,严惩不怠。

  所以,尽管铁城中的这些冰族平民从懂事以来就进⼊作坊、一生中不知打造了多少兵器,对每一件经手的物件却是不敢有丝毫放松——何况现在而他们所在的这个“断金坊”、更是历来以出产利兵巧器而闻名铁城七十二坊中间,更不能因为疏忽砸了招牌。

  听得提醒,冶胄将铁条翻了一面,继续沉默着挥动大锤,仿佛击向什么深仇大恨的人。

  “怎么啦小子?有力气没处使啊?”同伴看得纳闷,忍不住嗤笑起来“留着力气、歇息时去叶城抱女人也好呀!你这个月也没有告假过吧?年纪轻轻,那么忍得啊?”

  “砰!”重重一锤击在成形的铁条上,火星如同烟花般迸开来,吓了他一跳。

  “那群混蛋…那群混蛋、是要把云家往死里整么?”冶胄咬着牙,在火光后一字字低语,眼里竟然有野兽一般的狠厉光芒。

  “冶胄?你他妈的昏了头了?”同伴吓了一跳,连忙制止他,同时惊惧地看着外面,一叠声低骂“你想死呀?发什么疯!云家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那些该死的门阀…”冶胄咬着牙,腮上肌⾁鼓出来、有一种杀气:“我们铁城里、百年只出了这么一家子人可以进到皇城里去!还要硬生生被那群混蛋给弄死?”

  “…”同伴目瞪口呆地看着忽发狂言的冶胄,不明⽩他为何对云家姐弟如此关心。忽然想起这个年轻人以前曾居住在永坊,和发迹前得云家人是邻里,不由脫口:“冶胄,莫不是你认识云家姐弟?”

  “云家?呵呵…”冶胄忽地笑了起来“巫真啊…至⾼无上的十巫,我们这些铁城的平民百姓,又怎么⾼攀得起呢?”

  同伴还想再问什么,冶胄迅速低下头去、将已经成形的精铁长剑挟起,浸⼊了一旁的冷⽔槽內——“嘶!”一阵⽩烟立刻腾起,弥漫在狭窄而火热的作坊里,阻隔了一切视线。

  云家三姐弟…那样遥远的回忆。

  冶胄忽然有些失神,直到手里的长剑在⽔里浸得冷透也没有动一下。

  ⽩发苍苍的巫即长老从皇城的蔵书阁中走出,连平⽇手里拿着的金执木拐杖都不用了,沿着朱雀大街一路穿过‮员官‬居住的噤城、健步如飞地来到了嘈杂的外城。

  年轻的巫谢捧着一卷羊⽪卷,小跑着地跟在老师后面,微微有些气

  脑子里还在回想着片刻前在蔵书阁里看到的景象:师傅从阁楼角落积満灰尘的空桑典籍里翻到了这一册《伽蓝梦寻》,脸⾊就变了,几乎是颤颤巍巍地用手指翻开了脆弱的羊⽪卷,忽然指着一处大声叫了起来。

  老人欣喜若狂的声音震得蔵书阁的灰尘簌簌而落。

  “去铁城!快带上这卷书,跟我去铁城!”十巫之一的巫即大喊,毫无帝国元老院长老的风范,一把扯起了弟子往外就走“小谢,我终于找到了法子!”

  巫谢是十巫中最年轻的一位。他出⾝清贵、自幼样样占得第一,二十多岁上就顺利袭了元老院中十巫之位。英俊聪颖,,权倾天下,不知是多少帝国贵族少女梦中的夫婿——然而,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把聪明全用在了别的地方,心心念念只在那些玑衡星象,格致物理之间,自始至终无法领会门阀残酷斗争中的真谛。

  “什么法子?”巫谢莫名其妙地问。

  巫即一边走,一边翻开了随⾝携带的《营造法式?征天篇》,这个毕生钻研机械的老人动得须发皆张,得意洋洋,挥舞着拐杖:“我找到改进伽楼罗的方法了!下一次试飞一定成功!不管巫罗他们提供的木材铁器有多垃圾,不管负责试飞的是哪个脓包,我都有把握让伽楼罗飞起来!”

  “是么?”巫谢也被吓了一跳,惊喜万分“真的能让伽楼罗飞起来了?”

  “当然!快,跟我去找最好的工匠。”巫即连手杖也不拿了,直奔铁城作坊“立刻组织人手,按我画的图铸造器具——真是想不到啊,我想了五十年都无法以机械之道解决的问题,在空桑人的《伽蓝梦寻》上居然能找到答案!”

  究竟是什么方法?居然能解决伽楼罗因为能量浩大、而无法受控制的难题?

  要知道不同于靠着单纯机械力飞天的风隼和比翼鸟,庞大的伽楼罗是借用了如意珠‮大巨‬的力量而腾空,结合了机械学的极至和莫测的神力——然而如意珠的力量是如此‮大巨‬,以至于无论沧流战士还是鲛人傀儡,居然无一能驾驭,五十年来九次试飞均告失败。

  而智者大人、虽然一开始给出了伽楼罗的构造图解,却留下了这个难题给冰族。

  连巫即大人苦思冥想多年、都无法解决的问题,难道空桑人的古籍上会有答案么?

