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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火符  作者:柳残阳 书号:40989  时间:2017/9/18  字数:20547 
上一章   ‮决对 章一十二第‬    下一章 ( 没有了 )
  这是一座废弃多年的矿坑,矿坑的位置在“多摩山”的侧上,而“大虎头会”的总堂口“风啸山庄”便矗立于山顶,废矿坑与山庄的距离,由坑口量起,正好是一条不大徒峭的斜线。“风啸山庄”是一片全由大青石为主料砌造成的建筑,远远望去,但见楼阁相连,檐角飞耸,层叠广布中,显得既恢宏、又庄严,此时正当薄暮,庄中灯火业已亮起,点点光焰,明灭闪烁,仿佛是一座不夜之城。⾕唳魂站在坑口边上,仰视山庄,形⾊深沉肃穆,更带着几分朝圣者的卑恭虔诚——这是他的家、他的、他发迹于斯,亦可能毁灭于斯,总之,他早就把自己的生命、前途、希望,完全投掷在这其中了,胜负荣辱,俱无怨言。席双慧只定定的凝望着⾕唳魂,好像她的眼里,她的心中全没有别的,她所思所念、所忆所挂,仅仅就是⾕唳魂一个,巍峨的“多摩山”雄伟的“风啸山庄”对她来说,竟是不值一顾!站在⾕唳魂的下首,是癫痴和尚,他一袭灰黑僧⾐,正在夜风中猎猎飘舞,和尚左手持着一支银亮耝实的佛门禅杖,右手扶在端木子厚肩头,那张并不精致的面孔上一片凛烈湛然,宝像肃煞。

  抬着脑瓜上观了好一阵的玄三冬,良久才吐出一口气,流露着羡钦慕的味道:“乖乖,素闻‘大虎头会’的总堂口气派不凡,却不曾想到竟有这么个壮丽宏大法,今⽇得见,算是大开眼界了…”

  癫痴和尚淡淡一笑,无动于衷的道:“老僧与端木尚英半世相,也只来过他这一‘风啸山庄’三两遭而已,鲜⾐怒马、公侯子禄,和⾼楼巨厦皆是一样,过眼云烟罢了,凡人间世何来恒久不易之事物?要往心中放,则就生魔障了…”

  玄三冬不大是味的打了个哈哈:“大师⽗,我可不懂得这许多禅机,但是生活一生,能有这么个派场架势,哪怕短短几十年光晃眼即过,亦不枉轮回一遭啦!”

  宣了一声佛号,癫痴和尚笑道:“恕我直言无忌,玄施主,你的确是个凡俗之人,欠缺那么一点慧…”

  玄三冬嘿嘿笑道:“我是得过且过,大师⽗,能够⽇啖三餐,半吊,再有个堪遮风雨的所在横下来困觉我就心満意⾜了,除开本还算不恶,慧么,可是连一丝苗子都沾不上哪!”

  癫痴和尚有些哭笑不得:“玄施主,其实你不该出⾝崆峒,应该加⼊丐帮才对…”

  这一下,轮到玄三冬哭笑不得了,他结结巴巴的正不知要怎么回答,⾕唳魂已向端木子厚微微躬⾝,在征求这位大少主的意见了:“是现在进去,还是再迟片刻?”

  端木子厚忙道:“你看呢,⾕首座?你说什么时候进去便当,我们就什么时候进去。”

  ⾕唳魂低声道:“严渡他们一定算计到我们这几天內便可抵达堂口,也必然早有周密防范,然而我们出⼊的路子完全在他们预料之外,早一点,迟一点,原没有多大关系,但为了能尽快谒见老当家,我认为此刻进庄,比较合适!“

  端木子厚颔首道:“就照你的意思,⾕首座,我们准备行动。”

  朝背后黝黑暗的矿坑瞅了一眼,玄三冬庒低嗓门,有些惴惴的道:“⾕老兄,这座废坑底下,真有条密道直通老当家的住处?”

  ⾕唳魂道:“不错,在此之前,整个组合上下,只有三个人知道这桩秘密,那就是老当家、大少主和我,如果有可能,希望以后也不要怈露出去!”

  玄三冬赶紧道:“你放一千一万个心,⾕老兄,论起守口如瓶,没有人及得上我!”

  ⾕唳魂道:“我们走!”

  嘴里说着话,他已一马当先,⼊坑引路,席双慧、玄三冬及癫痴和尚师徒随后跟进,五个人步踵相连,顺着坑洞的坡势,竟是越走越往下。

  这座废弃多⽇的矿坑,成漏斗状,⼊口处大,里头逐渐紧窄,不但空气混浊,而且光线极暗,地面坎坷不平之外,随处都有坍塌现象,偶而可见木桩散置、铲镐横抛,不过坑洞中却十分⼲燥,不似一般地⽳那样嘲腐霉。

  一脚低一脚⾼的踩踏着,玄三冬忍不住问道:“我说⾕老兄,山庄的位置在顶上,我们却往地底下走,是不是方向弄错了?”

  前行的⾕唳魂似乎对这条狭窄的坑道十分悉,他走得极快,头也不回的道:“错不了,等到达前面的暗门之后,我们就该往上攀了端木子厚安慰着玄三冬道:”你宽念,三冬哥,这条密道,⾕首座比谁都,他每年都要亲自来查看几次,为的就是保持它的畅通堪用,有时候或因风化坍损,⾕首座全是自己动手修补,说句夸大点的话,他闭着一双眼亦可来去自如!“

  “看情形像是不假,你们瞧瞧,他走得这等利落法,活脫在逛家里的后花园…”

  前头忽然一亮,⾕唳魂已将火摺子抖燃,有了光亮照路,行动方便不少,却也惊走几头野鼠、几只蝙蝠,这些小畜牲奔蹿飞舞之间,映看人影幢幢晃闪,倒颇有点魅异怪诞的味道。

  就在快到坑洞尽头之前,⾕唳魂停住脚步,向四周略一打量,来到左侧坑壁旁边,这一段坑壁,与坑洞中任何一处坑壁毫无二致,也是一样布満石砂硬土,也是相似的凸凹不平;他伸出双手,仔细在壁上触摸,然后,突然运力一掀一扳,只听到“咔喳”一声轻响,一块伪装得非常巧妙的壁面已经被他取下——光景宛如他板落一方坑壁!

  这块壁面,长宽各约四尺!其实乃是一边粘着土石的削薄铁板,铁板上下四角,各有卡荀突出,只要对准暗门两头的横槛暗槽,装卸皆极方便。

  密门后头,现出一列窄小的石阶,沿阶直上,宛似垂链,曲折甚少,竟如登攀天梯;⾕唳魂放回暗板,领先登阶,大家亦只能鱼贯而行,因为梯宽仅容一人,稍微不慎,肩膀就碰上两侧石壁,人在其间,免不了有种被幽闭的悸惧感。

  别看这排石阶又窄又挤,却是步步⾼升,工程浩大,想当年,不知花了多少人力时间才能造成,回思那等不见天⽇,摩肩擦踵的辛劳苦况,便不累也累坏了…

  登着攀着,玄三冬不由了起来,他抹着汗⽔,气吁吁的问:“⾕老兄,快到了吧?”

  前行的⾕唳魂笑了笑,声音在梯道中回响:“快了。”

  玄三冬拼命咽着唾沫:“这列阶梯,不知共有多少级?”

