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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七步干戈 作者:上官鼎 | 书号:41069 时间:2017/9/18 字数:25765 |
上一章 物何是情 章三十三第 下一章 ( → ) | |
就在武林群雄各持強理,争拥盟主之际,董其心却仆仆.风尘,笠星戴月随在甘育总督安大人大军.混充一名军中夫役。 那大军东行,来到咸一带,关中之地自来民生富饶,⾐物鼎盛,平原千里,沟渠纵横,举目间尽是青葱稻田,可是安大人似乎⾝重急命,挥军马不停蹄,⽇夜兼程。 其心上次一眼瞧见凌月国主混在军中,他心中大震,便和马回回分手,那马回回素知其心能耐大得紧,不然智慧若凌月国主,也被其心玩弄于股掌之上而一败涂地,是以放心其心一个人去,就是被凌月国主识破,其心只要表明⾝份,那几十万大军中要想对其心不利,真是⽩⽇梦想了。这以暗击明,原是其心最拿手之作,当下不动声⾊,依样葫芦,乘夜点倒一名小卒,着上军士服装,暗中注意新遭大败的凌月国主。 到了夜晚,全军运渭⽔而驻,营连数十里,此时正当⽔发之时,渭⽔混浊,滚滚⻩浪,伙夫汲⽔澄清,其心立独河边,仁立良久,忽然大大不安起来,正待举步回营,忽然背后一个耝暴的声音暗道:’‘免患于,叫你替爷爷挑⽔,你倒偷懒看什么鸟风景,你的,看俺打不断你的狗腿。” 其心一回头,只见一个耝壮汉子怒目而视,此人満面短须,是个伙头军,其心连忙应道:“是,是,俺这就来了。” 他回到厨房,挑起一担⽔桶,才走了数步,忽然背后一片肃静,其心动中诧异,大凡军中伙夫都是没有规矩,任是百战雄师,钢铁队伍也是一样,伙夫总是随便惯了的,聚在一起不是言不及义的胡吹,便是赌搏打斗为乐,这时居然鸦雀无声,其心回头一瞧,连忙飞快转过头来,慢慢往渭⽔边走去。 原来甘青总督安大人来巡视造饭伙食,他正在询问一个炊事军士,态度和悦,夸道辛劳,其心和他一个照面连忙转⾝,安大人并未发觉。其心边走边忖道:“瞧这安大人真是人杰,以总督之尊亲自到厨房查看伙食,而且对伙头们丝毫没有瞧不起的神⾊,难怪全军人⼊都甘心为他死呀,听说舂天里关外一场大战,伙夫们也加⼊战斗,半点不见逊⾊,为将之道,首重能得军心,安大人数十年南征北讨所向无敌,深得此道。” 他放下⽔桶,満満打了两桶⽔,等到安大人走得远了,这才挑起走回,将⽔倒在缸中。来回挑了十几担,天⾊渐渐昏暗,忽见远远人影一闪,一个悉人影往河边飞奔而至,但见那人⾝形⾼大,⾝着军士服⾊,走向河边,举步之间龙行虎跃,暮⾊苍苍中,其心瞧得清楚了,正是凌月国主。 其心在暗处静观动静,只见凌月国主満面喜⾊地走到河边,手中握着一把枯枝,对着河心望了望,选择一处狭窄之处,手一扬投出一枯枝,⾝形一扬,竟往那汹涛涌涌河中跃去,脚一点,又往前掷了一段枯枝,这时河风劲吹,那枯枝何等轻飘,竟能五六丈之外,方向丝毫不变,落⽔之际,不过刹那时间,便被巨浪卷去,可是凌月国主⾝形一起一落,就在这刹那时刻,借着一点枯枝浮起之力,在汹涌波涛中,竟如行康庄大道一般。 其心又惊又佩,骇然忖道:“这凌月国主武学实在深湛,从前达摩祖师一苇渡江,每被人认为神化,想不到世间真有人能练成这至极功夫,不知爹爹和伯伯能不能办到。” 