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小说网免费为大家推荐青城十九侠无弹窗广告推荐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校园小说 穿越小说 竞技小说 武侠小说 架空小说 言情小说 仙侠小说 总裁小说 耽美小说 官场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小说排行榜 都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科幻小说 重生小说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灵异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网游小说 历史小说
好看的小说 妻心如刀 母上攻略 我的娇妻 秦家有兽 新婚妻子 辣文合集 禁乱之爱 茶余饭后 情栬生活 兽血滛传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青城十九侠  作者:还珠楼主 书号:41006  时间:2017/9/18  字数:16220 
上一章   ‮灵孕女 孝谷鸡锦 道恶诛童 奇山桕乌 回三十三第‬    下一章 ( → )
  话说光易逝,晃眼年余。人兽甚是相安。二猱也不再向⽩猿寻仇,并且颖悟解人,灵慧无比。虎儿每⽇驯兽为乐,时率群豹出游,⾝材也逐渐长成大人模样。屡问⽩猿,⽗⺟何时可见,又要它往金牛寨去探看⽗⺟归未。⽩猿说归期遥远,非等拜了仙师之后不能相见。虎儿虽然极信服⽩猿的话,无如思亲情切,每隔些时⽇,忍不住要向⽩猿絮聒,⽩猿总以前言对答,虎儿想念一阵,也就罢了。

  这⽇,虎儿因天气渐热,又嫌旧⽇带来⾐服大小,紧绷在⾝上难受,赌气一脫,忽然看见前所佩锦囊,不由触动孺慕之情,想起前事。除照前向⽩猿追问⽗⺟下落外,并要神虎驮了他往金牛寨查询一回。

  ⽩猿吃他纠不过,怒道:“我和黑虎原是你恩师门前听经灵兽,只因一时淘气,引你出寺,误伤后山修炼千年的灵狐,以致害你转劫;我和黑虎也受了重责。念你平⽇相待甚厚,又知灵狐必要报仇,向你恩师苦求了七昼夜,才承他老人家说明前因后果,命我两个去至青狼寨守候。又过好些年,好容易使你离开尘世,接引到此。仗着这里天然的地势和你恩师神符,将两道山口封锁,以免灵狐跟纵寻来,难以抵御。又知此狐最怕神猱利爪,才费了若⼲心力,代你将康、连二猱收伏,以为护卫。你须在此待満十四年,耐过灵狐寻你的年岁,你恩师践了昔⽇与灵狐的诺言,方始前来度你⼊门。这期中你避祸还来不及,还敢离山他去?你爹妈现在京中,不久跟着仇人出京,一得手后便另有机缘遇合。所借去的两件法宝乃仙家降魔利器。再有旬⽇,我便要赶去取回,送你恩师行法淬炼。此去归期难定,弄巧就许随你恩师同来。我走后黑虎还有两次灾劫。你如不听我的嘱咐,随意強它引你去往金牛寨,万一与灵狐相逢狭路,无异自投罗网,休想脫得命。不等你重拜恩师,学成剑仙,你爹妈仍是见不着。你又不知途径,瞎跑走,有何用处?”

  虎儿一听⽩猿不久要走,大是惶急,再三央告留下,情愿事事听从,不再违拗。⽩猿又道:“我走也是为你将来地步。方有此行。你不出山,灵狐寻你不着,自是无忧。

  即使万一相遇,它和你一样,转劫后法力道行也非昔比。除了防它乘隙暗算而外,你现有黑虎与康、连二猱为助,更有群豹可壮声势,它也未必能奈你何。我至多不出十⽇必行,既然彼此难舍,我每得闲,定来探望便了。”

  说到后半截行期时,恰值康康、连连走来献果,相处已惯,人、猿全未理会。虎儿因和⽩猿分手在即,小孩子心,当时难受了好半天,经猿虎引逗他一游玩,也就丢开。

  一连数⽇,无事可记。

  这⽇,⽩猿因时届行期,又和虎儿说,再有两⽇就要起⾝,迟恐无及。嘱咐他只可在山中游息,多服二猱所采灵药、异果,⽇久自有功效,不可远离生事。说时,康、连二猱又在旁谛听。虎儿自是快快不乐,知道拦它不住,闷了一阵,一赌气,连饭也不吃,径去睡了。

  那康、连二猱蓄志报仇,原非一⽇,无奈⽩猿已是通灵,每晚大多‮坐静‬吐纳,绝少睡眠,稍有动作,便即惊醒,所以隔了年余,一直未敢妄动。⽇前一听说⽩猿要走,愈发报仇情急。借着给虎儿采果之便,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株魂草。假装惜别亲近,康康持草,骤出不意,向⽩猿鼻端一指。⽩猿何等灵警,闻得异香,知有变故,一伸长臂,夺草过来,也拂向康康脸上。刚厉啸得一声,头脑便觉昏晕,连连已从右侧伸利爪袭来。

  惘中无力拒,只得将两条长臂往自己颈间一绕,护住要害,紧闭双目,跌倒在地上。

  同时康康也受晕倒。连连纵⾝上前,便去分它双臂,想抓裂⽩猿头颈,偏生⽩猿臂长,其坚如钢,其柔如带,一见中计,便向颈间一环,连绕数匝,急切间难以分开。

  连连这里正在下手,崖脚卧守的神虎已被⽩猿啸声惊觉,飞也似往崖顶跑上,不等近前,便已发威怒吼。连连还在不舍。虎儿也被虎啸之声惊醒出来,见状大怒,大喝一声:“该死的狗畜生!好大胆子。”奔过去,举拳便打。

  二猱与虎儿本有前缘,又处了年余,更是爱服,连连见神虎与恩主同时到来,吓得舍了⽩猿,抱起地下昏倒的康康,接连几纵,便往崖下逃去。

  虎儿过去一看,⽩猿昏不醒,气得直跳,大骂畜生。一面命神虎速将二猱抓回打死;一面扑在⽩猿⾝上,连喊带哭,闹了一会。还算好,⽩猿适才见机,应变神速,一照面,先夺过毒草将康康倒,去了一个敌手;觉头一昏,立即护住颈间要害;神虎与虎儿又发觉得快,一点伤也未受到,昏了没多时,便已醒转。翻⾝纵起一看,虎儿在侧,二猱不见,略问了两句,飞⾝往崖下便跑。