  在他⾝后的端木子厚应道:“六百九十七级,三冬哥。”

  喊了一声天,玄三冬呐呐的道:“可是人工造的?该是神仙用法力辟建出来的才对,乖乖,在山腹里,又在这么狭隘的地方,竟能直上直下开出六百九十七级石阶!”

  ⾕唳魂在前面道:“有时候,玄兄,人的力量亦是难以思议的,他们能够做出许多不可想像的事迹来,譬如愚公竟敢移山,你说对不对?”

  听得出⾕唳魂的语气中带有调侃的意味,玄三冬⼲笑着道:“结果还是神仙怜其愚鲁,代这糟老头移了…”

  ⾕唳魂道:“人定胜天,这不是另一种解释的方法?”

  玄三冬经过这一阵毫不歇止的攀登,委实累得不轻,累得他连说话的精神都提不起来,人定胜天就人定胜天吧,他哼唧了几声,背弯屈得宛如一只活虾。

  随行于后的端木子厚,暗中伸手扶在玄三冬腋下,硬是架着他往上拖,力量之大,几乎把玄三冬的脚跟都提离地面。

  匆匆回头向端木子厚投注感的一瞥,玄三冬心中固然充満了谢意,尤其惊异于这位大少主的劲道竟是如此雄浑——从外表看,委实叫人看不出来。

  向上延伸的狭窄石阶,终于到了尽头,尽头处,由一块圆形的坚厚铁板卡盖着,⾕唳魂练的握住铁板下的把手,往右一旋,又朝左三转“砰”

  的一声脆响传出,铁盖已顺势掀开,他领着众人依序上去,这密洞的出口处,竟然在一个宽大檀木⾐柜之內!

  ⾐柜內挂着成挂的⾐衫,⾕唳魂拨开⾐衫,推门而出,外面是一间宽敞却略嫌暗的卧室,孤灯孑然,一张古铜雕花的大便摆在卧室正中,帐幔低垂,毫无声息,却不知道是否有人躺在上。

  这时,⾕唳魂的表情不但是严肃,更在严肃中流露着极度虔诚谨敬的神⾊,非只他的模样如此,端木子厚亦是相同的反应。

  观颜察⾊之下,玄三冬不由倏然一凛,这间卧室,莫不成就是“大虎头会”的老当家端木尚英的寝居?

  ⾕唳魂蹑着手脚来到前,先将两边的帐幔掀起钩住,在房中微弱的光线映照下,一位须眉皆⽩,衰弱惟悴的老人正倚枕而卧,老人的形容非常削瘦,脸上皱纹深刻摺叠,⽪肤松弛下垂,完全是一副油枯灯尽的写照,不寻常的却是他那一双眼角斜升的凤目,光芒灼亮,炯炯有神,锐利如两柄⾜透人心的利剑,现在,这双棱棱有威的眼睛就凝注在⾕唳魂的面庞上,毫不稍瞬!轻轻缓缓的,⾕唳魂在前踏垫跪下,声音里有着难以掩隐的动与伤感:“老爷子,我回来了,老爷子的待都已办妥,大少主与癫痴师⽗也一同赶回来听候老爷子差遣,共维大局上的端木尚英眨眨眼睛,向下⾝看了看,⾕唳魂立刻会意,起来将头的棉枕垫⾼,扶着老当家斜靠枕上,然后,垂手站到一边。

  癫痴和尚趋前两步,双手合十,真情流露:“阿弥陀佛,老友别来竟是历经劫难,上天慈悲,对老友却何其不仁?”

  在癫痴和尚的沉缓低语中,端木子厚扑前跪倒,泪流満面,咽泣着颤声低嚎:“爹,爹爹啊…”端木尚英的视线又瞥向⾕唳魂,显然含有询问之意,⾕唳魂躬⾝道:“‘火云符令’已在‘妙香山’呈大少主。”

  目光望在癫痴和尚脸上,端木尚英十分艰难的翁动着口,像在和自己僵木的声带挣扎:“老癫…老癫…”

  癫痴和尚赶快趋前,強扮笑颜:“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不用多说,一切全有⾕唳魂和我帮着张罗!”

  端木尚英起了一阵痰咳,⾕唳魂迅速为老当家背后前一阵,癫痴和尚皱着眉道:“唳魂,你们当家的说话如此艰困,已有多少⽇子了?”

  ⾕唤魂一边将端木尚英的‮势姿‬调整得更舒服些,边神情暗的道:“是最近大半年来的事,在我离开堂口的时候,老爷子还能勉強用简单的句子表达心意,不想经过这段辰光,竟是每下愈况…”

  癫痴和尚轻叹一声,俯下⾝道:“老友,眼看着一场江山之争即要爆发,你有什么话待告诉我?”

  端木尚英双目倏睁,努力牵扯角,把一张⼲⻩的脸孔涨得透了紫⾚:“遵…遵传统…整…整纲纪…”

  癫痴和尚肃穆的道:“你的意思,是要子厚接位,并惩处那些心怀二志,兴风作浪的人?”

  端木尚英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缓慢又沉重的点了两下头。

  略一迟疑,癫痴和尚接着道:“对于你那位二夫人与端木子刚,却待如何发落?”

  憔悴的老脸上掠过一抹悲凉及痛苦融的神⾊,端木尚英的视线却望向肃立一侧的⾕唳魂,癫痴和尚心中一动,试探着问:“你是说,一切由唳魂代你裁夺?”

  端木尚英闭闭眼睛又睁开,表示不错,⾕唳魂连忙形容惶恐的道:“老爷子,我不能僭越——”

  目光中宛似爆出一溜火焰,端木尚英怒瞪着⾕唳魂,⾕唳魂心头一凛,只好默然退回;癫痴和尚接着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们当然依照你的意思去做,这里我要补充一点我的看法,老友,你的见解绝对正确,维道统、正纲纪,就应该这么办!”

  端木尚英的表情中展现着慰藉,他逐一注视着前的几张脸孔,脖颈间突出的喉结急速颤动:

  “你…你们…保…保重…”

  癫痴和尚和悦的笑道:“老友,且请宽心养歇,静候佳音,我们必将全力以赴,尽扫妖氛,还你清平世界、明朗乾坤。”

  于是,端木尚英枯槁的面孔上浮起一丝苦涩的笑颜,疲倦的合上两眼,⾕唳魂与端木子厚双双上前,轻轻把枕头摆平,使端木尚英舒适的仰躺下来。

  静立在房间一角的席双慧和玄三冬,这时才敢稍稍吁一口气,颇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癫痴和尚向⾕唳魂点点头,低声道:“唳魂,可以开始了。”

  ⾕唳魂道:“我们从前面侧门出去,在正式动手之前,我还有些话要向‘飞龙队’待。”

  癫痴和尚示意⾕唳魂先行,⾕唳魂昂首阔步,推开卧室房门跨到外间,外间布置成小花厅的格局,一名黑⾐黑靴的彪形大汉正笔直站在小花厅的门边,⾕唳魂这一跨出,尤其⾝后头尚跟着另一串人,不由把那黑⾐大汉吓了一跳,他在俄顷的惊愕之后,也同时看清楚了各人的面目,那种惘诧异的神态,就更像大⽩天里遇到鬼了:“首座,这不是⾕首座么?你你你…你却是如何进来的?”

  ⾕唳魂瞄一眼对方绣缕于前的那条猩⾚飞龙图案,淡淡的道:“久不相见了,尤大钊,你先别管我是怎么进来的,你们头儿在何处?”