转念又想道:“武功练得像凌月国主一般,真是难上又难,可是他仍然不満⾜,贵为一国之君也便罢了,还想窃霸中原,人心之不知⾜,以此公为最了。” 他沉思间,凌月国主⾝形愈来愈远,渐渐的隐没在暮⾊之中,其心忽然心中狂跳忖道:“那厮満脸喜⾊,不知有什么谋得逞,不好,莫要是安大人巡行时着了他的道儿?” 他想到此处,心急如焚,一时间沉昑无计,飞⾝往中军大营走去,离此总有十数里,其心施展轻功走了数里。忽然远远听到一个洪亮的声音道:“末将秦孝恭,恭大人莅临。” 另一个苍劲的声音笑道:“孝恭,你容光焕发,想必有得意之事,哈哈!” 其心心中一松,脚步自然收慢,心想:“这几天听军中人谈论,秦将军击破凌月国主领第一功,是个上下爱敬的勇将。” 他心中盘算,不知凌月国主到底碰上什么得意之事,只怕多半与安大人不利,这次全军东行,毫无人知道目的何在,其心数次听窃几员领军参将谈论,也都是半点不知,自己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其心沉昑半晌,决定今晚探听一下安大人大营,他本不愿与安大人再相见,免得惹上许多烦恼,可是事到如今,说不得必要之时,也只有露面了,当下走回营中,匆匆吃了晚餐。明月初上,其心缓缓向中军走去,走了半个时辰,只见警卫愈来愈是森严,每隔数步,便是一个岗哨,虽是急行军途中,布哨人马仍是精神凛凛,黑暗中甲盔森森,刀抢出鞘。 其心低⾝闪过卫哨,不一刻来到大营,那安率大旗临晚风而立,僻僻啪啪发出轻响,帐营中灯火莹然,两个长长人影相对而立,似乎正在对奕。 其心闪⾝暗处,凝神往帐內一瞧,那坐着的正是甘青安大人和年轻谋士李百超,两人正在对奕。 李百超手执⽩棋正在沉思,久久不能下着,忽然安大人苍劲的声音低声道:“百超,咱们⾝负重命,⽇夜兼程赶路,我真恨不得一⽇千里以赴君难,怎么今天皇上又突然下了圣旨,叫全军过渭河待命。” 李百超似在沉思,半晌才惊觉道:“生学也正在思想此事,好生令人不解。” 他边说边又下了一子,安大人双目凝注棋局,良久喟然叹了口气道:“百超,你这子不但作成一劫,突破包围,而且主客易势,眼看我一大片土地尽失,所谓一子之差,満盘皆输,算了,我认输了。” 他轻轻站起⾝来,转⾝踱着方步。李百超道:“总督心神不宁,生学侥幸之至。” 安大人忽道:“百超,我棋力较你如何?” 李百超接口答道:“总督棋力已臻⾼手之列,生学望尘莫及,生学记得与总督大人对奕何止百次,从来就没胜过一次。” 安大人沉昑道:“什么叫百无一失?世下岂有永不败之局?百超,我胜你百次,今⽇毕竟输了,那百次胜利又有何用?” 李百超心中一震,安大⼊天豪迈开拓,今⽇怎会对棋局输赢计较起来,他沉昑一会道:“大人发现了什么不对的事吗?” 安大人沉声说道:“百超,我安靖原一生军旅,虽说不上完美无过,但自信唯求心安理得,咱们男子汉光明磊落,义之所及,生死又安⾜论?” 李百超道:“大人人格⾼超,这是天下百姓均可知的,大人有何忧心之事,生学不知能否善大人解些许之忧。” 安大人不语,半晌喃喃地道:“我虽胜了百次,毕竟败了一次,百超,世上人难道真不能推⾚诚之心以待人?歼灭大军,攻城占地,开拓疆土,这是为将之任,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最难得是能妥善遣散百战之师,解甲归田不生兵散之,百超,希望你记住我今夜之言。” 