  虎儿平⽇极爱二猱,先时虽然痛恨,一见⽩猿无恙,气便消了一多半。反因神虎未归,恐二猱害怕、从此远逃;又恐⽩猿追去伤害。急忙在崖上⾼喊:“⽩哥哥,你只将它两个捉回来,我自己打它们替你出气,千万不要伤它们。”边喊边往崖下追去。这晚又值晦,云雾満山,暗影中,虎儿只见⽩猿如一条⽩钱也似,疾逾流星,转眼没⼊崖下浓雾之中。下面崖凹里的群豹也齐声吼啸起来,震得山鸣⾕应。使暗夜荒山,越显凄厉。虎儿上下崖径虽,任是⾝轻目敏,体力強健,这般浓雾,也是难行。勉強追到崖下,看不出猿、虎追向何方,只得废然止步,站在崖脚,不住口直喊。

  约有个把时辰,猿、虎方始一同归来,康、连二猱却未回转。虎儿一问,⽩猿说它和神虎直追出二百多里,并未见康、连二猱影子。夜深雾重。恐虎儿一人在崖下悬念,或发生别的变故,只得相约回来,明⽇再去寻找,好歹也将二猱寻回再走。虎儿先因二猱暗害⽩猿,恨不得打它们一顿。及见它们畏罪逃走,又难割舍。闻言无法,只得同了⽩猿回洞。累了多半夜,⼊已疲极,头一着榻,便已睡着。

  第二早,虎儿醒来,见洞外光已然人。猛想起昨晚之事,知天不早,跳下石榻,忙往洞外跑去。一看昨晚那株人异草尚在地下放着,一找猿、虎,却不见踪迹,连喊并无应声,料是寻找康、连去了。见那草花隔‮夜一‬,沾了些晨露,越发鲜,并没枯萎。

  虎儿从小有爱花之癖,平时还在搜罗,移植崖间,不舍抛弃,随手拿起。跑下崖来,不知猿。虎往何方追寻,正拿不定主意,恰值一头教练驯的巨豹从崖侧凹洞中摇尾走来,虎儿心中一动,就问道:“你知今早⽩哥哥它两个往哪边走了么?快驮我找它们去。”

  豹将头一偏,向着崖西一声长啸,⾝于往虎儿⾝前一凑。虎儿解意,一纵⾝上了豹背,手拍豹颈,喝声:“快走!”豹便放开四⾜,连纵带跳,飞也似朝西方林莽中奔去。

  虎儿初下崖时,原想将那株异草在崖下择一地方种上,心中又惦着寻找康、连二猱,这一忙,没顾得种,也没放下,仍旧拿在手上。骑着豹,一路穿山过涧,飞越险阻。走有个把时辰,见前面现出一条山峡,两旁危崖⾼耸,藤荫蔽⽇。峡中还有浅⽔流出。奔湍石,音甚幽越。看去森森的,竟是一个从来未到过的所在。那豹行近峡口涧边,忽然停住,低头不住闻嗅。虎儿知它寻嗅猿、虎和康、连二猱的气息,便由它去。那豹绕着峡外崖壁来回走了数十步,好似崖⾼无路,露出为难神气。未后,又转⾝去寻路,正经峡口,倏地峡內一阵山风吹来。那豹昂首风一嗅了一下,猛地一侧⾝,纵过峡口一条丈许宽的横涧,径踏着峡底浅⽔逆流而上。峡中山⽔出没无常,时浅时深。虎儿进时正当⽔浅之际,还齐不到豹腹。那吃山⽔冲落的石块,星罗棋布,散在峡底。豹行遇到⽔深之处,便踏着石飞纵过去。走了一阵,又着风头嗅了几嗅,不时停顿迟疑。

  虎儿渐渐看出它意似畏怯,以为它怕寻到康、连二猱,拿它出气,便拍着豹颈喝道:

  “你只管领我去,有我在,你怕它们则甚?”这一说不打紧,那豹索停了下来,又望空嗅了几嗅,拨转⾝,回头要走。虎儿哪知这老豹已有灵风嗅味,觉出前面有险,知难而退。只道⽩在峡中走了十来里,溅了一⾝的⽔,临了却又往回走,没好气骂道:

  “该打的蠢东西,我正心急,你却慢腾腾的。它们四个不在此,你驮我跑这些冤枉路,又不好好地走,把我周⾝都弄了。”那豹吃虎儿一喝骂,重又折转⾝子,缓步前行。

  虎儿见它自从到了峡口便未吼叫,始终静悄悄地走着,时进时退,不知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又问道:“它们到底是在前边么?”豹点了点头,仍不作声。虎儿怒骂道:“蠢畜生,既这样,还不快走,适才又往回走则甚?”虎儿尽自催速,豹却不睬,走几步,嗅几步,一会又停了下来,徘徊迟疑。如非虎儿再三督饬,那意思,恨不得退回⾝才好。

  虎儿骑兽出游已成习惯,起先并未想到下了豹涉⽔自行。后见豹行越迟,一赌气,纵将下来,大骂:“畜生,懒蛇一样。反正我⾝上都透了,你既不愿驮我去,我自己莫非不会走给你看?少时寻到它们,回去再收拾你。”越说越气,踢了那豹一脚。正要踏石波,飞⾝前行,刚一举步,⾝后⾐襟忽被那豹一口咬住。虎儿力大,起得势猛,冷不防被豹一扯,哗的一声,将上⾝一件⿇布短⾐撕裂半边,人还差一点跌扑峡底,溅得満头満脸的⽔。近来虎儿⾝子逐⽇暴长,幼年⾐服已不能穿。仅有这一⾝短⾐,原是颜-的旧⾐,行时不曾带去,虎儿移居时收拾⾐物,将它携至山中,倒还穿着合⾝,更无二件,这一下被豹撕裂,不由气上加气,大骂:“畜生!”回⾝便要踢打。豹知他手脚厉害,吓得回⾝便逃。

