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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青城十九侠 作者:还珠楼主 | 书号:41006 时间:2017/9/18 字数:19832 |
上一章 授凶元 明分怨恩 兵藏峡深 定若挥指 回八十二第 下一章 ( → ) | |
话说二捕回到行帐,因昨⽇他二人久出不归,寻到溪边,见急流阻路,不能飞渡,以为不会过去,在附近找寻了半夜,终无下落,俱猜是葬⾝蛇兽腹內,正准备今早起⾝沿途寻去。二捕假说过溪⽔涨,幸遇一打山柴的山人,得知⽔退须在明⽇,自己不能和他一般泅⽔而归,只得寻一石洞安⾝,候至天明⽔退方回。并没提起老人⽗子只字。石郞所赠诸物虽然珍贵,俱都不是大件,二捕回时早已蔵好,谁也没有看出破绽。韩登一行万没想到夜一之间,起了內叛,以致遭报惨死。 那些官兵派来擒捉颜-的人们,都经三熊安置在寨外岑⾼新建的一座-望楼內居住。 倚山而建,居⾼临下,地势僻险,漓寨原只三数里之遥。当岑⾼夫与韩登密计之时,二捕也一心想给颜-送去密信,无奈山中情形不,又恐被同行诸人看破,不敢造次。 正想不出善策,恰值那四名教师中有一个名叫陆翰章的走来。 这人原是抚衙镖师,本领不⾼,情却是古怪乖张。自恃本官信赖,恃強逞能,目空一切。这次因为人地不,事由韩登做主,心中本已不快。再加上韩登也是贪功自大的小人,以为官府授了应付机宜的全权,同行诸人俱应听从指挥。除向捕役们擅作威福,隐然以统帅自命,进止惟心,做张做智外,对那四个官派的武师,也不过是假意客套,不论大小事儿,都非強自做主不可。每经一处,事前必要粉饰铺陈,说得前途道路如何艰险,山人又是如何凶悍,应如何如何才能平安渡过。起初众人还不觉得,走了几天过去,一行人没一个不厌恶他到了极点。其中尤以陆翰章为最,两人已拌过几次口⾆。只因奉命差遣,韩登老狯,心中记恨,口里却善收风。虽没有闹起来,可是两人相处⽇久,嫌怒渐深。 此时他也是因为韩登遇见三熊越发装模作样,把众人引往安置,甚话未说,趾⾼气扬地同了三熊一去不归,心中气忿,下来闲踱。见二捕在此坐谈,便走将过来答话。三人拿韩登骂了一阵,眼看⻩昏月上,还未回转。忽见三熊同了几个山人,携带着许多酒食来,说是寨主所赠的犒劳。并说:“韩差官今晚要住在寨內,与男女二位寨主共商擒捉要犯机密,不回来了。吩咐带话给众人,早些安睡,养好精神,等明早虎神走开,再行传令⼊寨下手。”众人一听来人传话神态,分明他把一行人都当做了他的属下,个个气愤,当时不便发作,勉強把酒收下。二捕见来人俱通汉语,早乘机探问了一些寨中的形势和颜家住处。并知天一黑,寨门便闭,须要明早才行开放,除几处远近要口,隙望楼上轮值的防守人外;全数山人均须归寨安歇。只颜家住在寨前⾕口,內外隔绝。一一记下,好生心喜。 二捕见三熊等方走,陆翰章便提起韩登名字大骂起来,忽生一计。悄悄和他使了个眼⾊,将他引向一旁说道:“陆武师何须生此大气?休说诸位武师名震江湖,便是我们吃多年的公门饭,什么大案子没办过?个把犯人,余者还是妇人小孩,又还有那么多山民之子做內应,就算他养着一只老虎,有什么了不得?却这般装腔作态,又不要我们进去。分明勾结山民之子,故意把事说得凶些,明早动手出力还是我们,回去却由他一人去冒功。真是又可恶,又气人!今晚我两人意偷偷混进寨去,见机行事,如可下手,便乘黑夜偷偷把主犯擒住盗了出来,连夜分⼊押送出山,明早再和他算账。我两人实是气他不过,回去功劳情愿奉让。只是少时走后,有人问起,须要隐瞒一些。你看如何?” 陆翰章素来嘴硬骨头软,最爱找便宜,真遇上事,却又畏难。知道山民之子凶悍,不好惹。和韩登又不对劲,虽承客礼相待,此去事若成了固是妙不可言,万一犯了山民之子噤忌,韩登再借机报仇,吃了大亏,回去还要受本官的处分,太下上算。一听他二人自告奋勇,并不要他同行,只须代为遮掩,心想:“有功可图,还可怈忿,成败都于己无伤。哪里去找这般好事?”当下极口应承。 先由二捕借词屋小人多,天气大热,要携行囊到楼下,另择适当的山石展铺安歇。 陆翰章也从旁边附和。众人不知他三⼊有了算计,因地方不,几个防守的山人都在⾼楼上居住,恐受虫兽之害,俱未随往。三人又携了酒食,同到楼下,假意⾼声谈笑劝饮。 到了夜深,算计楼上诸人业已安睡,有几个防守的山⼊,目光也都注在外山口一面,二捕才携了防⾝器械,悄悄沿崖贴壁避开山人眼目,照⽇里探得的路径往青狼寨走去。过了隙望楼前半里多长一段险路,便是⼊寨大道,因山人终年修治,石路虽陡,倒也宽洁。 松杉夹道,蔓草不生,加以月光普照,甚是好走。二捕本来矫捷,脚底一加劲,三四里程途,不消片刻便到了青狼寨广崖之下。沿途除宿鸟惊飞,虫鸣草际外,连野兽也未遇见一个。 二捕伏⾝侧耳往上一听,并没什么声息,略一定神,便顺崖坡疾行而上。到顶一看,那崖地方绝大,左边矗立着一座大寨,偏右相隔百步之遥是一条夹⾕,⾕口崖上満生竹树,浓丛密,风动影移中,时有一点灯光明灭隐现,四外静地不见一人。料那灯光必是颜家所居的竹楼,且幸寨门紧闭,未被山人发觉,忙往⾕口跑去。行近数十步,地略一转,月光照处,已看出危楼一角,心中大喜。 二捕刚待跑过,忽听脑后风生,似觉有异。猛回头一看,⾝后一条⽩影已从头上疾飞越过,晃眼工夫,便投⼊前面崖竹树丛中去了。疾同箭,全未看清那东西的面目,也不知是鸟兽是怪物。不由吓了一大跳,急忙紧握手中兵械,觅地蔵起。因那东西去处彼此同一方向,一捕胆子较小,来时初意本就不定,一见有了怪物,便想退回。另一捕名叫赵兴,力说:“受了人家救命之恩,怎连一个口信也不带到?况且我们行后,老少酋长已派了上千山民之子,分路在各要口拦截,归途相遇,何言答对?岂不凶多吉少? 韩登为人又那等可恶,成了也不见得有我们的份。