  那叫尤大钊的“飞龙十将”之一,赶忙又向癫痴和尚与端木子厚见过礼,才惴惴不安的道:“林头儿到膳堂吃饭去了,外面大厅正由施青松和胡海轮值,首座可吩咐他们两个去叫唤林头儿…首座,你们,呃,可是打后院窗户翻进来的?”

  ⾕唳魂‮头摇‬道:“不是,后院墙⾼三丈,且绕竖得有铁钩刺丝,加上你们‘飞龙十将’不分⽇夜的派人巡守,又如何得以轻易进人?”

  尤大钊搔着头道:“原是不错,近几⽇来更添加了两条凶猛无比的豹⽝帮着守卫,但…

  首座,你们一大票人马草木不惊的都进来了,却也是事实啊!“

  ⾕唳魂沉着脸道:“我知道你们职责攸关,不过我的困难与立场你们也十分清楚,非常时期只有用非常手段行事,顾不得那般周全了;老爷子已有谕令下来,尤大钊,你马上去传林蔚进见,我在前面大厅等他!”

  尤大钊犹豫着道:“可是,首座…你也晓得我们‘飞龙队’是老爷子的贴⾝近卫,责任全在于维护老爷子‮全安‬,其他的事,我们恐怕不方便揷手…”

  哼了哼,⾕唳魂的腔调冷了:“我并没有叫‘飞龙队’去跟着卖命,我只是令你去传唤你们头儿,我有话要代,尤大钊莫非我还指挥不动你、抑或你就能以代表你们头儿林蔚?”

  癫痴和尚两眼瞪起,低喝一声:“还不快去?”

  尤大钊不敢再多说什么,赶忙把通往大厅的沉厚栗木门打开,门边上,另两条黑⾐汉子早就満脸狐疑的守在那里了,尤大钊凑到他两个伙计⾝旁,庒着嗓门咕哝了一阵,其中一个微微点头,如飞而去。

  另一个黑⾐汉子似是有些不大甘服的直望着⾕唳魂,既不过来行礼,甚至连招呼都不打,颇透着几分敌意,端本子厚不噤有气,他一向不善虚饰,心火上升,便已形于颜⾊!

  ⾕唳魂当然看得出端木子厚的不快!他抛了个眼⾊,轻轻的道:“大少主且请息怒,不必和这些人一般见识,強敌当前,存亡之秋,先办正事要紧,等江山底定,有的是时间整顿教训!”

  咬咬牙,端木子厚恨声道:“简直目中无人到了极处,嚣狂至此,岂可轻饶?”

  ⾕唳魂平静的道:“至少他们对老爷子还算忠心耿耿,大少主,待我们全军出动之际,老爷子安危堪虑,尚有赖‘飞龙队’的人马出力效命,减我后顾之忧!”

  癫痴和尚颔首道:“唳魂的话不错,子厚不可造次!”

  大厅门外人影连闪,先前出去传话的那个黑⾐人已经转回,后面还跟着另一个宽脸膛大块头的魁伟汉子,这汉子抢上两步,冲着⾕唳魂、癫痴和尚、端木子厚三人唱名行礼,倒底是⾝份不同,举止也比较周全。

  ⾕唳魂缓缓的道:“林蔚,外面的情况如何?”

  这宽脸膛的大汉,正是“飞龙队”十将中的为首者:“人熊”林蔚,他也不再虚套,直来直去的道:“回禀首座,二当家他们早已严阵以待,布置就绪,只等着一决雌雄了!”

  ⾕唳魂毫无表情的道:“我旗下的人马可已在严渡回来之前撤出?”

  林蔚道:“不但‘黑旗堂’的弟兄已经撤走,连‘蓝旗堂’的人马也在玄堂主率领之下不知去向,首座,想都是首座预先做的安排?”

  ⾕唳魂道:“不错,严渡一朝折返,即表示他们谋不曾得逞,回过头来准备孤注一掷,我岂可任由他们将我方实力逐一呑噬、各个击破!”

  林蔚手,哈下道:“首座,我们‘飞龙队’的立场,相信首座必能了解,老爷子的安危,乃是我们的重心所系,这次內哄,除了维护老爷子的责任,恐怕我们无力顾及其他——”

  ⾕唳魂冷冷的道:“把你请来,就是要告诉你这句话,林蔚,老爷子的‮全安‬,便重托‘飞龙队’各位了!”

  ⼲笑一声,林蔚忙道:“原是份內之事,敢不尽心尽力?”

  ⾕唳魂转向癫痴和尚及端木子厚,神情凝重:“时辰到了,师⽗,大少主,请。”

  一行人出了大厅,穿越广阔的前院,在林蔚亲送下经过那道⾼大坚实的围墙自侧门跨出,侧门亦是铁铸的,在他们⾝后铿然闭拢,似乎便成为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了。

  端木子厚停步回头,有些伤感的道:“第一次,我觉得爹的‘虎庐’距着我竟这么遥远又陌生…”

  ⾕唳魂苦涩的一笑:“如果大事不成;大少主,你就会越发有这种感触了。”

  癫痴和尚大声道:“不要说这些丧气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大家豁力而上,至不济也要同那些叛逆贼子⽟石俱焚,想捡便宜、挑现成,我老和尚头一个就不答应!”

  憋了老半天的玄三冬立时接腔:“大师⽗说得是,人要全黑了心肝去伤天害理,假若尚能兜转玩妥,世间也就没有公义黑⽩可讲了,老天有眼,必将报应不慡!”

  忽然,席双慧暗里扯了⾕唳魂一把,目光流转,神⾊戒备:“附近有人——”

  癫痴和尚呵呵笑道:“不错,而且人数不少,这样正好,该来的原该早来。”

  夜暗中,像迅速吐放的花蕊,一朵朵⾚红的焰苗从四周纷纷闪亮,有灯笼、有火把、也有耝大的牛脂蜡烛,于是,原来的昏暗朦胧已被逐走,代之而起的是一片通明,恍若⽩昼般的通明,成排成队的汉子们,完全是一⾊一式的黑⾐黑巾黑靴——“大虎头会”的制式穿着,而且已经布妥了阵形,四四方方的阵形,单只留着面向‘虎庐’的一个缺口。

  站在方阵‮央中‬的,有那容貌清奇飘逸、颔蓄三绺青须的“大虎头会”二当家“剑胆”任雪樵,有那⾝着灰素⾐裙、面如満月、丰腴⽩皙而气度雍容的端木尚英继室李湘云,也有那生像英俊峥嵘、形态⾼傲不群的端木子刚,当然,更缺不了严渡。

  ⾕唳魂视线流转,低沉的道:“师⽗,情况还不算太坏。”

  癫痴和尚的面孔,在一片青⾚光焰的照耀下狞猛如狮,他镇定的道:“你看出了什么端倪?”

  ⾕唳魂轻声道:“他们排出来的阵势只有两旗人马,除了严渡自己的‘紫旗堂’之外,仅得罗向敢的‘⻩旗堂’兄弟,由此可见,翁悦三的‘⽩旗堂’及花昭的‘青旗堂’仍在观望之中,还不敢公然响应谋反,这对我们大有裨益,至少减去了部份庒力!”

  癫痴和尚颇为‮奋兴‬的道:“好极了,如今算起来应是旗鼓相当,势均力敌,你不是也有两旗人马在手么?”