  虎儿因急于寻到猿、虎、康、连,见豹逃得飞快,不愿再挨时候,只得忍着暴怒,手拿着花,纵跃前行。进约半里,峡道忽然弯转。顺峡径刚往左一拐,前面奇景豁然呈露。正眺望进间,倏地眼前⽩影一闪,连眼带嘴,忽吃一个⽑茸茸的东西塞了个密不透风,同时⾝子也被一条东西拦卷住,凭空往上提起,不一会,便带了他跑起来,只听耳际风生,迅速已极。虎儿自幼与神虎、灵猿在山中厮混,嗅觉很灵。先因事起仓猝,心中慌急,不住拼命挣扎。嗣觉对方力量绝大,自己⾝、首像被铁箍着一般,挣扎简直无效,刚一松劲,便觉出那⽑手气息极。只苦⼲口被塞紧,做声不得。正想出其不意,设法脫⾝,脚忽沾地。头上⽑手去处,睛前一亮,正是⽩猿在侧。虎儿喜怒集,跳脚大嚷道:“⽩哥哥,你找着康康、连连了吗?我被那老豹儿该死的蠢畜生气苦了,你还要这样怄我玩。”

  ⽩猿等他嚷完,嘻着満口银牙笑道:“我就知你见我要⾼声说,才这样做的。你先莫,听我细说。你去的地方,正离那妖⼊巢⽳不远,幸而正当午时,他在打坐,如被察觉,你也休想活命。我同黑虎为救康、连二猱,老早来此,用了多少心机,俱都不敢现⾝近前。后来遥望了些时无法,黑虎便去山北寻找你恩师当年好友清波上人求救去了。我正隐蔵峡⾕老藤中想主意,并等它请人来,远远听见你在喊骂,忙上去。那老豹闻着了我们的气味,想又闻出妖人琊味,知道不妙,想阻你前进,它原是好意,你却将它赶走。我知道你见了我必定⾼喊,早想提你上来,偏生地势不好,一动手便会被你看见。又跟你在上面走了几步,才伸手下来,将你提到此地。如今康康、连连,已被乌柏山岩洞中妖人捉去,今天晚间就要送命了。”

  虎儿闻言,大惊道:“康康、连连是我心爱之物,怎舍得它死?你说那妖人现在哪里?快些领我去,把他杀死,不是就好救它两个了吗?”⽩猿道:“你倒说得容易。那妖人会使琊法,我们一伸手,稍微惊动他,他只需将手一动,我们便中倒地,由他杀害。除非清波上人肯来,我们简直近他不得。”

  虎儿忽然失惊道:“都是你不先说一句,就把我抱来,吓了我一跳,又把我一株心爱的草花丢了。”⽩猿笑道:“在自你前世有半仙之分,一转世,小孩子终是小孩子。

  康康、连连将来是你膀臂,现在正话没说完,什么花也值这般稀罕?说出样儿,我明天给你采,要多少有多少。”虎儿说:“你给我崖上下种的花也多了,这花却是头一回见,真好看极了。也不知它两个哪里采的。可惜有毒,不好闻它。”⽩猿惊问:“你说的可是昨晚康康。连连拿来我的异草?你今⽇闻了么?”虎儿答道:“正是那草花。我因昨晚回洞时,你说康康用魂毒草你,你不留神闻了花香晕倒,当时我要睡,也没细看。今早见那花真好看,也还在。想起你的话,没敢闻,打算种在崖下。忙着骑豹找你们,无心拿着,路上没舍得丢。适才你往上提我,一着急,举拳打你,随手甩落了。

  嘴也被你捂住,⼲着急,喊不出来。”还要往下说时,⽩猿忙止住他。

  ⽩猿微一寻思,面带喜容道:“我正想清波上人⽩云封洞已数十年,未必肯管我们的事。适才只顾着急,没想到此花用处。如今被你提醒、只要此花能重寻到,妖人这一打坐,要到⽇落⻩昏才完。此花昨晚连我闻了还昏呢,只须轻轻到他⾝前向鼻孔一擦,纵然惊醒,也昏过去,就不怕他了。”虎儿闻言,喜得蹦。忙叫:“我们快到原地方找去。”⽩猿先要独往下手,以免虎儿涉险,虎儿不允。后来⽩猿又想了想,先商量好下手之策,再三叮嘱:“事要机密神速,不可大意。妖道虽在打坐,稍有声息,仍会惊醒,便难免祸。”虎儿应了,仍由⽩猿抱了他,攀援纵跃,上下于危壁峭崖之间,一会到了原处。那花从虎儿手中落下时,并未坠⼊峡底,恰巧绊住在壁间藤蔓之上。⽩猿持花向前,俟将妖人倒,再行近⾝。

  虎儿经了⽩猿指点,才看出那妖人打坐之处。原来一过峡湾,左半边崖壁中间大半截便向里平塌下去,形如一个横立着没有盖的长方匣子,其大约有百亩,平地面上大小怪石森列,宛如剑戟,⾼低不一。离虎儿蔵⾝的峡湾约有四五十丈,是匣最中心处。每一石剑尖上,都有一朵碧绿明亮的碗大星花,照得三面石壁都成翠⾊。妖人打坐在数十怪石中间的石榻上。因为装束奇诡,非僧非道,⾐服又是绿⾊,星光照处,通体一碧。⾝子又被怪石挡住,只现出半边侧影,乍看时很难辨认。这时各怪石尖上的星光时暗时明,闪耀不定。

  自猿手持草花,蹑⾜潜踪,掩掩蔵蔵地往妖人⾝旁走近。不时回首朝虎儿打手势,叫他不要出声妄动。行止甚是谨慎。一会掩到那百十有星光的怪石下面,便停步迟疑起来。虎儿暴,先见⽩猿动作迟缓,迥非平⽇矫捷神速之状,已是发急、又见它这般光景,越发忍耐不住。他自从出生,几曾遇见过大敌。心想:“我道这恶人有甚了得,原来是这样一个怪人,怕他怎的?”因⽩猿先后叮嘱示意,虽没出声呼唤,人却从藤蔓中现⾝,轻轻纵落,跟踪上前。

  ⽩猿原是看出妖人⾝侧事先设有防范,不敢造次,意审视好了行事,聚精会神向前探索门户。偶一回首,见虎儿不听招呼,跟踪走来,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恐将怪人惊醒,必陷罗网,连忙摇手噤止,示意躲向石后隐⾝之处。虎儿偏不肯,一面用手势回答,一面脚底益发‮速加‬往前跑去。⽩猿知虎儿心,此时如果回⾝強阻,必然出声怪叫无疑,只好咬牙切齿,做出痛恨忧急神气。虎儿仍是不听。⽩猿一着急,猛地灵机一动,刚将主意想好,虎儿已从地上抓起一茶杯耝细,二尺长短的断石笋,当做兵器奔来。