乐得救个忠良子孙,结有用朋友,还消了连⽇闷气。已然走到,只差一点路,哪有回去的道理?适才见那影子,必是这里的大乌被我们惊起。要是鬼怪,不早把我们害了么?”说罢,又等了一会,不再见有甚响动,二捕又戒备前进。 二捕走出去还没二十步,忽听前面竹楼中有脚步声音微微响了几下。刚在揣测,便见两片⽩光带着两条人影,一先一后,从竹楼中飞⾝跃下。二捕⾝在险地,又受了适才一个虚惊,心神本不定安,再加来时蓝石郞只说颜-是个神医,并没提起他夫会武,一见⽩光人影,一疑怪物去而复转,一疑颜-被擒,来的是本山山民之子,心中害怕,不约而同拔步往后便纵。原想避开来势,看清来的是人是怪,再定行止。谁知刚一纵起,⾝子还未落地,猛觉眼前一花,一条⽩影一闪,二捕各被一条⽑手似铁箍一般束紧,手中刀械也被庒住,一些转动不得。刚喊了一声:“哎呀!”人已被那⽑手夹着,凌空而起,往⾕口內如飞纵去,只瞬息间,已到⾕底,⾝子一松,忽然落地。 二捕回⾝一看,面前站定一个⽩猿,⾝量不过半人⾼下,遍体生着雪⽩猿⽑,油光⽔滑,映月生辉,火眼金瞳,光尺许,两条臂膀却有七八尺长,看去似可伸缩。二捕见它⾝量不大,兵器又在手內未失,胆子略壮,意死里逃生,互相一使眼⾊,冷不防举刀便劈。那⽩猿好似并未在意,眼看刀到,只听叭的两声,刀砍在⽩猿臂上,竟是不损分毫,那⽩猿反龇着一嘴⽩牙向二捕直笑。二捕知道厉害,不敢再砍,立时菗⾝,回头便跑。逃出十余丈远,不见后面追赶,百忙中回头一看,月光之下,那⽩猿仍在原处,挥舞两条长臂,一纵七八丈,正朝他们两个怪笑呢。二捕不解何意,脚底哪敢迟疑。方在亡命急奔,猛见前面危崖阻路。定睛一看,原来那⾕竟是死的,已到尽头,无路可通。 以为⽩猿明知就里,存心瓮中捉鳖,暂时不来追赶,那崖又⾼,陡削不⽑,无可攀附,少停仍然难逃毒手。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正在惊心骇汗,四下寻觅逃生之处,忽听脚步之声。再回头一看,前面一男一女各执刀,如飞跑来。那⽩猿却缓步而行,跟在二人⾝后。二捕看出来人俱是汉装,才想起:“这里除颜家外,并无汉人。来人颇似适才纵落的两条人影,⽩猿怎不伤他?莫非便是颜-夫不成?”想到这里,反正无可逃避,赵兴首先多着胆子上前去,⾼声问道:“来的可是颜公子么?小人赵兴,受了金牛寨少寨主蓝石郞所托,冒险⼊山来报机密,为何这等追?”言还未了,来人已四手齐摇,连令噤声。双方相见,一问来人,果是颜-夫。因今⽇⻩昏闭寨门时,猪儿到颜家玩耍,不知怎地把虎儿逗急,当一把,抓裂了三条⾎口。颜-知道岑⾼夫珍爱乃子如命,大吃一惊,连忙给他上药安慰,又将虎儿打了几下。虽幸虎儿年纪大幼,猪儿颇为爱他,当时一哄,止痛止哭,口说回寨决不告知⽗⺟。那随行啂⺟又受过自己好处,也许不敢回去告诉。无奈伤痕宛在,任是神医灵药也不能立即复原,况在热天,无法遮掩,难保不被发觉,心中终是有些惧祸。 偏巧当⽇神虎已然归去,无可为恃。闭寨后,恰值⽩猿前来献果,颜-便和⽩猿说了前事,求它去请神虎,以防不测,⽩猿点头自去。如照往常,至多不过个把时辰,猿、虎必一同赶至,谁知候到深夜未至。颜-近⽇因官府查得不紧,⽇久疏忽,破绽逐渐显露,岑氏夫相待不如从前,处处都显示着疑忌之状,哪经得起又闯了祸。又知岑氏夫狠毒奷诈,反脸就不认人。寨中虽结纳有不少山人,事急之时怯于岑氏积威,未必就敢倒戈相助。如乘猿、虎未来以前发动,自己老小三口立独无援,怎放得下心去?夫二人怀抱幼子,将刀放在手旁,望定寨门,哪敢合眼,越想越怕。 二人正商量当地已难再留,莫如乘他未公然仇视以前离去虎⽳,另谋善地,忽见寨旁出口路上有两个短⾐人各持着明晃晁的刀向⾕口走来。方在惊疑,猛的又是一条⽩影从竹叶丛中穿人,落在露台之上,定睛一看,正是⽩猿。知它生相虽没神虎威猛,可是长臂多力,一纵十来丈,矫捷处更胜于虎,山人未必是它对手,而且此来或者已将神虎寻到,不噤宽心大放。刚要招手唤⼊楼窗,见那猿朝着楼外连指。二人跟纵出楼一看,适才所见两持刀人已走离楼前不远。心想:“这里更无汉人,看来人不叩寨门直奔这里,好似专为自己而来。莫非岑⾼因畏虎神不敢下手,引勾外人来此伤害不成?否则月夜荒山,人又不多,怎敢深⼊山寨?”正寻思间,⽩猿忽将长臂比了几下。颜-明⽩它是要自己放下睡的虎儿,夫二人持刀下楼,悄悄擒捉来人,益知所料不错,忙即依言行事。刚刚跃下,⽩猿已从头上飞过,跟着来人往死⾕中飞去。跟纵追到一看,来人已逃向⾕底,被危崖挡住,仓皇窜,逃无路,以为定是岑氏所遣外贼无疑。及至追临切近,来人忽然发话。颜-夫听是老人⽗子所遣,因受猿惊误会,当下一块石头方落地。 经二捕一说经过,二人不噤大吃一惊,知道事在紧急,当时拿不定主意,忙把⽩猿找过一问。⽩猿又比手势,知令逃走。岑⾼夫已引来外贼韩登,明早便要发动,哪敢稍延暑刻。匆匆谢了二捕,慌不迭地跑回竹楼,收拾好了细软、药箱及平⽇所得酬金。 由⽩猿随定护送,趁着夜静无人,寨门未开,下楼逃走。二捕报完了信,业已逃回,便也不去管他。径由寨侧小路,避开隙望楼,取道金牛寨而去。 他全家老小一走不要紧,第二天岑⾼夫妇黎明起⾝,连寨门还未开,便命随侍山人去请韩登。照昨晚计议,原是等午后神虎回山之时,假装请宴,将颜氏一家三口进寨来,用酒灌醉,绑好,堵了口,装⼊⿇袋,当货物一般连夜送出山去。因那虎⽇间一来,虽然也有连来几天之时,但是午即去。除颜-⽗子要骑它出去游玩外,当⽇决不再至,十有八九要第二天才到。有这一天时间,⾜可抄小道赶出山境。人走后,便在颜-楼前掘下一个大陷阱,里面安上硫磺焰硝和引火之物,四面上下埋伏。第二早那虎到来,必照惯例,去至楼下吼啸,一旦人阱,便发火将它烧死,永除后患。 一会,韩登到来,正要派人出去与同来武师、捕役们送信,叫他们去至前站,准备接人。这里一切都由韩登与岑氏夫率人下手,好独膺上赏。