  点点头,⾕唳魂道:“且看刑堂的动态如何,万一他们站在任雪樵和二少主那边,我们的处境就会十分艰苦了!”

  双目瞪起,精芒如电闪中,癫痴和尚重重的道:“兵来将挡、⽔来土掩,大风既起,我们还管它吹的是什么风向?”

  这时,端木子厚在低促的道:“⾕首座,任雪樵向这边走过来了,他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无论什么场面,在开场之前,大部有段开场⽩,⾕唳魂知道任雪樵也不会例外,问题在于这个场子一旦扯开,他委实不晓得还有什么言语能以济事?

  任雪樵潇潇洒洒的走近,又潇潇洒洒的停步,举手投⾜之间,从容不迫,仿佛不是横在一场生死⾎战之前,而只是把晤老友那般轻松自在,他先含笑向癫痴和尚见礼,再招呼过端木子厚,然后,才目注⾕唳魂——显然他颇为清楚对阵营的主角是谁——神态安详的道:“⾕首座,这些⽇来出生⼊死,历尽艰险,也真叫辛苦你了。”

  ⾕唳魂冷漠的道:“不敢,比乃全拜二当家所赠,侥幸过关,只是上邀苍天见怜,留我残命,能以回来为正义公理做个见证罢了!”

  任雪樵不愠不火,仅乃炉火纯青的笑了笑:“观点不同,立场有异,其实⾕首座你未免有些想他不开,当家的与二夫人是夫,大少主与二少主又都是当家的嫡亲骨⾎,谁来接任都不出当家的端木一系,说起来我们只算外人,争来争去,还是为他们一家子在争,因此你我之间的曲直,也就很难断言了。”

  ⾕唳魂面无表情的道:“二当家此言,恕我不能苟同,所谓朝庭有法、江湖有道,我们虽然⾝在绿林,同样该论传规、重纲纪,上下既分,进而才长幼有序;老爷子人尚健在,且神智清明,二当家就逾越本份,公然抗令,以首领之尊破坏体制,‮裂分‬组合,却托词为端木一系争权益,这个权益,未免争得有些暧昧离谱了!”

  任雪樵缓缓的道:“我说的句句是实,何来暧昧离谱之处?”

  ⾕唳魂道:“方才我业已明言,上下既分,进而才长幼有序,二当家违背老爷子逾令,就是不分上下,阻止大少主接位反拥二少主继承,就是长幼无序,如此逆经叛道,如何叫人心服?”

  脸⾊微微起了变化,任雪樵的声音也⾼了起来:“⾕首座,不论怎么说,我们为的都是端木一家,并不曾吃里扒外,打谱另起炉灶,大任当前,唯有才者据之,子刚二少主才德双修,文武皆全,为什么不能执拿大位?”

  ⾕唳魂冷冷的道:“因为能够作主决定这件事的人不是你,是老爷子;二当家,你⾝为龙头佐辅,居然另怀私心,用种种手段方法阻扰正当权位转移,更不惜引发连番⾎战以图达成你的目的,这等恶劣行为,已不止是离经叛道而已,正确的说,就是谋反!”任雪樵忽然仰天长笑:“就凭你一个堂主,也有资格定我的罪名?”于是,端木子厚踏前一步,大声道:“当然有资格,我爹和我共同授予⾕首座肃清叛逆、定帮安堂的权责!”任雪樵傲然道:“大少主,老爷子病⼊膏肓,一息奄奄,不但瘦骨支离,尤其神智昏,他的命我们可以不从,至于你,在我眼里你只是少主的⾝份,还不配冲着我发号施令!”

  ⾕唳魂道:“二当家,老子已经亲谕由大少主接掌其位——”一拂⾐袖,任雪樵鄙夷的道:“谁看见、谁听见了?”⾕唳魂重重的道:“我!”冷笑一声,任雪樵连连‮头摇‬:“你的证言不能算数,利害所在,你当然是帮着大少主说话!”简直是在⾎口噴人了,癫痴和尚愤怒的道:“任雪樵,我也亲见亲闻你们老当家的嘱咐,这该够了?”任雪樵沉下脸道:

  “大师⽗,你的话更不能信,天下岂有做师⽗不想有个尊贵徒弟的?出家人要把名利看淡,一味的附炎趋势,就没有禅味了!”

  癫痴和尚气极反笑:“好个尖⾆利嘴的东西,做贼的竟然喊抓贼,反待倒打我老僧一扒,任雪樵,只怕称不了你的心,如不得你的愿!”

  端木子厚朝着站在远处,他那位同⽗异⺟的弟弟端木子刚大叫:“刚弟,你不要被他们蒙骗了,这些居心叵测的虎狼之辈只是把你当成幌子,做个名目,一待夺权成功,他们必然会另施手段坑害你与二娘,把端木家的大好基业侵占⼊手!”

  端木子刚仰着头,背着手,爱搭不理的笑了笑:“我也不是三岁孩子,大哥,你这番挑拨离间岂不是显得太幼稚了?”

  一颗心倏往下沉,端木子厚刹时间似乎不认识他这位弟弟了,这就是端木子刚?是向来与他如此亲近,⽩天着他闹、夜晚抱着他困的弟弟?是什么原因,什么力量一下子就能把骨⾁拆散、兄弟分离?又是什么缘由促使亲情化为仇恨、爱悦蜕变成憎恶?老天,人心人,竟是这般诡异难测?

  ⾕唳魂看不过去,凛烈的接口道:“二少主,请你体念亲恩,遵从传统,不要做糊涂事而令亲痛仇快,端木家的兴衰离合,只在你一念之间,请三思!”

  端木子刚双目中宛似燃烧着熊熊火焰,他面孔僵扭,略带动的道:“⾕唳魂,你少给我来这一套,谁不知道你一向就褊袒我哥哥?小的时候你屈护他、长大了你巴结他,你什么居心认为我不明⽩?你是指望他一朝出了头可以顺势一步登天,可以挟之自重,说不定更想取而代之,要说别具异心,你才是第一个!”

  端木子厚嘶哑的叫:“刚弟,你休要胡言语,⾎口噴人,⾕首座忠肝义胆,⾚心可昭⽇月,他若是有你说的这种打算,早就可以成事了,何须耗到今天?”

  端木子刚盛气凌人的道:“你们是狼狈为奷,一丘之貉,満口的仁义道德、満肚子的男盗女娼,以为我好吃好欺,就想独霸江山?叫你们做得美梦,爹的基业不是你一个人能以侵占的,还有娘、还有我,我们⺟子俩的份量总比你一个人来得重,由我当家有什么不对?你瞎编爹的命,就待独吃独呑?哼哼,我让你扫地出门,连边都沾不上!”

  噎窒一声,端木子厚又是痛心、又是悲愤,腔调都不由发了抖:“刚弟,你你…你怎能这样是非不分的说话?你要爹的基业,我可以给你,只待把这些奷佞清除,叛逆论罪,你想怎么办我都依你——”

  “呸”的吐了口唾沫在地下,端木子刚不依不饶的道:“你收收吧,我的好哥哥,谁是奷佞、谁又是叛逆?你打的主意,左右不过是想分化拥戴我⺟子的力量,借机‮害迫‬这些忠心耿耿的⾎兄弟,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你就大错特错了!”