李百超听得愈来愈不对劲,他知元帅素来对他都是推心置腹,可是今夜竟有难言之隐,心想元帅一定有极深苦衷,自己不便要他说出,只暗中留意便得。 安大人又遭:“百超,你有谋国之才,真是少年沉着,老气横秋,从前汉⾼祖用萧何则本固,你才不下萧相国,可惜生不逢时,唉!生不逢时,真是人间之大不幸。” 李百超再也忍不住道:“土为知已者死,生学遇大人可谓三生之幸,何言不幸?” 安大人慨然道:“百超,你说得对,土为知已者死,虽死何憾,你去休息吧!” 李百超一怔,忽然由帐內走出安大人爱女安明地来,口中叫道:“爹爹,姆妈又有信函来啦!” 安大人晤了一声。安明儿见李百超不住向她使眼⾊,也不知是什么事儿,横了百超一眼,李百超起⾝告辞退下。 安明地道:“爹爹,你要看信吗?” 安大人道:“你妈说了些什么?” 安明儿吐吐⾆头道:“我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私看爹爹的信呀!” 安大人凝视爱女一眼,只见她脸上爱娇神气,但眉间却有薄忧,稚气大消,心中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原来上次安明地偷看妈妈用快马送给爹爹函信,満以为是什么要紧大事,却不料満纸都是相思叮咛之情,安明地想到爹爹姆妈年纪越大,情爱弥坚,心中不由得痴了,正在出神之际,被安大人瞧见了,他并不点破,只装作不知。 安大人忽道:“明儿,你今年几岁了?” 安明儿一怔道:“过了六月初五我便十八岁了,爹爹你问这⼲吗?” 安大人喃喃道:“十八岁,十八岁,爹爹十四岁出来闯天下,一转眼便是四十多年,明儿.十八岁该是大⼊了。” 大凡十七八岁的少男少女,最忌别人以孩子看得,安明儿闻言喜道:“当然是大人啦,那还用讲?” 安大人道:“明儿,你一生都在顺境,凡事都有爹爹妈妈替你管,自然小了几岁,你妈妈更是爱你有过命,你生下来未⾜月份,不但你姆妈九死一生,受了许多痛苦,便是养大你也不知化费了多少心⾎。” 安明儿睁大眼睛,⽗亲絮絮谈着家常,这是从来未有之事,她心中好奇接口道:“我现在不是长得好好的吗?爹爹,我小时候很喜生病吗?我怎么记不得了呢?” 安大人道:“明地,你五岁以前真是个药罐子,你姆妈经常数夜数目不吃不眼看护你,谁也不会想到尺长不到的小婴儿,能长成今天这么強壮,唉!明儿,你姆妈用爱和心⾎将你培养大的,难怪出落得这般漂亮可爱了。” 安明儿听⽗亲赞他漂亮,心中讪讪有些不好意思。安大人又道:“明儿,你既是大人了,要懂事,你心中秘密放在心中好了,一个大人总该有些秘密的,爹爹妈妈也不来管你,记住,明儿,任何事情落在头上,你得勇敢面对它。” 安明儿不解道:“爹爹,你说什么?” 安大人道:“明地记住,当你必须像个大人一般负起重任,你便负起它,明儿你聪明不用说的,就是心肠太好,唉!你姆妈的地一古脑儿传给了你。” 安大人卖声向爱女说着,脸上尽是爱怜之⾊,安明儿何等乖觉,心中连转,忽然脸⾊大变,张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儿来。 安大人道:“明儿你别胡思想,再过十几天便是你十八岁生⽇了,我叫百趋好好准备,爹爹在军中庆祝你成年,别有一番意义!哈哈!” 安明儿颤声道:“爹爹!