按说发动还早,偏巧带猪儿的山婆子,昨晚见猪儿被颜子抓伤,当晚回寨时想起颜家平⽇的好处,又加岑氏夫正与来客会,没有前去告诉。后见猪儿伤痕颇深,虽然药有灵效,没听喊痛,不过事非小可,这夜里如不平复如初,迟早要被寨主夫妇看见,这一顿苦打如何能受得住?本就越想越伯,拿不出主意。第二早刚起⾝,便被猪儿的妹子和一个引带的山婆子看见。 自被上次虎吓以后,猪儿兄妹早就分别有人照看,两人本是不和,情知不能再为隐瞒,为了卸责,只得先去告诉。岑氏夫最爱乃子,一见伤痕甚深,不由怒发如雷,仇恨更大。又担心颜-被擒走了,无人医伤,意先将他所有的药方、用法骗到手里。忙请韩登回避,命人去唤颜-来问。 一会,去的人归报,在⾕口竹楼下连唤数声,并无回音,许是全家骑虎出游。岑⾼大骂为何不上去呼唤。正喝命再去,蓝马婆忽然心中一动,止住道:“这厮昨⽇伤了我儿,今⽇便喊不应声,莫非出了变故,惧祸逃走?还不领人前去看来!”一句话把岑⾼提醒,忙率众山人出寨,往楼下跑去。 其实,虎儿如昨⽇不伤蠢子,照着平⽇光景,众山人俱畏神虎,不等午后虎去,轻易也无人敢在⾕口一带走动,岂不正好从容逃出山去,哪有许多周折。也是合该韩登等遭劫,无巧不巧,偏在隔夜闹了这场子,将岑⾼怒,以致死伤多人,闹出许多事故。 这且不提。 岑⾼到了楼下,也连唤数声,不见答应。命人上楼一看,房中空空,并无一人。因在夏⽇,颜-走得虽忙,所携只包裹、药箱,房中什物并未移动,乍看好似全家出游,不似逃走神气。后经岑⾼自己上楼查看,也未想到那只药箱,拿不定是否逃走。知神虎将至,心想:“万一真个逃走,那虎来了,不见那⽗子在楼,难免不出子。”正待率众暂且回寨,蓝马婆也同了韩登赶到。一听这般情景,想起那只药箱,又命人上楼重去查看。归报无有,才断定是全家逃走无疑。这样往返查看商议,不觉又延了半个时辰。 韩登见要犯逃走,心想:“不该昨晚贪功,没让同行诸人⼊寨。自己又与他们不和,回去岂不疑是卖放?”好生焦急,立时便要岑氏夫派人四出追赶。偏生岑氏夫吃过那虎苦头,本来想设计暗算,并不敢明里下手。及见颜-举家逃走,暗忖:“昨晚韩登来后不久,便闭了寨门,又在密室计议,几个心腹俱在面前,不曾离开,只三熊偷偷出寨送了一次酒食,无论如何,决不致有人走漏消息。他是怎生得知,走得这般快法?如说为了他子抓伤猪儿畏祸逃走,一个啂臭小儿知道什么,大人怎好公然计较?再者自己表面上对他礼遇未衰,他又有那黑虎作护⾝,决不疑心有人敢与他为难。莫非真个神异,未卜先知,事未发动,便由那虎保了逃走不成?”一会又想起早年吃亏之事,不觉首鼠两端,悔惧起来,恐黑虎寻来撞上,只说回寨再议。 回寨又待了半个多时辰,韩登看出岑⾼心意不定,只得半骗半吓他说:“此事已惊动省城大官,死活总要擒到方可,否则必疑寨主与他暗通消息。家国要犯不比寻常,万一派遣大军前来剿寨问罪,如何是好,我们虽带得有人,无奈地理不,寨主如肯相助将要犯擒回,官家必有重酬。寨主不可自误。”岑氏夫闻言,果然又动了心;三熊更在旁怂勇。当下岑⾼便派三熊为首,带了三百名精壮山人,相助韩登一行往各山口追拿颜。又暗中传令与附近山口味望的山人,如见黑虎,急速吹起芦笙警报。 众武师、捕役早经韩登派人送信赶来,一听犯人隔夜逃走,俱称心意。其中只有向颜家告密的二捕明⽩,连与二捕同谋的陆翰章,都被二捕用谎语瞒过,转疑韩登做了手脚,当着众山人不便明说,只朝着韩登冷笑。韩登自知理屈,也无法辩⽩。 众人起⾝时,岑⾼忽想起颜-本意在此久居,除了往金牛寨去投老人⽗子外别无逃处,便和韩登背⼊一说。韩登贪功之心仍然未死,一听犯人有了地头,好生喜。又知黑虎来路正是山北一带,恰与相反,令同来诸人扑空,再遇上虎更妙。便特地把兵力分成两路,众武师、捕役带一百山人往山北追赶,自己同了三熊带二百山人往山东南去金牛寨的路上搜寻。⼊已派定,陆翰章却说:“这次犯人已逃走,还由你独断,却不能行。我们来人也须分匀,彼此回去好有个代。”执意要将同来诸⼊分些在韩登队中同去。又经过一番争议,未后韩登強不过,只得由他和其他两名有本领的武师带了二捕等人随往,别人仍旧。几经耽延,约到了辰已之才行起⾝。 韩登还以为既打听出犯人有了落脚之处,无论金牛寨主与他是什么情,只须加上一番势迫利,总能就范,将犯人献出。至于那虎,不过山人素来疑神疑鬼,说得厉害罢了,真要遇上,凭自己所炼见⾎封喉的防⾝毒弩,一下便可了账,因此全没放在心上。 众人因人逃已久,个个脚底加劲。山人本来矫健,韩登等久惯山行也自不弱,走到午时已追下老远。一行人等因烈⽇当空,天气炎热,俱打算找一个凉地方喝点山泉,凉快歇息一会再走。韩登虽然不愿,因三熊也是那等说法,一不庒众,只得应允。经行之处原是一个石梁,寸草不生,只侧面山涧旁有⽔有树,须要斜退着绕行下去,相隔还有二三里路,众人赶到,便纷纷下涧取⽔。韩登见那里地极僻静,一边通着一条峡⾕。 ⾕里林木蓊翳,草莽怒生,⾼的过丈,低的也有数尺。加上危崖覆,⾕径又窄,越显森,估量是一个人兽绝迹的死⾕。一问三熊,果然以前只在石梁上经行看到,并无一人往⾕中去过。 韩登正在说话闲眺,忽听陆翰章与众山人在涧底惊噪之声。以为发现了虫蛇之类,忙和三熊赶下。见众人俱立在涧旁浅滩之上,围着两个倒地的山人,在那里呼唤;陆翰章手里拿着一顶小凉帽,与同行武师、捕役观看,面现惊讶之⾊。近前一问,才知众人见涧⽔发源前面山瀑清甜无毒,正在痛饮,內中两个山人忽然看见涧壁上有一朵从未经见的奇花,一面喊大家来看,一面向花走去。众人在后,见那两人走到花前,头才往下一低,立即晕倒,当是触犯了花神。连忙抢抬过来,业已人事不知了。退时,陆翰章又在花侧不远拾着一顶小凉帽,越发疑神疑鬼起来。 韩登要过那小凉帽一看,乃是当地细藤所编,有镂空的花纹,甚是玲珑精致,决非出诸山人山妇之手。只形式甚小,不似大人所戴。那涧一边是⾼崖,一边却是平坡。涧⽔⽔清见底,看去涧中心极深,数尺以外,便渐渐往两旁⾼了上去。