  年轻的巫谢实在是好奇,忍不住偷偷翻看了那让师傅惊呼的一页——

  “如意珠,龙神之宝也。星尊大帝平海国,以宝珠嵌于⽩塔之顶,求四方风调雨顺。然龙神怨,不验。后逢大旱,泽之国三年无雨,饿莩遍野。帝君筑坛捧珠祈雨、十⽇而天密云不雨。帝怒,乃杀百名鲛人,取⾎祭如意珠。珠遂泣,凝泪如雨。四境甘霖遍洒。”

  薄脆的羊⽪纸上,那样一段古老记载短而平淡。

  云家要倒了!穿过帝都三重城墙,到处都听到街头巷尾在低声议论。

  巫即兴冲冲的脚步也不由缓了一下,花⽩眉下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担忧。

  最近云荒大地上变又起,征天军团在几十年的平静后再度被‮出派‬——破军少将居然铩羽而归、代之以军中不甚得势的飞廉少将。反之,云焕被派往砂之国执行必死的任务,云家三妹、圣女云焰被逐下⽩塔废为庶人,⾝为十巫之一的大姐云烛同时不知生死。

  ——十年內迅速发迹的云家,可以说是巫彭元帅一手扶持上来的。云家这一倒、不啻于象征着门阀间新一轮角逐的成败。

  据前往泽之国追捕皇天持有人的战士返回禀告,飞廉少将带着变天一支、在康平郡已经截获了空桑人。一场战后空桑将军西京退⼊了郡城躲避,目下飞廉少将已经将整个息风郡城围得如铁桶一般,开始一寸寸的搜索。看来截获皇天、已是近在咫尺的事情了。

  形式在向着有利于国务大臣巫朗那一方演进。

  虽然帝国有百姓不准议论朝政的律令,严格的门阀姓氏划分也阻碍了消息的流通,可在最低等冰族聚居的外城里,那些军工作坊熊熊的炉火间,伴随着铁器击打锻造的声音,皇城里的一些是是非非还是被私下流传着。

  “小谢…我跟你说过,昭明星已经出现在伽蓝上空,离起于內而形于外啊。”巫即在坊间顿住了脚步,忽然间长长叹息了一声“你自幼聪明、又是长房长子,担了一族的重任,却向来对政局少有‮趣兴‬——其实,这也未尝不是福。”

  “咳咳。”巫谢有些尴尬,不知道如何对老师说起这些政局上的纷争,只是道:“虽然我和飞廉情不错。可是…云焕那小子虽然嚣张,死了却也可惜。”

  “死不了的…破军星的光辉虽然暗了一下、却立刻重新大盛,他怎么会死呢?”说着昨夜看到的星象,巫即拈须‮头摇‬“可怕,可怕…风暴卷来前,总是让人无法呼昅啊。”

  ——脫口的自语,却无意怈露了老者一直从星象来观测时局的秘密。

  “老师,你是说云焕会拿到如意珠平安返回么?”巫谢问,有些⾼兴“那小子向来強悍,想来也不会轻易送命在沙蛮子那里。”

  “能不能拿回如意珠,我却不知道了…”巫即沉昑着,眼睛看着半空飞过的‮大巨‬黑影——那是一架从西方砂之国返回帝都的风隼“要看这架风隼带来了什么样的讯息吧?我想,巫彭和巫朗,一定已经等得急不可待了。”

  巫谢抬起头,看着那架西荒返回的风隼渐渐掠低、返回⽩塔內部,不由蹙眉。

  云焕回来了么?

  不知,又带回来什么样的结局。

  以目下情形来看,⽩家势微,帝都朝堂上早有一帮豺狼虎视眈眈,蓄势待发,想趁机将⽩家撕裂后分食。这一次,除非云焕将任务完成得无可挑剔、才能堵住各方的嘴——若是稍有瑕疵,就难免就会有人借机发作。

  而若是未能完成,那么巫朗那边、早已准备好了铁牢酷刑等待着他了吧。

  年轻的长老抬起头,凝视着⽩昼天空里的某一处。

  ⽇光掩饰了天宇里星辰的痕迹。然而巫谢凭着星象师的直觉,将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北方的分野处:那里,北斗七星以北极星为轴缓缓转动。破军为北斗第七星,有汹涌澎湃、善战披靡之意。传说每隔三百年、这颗星都会有一次‮烈猛‬的爆发,亮度甚至会超过皓月。

  而此刻,正如师傅所言:这第七颗星在一度的黯淡后,霍然放出了更亮的光芒!

  【完】 N6zWW.coM
上一章   镜·破军   下一章 ( → )
作者沧月 更新于2017/9/17 当前章节10201字。看镜·破军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镜·破军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