  于是,癫痴和尚宣了一声佛号,浩然长叹:“子厚,不必再说了,魔生在心,琊化为灵,他们是彻头彻尾,里里外外都沦于异端,不以霹雳雷火,只怕震不醒那一片沉昧…”

  端木子厚哽咽着:“师⽗…我…我…”

  这时,⾕唳魂面向他们老当家的继室夫人李湘云,语声铿锵的道:“二夫人,一场惨烈的內斗,连番的⾎雨腥风即将展开,二夫人你就不谋制止之道,待眼睁睁的看着生灵涂炭、手⾜相残?”

  面如満月,丰腴⽩皙的李湘云,神⾊之间透着三分痛苦,七分无奈,她沙哑的启口道:“⾕首座,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你也不能完全怪我,子刚是打我肚⽪生养出来,当然我希望他有出息、有光彩,好处不该叫子厚一个人占了,老爷子不替子刚作主,我这做娘的总不能也不管…”

  ⾕唳魂沉的道:“二少主的名责权益早有定规,二夫人不会不知道,甚至连二夫人将来的地位称呼老爷子亦经安排妥贴,除了大少主当家之外,二夫人⺟子可谓毫无逊⾊之处,二夫人若尚不満⾜,更串缀二少主出面争位夺权,兵戈相见以后,必是元气大损,两败俱伤,恐怕对二夫人⺟子,亦不是桩好事!”

  李湘云角‮挛痉‬,语声艰涩的道:“我不知道…我,我只是替我儿子着想…我原也不曾料到会闹成这样…”

  这个女人显然是⾝不由主,难以控制局势了,⾕唳魂侧脸望了望端木子厚,端木子厚沉重的摇‮头摇‬,十分悲哀的道:“大概避免不了一场火并…”

  癫痴和尚严肃的道:“天下原有些无奈的事,子厚,我们本来就是为这个而来!”

  对面,任雪樵好整以暇的道:“⾕首座,如果你们现在回心转意,还来得及,我答应各位可以全⾝而退!”

  ⾕唳魂道:“这是个并不可笑的笑话,二当家。”

  任雪樵仍然忍耐着:“你不曾想想,⾕首座,一旦⾎刃相向,只怕贵方获胜的比算不大?”

  ⾕唳魂平静的道:“我的看法正好与你相反,二当家,似乎你们没有多少成功的机会。”

  一直没有开过口的严渡,此刻趋向前来,在任雪樵耳边细声咕哝了几下,然后冲着⾕唳魂⽪里秋的笑了笑,故做从容的道:“首座,终于还是到这最后一关了,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就是这么码事,我知道你决不回头,也决不妥胁,所以,便刀口下分強弱吧!”

  ⾕唳魂淡淡的道:“我们个人之间,尚有许多⾎债要清算,严渡,无论孰胜孰负,你都逃不过今晚!”

  尽管心里发⽑,背脊泛凉,严渡表面上却纹丝不露,他啼啼笑道:“只要你有这个本事与能耐,首座,姓严的皱皱眉头就不算是条汉子!”

  ⾕唳魂不屑的道:“你从来都不算条汉子,严渡,你只是个道地龌龊、手段毒的势利奴才!”

  呵呵大笑,癫痴和尚开怀的道:“好,骂得好,骂得痛快!”

  严渡就算再是深沉老辣,脸⽪厚韧,当着众人面前受此斥辱,亦未免有些承担不住,他在容颜大变之余,目光瞥处,正好住席双慧那股似笑非笑却充満讥诮的眼神!

  伸出手去,这位“大虎头会”的“紫旗堂”堂主点指如戟,恨不能戳上席双慧的鼻端;他咬牙切齿,形⾊凶恶的咆哮:“人,你不要在那里幸灾乐祸、推波助澜,我早就怀疑你是吃里扒外、暗中勾结姓⾕的一伙人在此卧底,如今证明果然不错,你这种背信倒戈的行为,我必定要你付出惨痛代价!”

  席双慧不愠不怒,闲闲淡淡的道:“只要你过得了⾕壮士那一关,我便任你处置;严堂主,你最好收收心、平平气,眼前还有比你对付我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办,可不是恼羞成怒、迁恨于人的时候!”目注席双慧,任雪樵静静的道:“是什么原因使你背弃了我们?”席双慧清晰的道:“我看不惯你们的作风,不能忍受你们的居心;強以暴力抑庒公义、扭曲传统,却美名饰词于机运的移转、朝代的自然更选,捧一个假象出来做为造反的借口,而其中充満的只是贪婪、私和专独,这一套里外迥异的观念我难以认同,就是这么码事!”

  任雪樵冷森的道:“但你收受了我们的报酬,席姑娘,喝纣王的⽔怎能说纣王无道?”席双慧⼲脆的道:“金银财宝仅是一时的贿赂手段,它可以暂且蒙蔽一个人的心智,満⾜一个人的虚荣,却不能永远掩饰这个人的天良,二当家,我这样解释应该很清楚了吧?”

  吁了口气,任雪樵‮头摇‬道:“这是一次教训,女人决不可共大事——”

  席双慧微微笑道:“因为女人心思灵巧,禀善良,她们很容易就倾向于正确的一方——虽然偶而也受到惑!”

  任雪樵又面对⾕唳瑰,生硬的道:“再没有圜转余地了么?”

  ⾕唳魂以同样生硬的语调道:“如果你们放弃顽抗,自愿听候按律处置的话,流⾎仍可避免。”

  笑了笑,任雪樵道:“这也是一个并不可笑的笑话,而且,⾕首座,你大概搞错了,我们并非是‘顽抗’,乃是在攻击,说到顽抗,恐怕是你们各位!”

  ⾕唳魂刚想说什么,任雪樵已蓦然后退,左臂立时⾼举,形容倏变,狞厉如虎:“紫⻩两旗属下二十一名头领出列上阵!”

  灯火通明的方阵之中,马上人影闪掠,溜溜寒芒随着⾝形的奔动做着不规则的炫映,清脆的金铁碰撞声细碎响起,一片杀气,顿时笼罩全场!

  ⾕唳魂向端木子厚点点头,端木子厚迅速踏前三步,右手⾼举,-目大吼:“‘大虎头会’镇帮信物‘火云符令’在此,执令堵如同魁首亲临——我是端木子厚,老当家指定的继承人,凡我帮众,谁敢谋反?”

  ⾕唳魂跟着以一种冷利得仿佛刀锋般的语声道:“只要现在放下兵器,脫离叛者,可以免予追究,一概宽赦,否则,在‘大虎头会’铁律之下,必以聚伙颠覆叛逆之罪,不分首从,俱斩无贷!“

  火红的光辉呑吐着青森的焰苗,反映在端木子厚⾼举的“火云符令”⽟牌之上,符令炫闪着漓漓⾚芒,宛似鲜⾎流转,猩云飞,加上⾕唳魂那等冷酷寡绝的警告,正待出阵的二十一名两旗好手,被这突兀的变化所震慑,倒有一大半开始犹豫起来!

  任雪樵一看不是路数,不由提⾼了嗓门:“别听他的,还不赶快按计行事——”

  “事”字堪堪迸出他的齿蓝汪汪4的冷电已暴斩而至——⾕唳魂首先发难,正是擒贼先擒王,冲着任雪樵杀到——任雪樵素有“剑胆”之称,剑上功夫自为一绝,⾕唳魂的斧刃翩飞之下,他⾝旋如风,一对同阔三寸,长只尺半的锋利剑已然出鞘,锋镝凝气,锐尖洒芒,却是好不潇洒凌厉!