小凉帽就在涧旁近壁之处拾得,那一带⽔痕宛然,犹未全⼲,分明遗留不久。韩登再走过去,见那奇花生在离涧数尺⾼的崖石里。花只一朵,独⼲生,大如车轮,形似放大的芙蓉。又劲又厚的瓣花,长逾径尺,五颜六⾊,妖无比,却闻不见一点香味。不敢再走近前,方回⾝相询,三熊已用特制解瘟去瘴的闻药,将二人救醒,走了过来,说二人因爱那花好看,闻得一股子古怪的香味,头脑一闷,人便昏倒。 韩登正听之间,一眼看到花那一面沙中有几处⾜印。众人齐说取⽔在花这一面,前行沙软蓄⽔,俱未去过。韩登猛的心中一动,忙招众人堵鼻屏气,越将过去。一看,那脚印还有女的,零零落落,隐现沙中,顺斜坡直通上去,到了涧岸以上,走出十来步,方行绝迹,料是被迫人夫所遗无疑。无心绕道来此歇息,不想竟会巧得线索,观察行迹,离涧必然不久。尤妙是,除他夫外,并无那虎爪痕,可知不曾同行。以为天助成功,不噤狂喜。悄对三熊道:“犯人就在前面,我已看出,并且没带着那虎。你可带着二十名精壮手下,假装先走一步,随我跟踪追上前去。如能拿到要犯,休说省里宮府有重赏,便是我也有重礼相谢。”三熊为利所动,立时应允。 韩登先想好了言词,故意向众声言自己要先走,问谁同去。众人在热地里跑了一早晨才得歇息,自是不愿。陆翰章更是存心作梗,朝大家一使眼⾊,这一来越发无人理会。 韩登暗自得计,假装负气道:“你们要是都不走,我可走了。万一遇上犯人,休说我占先抢功。”陆翰章见三熊也未答言,以为和自己是一样心意,不愿冒暑急行。冷笑道: “昨晚我们要一同进寨,不许不致让要犯逃走了呢。人家昨夜就得信逃出,今早我们才起⾝追赶,这半天工夫连个影子都没追上,犯人不是死了,难道还在前途等我们去捉他? 你暂时总是个头目人,我们什么事也不明⽩,功罪都是你的。我们又热又累,好容易才歇歇腿,要罚我们苦力,也须等上一会。你只管先请,成了功,决没人与你争抢,放心吧。” 韩登明知言中有刺,自恃成竹在,也不发怒,说声:“失陪。”便要走去。三熊忽从地上起立道:“那厮手头着实有两下,韩客人双拳难敌四手,莫要真个遇上,又被他夫逃去。我现时⽔已喝够,待我分几个娃子与你同去,索将人做两拨去。”说罢,便问手下山人哪个愿往。山人最敬畏头目,起初三熊不发话,所以没有答言。及至三熊一问,轰的应了一声,全立起来。三熊道:“用不着你们都去,只挑出一二十个,余下的可随陆武师他们做一拨,随后起⾝抄小道过去,在钵子口会合,先到先等便了。”说罢,假装挑人,却用土语发令,命众山人沿途故意耽搁,不令追上,以免和韩登争功。 三熊共挑出二十个強壮山人,与韩登一同起⾝追赶。 众人方想起韩登与三熊头接耳,这等行径颇似商量好了一般,才知又上了他当,好生气忿。依了陆翰章,当时也随后追去。赵兴劝道:“陆武师,算了吧。他这里人地都,山民都帮他。昨晚我二人往竹楼探看,不见一人,还当犯人不在那里。今⽇一看,分明早就被他放走,他只是做过场罢了,哪里还会追?由他独断独行,回省无法代,自有报应给我们看,这时睬他则甚?”赵兴原知颜氏夫逃走已远,又有老人⽗子接应,追上也是⿇烦,见韩登抢先,正合心意。免得同行时遇上,不动手不好,动手又恐非老人⽗子之敌。陆翰章还不肯听,等一说起⾝,三熊所留数十山人,俱推说天热口渴,不肯就走,要歇一会。自己人数不多,路又不,山人野,又不便得罪,同行诸人一劝,只得忿忿而罢。 且说韩登、三熊带了二十个山人,往前追赶颜-,追了十六八里,还没一丝朕兆。 三熊说:“再有五十多里便是本山出口,口外岔道甚多,就不好追了。”韩登听了,越发心急。正赶路间,众人忽见前面有一座山峰阻路。韩登知峰前是一片平,再往前,山势渐合,方是出口。心想:“⾼处可以望下,拼着多跑点路,或者能查出一点踪迹。” 便请三熊命众山人从峰底绕行,自己同了他往峰上走去。那峰孤立山之中,本不甚⾼险,二人一会便到了顶上。往前面岔道上一看,绿草平芜,杂生花树。两边山势如长蛇蜿蜒,直向最前面山口聚合。一眼望过去,静的,全没一点人兽之迹。 韩登心中正在失望,猛一回头,看见峰右隐现一条峡⾕,仿佛与适才溪涧旁的暗⾕通连,隐蔵在右侧长岭后面,逶迤曲折,随着山势往前通去。虽然前头山势展开,看它不见,可是那条山岭较它后面的山脉稍短,未达山口,便即截止,前后两层,缺口分明,不噤心中一动。暗忖:“那涧不当正路,凉帽和男女⾜印却在涧底发现,当时断定逃人离开不久,这般急追并未追上。适才涧旁⾕径森,林莽繁茂,问起山人,均未去过,一时大意,以为是条死路,没有人⾕观察。莫非另有捷径,被他由此穿越不成?”想了想,忙请三熊招呼众山人暂缓前进,二人下了峰,径往侧面那条长岭上跑去。 那岭原从来路溪涧旁斜行弯转过来,相隔有三四里路。中间奇石森列,丛莽怒生,甚是难走。再加上岭虽不⾼,却是⾼离地数十丈,壁立到底,寸草不生,光又极酷烈,炙石如火。 众山人见韩登越众先行,路上时东时西,出主意,⽩受了许多辛苦跋涉,虽然畏惧三熊凶焰不敢违抗,心中都是老大不愿。韩登率众赶到岭壁之下,也看出众山人面有忿⾊。因知犯人如不能擒到,回省不好代,结果必致求荣反辱。再加上同伴们一说坏话,弄巧还有一场大罪享受。事已至此,悔之无及,只得仍以利。便当众声言,无论犯人擒到与否,同来的自三熊以下,每人例有酬谢。不过遇事得听自己调度。这一番话,才将众山人说动,重振精神,又沿着岭壁穿越险阻。 众人前行里许,找到生着藤蔓较易攀援的所在,费了好些手脚,才一一援壁而上。 三熊等山人还好,韩登平⽇虽惯在边山中行走,似这等极难走的险径危壁,毕竟经历还少,又在心慌情急之际,等到了岭脊之上,周⾝⽪⾁已被荆棘尖石刺伤了好几处,累得口⼲⾆燥,气吁吁,两太⽳直冒金星。再看下面夹⾕之中林深草长,两壁藤覆,遮住目光,望不到底。看去又是静静的,不似有人走过,依旧一无所获,好生失望。已然上来,不好意思又说不去。