那…那…那…姓…董…董的少年出了…出了什么事,爹爹,求求你告诉我。” 她说到后来竟是哭音。安大人叹了口气忖道:“女生向外,真是颠扑不破的道理,我说了半天,她却怀疑到姓董的少年⾝上去了。” 当下微微一笑道:“明儿,你真是不打自招,哈哈!你妈妈问你为什么要跟我来,是不是要找董其心那孩子,你却満不在乎地说‘哼,我管他死活,’现下却又如何?” 安明儿见⽗亲轻松取笑,心先放了三分,但毕竟关心,也不顾涩羞道:“他到底…到底…怎样…怎样了?” 安大人哈哈笑道:“你有心上人,连姆妈一个人在兰州寂寞也管不上了,明儿明儿!你姆妈其错疼你了。” 他哈哈大笑,但笑容敛处,却闪过一丝凄怆之⾊,接着道:“咱们东来前,你姑姑来兰州,她说董其心⾝负什么金沙神功,是你姑姑漠南一门绝传多年之功夫。” 安明儿松了口气,她见⽗亲含笑看她,心中真是又羞又窘,就像小时候向⺟亲背书背不上用细笔写在掌中心偷看,被⺟亲发觉一般,只有低下头的份儿。 安大人道:“你姑姑说这门功夫非同小可,如果真的学全了,江湖上再难碰上对手。” 安明儿忍不住问道:“姑姑不是也会金沙神功,她还传了我哩!” 安大人道:“你姑姑说她会的只是几招架式,若说真正功力,连一成儿也没学上,董其心这孩子真是神通广大,行事出人意表,难以捉摸。” 安明儿沉昑,回想那⽇和其心离别情况,只一闪⾝便连影子也捉不到,心中感到不安。 ⽗女两人谈了半刻,安大人进內帐看书去了,安明儿静坐静在灯下,一条条数着掌中条纹,数来数去,却没有一次相同。 其心在暗处瞧了半天,只觉安大人神⾊语气大异平常,一时之间也猜不清前因后果,正自沉昑,忽见安明儿站起⾝来,缓缓走出帐来,竟往其心立⾝之处走近。 其心屏神凝息,过了一会,只听见一阵簌簌之声,其心输眼瞧去,只见安明儿从怀中取出一个精巧的画夹子来,她小心翼翼将夹子打开,凝目注视出了一会儿神,一转⾝面对其心而立,月光下,其心只觉她形容大见清瘦,这姑娘天生爱好⽩⾊,此时⽩⾐长裙,立在那里,就如洛⽔神仙一般好看。 其心不敢弄出丝毫声音,安明儿瞧着画夹子,那表情又是悠然又是愁苦,口中轻轻昑道:“长相思在长安。” 念着念着忽然悲从中来,便哽咽了,其心好奇心起,伸头飞快一瞧,只是那小夹中框着一副人像、脸上一派深不可测的神⾊,不是自己是谁? 其心心中大震,他适才虽听见安明儿关心他,心中十分感动,可是只以为这是少年人好友之情,安明儿的年纪轻轻,对自己好只怕是一时冲动,将来见着比自己更好的少年,便会如烟消云散,忘了自己,却不意安明儿相思如此之深,一时之间,心中真是⼲头万绪,不知如何是好。 安明儿喃喃道:“我从没有画过一幅比这一幅更生动的,爹爹说得真对,用爱和心⾎培育的一定会光辉灿烂。” 她抚着那幅小画低声道:“姓董的大哥哥,我天天这样思念你想你,你也有一刻想念着我吗?唉!明儿月儿又该圆了吧!” 她呆呆站了很久,露意渐浓,夜凉似⽔,她⾝着单薄的⾐服有点抵不住了。其心心中道:“明儿!明儿!你快点进帐去吧!多情总是恨,你这是何苦?” 安明儿看看天⾊,又听到⽗亲在帐中收书就寝的声音,知道时间已不早了,轻步也溜进帐內。其心不再逗留,展开轻功跑回自己营帐。 夜里其心肿起伏,就如上次在嵩山少林寺一般,不死和尚清越平和的声音似乎又在耳边响了:“施主一年后再来寻老衲。” 