  不料脚底一不小心,踢起一块碎石,无巧不巧,正落在一上有星光的怪石柱上,当的一声,发为巨响,空⽳传声,震得涧壑起了回音,半晌不停。这一来,那还不将妖人惊醒,妖人眼睛睁开,看见对面奔来一个有基的童子,不由心花怒放,一声狞笑,便下位走将出来,双方恰好个正着。

  虎儿见那妖人生得又⾼又瘦,脸⾊碧绿,鹰鼻拱起,两颧⾼耸,下面一蓬连鬓络腮胡子,隐隐露出一张阔口,两翘出外的獠牙。圆眼⽩多仁少,两粒⾖般大的⻩瞳仁滴溜转,闪闪放光。笑声凄厉,和枭鸟夜呜相似,从百十放光怪石林內缓步往外走来。真个相貌狰狞,丑恶非常。

  虎儿因二猱失陷,痛恨妖人已极。原以为既然他是在闭目坐睡,冲上前去,一下即可打倒,不必像⽩猿那般费事。及至将妖人惊醒,见了这等丑形怪状,心里一纳闷,不由止住脚步,呆呆地望着,反倒忘了当时动手。等到妖人走近,一望前侧面怪石旁站定的⽩猿不在,这才想起前事。喝问道:“你就是把我康康、连连捉去关住,今晚要害死它两个的妖怪么?快给我放出来,我不打死你;要是不放,我就要打死你了。”那妖人闻言又是一声狞笑,慢腾腾从袍袖中伸出一双精瘦细长,与枯骨相似,带着半尺多长指甲的怪手,向虎儿作势抓来。虎儿见状,笑骂道:“你这有气无力的妖怪,还想和我打么,我这块石头你接得住便算你赢。”嘴里说着,手中石笋早朝妖人当掷去。妖人看见石到,也不往旁躲闪,径伸手指一弹,那块数十斤重,数百斤力量的石笋,竟如弹丸一般抛起,从虎儿头上飞过,坠落涧中去了。

  虎儿満以为自己两膀神力,妖人行动又迟缓,这石笋一发出去,必将他打倒。不料妖人力气比自己似要大得多,一弹指间石便飞出;哪知是妖法噤制作用。知道不妙,骂声:“该死的妖怪!”纵⾝上前,举拳便打。妖人一⾝琊术,虎儿全仗天生神力,自敌不过。也是妖人欺虎儿是个幼童,送上门的买卖,轻敌太甚,以为自己手长,举手便抓。

  虎儿⾝刚纵起,一拳打向妖人脸上。见妖人举手来抓,猛想起他手力比自己还大,不可被他抓住,仗着动作神速,未容抓到,倏地双手一收,⾝子往后一个倒仰,两只铁腿双双踹向妖道腹之间,借劲‮劲使‬一登,倒纵出去。妖人原以为虎儿⾝已悬空,只须双手往上一合,便可拦抓住,捉个清醒的好问话。不料却中了虎儿的道儿,一下踹了个结实。骤出不备,腹问如被‮大巨‬铁杵猛击了一下,痛得內腑震动,头脑昏黑,如非有多年苦修之功,几乎伤重⾝死。当时急怒攻心,忙一定神,将手一摸腹,先用噤法止痛。

  然后行使妖法,朝着虎儿将手一扬。

  虎几倒⾝纵起,双脚落地。见妖人⾝子晃了几晃,几乎跌倒,知已受伤不轻,甚是⾼兴。正在得意,还想再来,作势将起,忽见妖人手一扬,自己便不由自主地朝前扑去。

  眼看妖人缩颈躬⾝,张开两臂,狞目诡笑,聚精会神,做出抓之势了上来,无奈⾝子似被大力昅住,转瞬就要被他抓住。正在惶急,倏地从妖人⾝后大石笋旁,飞也似出一条⽩影,只一晃间,妖人立时晕倒,昏不醒,自己也跟着跌落在妖人手旁,言动不得;

  原来⽩猿见妖人惊醒,便知虎儿无有幸理。自己不退,也是⽩⽩饶上一命,反不如见机蔵起:还可设法解救虎儿。不等妖人开目,一闻石响,先己隐过一旁。加上虎儿不该遭害,小孩子心,只顾看妖人生得异样,临危不进,未⼊埋伏。这又是个下三门的妖人,道行尚浅。因见来人只是璞⽟浑金,未有师承,只当路过误⼊,把事情看得太易,没想到还有一个厉害同伴潜伺在侧,一心打算昅取他的真灵。偏生虎儿仙深厚,多服灵药,人虽中扑来,本⾝灵元却未摇动。妖人见状惊奇,只顾全神贯注到前面幼童⾝上,不料祸发瞬息。⽩猿见他被虎儿用脚踢伤,已看出其能为有限,当下出伏来斗,便减了三分畏惧。再一看妖人当时便行法害人,辣手下得太快,迟必无救,一时情急,便不顾危险,如良鹰搏兔,乘隙出击,用手中魂异草径向妖人鼻间一按。妖人闻得异香。

  知中暗算,行法解救,已是无及,立即昏过去。⽩猿恐时久生变,妖人一倒地,先用异草将他鼻子塞満,以防回醒。然后一找妖人⾝旁,从间搜出一把碧光荧荧的小匕首,刺向妖人前,只一下,便腹破肠流,结果了命。

  虎儿倒在地上,看得清楚,心里也明⽩,只是不能言动。直到妖人死后,过有半盏茶时,才缓醒过来,跳起⾝,气得踢了妖人好几脚。拉了⽩猿,便要去寻康、连二猱。

  ⽩猿正对着那百十上有星光的怪石林中端详,闻言答道:“都是你不听话,险些被妖人将你害死。你当事情就这容易吗?适才多亏你还没有闯进这里头么,要不的话,除非清波上人当时赶到,连我也救不了你。它两个就在石林那边岩洞中绑吊着,过去非穿行石林不可。妖人已死,不知怎的,石上星光并不熄灭,只不过无人主持,光稍呆些,不似先前闪动罢了。妖法想必未解,一进去,定又遭殃。最好等清波上人到来,破了妖法,再行穿过。你若急,宁可回走原路,翻上崖顶,由我背着你绕行后山,再抄到那边去,虽远几十里路,却免得中了道儿。”