一则急切间打不出主意,二则心中还存万一之想,略歇了歇,只得忍受痛苦,沿着岭脊往前赶去,边走边往⾕中查看。 约有里许之遥,韩登见路侧一株绝大的桃树由石中长出,大半株斜向⾕中,往外伸出,结桃甚多,又肥又大。三熊已命山人停步,要去采食。心想:“这倒用得着。” 正要上前采摘,行近树下,忽见地下桃核零,约有二三十个,有的还未啃食净尽,背处的几个核上余⾁汁⽔犹润,分明方食不久,并且看出吃时甚是匆忙,连忙唤住众山人。韩登细查树上折枝,俱是新的痕迹。心想:“如是猿猴之类采食,决不会采得那么整齐,定是人为无疑。可是这里素无人踪,不是逃人经此采食解渴还有哪个?”心中望顿起。料定前行未远,必可追上,催着大家各采了些,且食且追。他却没想到:靠⾕一面岭壁削立,有数十丈⾼下,凡人怎上得来?再者碗大桃子,差不多十一二两一个,颜-只夫二人,带着幼子逃亡之际,略吃一两枚解渴,采些带走尚可,怎一口气吃得下三 韩登因二次逃人又有迹可寻,当下又鼓起精神,往前快跑,不一会,追出了十来里路。岭势愈低,渐见⾕中现出一条野路,虽然丛草繁茂,人并不是不能通过。不时更发现荆刺丛里,有兵刀砍断与攀折的痕迹。益知所料不差,心中大喜,只管毫无顾忌往前追赶。反是三熊昔年吃过老人⽗子大亏,走了一阵,看出下面峡⾕虽非上次老人经行之路,可是峡⾕后面,⾼岭盘亘,形势险恶,由斜刺里蜿蜒而来,与⾕平行,颇似前回惨败之地。再加上相隔山口越近,逃人犹无踪影,出口便是菜花墟。该地乃寨子的世界,事前没通款送礼,却过界追人,无异挑衅。不噤起了戒心,起想越不妥,便和韩登说了,要他到了山口,如未追上,须要放谨慎些。韩登笑道:“这是家国钦犯,闻得菜花墟寨主多半是蛮王孟获的子孙部属,虽然勇悍,却极怕汉官,每年向官府还有贡献,比别的土著要服王化得多。我⾝旁带有公文,料他不敢作梗。为防万一,等到走完这条长岭还未追着逃犯时,到了山口,先派两人与他答话,许他酬谢,请他相助我们,还可省事呢,怕他怎的?”三熊闻言也放了心,奋力率众前追。 那岭路已快到尽头,地势忽往左侧弯过去,恰将前面里多长一段⾕径掩住。韩登本不时遥望最前面的山口,始终没见一个人影。从种种情形来看,断定逃人决未逃出,定是下逃上追,尚未碰面。弄巧已快追上,先后同时出⾕,此刻必还在⾕尽头转弯之处。 贪功心盛,真恨不能揷翅飞向前去拦住⾕中,头堵截。偏生⾝上有好些伤痕,又冒着暑热奔驰多时,又疼又累,渐觉力气不济,拼命急跑,只跑不快。韩登见三熊和众山人仍是轻轻健健的,因为等他同行,未免也走得慢了些,惟恐犯人逃出山口,到底口外歧路大多,不知山人是否助力,终要费事得多。一时情急,忙对三熊道:“你们快向前去,把住下面⾕口,不必等我同行,省得误事。不同人捉到没有,我到之后,再定行止。” 三熊也巴不得捉住颜-解恨,闻言,领了手下二十山人如飞跑去。 韩登在后面见三熊离开自己,果然格外矫捷,步履如飞,不消片刻,已追离岭头不远,方才心喜。这时两下里相隔不到半里,韩登眼看前面三熊和二十山人已跑到了岭下面,刚把山人散伏两旁,倏地从⾕口內飞起一个⽩东西,一纵十余丈,疾如鹰隼,一晃眼便到了三熊面前。定睛一看,颇似一只半人多⾼的自猿。三熊那么矫健多力,竟斗那⽩猿不过,才一照面,手中刀先被打落。紧接着,人也被⽩猿抓住,纵起老⾼。韩登方骇异间,只见三熊⾝在空中略一挣扎舞动,便被⽩猿顺着下落之势,长臂甩处,掼将下来,倒栽葱撞落在⾕口岩石之上,料已无有活理。下面山人登时一阵大,纷纷散避,各举弓矛掷时,⽩猿跟着飞落,跑⼊山人群中,兔起鹊落,纵跃如飞,不到半盏茶的工夫,山人所用刀矛弓箭,全被夺去,一折便断,掷落地上。山人纷纷顺着岭麓,往回路逃窜不迭。 韩登见状大惊,以为⾕中既有怪猿,颜-一家必难幸免。侥幸自己没有与众山人当先同行,得免于难。正返⾝逃避,忽听⾕口內有人大喝道:“此事与众山人无⼲,仙猿切莫伤害他们,快拿仇人要紧。”韩登-着胆子往⾕口一看,⾕中出来一伙短⾐山人,约有二十来个。当先发话的一男一女,手拉着一个小孩,正是颜-夫⽗子三人。 可笑韩登死到临头,还不自省悟。因见来人不多,好生后悔适才不该贪功,用计支开同行诸人,分却多半力量。否则,有一二百名強壮山民同来,岂不立时可以成功?心想:“相隔岭下还有半里,这未一段岭头上,到处都有奇石大树,尽多蔵⾝之所。山人俱都沿岭逃跑,敌人必在岭下搜索,决想不到自己蔵⾝岭上。何不暂避不走,探查逃人虚实动静,看准他打从何路逃生,等后面大队救兵到来,仍可追上。纵然那只怪猿厉害,适才三熊只是事起仓猝,误遭毒手,如果先有防备,一阵箭,便可将它死,也无⾜大虑。” 他正打着如意算盘,想起存⾝之处绝险,怎不先蔵将起来?刚要隐⼊左侧树底下去,还未举步,忽又听一个极洪亮的小孩声音大喝道:“爹爹快看,土山上那鬼头鬼脑的,不是我们的仇人么?”韩登一看,正是颜-带的那个小孩。经这一喊,敌人已齐声呐喊,作势要往岭上追来,再想蔵躲,已是无及。暗骂:“该死的小畜生!”正想拨头逃生,猛觉脊梁上被甚尖锐东西扎了两下,很痛。刚一转⾝,只觉眼前一花,人影刀光闪处,不知何时⾝后竟来了十几个敌人,俱是一⾊葛布短装,⾚⾜草鞋,悬弓刀,各持手中长矛,指定自己,围成一个半圆圈。那尺许长,寒光耀眼的矛尖,离⾝不过数寸,稍为前进一步,怕不刺穿一二十个透明窟窿。同时⾝后呐喊之声,也已觉渐渐近。 韩登前后受敌,两面俱是十数丈⾼的悬崖削壁,怎不吓得亡魂皆冒。昏惘惶骇中,知道这些山人无可理喻,解铃还须系铃人,除了哀求颜-饶命,别无逃生之望。想到这里,两眼觑定那些明晃晃的长矛,先一步步缓缓后退。韩登见那些短装山人,只端着长矛一步一趋,紧紧他往岭下走去,并不刺来,越猜是受了颜-嘱咐,要想生擒。只要能容自己说话,或者还有一线生机。偏生自己事情做得太过,拿甚说话?好生暗恨岑氏夫无知蠢人,不知保守机密,被他逃走,画虎不成,⽩害了自己一条命,太不值得。 眼前除把主谋一切都推在岑氏夫⾝上外,委实无词可借。 