  严渡在那边相当沉得住气,他不慌不忙的从怀中取出一只铜哨,凑在上连续吹出三声短音,在方阵外面的黑暗中,突起一阵⾐袂兜风声响,三条人影已如同大鸟般飞落,玄三冬睁眼一看,几乎就喊了声娘亲——这三个不速之客,赫然竟是“九幽三魔”!

  “九幽三魔”为首的熊百君⾜尖甫一沾地,手上那把活脫可以劈山的巨号“三环大砍刀”已找着对象,他半点不磨蹭,冲着⾕唳魂便上!

  癫痴和尚更不闲着,只见他微跨一步,人已仿若祭起“缩地术”一样来到丈许之外,又耝又沉的亮银禅杖“哗啦啦”一声抖动,硬是把熊百君截了下来!

  跟在熊百君后面的巴老淦与卜奇,只在刹那的怔愕间立刻双双发一声虎吼——巴老淦早已戴上他那双名叫“死巴掌”的老牛⽪手套,随着吼喝便扑向了癫痴和尚,卜奇更不噜嗦,耝若儿臂似的纯钢三节翻腾有如蛇矫,兜头盖顶就对着大和尚狠狠砸落!

  亮银的禅杖像是流中的漩涡般盘飞起来,由內而外,瞬息已形成一圈又一圈的光环,大环套着小环,劲力挟着罡气在呼啸澎湃,仿佛狂风暴雨,涛涌浪翻,声势几可拔山!

  熊百君怒骂一声“老秃驴”也不管自己的⾝份尊严,索兴顺⽔推舟,打蛇随上,哥三个居然一个不退,三人一体的围住癫痴和尚拼成一团!

  严渡依旧泰山笃定的站在原处,他拿起哨子,又吹出一声刺耳的长音——于是,夜⾊中但闻飞腾之声不绝“长山孤鹤”霍伯南、“飞龙卷”雷同风相继而至,两个人尽管来势汹汹,却不知怎的令人觉得有几分⾊厉內荏的味道。

  玄三冬见状之,先往手心吐了口垂唾沫,才恶狠狠的一捋⾐袖:“大少主,这两块不像人样的东西,便由我玄某人去打发便了!”

  席双慧轻声道:“玄壮士,不要急,你最好只对付其中之一,否则,怕你挡不下来。”

  端木子厚颔首道:“不错,但对方却不一定会按规矩上阵…”

  玄三冬起,肚⽪凸出,一派豪气⼲云的模样:“二位宽心,我先上去试试,如若不成,席姑娘再好歹为我打个接应;瞧那两号人物的德,亦未必然就有三头六臂的法力,说不定我能拔得头筹——”

  席双慧道:“适当的时候我一定出手,玄壮士,你要记住千万不可贪功急进,以免为对方所乘;眼前这两个人,那缺手少腿的一个,是‘长山孤鹤’霍伯南,⾝子壮实的那个是‘飞龙卷’雷同风,二人都有相当不错的功夫,一旦手,切忌大意轻敌!”

  玄三冬答应一声,旋地锥正指向前,形若一头受发怒的犀牛,对着方待夹攻⾕唳魂的霍伯南与雷同风冲了过去!

  霍伯南的镔铁拐刚待挑起,玄三冬的家伙已到了他的肋侧,雷同风大吼一声“霹雳腿”击如雷,滚石般抢先卷向了玄三冬!

  双方甫始接触,玄三冬已感到对方的庒力不轻,应付起来实在毫无制胜把握,但他却豁出去了,锥⾝横扫斜带,寒光一溜,竟在抵挡雷风同攻势的同时,硬截本待另择对象的霍伯南。

  整个的局势变得十分微妙,⾕唳魂力拼任雪樵,暂时是个不分⾼下的情况,癫痴和尚怒斗“九幽三魔”亦仅显得稍见吃力而已,玄三冬当然很快便落了下风,而其他“紫旗堂”与“⻩旗堂”的两路人马,虽然有着隐隐的动,却尚没有起事的迹象,严渡表面沉着如故,內心里已生警惕,他明⽩,自己这边的两支人马,是被端木子厚的“火云符令”镇慑住了,至少,眼前是被镇慑住了!

  ⾕唳魂在斧闪斧旋间,仍然留心头上四周形势的变化,他也肚里有数,像目下这种对持的场面,万万不能长久拖延下去,此刻对方的两旗弟兄固已慑伏于“火云符令”之前,但能够庒制到什么时候实难逆料,只要他们带头的人再加煽动或是胁迫,情形可能说变就变,那时再想镇庒,怕就有若决堤洪涛,一发不可收拾,而最好的遏阻方法仅有一个——速战速决,擒贼擒王,群龙无首之后,自难兴风作浪!

  他是这样的打算,那边癫痴和尚亦是相同的念头,亮银禅杖翻起一片光云上扬,光云乍疏,又似飞奔的流瀑泻落,熊百君与卜奇怒骂着双双避让,巴老淦却凶大发,贴着纵横的杖影劲波倏然由外向內倒翻,戴着老牛⽪套的两只大手,一只硬抓杖杆,另一只则有如巨灵之爪,猛一记拍扣癫痴和尚的脑门!

  巴老淦的反应,乃是正中和尚下怀,他之所以这般使力运招,目的就是想迫对方冒险进击,巴老淦的掌势拍来,他不退反上,右手暴起,却是仅伸一指,一指如戟指天“噗”的一声竟然透过敌人的坚韧牛⽪手套,对穿出掌背之后!

  癫痴和尚的这一指,名叫“洞天指”是他半生以来苦练有成的几种绝活之一,聚气于指,硬如精钢,休说一付老牛⽪手套,就是石板木⾰,也一样应指洞穿不误!

  巴老淦不曾料到对方竟有这么一种功夫,在左手猝起的剧痛下,眼看着鲜⾎标溅,握住癫痴和尚杖杆的右手亦同时被一股其大无比的反弹力道震脫,他怪号如啸,⾝形踉跄后退,癫痴和尚大笑一声,半旋步,右膝骤顶杖杆,杆底的锥座倏扬,猛然揷⼊巴老淦的膛又飞快脫出,⾎似泉涌里,巴老淦的号叫声立时就转为哀嗥了!

  熊百君和卜奇做梦也没想到他兄弟俩只退了这么一退,与巴老淦已成永诀,见状之下不由四只牛眼全泛了⾚,卜奇先是切齿如挫,纯钢三节兜向和尚背脊,同时⾝形打横,像是一轮旋飞的风车死力冲撞上去!

  拿人⾁换人⾁;癫痴和尚更不含糊,他的禅杖贴背滚翻“当”的一记金铁撞响中火花飞溅,右掌运⾜“大力千斤掌”劲,仿佛巨杵捣山般奋力劈斩,于是,那一声沉闷的重击声便震人心弦的传出,和尚蓦退三步,脸⾊泛⽩,卜奇却手舞⾜蹈的抛飞出去,在空中的每一翻滚,都洒下大蓬的⾎雨!

  大砍刀便在这时像煞飞虹经天,在虚实不定的光华闪烁里罩向癫痴和尚,和尚竟弹跃而起,投⼊那漫空的冷电寒芒之中,佛门禅杖于斗然间映炫出圈圈灵辉异彩,如金顶灯现,若泛月浮沉,密密相连,环环互套,浑厚強劲的罡力则在光圈中呼啸——这一式“佛笑圆穹”业已将和尚几十年的功力化为一掷!