他虽不解此话之意,可是近来隐隐约约之间,仿佛已能看到一点自己⽇后命运,他反来覆去,只听见帐外有人拨着弦,唱着战歌,一遍又一遍,声音沙哑,就如暮年的英雄,骑着齿长的瘦马,西风中在古道中行走一般凄凉,其心动中更是不能平静。 他从前因为天资超特,事事著人先机,都是应付别人的事,年纪渐渐长大,往往把自己也投⼊事中,自然诸多感触,所谓事不关心,关心则。这是人之天,聪明若其心者,也自不能免。 好容易鼓敲四击,其心才朦朦睡去,五更不到,又起⾝担⽔,他心中盘算已定,决定留在军中,每夜前往保护巡视安大人。 大军停在渭⽔之畔,一位便是数⽇,其心每夜替安大人在暗中守卫,也再不见凌月国主踪迹。 到了第四天初更时分,忽然一支人马直往中军元帅帐中奔来,隔得老远便有⾼声唱道:“圣旨到!圣旨到。” 安大人脸⾊一变,随即平静,缓缓走出中门,立在帐外,只见自己兵马营火一片,漫漫无际,內心冲突不已,脸上一会地杀气腾腾,一会儿又凄他悲凉,一会儿愤怒目毗,一会儿又平和顽然,一刻之间,连换了数种神⾊,那队人马已走近了。 当先一人一品朝服,⾝材矮短,其心一看,正是那朝中权臣徐大学土,这人丧尽天良,勾结凌月国主,上次其心在京北撞见。不知此刻到安大人军中所为者何? 徐大学士骑在马上朗声道:“甘青总督安靖原接旨。” 安大人跪在地上,双目似电扫了徐大学士一眼。徐大学上⼲咳一声宣读道:“圣旨!着令甘青总督安靖原,率领前锋以上将军,立即启程随钦差大臣徐学上越临渲待命!” 安大人缓缓站起⾝来,冲着徐大学土道:“下官这就随大人前去!” 徐大学士沉声道:“皇上看命贵总督率领诸将见驾!” 安大人吃了一惊道:“见驾?皇上出京了?” 徐大学士冷冷一笑,也不言语。安大人道:“请将奉下官严命戒备,一时之间尽数调开,只怕队伍难免生。” 其实他的队伍军纪严明,统兵官不在队部自有代理统率之人,安大人自知事态严重,目下之计只有尽量设法保全他座下诸将。安大人目光如炬,直瞪徐大学士,徐大学士心中发虚,回头向一个噤军服⾊的人瞧了一眼,只见那人也向他使了一个眼⾊,便道:“好!好!咱们这就动⾝,见了皇上自有任务待于你。” 安靖原一言不发,侍卫李过青骆马来,翻⾝上马,跟着徐大学士人马去了,这时候,安明儿却正在河边散步,着李百超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哩! 其心见大事不妙,徐学士这太行为他是亲眼瞧见过的,安大⼊此去只怕凶多吉少,怪就怪在安大人神⾊似乎明知此事前因,却为什么也不准备,事到临头,反而束手就擒,难道安大人真有什么短处被徐大学上抓住不成? 其心无暇考虑,当下立刻起⾝跟踪,临渲离此不过数十里路,马行迅速,不到一个时后便到,其心施展轻功,保持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忽然前面人马停在一处庄园门前,徐大学士和守门的人说了两句,众人便鱼贯而⼊,安大人被夹在中心,隐约间已被解押一般。 其心不敢怠慢,选定了立脚之处,飞⾝如一溜烟般跟进院子,只见那庄院不少,大厅中灯光通明,院中到处都是人影,显然布了不少哨卫。 其心此时武功何等深湛,他不时故意轻轻发出声音,就乘着侍卫查看之际,如一阵轻风般连闪过几关,看好蔵⾝之处,一拨⾝平贴檐下,五指深深印在木板之中,他⾝着黑⾊⾐服,黑暗中就如瓦⾊一般,再也看不出来。 