  虎儿见石林內无甚动静,急于寻到康、连二猱,又因妖人已死,哪里肯信。力说:

  “这些石头都不甚⾼,⽩哥哥你怕受害,何不带我纵了过去,也省走许多的路?”⽩猿怒道:“你年轻,懂得什么?如若不信,你站远些,待我来试给你看看。”说罢,将虎儿拦远了些,就地下提起妖人尸首,对准石林空隙,往妖人生前打坐处掷去。说时迟,那时快,妖人尸首刚一掷⼊,每怪石尖上的星光忽然爆散开来,一阵风起处,碧焰中似有数十百个恶鬼现出半截⾝形,各从石尖上伸下一条长臂,将妖人尸首抓住。就在互相争扯之间,地下又冒起一团浓烟,连那百十怪石和妖人尸首一齐裹住。一会工夫,琊烟散尽,恶鬼全隐,石上星光复明。再看妖人尸首,俱是一条条黑影,像绳索一般绑了个紧。

  ⽩猿吐了吐⾆头,说道:“你看见了没有?石林里面除妖法埋伏外,暗中还蔵有琊教中练就的法宝呢。这时行法的妖人已死。尚且这般厉害,你看行得过去么?”虎儿虽然胆大,鬼魅妖物却是初见,这才有了畏心。正要拉了⽩猿由回路上崖绕到后山过去,忽听远远传来一声虎啸,正是神虎到来。⽩猿喜道:“你且莫忙,这定是它将你清波师叔请得来了,不然它不会叫的。他们来的快,没等我们绕到他们就先到了,忙它怎的?”

  言还未了,接连又是两声虎啸。虎儿听未后一声已达崖顶,却不见人、虎下来。⽩猿听出来意,似还未知妖人已死,在崖上怒吼敌,心中奇怪,立即长啸相应。虎儿也跟着喊。两边应和,没有几声,一团黑影忽自来路崖口飞将下来。虎儿定睛一看,正是神虎,背上还驮着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孩,一露面便喝问:“妖道现在何处,快领我杀他去。”⽩猿不等说完,便已上前拜倒。小孩也跳下虎来。

  虎儿见那小孩生得还没有自己雄伟。一个拳头般大的头,前发齐额,后发披肩,又⻩又密。两道浓眉几乎连成一字,紧庒着眉底下一双三角怪眼,闪闪放光。两颧⾼凸,鼻梁却塌了下去,露出一双朝天的大鼻孔。尖嘴缩腮,暴牙外露,两只兔耳贴⾁倒立。

  上⾝穿着一件⻩葛莲花云肩,下穿⽩⿇短,⾚腿芒鞋,背揷双剑。举动跳跳蹦蹦,活似一个猴子。⽩猿对他礼数恭敬,却是平生仅见,心想:“这样一个猴头猴脑,比小童不如的丑小孩,难道说就是清波上人不成?”

  虎儿正在有些气不服,⽩猿已用兽语要虎儿上前拜见,说那孩子是清波上人爱徒,叫虎儿称他作师兄,并向他述说经过,请他行法将妖人妖法破去,以便救出康、连二猱。

  也是合该虎儿结一同道好友,为异⽇之助。那小孩天生古怪情,最重恩怨,此时一生嫌隙,异⽇便难和好。虎儿先本看他不起,及听⽩猿一说,忽然触动灵机。暗忖:“那妖人看去也不甚打眼,怎会敌他不过?⽩哥哥从没说错,还是听他话好。现在石林过不去,正好看看他的本领再说。他又不是对头,和他斗啥子?”想到这里,便学⽩猿的样,也跑上前跪倒,喊了一声:“师兄!”

  那小孩本不通兽语,见前面没有妖阵,并无妖人出战。知道虎儿必是师⽗所说那孩子,见他那般生相,先甚喜爱。只奇怪⽩猿尚知礼数,他听完自己问活并不回答,却睁着一双大眼朝自己上下打量,颇有轻视神⾊。正在气忿,待发作,忽见⽩猿朝虎儿叫了几声,虎儿便走过来跪倒,口称师兄。这才看出他能通兽语,先是不知自己来历,所以发呆,并非轻视,益发心喜。连忙拉起说道:“师弟,你今生姓颜么?莫多礼,我承师⽗教养才十三年,论起来,你前生还是我的师兄呢。”

  虎儿哪有心肠听这个,便叫道:“师兄,你来得大好了。妖人已被我⽩哥哥杀死,偏生石林里有好些恶鬼和怪烟子捉人,我们都不敢过去。我的康康、连连被妖人绑吊在那边石洞里面,师兄快些想个法儿,代我救出它两个来,我给你叩头呢。”那小孩闻言,才知妖人已死。又见虎儿着急神气,便笑道:“我背了师⽗偷偷跑来,还当妖道活着呢。

  难怪师⽗说你一会便能脫险。这点小事有甚打紧,你们随我来。”随说,拉了虎儿,走向怪石林前,见妖人尸横地上,満地鲜⾎,不噤诧道:“这妖人听师⽗说,是琊教中最下等的披⿇教。道行深的,死后尚能还魂。怎他六魁首并未斩裂,只破了他肚⽪,就人事不知呢?”⽩猿闻言,知自己一时疏忽,未斩妖人首级,如非给他鼻中堵塞魂异草,几乎种下祸。便叫虎儿将前事转述了一遍。

  小孩道:“这就是了。这阵法只是他炼就的恶魂厉魄作怪,他座位前还暗张着九十六索,破它容易。”说罢,吩咐虎儿、猿、虎暂立林外。脚一点,纵人阵內。风起处,石尖上的百十恶鬼,又在碧光中出现,伸臂来攫,下面浓雾也同时升起。小孩早有防备,一⼊內便将双臂一摇,刷刷两声,两道⽩光,似长虹一般飞将出来,势如蛇惊龙舞,飞向妖光琊雾之中。⽩光到处,只听鬼声凄厉,雾散烟消,顷刻工夫,星光全灭,恶鬼化为残烟,随风四散。虎儿见状,正喜得蹦,忽又听一声断喝,⽩光敛处,小孩伸手相招。再看地下妖人,业已从头至股斩为两半。