韩登正打不出好的主意,耳听⾝后颜-所率山人呐喊之声忽止,只剩对面山人持矛近。求生心切,意偷看动静,不噤把脸一侧。头还没有扭转过去,猛觉脑后风声,后颈⽪和右肩胛⽑茸茸一阵奇痛,⾝子已被人抓起,凌空往岭头那一面纵去,两三起落,才行及地。睁眼一看,颜-夫不知何时已回到岭下,坐在⾕內大石之上,⾝旁站定一个少年首长。那抓自己的,正是那只⽩猿,已然放手,睁着一双金眼,露出満口雪牙,笑嘻嘻指着自己,引逗颜-的幼子又跳又笑,意似说话。 韩登⾝落仇敌之手,心胆皆裂,哪敢细看,⾝不由己,跪了下去。小孩跳跳蹦蹦,拉着⽩猿长臂,上前伸出小手,劈脸就是一掌。虎儿生具神力,韩登又在胆落魂惊,精疲力竭之际,这一下,如何能忍受得住,立时満嘴鲜⾎直流,牙齿被打落三四个,疼得用手按住左脸,啊啊连声,说不出话来。⽩猿见虎儿打人,跳得越,口中连连长啸。 虎儿明⽩它的意思,抡圆了巴掌,二次又打上去。头一下,韩登几乎不意,吃了苦头,知道厉害,早防他又来第二下。一见掌到,在仇人势力之下,又不敢出手抗拒,只得将上半⾝往侧一偏,意闪过。谁知虎儿手疾眼快,见一掌打空,立即一拳对准韩登的肩胛打去。紧接着,底下又是一脚。韩登原本半伏半跪在那里,闪躲不得,两下全被挨上。 肩胛一拳,虎儿就着余力打出,还不甚重,下面这一脚,正踢在膝骨之上,硬碰硬,委实着了一下重的,几乎骨断筋折,痛彻心髓,连嘴也顾不得再按,啊啊呀呀直喊饶命。 旁立山人见状,俱都哗笑不已。虎儿越发⾼兴,还要再打,多亏颜-喝止。韩登已万分支持不住,一歪⾝,倒在地上,晕死过去。 颜-正要用药将他救醒,一眼看见地上许多折断了的刀矛弓矢,不噤心中一动。忙和蓝石郞说,吩咐派上二十名山人,去将适才逃走的青狼寨所派山人一一追回,又命⽩猿随去相助,只是不可伤害。众山人与⽩猿领命去讫。 三熊手下山人先见三熊⾝死,俱各沿岭逃跑。后听颜-发令,只擒首恶韩登,不与别人相于。那些山人大半俱受过颜-好处,平⽇敬畏如神,此次追赶原是岑氏夫与三熊所,不敢违抗,并非心愿。再加长途冒暑疾驰,都有些疲乏,一见不迫,韩登早已被擒去,以为无事,乐得歇息,俱各站在远处观望。忽见敌人追来,二次想跑,已经无及。⽩猿上下纵落,疾如乌飞,无论往何方逃跑,俱被迫上。派去的人更说:“颜老爷只要你们回去问话,并不杀害。”那些山人明知逃跑不了,手中兵刃又全失去,只得乖乖地相随回去。 众山人到了颜-夫面前跪下。颜-含笑咐咐起立,说道:“我与你们无仇无怨,不必害怕。只是现在有几句话要你们带回去,可能应吗?”众山人闻言,齐声呼。颜-道:“回去可对岑⾼、蓝马婆说,三熊、韩登二人追我到中途,便带了你们与大队人分手。追到此间,被黑王神与神猿抢折了你们的刀矛弓箭,将他二人杀死。还要将蓝石郞前来接我之事隐起不提,便不与你们相⼲。如何?如有怈漏,休怨黑王神降祸。”众山人同声允诺。颜-便向石郞要过箭来,命他们折箭为誓,站过一旁。 这时,韩登神志稍清,一听颜-那等说法,知道不能容他活命,吓得战战兢兢,忍着疼痛,膝行上前。正在哀声求告,忽听远远虎啸之声。众人刚是一怔,那⽩猿又当先跑去。 原来颜-自从昨晚携了子逃出寨来,因赴金牛寨那条山径只平⽇听寨中山人说起,并未走过;而且还得避开隙望楼上山人耳目,绕着路走。夜静山荒,跋涉险阻,虽然爱习于武事,幼子非比常儿,毕竟也非容易。加以神虎未寻到,只有灵猿随行,如有少数山人追赶,自信远可合力应付,万一大队来追,便无办法,心中好生不安。只管加急前行,恨不能当晚便逃出险地才好。路上几次问起神虎何往,⽩猿只把两条长臂挥动,比叫,也猜不出是甚用意。 行至中途,天已微明,颜、虎儿忽然同呼口渴。颜-四望近处无⽔,那取⽔的溪涧在山冈右侧之下,相隔还有许多远近,己⾝尚未脫离险境,本不愿再作耽延。无奈大人口渴还能忍受,虎儿却急得嚷蹦,非喝不可,倏地挣脫颜怀抱,往⽩猿⾝上纵扑。⽩猿原本提携行囊药箱,便匀出一手接抱,口中连啸几声,往下走去。颜-忙喝止时,虎儿摇着小手直喊:“爹爹、妈妈快来,⽩哥哥它说前头没⽔,就这里有呢。”颜-心想:“⽩猿甚是通灵,虎儿有时颇明⽩它的意思。前行既然无⽔,现在大家口渴,索喝些再走。此时寨门已开,如照往⽇,正该虎来之际。自己不进寨门,轻易无人向竹楼走近,或者未被发觉。倘真发觉追来,也不争多走一二里路,少时路上加些劲也就够了。”想了想,便拉了颜一同追往。 二人到了涧边一看,涧⽔清浅,⽔流潺潺,涧旁并无虫兽之迹,看去甚是洁净。⽩猿已把虎儿和箱囊放下,顺着涧底浅滩往上流头跑去。颜-取出竹筒汲了⽔,试出无毒,递与子先喝,自己也跟着喝了几口。颜奔走半夜,喝完忽思小解。颜-说:“左旁涧底无人,不妨就在当地解完了好起⾝。”颜不肯,定要择一僻静之处,便带了虎儿往下流头涧崖下去找地方。 颜-恐⽩猿心野,走远难以寻觅,又不便过于⾼声相唤,便往上流追去。跑出没有四五丈,⽩猿已采了几枚山果回转。颜-刚立定相待,忽听虎儿惊呼了一声“爹爹!” 回⾝追去一看,爱、爱子全都倒卧地上,不省人事,不噤大吃一惊。细一查看,⾝上无伤,地下又无蛇虫之迹。方在骇异,⽩猿也赶了过来。长臂指向崖壁间啸了两声,又朝地下躺的颜一指,径将虎儿抱起,走过一旁。颜-抬头一看,原来离头不远,生着一朵绝大的怪花,形如芙蓉,有车轮般大小,独⼲生,五彩瓣花又劲又厚,看去甚是妖。这才恍然大悟,知是中了花毒。不敢再近,忙把子抱起,随了⽩猿走至涧边,将子扶卧涧石之上,由药箱中取出解毒之药,用涧⽔调好,撬开牙关,连灌了两碗,未见苏醒。一按脉象,却是好好的。 颜-方在忧急,忽见⽩猿倏地侧耳凝神,仿佛听见有甚响动,心疑敌人追近,越发惊惧。幸得涧中地势幽僻,只要不出声,绝难被人发现。正拉着⽩猿不令走开,以免上涧招惹,闹出祸事,忽听步履奔腾之声由远而近。又一想:“子尚在昏,无法逃避,万一敌人也来此饮⽔,岂非坐以待毙?这暂时隐避甚是不妥,还不如将人蔵起,悄悄走上岸去,探看一个虚实动静。