其心伸头向厅中瞧去,只见徐大学士安大人还有两个老者相继走进大厅,其中老者⾐着噤军服⾊,双目精光闪烁,內家功夫极深。一排跪在地上,厅南中向坐着一人,背对着众人理也不理。 徐学士俯⾝道:“臣徐国钧覆旨。” 那南向坐的汉子转过⾝来,其心心中狂跳,忖道:“这就是当今我华中天子了!” 他虽见过不少大场面,但皇帝至尊,却是做梦也不想到会见着了。其心不由心中狂跳,手心冷汗直冒,不知安大人命运如何? 那人面⾊清瘦,放下手中所览书籍,轻轻道:“卿家免礼!” 徐学土道:“谢陛下。” 四人缓缓站起,那天子目光如电,看了众人一遍,最后停在甘青安大人脸上,反复看了良久,转向对徐学上道:“甘军诸将如何?” 徐学土道:“安总督执意诸将不离职守,臣恐迟豫生变,是以先来覆旨。” 天子哼了一声道:“靖原,朕待你不薄,任你在西北称霸一方,从来少问你之政事,你受何人唆使,未受命率全军私⼊中原是何道理?” 安靖原俯⾝道:“君要臣死,不敢不死。” 天子一拍桌子道:“安总督,你⾝为封疆大吏,私带边军戌卒东来,不是想起兵作,难道你还有不服?” 天子转脸对另一个朝服老者道:“云尚书,起兵作,私谋篡位,罪当如何?” 那老者是刑部云尚书,当下沉声道:“依律,族灭九亲。” 天子又道:“安总督,你抗旨不受,甘军大将不来,罪当如何?” 云尚书又道:“依律,凌迟!” 安大人沉昑半晌,沉痛地道:“鸟尽弓蔵,我固当烹,皇上杀我十族都好,万望莫杀甘军一人。” 天子大怒,站起来一推推翻面前桌案道:“安总督,你还有理由?” 安靖原抬起头来,只见皇帝脸⾊暴怒,额上青筋不时跳动,想起昔⽇皇上登基,自己受命执京能之卫戍,与皇上真是食则共饮,游则共车,皇帝为人素来厚道,难道此事当真不知? 他想了一会.原来安大人以为皇帝因他功⾼有意要借口杀他,自己心灰之下,本不愿多辩,但见皇帝脸⾊不似作伪、当下一震道:“臣受诏全军星夜赴京以清君侧。” 是上大惊,先向徐大学土瞧了一眼,又瞪着安大人道:“沼书何在?” 安大人沉痛地道:“臣该万死,军行倥忽,诏书竟尔失落。” 他说完向那着噤军服老者瞧去,只见那老者森森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是上半信半疑。徐学士道:“安大人行事谨慎,诏书受于天子,这等大事,岂能有所失闪?” 他俯⾝向皇上又适:“甘军请将只听令于安大人一人,臣以为此事一变则不可收拾!” 皇帝眼角菗了一下道:“安总督,你下令调先锋诸将前来。” 安大人再次抬眼瞧着皇帝,只见皇上脸上冷冰冰的就如石板一样,嘴角还挂着一丝忍残笑意、安大人心中一阵冰凉,想起昔⽇与皇帝共患难,时时防臣中奷小毒害,食必自己先尝,寝则从不敢靠席,那段⽇子可真叫险,心中更是颓丧灰心,皇上悉的面孔,也变得十分生疏了。 皇帝见安大人不语,发怒喝道:“你敢违命?” 安大人长昅一口气道:“甘军造将,却是家国多年培养而成的一方勇士,从前先秦杀蒙恬而匈奴起,精英尽失,只怕要动国之奠基。尚祈陛下三思!” 他生死早已置之度外,这时侃侃而谈,皇上使然动容。徐大学土道:“禀皇上,时机一失后果难堪!” 皇帝一招手从厅后走出两个內传来,将纸笔铺在地上,安大人长叹一声道:“甘军无不受命之将,都是忠心耿耿于陛下之人,陛下一道圣旨谁敢不来,何必定要臣… 他说到后来便不说了,抓起笔来,下了一道命令,只觉执笔之手颤栗不已,好容易写完了,又从怀中取出一支金⾊令剑来。 