  虎儿万想不到小孩有如此大的本领,不噤又是钦羡,又是佩服。忙跑进去拉着小孩的手,満口师兄喊个不住。当下由⽩猿领路,穿过那百十怪石林,沿壁而行。走约半里,才见壁凹中现一小洞,⾼仅丈许,洞外石门紧闭,侧耳遥闻二猱在洞內呼救之声。

  小孩放出剑光,向石门一扫,门便开裂。人、猿、虎一同⼊內,深⼊几及三重,方到二猱被困的一间石室外面。

  ⽩猿在路上又教虎儿问小孩的姓名。才知清波上人自从归隐虔修,久不出洞。十三年前,忽然一⽇心动,想往滇黔一带游散,就便在莽苍山采些灵药回来炼丹。行经思明山中,忽见一个健⾜山女,用红锦包着一个东西,飞也似往左侧山⾕中奔去。南疆之中原多毒岚恶瘴,尤以凌晨、傍晚为甚。毒雾氖氢,浮光红彩笼罩山凹沼泽之间,聚而不散。常人一不小心为瘴毒所中,重则毒发,当时⾝死;轻亦周⾝浮肿,久治难痊。无论是汉人、山人,望见它,没有不躲避的。清波上人见这时天方见曙,⾕中瘴气正浓,那山女却往⾕中飞跑,好似不知死活一般,心中奇怪。忙一纵遁光,飞向⾕口,挡住山女去路,喝道:“里面瘴气正浓,看你也是本地人,难道就不知厉害么?”那山女遇人拦路,忙回头往⾝后看了看,一言不答,仍往前闯。清波上人见她不应,左闪右避,一味想闯过去,面上神⾊甚是张皇,料知有事,越发不放。山女闯了几次无效,急得脸涨通红,低声哀恳道:“道爷,你行个好,这事关系大着呢,我死当得甚紧,快些放我过去吧,要被他家的人看见,我主仆的命都没有了。”

  清波上人先见山女资禀不俗,手脚矫健,似曾练过武艺,已觉少见。再一听口音,竟是土装的汉女,语气中含有冤抑,不由动了恻隐之心。便好言安慰道:“你且莫急。

  我非歹人,你只要把事情说将出来,天大的事我都担当,如何?”女子哪里肯信,口中哀恳放行,仍是乘隙就往前走。又相持了一阵,清波上人一面拦她前进,一面仔细端详她两手紧持的锦袱。见包的是一个圆球般的东西,隐隐在动,微闻⾎腥气味,疑似人头,又有些不类。便指问道:“你红锦包中何物?如说出来,也许放你走。”女子回顾墟烟渐起,朝已升,道人力大⾝灵,实強不过,低头一寻思,又对道人细看了看,叹口气说道:“道爷,你不该拦我去路。如今人都快起来了,我也赶不回去了。反正是我主仆的命。就对你说,看道爷有甚法子能救我们。”清波上人笑道:“你只管放心,遇着我,你主仆决死不了。”当下女子把清波上人引到⾕侧山石后僻静之处详说经过。

  原来,红锦包中是个怪胎,女子的主人姓涂,也是个少女。乃⽗病故于思明知府任上,除孤女琏珍外,尚有继朱氏,原是浙东名武师万里飞鹏朱英之女,曾有一⾝好武艺。涂知府娶朱女时,原因万里为官,道途险阻,头人有些本领,诸多倚傍,谁知朱女天。过了门,夫感情尚好,因为无子,对前室之女也颇相安,无事时,还常教琏珍和女婢菱菱武艺消遣,本来一家安乐无事。及至涂知府染病⾝死,正要扶棕归葬之际,不知怎的孽缘遇合,朱氏不耐孤裳,竟和涂知府所用官亲、前室內弟尤克家苟合起来。这一双狗男女先是支吾,不肯回籍。后来恋好情热,索将涂知府多年积下的宦囊,在思明一个大寨墟中置了田产过活,不再提起归字。同时对于琏珍主仆也改了待,⽇常凌践,无所不至。

  当时琏珍主仆才只十来岁。先因看不惯那些丑态,又心悬⽗骨,略形词⾊,挨了好些毒打。后来怵于积威,谨慎小心,去仰狗男女的鼻息,又被认仇作⽗,方得免祸。

  主仆二人,相依为命。力弱知非仇人之敌,每⽇早夜背人习武。満心只想将武艺练成,合力将狗男女杀死,报了⽗仇,再行负骨逃转故乡。无奈朱氏家学渊源,本领⾼強,自从变节以后,已不传二人武艺。无师之承,除基扎得牢固,⾝手矫健外,别无进境。

  有一次菱菱冒着险,故樱朱氏之怒,等她打时,微一防御,以试能否。结果⽩挨了一顿好打,相差仍是大远。主仆二人在自背后痛哭。

  二人正忍苦待时,无可如何,偏又祸从天降。朱氏妒成,一晃数年,琏珍出落得十分美貌,本就防到奷夫染指。幸是尤克家素来怕她,不敢妄动,琏珍主仆也惧狼子野心,防闲周密,未生变故。也是合该魔难。这时,琏珍已积虑处心,将浮盾⽗骨起出,背人焚化,装在瓦坛之內,准备万一时至,下手后逃去。骨殖坛就蔵在附近锦⾕內岩凹之中,常借采樵为名,去往⾕中哭奠。朱氏年届狼虎之,⽇常⽩昼宣,本就嫌她主仆碍眼,此举正合心意,还当她有心避开,这一层倒没去拘束。那⾕中早晚瘴气极重,二人先颇畏避。⽇子一久,无心中发现一种灵草,不特可御瘴毒,中毒之后也可医治。

  琏珍因⽗骨在彼,又爱⾕中景物奇丽,轻易无人敢作深⼊,如有不幸,还可作为避祸蔵⾝之所。那灵草凹⾕中甚多,却无人知,二人各采了些,秘蔵⾝旁备用。近一二年中,几乎无⽇不到。