  闪耀变幻的光亮聚而又散,如波如絮,⾚漓漓的鲜⾎也在织挥洒,熊百君半声不响的横出丈许之外,形状怪异的蜷曲成一团,看上,几乎就像一个巨号的、经过一番撕扯的布玩偶,他仍旧握着他的大砍刀,但是,砍刀拖在地下,却似黯然无光了。

  癫痴和尚也不完整,前背后,各翻卷着半尺多长的⾎口子,⽪开⾁绽的伤痕颤着⾚红的肌脂,瞧着好不怕人,他却恍同不觉,除了脸⾊不对之外,倒似割开的人⾁不在他⾝上一般。

  端木子厚一见心惊,方才抖着嗓门喊了一声“师⽗”那边霍伯南的镔铁拐已在十七次石火似的点戳下捣中玄三冬左肋,骨骼断裂的清脆声刺耳的响起,玄三冬的一张脸孔已经刹时走了样!

  雷同风-目暴叱“霹雳锤”趁隙砸落,光景是待打落⽔狗,要乘玄三冬弯屈背的当口永绝后患!

  那一朵⽩云就在此际飘了过来,⽩云却不是柔软的,尤其不是虚无的,⽩云带刺,刺是一蓬如雨也似的淬毒针芒,是跟在针芒后面的一对“流星胆”!

  雷同风怪叫着急速跃开,霍伯南却在退闪的同时重又扑上,拐飞拐舞,怒半截里揷手的席双慧,而玄三冬咬牙忍痛,就地一个翻滚,竟悍不畏死的一把抱住雷同风的‮腿双‬!

  这位“飞龙卷”顿时又惊又怒,大吼声里,双锤狠砸,玄三冬全力钻进人家的裆之下,也不管锤势如雷,⾜可要命,只是双手握锥,使力捅向姓雷的‮腹小‬。

  雷同风那一声长嚎,简直就不像是从人嘴里发出来的,玄三冬的“旋地锥”一下子旋进了他的腹腔,他的两只重锤却稍差一线未能击实玄三冬的背脊,因为在隔着那一线之差的时候,雷同风的⾝子业已腾空而起——当然不是他自己愿意在这个节骨眼上蹦起,乃是被癫痴和尚横出一杖送上天的!

  现在,不止严渡沉不住气,连与⾕唳魂苦斗中的任雪樵也变了颜⾊,双剑挥霍攻拒间,他不由-目大叫:“严渡,还不倾力发动,全军上阵!”

  严渡后撤几步,扯开嗓子嘶吼:“向敢,罗向敢,你的人马上‮出派‬,立时冲杀;本堂各头领听着,卓鼎率‘四象刀’围攻⾕唳魂、‘左弦月’‘狂虎’‘癫狼’‘断首六煞’合击老秃驴,谁要犹豫不前,阵前立斩!”

  在他一叠声昂厉的催促下“紫旗堂”已有十多条大汉趔趔趄趄的走了出来“⻩旗堂”的阵势中也零零散散出来十几号人物,为首的是一个精瘦枯⼲的中年角⾊,那人一张瘦脸本就⻩中透灰,这时却更是灰⻩搅合,不成颜⾊了;严渡狠瞪了对方一眼,火爆的道:

  “罗向敢,事到如今,你尚有什么可迟疑的?咱们同在一条船上,顺风顺⽔则共抵彼岸,船破帆落就一齐沉底,想图侥幸,不但没这种便宜,而且谁也饶不了你!”

  那人,敢情正是“⻩旗堂”的堂主罗向敢,他冲着严渡叹了口气,形容惨淡的道:“老严,大势的演变,似乎不像你原先估量的那么乐观,连番失算之下,我早就劝你及时转舵收手,你偏偏不听,愣要拖我下⽔,真是害苦我了…”

  严渡脸⾊大变,怒极反笑:“此时此地,罗向敢,再放这些浑庇岂不等于⽩搭?荣华富贵也是你想要的,哪一个又着你趟浑⽔来?如今⾎刃已接,势成骑虎,由不得你退缩苟免!”

  罗向敢昅了口气,沙沙的道:“你就是不肯罢休,我…我认命也就是了。”

  严渡冷然道:“端木子厚便你处置,记得务必斩草除,不留活口!”

  这是一着狠棋,一着迫罗向敢再无回头机会的狠棋,只要他率同手下‮犯侵‬了端木子厚,无论‮犯侵‬的程度如何,则逆迹铁铸,事实如山,就一辈子不能翻案了!

  咬咬牙,罗向敢不情不愿的转回⾝去,朝着他所属的一⼲头领下令:“兄弟们,跟着我上,半圆阵!”

  虽然受伤,却威猛不灭的癫痴和尚,此刻横走一步,佛门禅杖一手擎起,护在端木子厚⾝前,气势颇似把守南天门,不许妖丑过关的金甲神将!

  于是,⾕唳魂的双刃斧回旋流飞,人却往左侧暴掠七尺,不等任雪樵追上,他抛臂抖手,一枚制钱大小,厚约寸许,用陶瓷烧成的扁圆形“饼子哨”

  已兜空飞出;这种“饼子哨”上留得有六个角度斜通的气孔,当它空旋走的时候,空气急速灌⼊,便会发出极为怪异特殊的声响,有如雁唳鹰嘶,持续不绝,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

  当任雪樵再次上⾕唳魂的俄顷“饼子哨”的信号已有了立即的反应——从山庄两旁的⾼墙‮端顶‬,迅速亮起一片状若繁星似的灯海,光影摇晃里,墙头上排列着只露出上半⾝的黑巾汉子,或是刀并举,或是弓弩瞄指,刃芒簇焰,寒辉映,显然,这是⾕唳魂早已安排下的伏兵——他个人所率的“黑旗堂”弟子与“蓝旗堂”玄刀爷的人马,业已联手上阵了!

  严渡当然也曾料到⾕唳魂的这一着,因为自恃外援雄厚,本⾝的基本实力不弱,他一直没有太把对方这两支人马放在心,以为大不了列阵拼杀一场,只要把几个首要人物制服,余下的帮众便可不击而溃,但他却未能预见外援的损失惨重,已遭渐次削薄,而本⾝的班底又临阵怯场,受慑于历久以来正宗主子的权威之下,变得不堪重用,两相比较,人长我消,眼前的形势,已见不妙。

  “黑旗堂”和“蓝旗堂”的伏兵出现,整个情况与气氛马上有了逆转,⾕唳魂一边豁战,口里仍不闲着:“罗向敢,悬崖勒马,时犹未晚,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要你现在放下兵器,退出叛帮,我可以担保你将功折罪,从轻发落。”

  正在満心惶恐、举棋不定的罗向敢,闻言之下,不由两眼倏亮,但免不了仍有些怀疑!

  “首座,你的话可能做数?”

  端木子厚适时宏声道:“自可做数,⾕首座的决定,便代表我⽗子的意见!”

  那一头,严渡双目泛⾚,狠厉的咆哮:“罗向敢,你敢违诺背信,临阵变节?”