皇帝冷眼瞧着,那刑部云大人张口说,可是久久不见发声,安大人喃喃道:“君要臣死,不敢不死。” 反复念了几遍,一滴⾖大热泪洒在纸上,了大块,这统帅过千军万马的元帅,在他叱咤风云的岁月里,何曾想到落得如此结局,安大人自己死不⾜借。可是要他亲令诸将无辜前来领死,却令他伤心不已。他天坚毅,举国闻名,从来都是锲而不舍,不知失败困难为何物,英雄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安大人手中紧执金⾊小令剑,这是甘军中最⾼帅符,双手只是发抖,砰然一声,那小令剑竟握不住掉在地上。 原来安大人军队渭⽔而营,那天晚上夜巡回来,忽见帐內灯大亮,放重要文件的柜子被翻得七零八落,他心中大惊;中军戒备严密,怎能有人进⼊,安大⼊正要唤侍卫进来,忽然梁上飘下一人,手中执着皇帝诏甘军⼊京圣旨,灯光下安大人一瞧,来人却是宮廷侍卫统领,昔年和自己共同扶持皇上登基。 那侍卫领头,便是此刻与安大火并立着噤军制服的老者,此人功力极⾼,却很少人知他何门派,从来出手不到三招,敌人非死便伤,当下安大人心中一安道:“⻩统领深夜来访,必有事教我!” 那侍卫统领一笑道:“安大人,咱们打开窗子说亮话,皇上要你人头震庒天下。” 安大人一惊,他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闻言缓缓道:“安靖原坚信事君以忠,待属以诚,⻩统领此言是何道理?” 那侍卫统领扬了扬手中诏书冷冷道:“安大人,你太得民心了,杀你岂能无由,你带大军离边而来,如果未奉诏书,哈哈!这是何罪?” 安大人再是镇静,此刻也觉冷汗直冒,全⾝一阵冰凉,他心中忖道:“我只要一下令两千铁甲卫士进来,这⻩头领武功再⾼也不能脫⾝,先抢回诏书作为本再说。” 安大人目光暴,正要拍掌,忽然转念一想,目视⻩统领大步越窗而去,他心中忖道:“⻩度文脾气古怪,除了听皇上的命令外,别人是再也命令不动他,既是皇命要陷我,我岂要申辩了!” 当时只觉又是伤心又是气愤,自忖历史上大将能落得好下场的,真是寥若星辰,不噤悲从中来,回到內帐,只觉安明地睡得正甜。 他此事未告知李百起,他知皇上必然要斩草除,是以那夜暗示百超要好好解散甘军。 屋檐上其心瞧得热⾎只往上涌,气愤得两目发⾚,可是他知道此刻下去,纵使打倒侍卫,救安大人脫险,便陷安大人不义,安大人绝不肯走,目今之计,只有先行通知甘军李百超和诸位将领,他在这种紧张局面上,神智反而更见清晰,这便是其心最大长处。 他轻轻滑下地檐,提了一口真气,凌空数跃,已经飞出围墙,直往大军聚集连营之处跑去,只半个时辰便到,才一走进营区,便见营內马声阵阵的,此刻已是夜午,不知军中又发生了什么事。 其心直扑中军大帐,只见灯光大亮,远远的帐中席地而坐了二、三十名全⾝戎装的将军。 其心施展上乘轻功,几个起落已到帐房,朗声叫道:“李军师,小可有要事相告。” 众将之中十个有九个不认识他,李百超见其心突然来到,真是又悲又喜,颤声道:“董兄来得正好!请看此函!” 他伸手递给其心一信,飞快看了一遍,只见上面字迹潦草,叙述安大人⾝处危境,中了徐大学土圈套。 其心吃了一惊,这送信示警之人消息为什么如此灵通,当下也不及细想,一口气便将所见情形向众将简略说了一遍,只听得众将目毗裂,人人气愤填膺。 