  祸发前半年,二人又去哭奠,因值忌辰,采了些山花供在灵前,痛哭了一阵。菱菱去捉山来烤吃,前往⾕底未归。琏珍一时神昏,便在崖凹大石上沉沉睡去。过有个把时辰,忽被狂风迅雷之声惊醒。睁眼一看,暴雨倾盆,狂风拔木,山洪怒泻,⾕中都成了河,奔流夹着石沙滚滚流出,势如飞马,声势甚是吓人。菱菱阻雨,未曾归来。所幸岩凹颇深,雨打不到琏珍⾝上。正悬念菱菱之间,猛地震天价一个大霹雳,离⾝不远打将下来,雷声‮烈猛‬,震得人耳目昏眩。前面暗云低庒中,似有一个尖嘴鸟翼,雷公般的怪物影子闪了一下,当时因为受震过甚,精神恍惚,觉着心里跳动了一下,也未怎样在意。迅雷之后,骤雨忽止。⾕中地形原本有点往外溜斜,存不住⽔,雨一止,顷刻之间全都流尽。二女当下忙着回家,虽然归晚,朱氏知道阻雨,也未深问。琏珍饭后安歇,忽然腹中隐隐作痛,转侧了‮夜一‬。第二早起腹痛虽止,可是由此呑酸呕吐,不思饮食,患起冤孽病来。其实,此时琏珍如若告知朱氏,延医诊治,或者也能免祸。无如琏珍情刚毅,认作雨中冒寒,没有和朱氏说。

  一晃数⽇,琏珍的病渐好,饮食也复了原。只是围渐大,⾝子总软软的。主仆二人均不知是甚缘故,正疑虑间,偏巧这⽇狗男女约好去赶山人墟集,行前,尤克家忽患头风,不能同往。朱氏因要往墟集中购办一些待用的物品,又带了两名长随相随,任尤克家在家养病。朱氏去时,琏珍主仆正在⾕中闲游,不曾在家。等游倦归来,琏珍不知奷夫因病独留,偶往朱氏房內取针线,进房,才看见上躺着奷夫。正要退出房去,奷夫头风刚好一些,口渴思饮,正要唤人取茶,见琏珍⼊內,便唤她取。琏珍本来恨他切骨,无奈心怯威,恐怕他在朱氏面前使坏,不敢违拗。刚強忍奇忿,将茶端过,放向奷夫边,恰值朱氏回转,行至院內,闻得奷夫语声,三不知蜇了进来。朱氏夭多疑,因琏珍素⽇不特不和奷夫相近,连话都不肯多说一句,今⽇竟会背了人给他取茶,虽没看出有甚举动,总觉情形可疑。当时強庒着満腔酸眼没有发作,却恶狠狠瞪了奷夫一眼。

  琏珍见朱氏轻悄悄掩了进来,本就有些吃惊,喊了一声:“娘。”没听答应。偷觑神⾊不善,益知不妙,忙即避了出来。

  朱氏何等留神,见琏珍脸⾊不定,越猜是情弊显然。琏珍一出门,便按住奷夫查究底。尤克家原也冤枉,急得赌神罚咒,叫了无数声的撞天屈,后来,朱氏又查问二女回家的时刻,经了好夫种种解释,兀自不肯深信。除留神观察外,又故意出门躲避,放奷夫一人在家,然后拿出当年本领,暗中回来,伏⾝屋上,准备拿着真赃实犯再行算账。

  二女机智,自看出朱氏生疑,无时无地不加小心。尤克家原本不敢妄动,这一来,也更兢兢业业。双方又是深仇,琏珍主仆避之惟恐不逞,哪里会再有同样的事儿发生。朱氏试探窥查了多次,始终无迹可寻,疑云渐解。原可无事。

  谁知琏珍的肚⽪大不争气,定要给她惹祸,一天比一天大将起来,简直像有了⾝孕一般。⽇久竟被朱氏看出,想起前事厂诬定与尤克家有好,定要将她置之死地。奷夫知道朱氏心毒,事若弄假成真,自己也脫不了⼲系,极力苦辩,力说无染,恶咒赌了千万。

  朱氏哪里肯信,把琏珍主仆唤来,拷间了数次。二女⾝受奇冤,有关名节的事,宁被打死,也不肯招认。朱氏认是強词抵赖,便命人去请墟上的走方郞中,来诊断是孕不是。

  总算琏珍有救,尤克家料知朱氏有此一着,早暗中用银子买通好了郞中,到来做张做智了一阵,说是大腹臌,并非有喜。朱氏闻言,恶阵仗方始缓和了些。但又屡次声言,且等到了⽇期再看。如若是肢症,自然生不下来;如若⾜月生了,莫说两个人休想再活,连奷夫也决不轻饶。

  琏珍主仆俱是幼女,以为自⾝清⽩,好端端怎会有孕?医生说是膨症,定然不差。

  想医,朱氏不许,恐二女使了手脚,存心要观察个⽔落石出。不特不准医治,还时常向墟集中查问,以防暗中就医,将胎打去。琏珍见她噤医,好在除腹大外别无痛楚,也就置之不理。

  又过有半年多光景,朱氏默察她肚子近三四月来不曾再大,孕期早过,不见分娩,己觉果然是臌非孕,以前冤枉了她。不料这一天晚问琏珍忽然腹中作痛,一阵紧似一阵,⽔下甚多,完全舆平⽇耳闻妇人临产情形相似,琏珍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朱氏以前又说过那些狠话,被她害死还是小事,一则⽗仇未报,二则冤枉死了还留下一个污名。连气带急,又负着万分痛楚,还不敢哭出声音,以防警觉狗男女,只管抱着被角,蒙了头呑声饮位,哭了个死去活来好几次。菱菱在旁也急得眼含痛泪,心如刀割,只恨自己替她不来。后见情形越来越像,无可奈何,只得照着平时耳闻,勉強偷偷准备好了剪刀,盆⽔等必用之物。好容易挨到亥子之,琏珍腹中一阵奇痛之后,猛觉‮体下‬裂,疼如刀割,一个支持不住,疼晕过去。菱菱早脫了她的中⾐准备,一见琏珍闭过气去,忙过去掐着人中,轻声呼唤,忽听琏珍哎呀了一声。菱菱听她大叫,心里一惊,刚伸开手掌去捂她嘴,猛一眼瞥见琏珍两条⽟腿伸张处,⾎⽔横流,产门已开,露出小半个红里透⽩的圆球一般的东西,比西瓜小不了多少,紧挤产门,似要脫颖而出。先还当是胎儿的头,惊慌骇中,手托琏珍⽟股,才说得一句:“‮姐小‬,再使点气力就下来了。”那胎⽪微一动弹之间,猛然噗地一声,连脐带滚将出来,⾎⽔如泉,溅得到处都是。菱菱慌不迭地将脐带如法剪了,凑向枕边,问了声:“‮姐小‬,怎样?”琏珍呻昑着说道:“下边有点⿇,比适才好得多了。你快想法丢了吧。”