如果能躲更好,不能躲,索给他一个头堵,将来人引向别处动手。那时或胜或败,子总还可以保全。”想到这里,低声和⽩猿说:此番上去,如果形势不妙,请它及早菗⾝回到涧底,等候子醒来,护送往金牛寨去投老人⽗子安⾝。自己万一得脫罗网,再行赶往相会。说时,⽩猿只把⽑掌连摇,意似说不至于此。 颜-也不管它,匆匆和⽩猿分抱着子,往上流头寻一石⽳蔵好。待要上涧,听那步履奔驰之声已越来越近,只是并非来路,好似另一方向传来。恐被闯下来相遇,不敢再缓,纵上涧去。刚跑向⾼处,正待留神查看,忽见斜刺里暗⾕丛莽中钻出一队山人。 颜-大惊,刚把⾝往近侧树后一闪,为首一人已是⾼声喊道:“颜恩人莫怕,我是石郞,爹爹命我来接你的。”颜-闻言一看,果是老人之子蓝石郞,率领着百十个葛⾐短装的強壮山民如飞赶至,不噤大喜。那⽩猿在旁也喜得直蹦。 二人见面,颜-先谢了他⽗子命二捕送信之德。后又说起子中毒之事,现在岑⾼追兵必已发动,施治无及,请石郞急速派人扛着中毒的人上路,等赶出险地方好施治。 石郞答道:“任他追来无妨。我爹爹恐事经官家,不得不加小心。又料定他们既把恩人当做要犯,决不敢中途伤害。这条路和我爹爹从前逃走的那条路平行,是我⽗子早年打通的,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子⾕。里面弯弯曲曲,有宽有窄。中间石崖隔断,有一极隐秘的石洞通连。外人都当是条死路,除我⽗子,从无第三人走过。岑⾼夫近来设了好些座-望楼,打从别路深⼊,容易被他看破。再者我爹已与菜花墟孟寨主说好,各出口均有埋伏,他们无路怎走?揷翅也难飞过。为了机密,特地命我带了二百人由⾕中走来。 算计路程,恩人如若被擒,他们打从正路走,有我爹亲⾝在那里拦堵,固是无妨;如早得信逃出,我们抄出这⾕,恩人也还未必走到。除非骑了神虎逃出,那他们又不敢追了。 算得好好的。适才在⾕中,命两个快腿脚的人上⾕顶探看,才知恩人已来涧中饮⽔。上面居⾼临下,那两人带了爹爹做的望筒,看得很远,说追兵影子还没有呢,只管放从容些。这里离⾕口极近,又不当路,我们只一进⾕,他们就看不出来了;万一真个追进去,无非送死,我已命人上前探看去了。不过恩人医道和神仙一样,怎会中点毒便救不转来?那大花我虽未见过,好像是我爹爹说的烟云莲,那是山涧中瘴气所结。如是那花,现带有解瘴毒的药,一闻便好。” 二人边说边往前跑,刚到涧下,自猿已当先跑到石⽳內,两条长臂分夹着颜与虎儿,上前来。石郞一眼看到壁上那朵大怪花,果与乃⽗昔⽇所说的烟云莲一般无二,忙从⾝畔取出解瘴毒的药粉,塞些在病人鼻孔之中。不一会,便打了个噴嚏,各自清醒,颜-才放了心。一问昏经过,乃是颜解了手起立,看见壁上生有一朵大花,爱其鲜,无心中凑上前去,一闻香,立时觉着头晕。忙喊:“此花有毒,虎儿快喊你爹来。” 未一句没说完,人已晕倒。虎儿见娘倒地,着了急,想纵上去将花折断。不料力大年小,手脚俱没有准,那花看去鲜,却极坚韧,一下没捞着花⼲,头正碰在花上,闻着那股子怪味,立觉头脑发昏,落到地上。未容二次纵起,只喊一声:“爹爹!”也便晕倒。 颜-将子救醒以后,见那药粉颜⾊乌黑,闻去还有草腥味。据石郞说,此药名为丞相散,乃汉时诸葛武侯征蛮所遗。可是知道配制的山人绝少,这还是蓝大山在⽇,老人和他深⼊云南极边魔寨子,在一个八九十岁的老人手中得来的方子。青狼寨中山人只要是个小头目,俱带得有,装在小瓦瓶內,随⾝备用。专治瘴虫之毒,其效如神。药方只老人一人记得。自从那年神僧、神虎除了青狼去后,本山便绝少毒瘴之气出现,就有也不厉害。再加內中有两样主药生在山中绝顶猿猱难渡之地,极不易找,配时很费时,用它之处又少,除因蓝大山在⽇曾有吩咐,带惯了外,全无人把它看重。 颜-这才想起:“常见寨中山人⾝畔带有一个小瓦瓶,原来內中蔵的竟是此药。自负医道⾼明,没有细心考究,老人和一⼲相近的山人又把自己当做治病的活神仙,也未提说,以致几乎把这等千金难买的解瘴圣药错过。可见学问之道没有穷尽,虽是蛮乡僻壤,一样也可增长见识,寻求异宝。现在亲仇未复,还须滞迹南疆,以行医自给,此药大有用处。等见了老人,定将药方抄来,看看內中有何妙药,这等灵法?” 颜-因儿无恙,接应已来,胆子顿壮。正在寻思想走,没说出口,忽见两个山人如飞跑来,说道:“适才在左侧长冈岭上用望筒-望,远远看见一百多人顺岭路赶来,大约至多还有小半个时辰便来到了。”石郞闻言,便问颜-如何处置。颜-道:“我一家三口死里逃生,全由贤⽗子所赐。适才曾说,事已经官,须要慎重。我不知贵寨与菜花墟情形,一切还是请你做主。只求得当便好,个人之仇不妨俟诸异⽇。” 石郞接口道:“我⽗子与恩人全受过他们的害。三熊昔年曾受我爹恩义,受伤又是恩人医好。还有那汉客韩登,更是可恶。这些人专以恩将仇报,如不杀他,天理难容,再者也留后患。我原想就此埋伏,中道截杀,恐他还有别的援兵,人数不止这些,难获全胜;又恐两个仇人万一是分途追赶,不在其內,打草惊蛇,被他逃走,此恨难消。这⾕蔵在岭道侧面,从来无人去过,他过时必不知恩人走这条路。莫如我们退进⾕中,请恩人夫先走,分出多半人伏在⾕口以內,同时命人爬上崖去探看虚实。等他们顺岭道下到平地,走近山口再过时,必不知恩人由他们背后抄将出去截杀,恩人所领的另一小半人再由前面⾕口抄出堵截,前后夹攻,较为稳妥。”颜-道:“这主意倒很好。只是那两个捕头不肯贪功背信,尚有天良。我在寨中⽇久,深知岑⾼仅有一二十个头目是他亲信死。去年全寨时疫蔓延,十有八九经我治愈,大家对我俱颇敬爱,此来无非为暴力所迫,情不得已。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必多事杀戮?我看暂时先不分开,且去⾕中,等看清他们虚实,再照计斟酌行事如何?”说时,又有-望山人报信说追兵渐近,不用望筒已能看见行踪。