  理也不理严渡的吆喝,罗向敢首先唯唯一声丢下自己手上的武器,大步走回旗下阵营,边双臂伸展,一叠声的叱叫:“‘⻩旗堂’的兄弟们,人不如旧,⾐不如新哪,还是老当家待我们情深义重;悔不该受人瞒骗惑,险些便做出对不起老爷子与大少主的事来,大伙听着啦,放下家伙,带罪立功,我们这一辈子都是老当家和大少主的忠实部属…”

  话还没有说完,金铁坠地的声音已经此起彼落,响成一片,真个兵败如山倒不是?仅这一眨眼的功夫“⻩旗堂”的人马便通通缴械之外又转了风向!严渡几乎要气疯了,他凸突着眼珠,面孔扭曲,嘴巴歪斜,指着罗向敢嘶吼:“你你你…你这贪生怕死、卖友求荣的畜牲,罗向敢,你会不得好死,你要遭报应的啊…”罗向敢双手背负⾝后,仰首以一种既缓慢、又冷淡的语气道:“老严,你自己曾说过,识时务者方为俊杰,关的事,若眼看求不得功名利禄,谁还愿意拿命去争?你,休了也罢!”

  额头暴浮着耝大的筋络,脸上五官扯离了原位,严渡的模样已不像严渡了:“罗向敢,你等着,我誓必要你受到惩罚——”

  惩罚立时就临了头——却不是对罗向敢;只见从四周的屋宇內、弄巷间、幽蔽处,一波又一波的黑⾐大汉嘲⽔般涌将出来,兵刃闪动,戟如林,很快便布成了一个庞大的圆阵,被围在阵中心的不是端木子厚师徒,却是仍在进退维⾕的“紫旗堂”上下。

  是的,这都是“大虎头会”“⽩旗堂”与“青旗堂”的人马,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刑堂大掌法车万山,以及两堂的堂主翁悦三、花昭。

  什么都不用说了,这两堂的阵势一摆,予头所指,业已分明。

  严渡不由得头⽪发⿇,一股寒气顺着脊梁往上升,向来的精明与老辣顿时起了翻腾,再也保持不住那份从容,再也‮布摆‬不出那种深沉,尊严威仪亦一下子化为乌有,他仓皇前奔,又踉跄后退,竟已不知往何处走去,惊震悸惧之情溢于言表,活脫是一个刚死了亲娘的孤哀子,就有那等六神无主法——整个局面的突变,竟是如此冷酷寡绝,冷酷寡绝到任是他严渡也在精神上难以承受。

  ⾕唳魂知道大势逆顺,已到了决定的关头,如果此时能够除去任雪樵,或者至多伤及任雪樵,都对已方求胜的进展有着莫大助益,甚且落得⽟石俱焚,亦可在所不惜——他的⾝形猝然⾼腾,在半空中有如陀螺一样飞旋而下,斧刃围绕着他的躯体流转炫闪,蓝芒森森,如电似焰,接着下来的,便必然是一斧暴出,势逾千钧——这一招“大劈山”的运用法则与其精妙之处,任雪樵深为了解,但了解是了解,能否躲他得过,却是一码事了;⾕唳魂的动作才起,这位“大虎头会”的二当家已猛然一个斜步,⾝子外掠中嘴里大喝:“且慢——”

  ⾕唳魂弓背昅腹,左手蓦托右腕,大旋⾝,硬是一个斤斗之下收住了发未发的势子,他拄斧于地,冷眼注视着任雪樵,不出一言。

  短阔的双剑垂搭⾝下,正如任雪樵现在沮丧灰黯的形⾊;严渡一个箭步抢到任雪樵⾝边,几乎是声泪俱下:“二当家、二当家,你可不能半途而废,再接再励,事情仍有可为啊…”任雪樵早已失去他一贯的雍容潇洒,他惨淡一笑,噎着声道:“老严,起事迄今,仅止半途,已经是強弩之末了,莫非你还看不出大势已去?”

  严渡椎心沥⾎的嘶嚎着:“不,决未到此地步,二当家,我们不能放弃,我们还有‘紫旗堂’的本部人马⾜资一搏,百夫拼命,万夫莫敌,二当家,我们一定要坚持到底,宁为⽟碎,不为瓦全!”

  任雪樵深深叹了口气,目光悲凉的移向李湘云⺟子那边,略略提⾼了嗓音:“二夫人及二少主,形势至此,再战亦仅为困兽之斗,不知二位的尊见如何?”

  李湘云容颜凄怆,垂首无语,端木子刚转首四顾,亦绝望的‮头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认了;天下事,没有那个福份,便強求不得…任二叔,一切你看着办吧…”

  不待任雪樵回答,严渡已两眼⾎红,发了狂似的吼叫起来:“你们认了?你们认了我可不认,到底是一家人,关起门来好说话,却把另外这些卖力效命的兄弟朝哪里摆?你们全是懦夫,全是一批畏首畏尾的窝囊废,你们去跪地求饶、去叩头领罪吧,我决不屈服,‘紫旗堂’的兄弟们,大家跟着我——嗷…”

  “我”字的音韵尚在边袅绕,严渡已蓦地弯下来,两眼圆瞪,歪曲着一张脸孔似乎不敢置信的望着那柄短阔的剑刃正自他的‮部腹‬缓缓菗出——任雪樵冷酷的注视着他,终于猛力将短剑拔回。

  严渡的⾝子连续起了几次‮挛痉‬,他喉头不住咕噜作响,张开双手,好像要抓攫什么,却只十指弯曲,空无所得的委顿下去…

  此时,刑堂的大掌法、⾝形魁梧的车万山朝后挥了挥手,四名牛⾼马大的刑堂执事已经五花大绑的押出一个人来,⾕唳魂定睛一看,那人不是别个,竟是他那恩将仇报、见利背义的老属下⽑宇!

  早已停了手的“长山孤鹤”霍伯南,不噤太息浩叹,冲着对面的席双慧耸肩苦笑,席双慧则撇撇角,扭过脸去。

  于是,又是一阵金铁坠地的声音响起“紫旗堂”的人马亦开始纷纷丢下兵器…

  不知是谁开的头,一阵接一阵的呼声响彻云霄,场中的方阵业已解散,其他四旗的弟兄涌了过来,刑堂的车万山当仁不让的负起指挥善后的责任:收械押人,调动人手,指派任务,嗓门吆喝得又亮又响,颇像那么回事。

  玄三冬已接受过初步治疗,人躺在担架上固然龇牙咧嘴,但眉宇角之间,却隐含笑意…

  癫痴和尚与端木子厚师徒,早被大群的会友簇拥着进⼊“虎庐”——约莫是去向老当家端木尚英贺喜报捷去了吧!

  混的场面里人来人往,呼喝叫嚷之声不绝,在那一片奇突实做作的喧闹中,只有一个人悄生生的默立着凝视⾕唳魂,她站在那儿,⽩⾐赛雪,清灵出尘,真似来自九穹的云姣。

  ⾕唳魂忍不住心头一阵动,快步走了过去,远远,他伸出了双手,远远,另一双手向他来,当四只手接合的一刹,彼此形神震颤、心犀相通,便都知道再也难舍难分。

  于是,⾝外的嘈杂仿佛已隔⼊一层幻幕之外,⾕唳魂与席双慧脚下似是踏着飘絮,并肩行向幽暗的一隅,两个人同时在想——要能像这样相依相偎一辈子,该有多好!-

  全文完——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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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柳残阳 更新于2017/9/18 当前章节20547字。看火符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火符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