  菱菱闻言,略为放心。因知‮姐小‬和自己行止坐卧寸步不离,不夫而孕定是怪物。因一心惦着病人,虽仿佛觉着生的不似小孩,并未及于细看。这时才想起天刚半夜,正可灭迹。忙又到琏珍脚边一看,那怪胎果然无头无脚,只是一个圆⾁球,好似比初生时已长大有一倍光景。菱菱心中又气又愤,随手取了一片旧红锦,低声指骂道:“该死的冤孽!你害我苦命主仆做啥子?”随说随包,无意中,指头把怪胎戳了一下,那胎竟有知觉,倏地蹦了起来。菱菱忙用手去按,力猛了些,哧的一声,⾁球忽然绽裂一个小孔,孔里面伸出一只鸟爪一般的乌黑小手,四外抓,仿佛包中怪物就要裂⽪而出。吓得菱菱心慌意,连忙包好。琏珍闻声,又问怎样了。菱菱哪敢和她实说,便道:“‮姐小‬放心,你生的不是胎儿,是块⾎团,恐妇早起见了又是祸事,趁他们睡,天方半夜,我收拾了。你明早用了棉花包垫在肚上,仍装大肚,強挣起,当着妇,装作腹痛,大解回来把棉包去掉,说解了些脏东西,膨病忽然好了。连夜将这东西往⾕中涧底一扔,便无事了。”琏珍点了点头。

  菱菱虽然精⼲,⾝是少女,几曾服侍过月子。⾎迹又多,心虑忧危,越发手忙脚

  等到收拾清楚,又给琏珍揩洗⼲净,才将秽被等蔵过,拿了包中怪胎往锦⾕跑去。

  二女也是少不更事,情急之间没有细想,只灭迹了事,却不想寻常妇人产后,污⾎往往经旬逾月才能止住,琏珍是个未婚少女,生的又是怪胎,下⾎更多,岂是一揩洗便可⼲净的?再者,产后⾝子何等虚弱,怎能行动自如?朱氏狼虎之年,已成老狯,哪会瞒得过去?当晚如果实话实说,一发动便去‮醒唤‬妇,以表无私,或是生后唤其看视,朱氏原意,即使琏珍真个与人通奷有孕,只要与她奷夫无染,也无关紧要,如见是个怪胎,更去疑心,至多不过骂上几句而已。这一来,灭迹不成,反倒弄巧成拙。如非胎儿仙缘前定,琏珍主仆该当难満,菱菱弃胎之时巧遇清波上人,几乎又惹下杀⾝之祸。

  菱菱这里刚把一切经过与満腹奇冤说完,便问:“道爷怎生救我主仆?”清波上人偶然侧耳一听,喊声:“不好!快随我救你主人去。”说罢,伸手提着菱菱⾐领,喝了一声:“疾!”便已破空飞起。

  菱菱人本聪慧,先因去路被道人阻住,不说明原因决不放过,又见其气度不凡,和画上的神仙一般,又有天大的祸他都担承的话,一时触动灵机,忍着气忿,把实情说出。

  虽望道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是朱氏勇武绝伦,除了道人真是神仙中人;决非敌手,心中只管希冀,并未敢信。不料一席话刚刚说完,道人便提了自己⾐领,光华闪处,凌空而起。知道遇见神仙垂救,喜出望外,连害怕也都忘了。

  菱菱目视下方山石林木,一排排,一堆堆,疾如骇浪惊涛,从脚底下往后卷去,不到半盏茶时,家门已然在望。面天风又急又劲,连向侧面透气都觉艰难,哪里张得开口。心恐道人初来,认不得门户,正发急间,前望家门越近,晃眼工夫,⾝子忽如弹丸飞坠,直往镇上人家中落去。惊骇昏眩中,也没看清楚是否到家。脚才点地,便闻琏珍悲泣与朱氏怒骂之声。心刚一跳,道人已是松手。勉強定神一看,正落在琏珍卧房外面天井之中。道人恰似来过的人一样,一放手,便向琏珍房內走去。

  这时菱菱救主情急,便不暇再计别的,见房外悬有朱氏旧⽇用的一枝铁杖,放了手中锦包怪胎,随手抄起,忙跟着进房。一看,琏珍伏卧上,⾝子缩在被窝里面,虽在悲泣,脸上却带着惊诧之容。菱菱见状痛心,脚底一点劲,从道人⾝旁擦过,往上纵去。刚要慰问打伤没有,琏珍含着痛泪,朝外一使眼⾊,菱菱才想起朱氏怒骂正烈。往前一看,朱氏手持⽪鞭,站离前约有七八尺远近,凶神恶煞一般,手指琏珍,扬鞭恶署,骂得铁青一张脸⽪,却不打将过来。道人就立在她⾝后,也似没有觉察。好夫尤克家已打得青一条,紫一条,満头満脸都是伤痕。菱菱心中好生惊讶,暗忖:“奷夫实未敢‮引勾‬琏珍,朱氏恋好之情极热,就算多疑,何致没先拷问明⽩,就下毒手,将奷夫打得这样?”

  菱菱寻思未已,朱氏在急怒之中,急然发现菱菱从外奔回,纵向上,手里还拿着一枝铁杖。知她护卫主人,意相抗,不噤怒上加怒,口中大骂:“该万死的小人!

  你将私娃蔵到哪里去了?”随骂,纵⾝上前,扬鞭就向菱菱头上打去。菱菱一则准备拼死,二则有了仗恃,忙喊:“神仙快救我们!” n6zWW.cOM
上一章   青城十九侠   下一章 ( → )
作者还珠楼主 更新于2017/9/18 当前章节16220字。看青城十九侠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青城十九侠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