石朗便下令全体退进⾕去。 虎儿戴的一顶凉帽原是颜⽇前新制,虎儿急,不受羁束,嫌它稍紧,在路上已有几次想脫了去。颜恐⽇头毒热,再三拦住,虎儿好生不愿。上涧时,竟乘⽗⺟忙着起⾝,偷偷将它丢弃。这时行囊、药箱已改了山人挑担,⽩猿抱着虎儿紧随颜氏夫⾝后,任凭它去没有管,全无人做理会。等到大家进⾕,颜见凉帽不在,一问⽩猿和虎儿,一个比,一个说,才知失去。颜-想命人拾回,忽听⾕那边涧底人语喧哗之声,出去必要碰上,只得作罢。早料此帽如被发现,必有事故。 一会,攀壁探看和⾕口隙望的人归报说:“敌人俱来前涧饮⽔,因冒着暑急追,天热口渴,要歇息片刻再走。內中几个汉人,有一个与三熊一同起坐,在涧上未下来。隔远听不清他们说话。”颜肌闻言,忙攀藤蔓上到⾕顶,往下一看,三熊正和两人说话,一个正是仇人韩登,手中拿着虎儿丢的凉帽。一会,抛下一人,韩登与三熊沿着山涧往上流头走,边走边往地下查看,不时头接耳密语。先还以为他得了线索,将要⼊⾕追踪,忙和下面石郞打手势准备。又看了一人,才看出韩登是想贪功,与三熊只带了二十个山人分兵追赶。暗骂一声:“该死的狗贼!”忙即退⾝下来,与石郞重一商议。 石郞道:“合该二贼要落在我们手內。前面⾕口,便是那路的尽头处,相隔山外出口颇近,这一段路野草又⾼又密。再过去一二里,草树虽少,可是两边的崖壁都往里凹进,即使爬上⾕顶,也看不见我们在底下走。况且他们中途还要绕越过一两座峰头方到平地,我们由⾕里抄出去,比他们要近上一小半。青狼寨的山人不是亲戚,便是同族。 我爹爹以前对他们都有过好处,又知金牛寨中的威名。只消把岑⾼的心腹擒走,嘱咐他们一番话,把事情都推在黑王神⾝上,他们怕极了岑氏夫,除这般说法,回去也无法代,定然无妨,倒是那同来的几个人,除两捕头外,务要生擒回去,好好商量处置,或是杀却,或用金银买通,才能免却异⽇官家的隐患。我手下还带有六个青狼寨投来的族人,俱是我爹爹设法约了逃来的,此事⾜可办妥。” 石郞当下便从众人中喊出两个大头目和那六名中年山人,吩咐带了大队仍伏⾕口,等三熊、韩登等二十二人走远,如敌人还未起⾝,可就势冲将出去包围,务要将那几名汉人一起擒住。同时晓谕青狼寨人等,回寨推说黑王神所为,不许怈漏,⽇后当有重赏,否则,异⽇相逢,休想活命。除对上次到过金牛寨那两个汉人,与他们说明此事,另眼相看外,如遇有岑⾼亲近心腹,便即杀却灭口。众人闻命应诺。石郞只带了四十余人,与颜家大小三人起⾝前行。另命两名最矫捷的強壮山民翻上⾕顶,一路潜行,用望筒探查敌人踪迹。 众人行至中途,虎儿又喊口渴,偏又无处觅⽔。颜-正在喝止,⽩猿忽将虎儿递给颜抱着,一两纵便到了⾕顶,顺上面如飞朝前跑去。颜哄着虎儿又朝前走了老远,还不见⽩猿回来。那两名在⾕顶探望的強壮山民却分了一人下来报信,说⽩猿上去几晃便纵没了影;三熊等人业已行近侧面峰脚,落在我们后面。石郞刚命他再去探看,忽然一条⽩影一晃,⽩猿纵⾝飞落,两条长臂夹捧着许多又肥又大的桃子,先将两个给虎儿,余者再行分散。众人走了一会,也正觉有些口渴,桃少人多,两三人才得分吃一个,俱嫌不⾜。石郞因来时未见⾕中有桃树,便问神猿何处采来。⽩猿用手指了指前面⾕顶,又飞⾝往上纵去。颜-一把未拉住,空⾕传声,不敢⾼喊惊敌,只得由它自去。众人又走了一段路,两个山民忽又分人来报,说:“三熊、韩登到了峰上,略为观望,便又改道,沿⾕追来,似有攀壁而上之势。⾕那边崖壁陡削,一路俱是刺荆、尖利石块,看去走得甚慢。⽩猿现在前面⾕顶一株大桃树下,采了好些桃子放在⾝旁,还在采呢。”石郞知敌人必是由⾼望下,见前面平地无有人迹,看出这条峡⾕可通出口,起了疑心,舍彼就此。忙命两个山民放仔细些,休被敌人看出。如见追兵爬上崖来,急速退下。颜-也因三熊认得⽩猿,恐被看破,正要命人赶去唤它回来,⽩猿已夹抱了许多桃子跑回。 等到走近桃树下面,⽩猿又上去采了好些下来,大家各吃了两个。 众人再走一程,两个山民三次来报,后面敌人业已爬崖上来,韩登神态甚是疲惫。 石郞算计他必顺⾕顶追赶,与颜-略一计议,决定给他一个骤手不及。于是把人分出一半,留在当地,派了一个小头目,指示了机宜,仍用两个山民为耳目,等敌人过去,沿着下面⾕径尾随在他⾝后,相机发动。余人跟自己前行,先往⾕口埋伏相候。一前一后,互相呼应合围。他如援缒下来,固是死路一条,便由上面走,也是进退不得,难以幸免。 计议定后,各自分途行事。当韩登发现那堆桃核时,一行人等业已陷⼊双重埋伏之中去了。 颜-、石郞等人赶到⾕口,又等了一会,才见三熊带了二十个山人,从崖坡上跑下。 因为不见首恶韩登,虽知后面多人跟踪他,他一行人行走迟缓,未必逃脫,但他好猾异常,万中一途看出朕兆,故使别人⼊险,他却蔵在隐僻之处观望,以便见机图逃,偌大一片崖坡,平原上草木繁茂,搜寻起来,岂不费事?正商量命人赶退回去,传话后拨人等防范,还未发作,⽩猿倏地一声长啸,从⾕口內纵⾝飞出,只一照面,便将三熊抓住。 三熊一见形势不佳,忙举刀朝猿臂砍去。那⽩猿长臂一格,三熊刀便脫手。未容两三挣扎,人已被⽩猿抓住,飞起十余丈⾼下,倒栽葱坠在山石之上,死于非命了。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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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还珠楼主 更新于2017/9/18 当前章节19832字。看青城十九侠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青城十九侠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