众将中天⽔总兵史大刚再也忍不住叫道:“李军师,咱们还商量个什么劲,大帅危在旦夕,咱们起兵去救,不成就⼲…就⼲!” 他说到后来,动得眼泪双流。其心扫了众人一眼,只见安明地双眼肿红坐在主位,这当儿倒是相当镇静。 众将听史大刚这么一喝,那比较沉着持重的人也不能沉着了,人人摩拳擦掌,准备大⼲一场,可是心中却是一般沉痛,比起对敌外御患,心情大大不同。 李百超忖道:“如等大帅将令一到,此事便要为难,是听他将令呢?还是不听?目今之计,只有快刀斩⿇,先救人要紧。” 当下大声叫道:“文将军领中军,史将军为右翼,秦将军为左翼!咱们立刻出发,如果…如果…大帅不幸,咱们千万不能放过…放过那…奷贼…奷贼。” 众将同仇敌代⾼声叫道:“杀徐国钧那好贼!” 正待各自回营领军,就在这一刹那之间,从帐外闪出两人,手持安大人将令兵符,李百超跌⾜叹道:“一着之差!一着之差!” 那为首老者便是噤军侍卫统领,他宣读将令,将金⾊小剑一挥,众人面面相觑,都纷纷看李百超的眼⾊。 李百起一时之间也了方寸,他心中一万个要说武力解决,可是看到了帅令,却是说不出来,那侍卫统领道:“安总督令诸位立时前往,各位看这帅令是否无误?” 这时甘军诸将动,安大人帅令威严,人人不敢犯侵,可是又都知安大人⾝在危险之中,将领中儒将秦孝恭头脑冷静,他知此时万万不能歇气,大声叫道:“咱们先宰了这两个好贼再说。” 众人轰然叫对,那侍卫统领一笑,腿双未举,⾝子已箭矢般一掌拍向秦孝恭顶门,忽然另一个⾝形来势比他更疾,飞⾝落在秦孝恭⾝上,举起右掌轻轻一推。双掌一,其心吃了一惊忖道:“劲道旋转而进,此人是青海派⾼手,只是爹说过青海空空大师死后,再无能人,这倒奇了!” 那侍卫统领天赋异禀,神力惊人,早年又得青海怪人空空子亲传,他一直在宮中少与江湖人为伍,是以武林中⼊也少有知他门派,只传言宮中有个绝顶⾼手。 那统领见其心硬接他一掌⾝子动也不动,心中之惊更胜于其心,要知他武功怪异,劲道专从空⾝旋转攻到,他适才一掌是用⾜力道,这少年年轻若斯,居然毫无其事接下,內功之深,真令他心寒不已。 他冷冷地道:“甘军中原来还有如此⾼手,难怪安靖原胆敢犯上了。” 董其心仿若本没看着他一般,声音比他更冷十倍道:“能胜过你这好贼的未必是⾼手。” 那统领其实对其心甚为忌惮,可是情势所通,只有上前攻。忽然李百超叫道:“各位将领,元帅一生忠国爱民,他受好人陷害,总有一天⽔落石出,咱们…咱们…可不能…鲁莽,让元帅永蒙不⽩之怨。咱们一起去,大不了一起死去!” 他这原是无奈之下策,想仗着人多,而且又都是战功渲赫的将军,以壮声势,众将听他这么一说,哪还有什么话讲,异口同声叫道:“对,咱们跟元帅一块儿死去!” 声音虽是⾼昂,可是人人脸上都是悲愤之⾊,李百超瞧着瞧着,忍不住痛哭失声,一时之间,哀声四野。其心瞧得眼睛发热,去看看安明地哭得似个泪人儿一般,连忙别转过头。 过了一会,众将收泪止哭,一言不发,李百起率先而起,诸将纷纷站起。那侍卫头领不住冷笑。其心动中忖道:‘泪下我失去救安大人,也管不到他愿不愿意,点倒他救他出来再说,免得被一网打尽。” 他心中对这件事已猜透了七、八分,知那诏书定是凌月国主所盗,而这诡计又多半是徐学士安排下的,却未想到盗那诏书的是皇上最亲信侍卫,就是目前和自己手之人。 其心乘正要走出大帐,忽见一道幽怨的眼光了过来,其心心中道:“安姐小,你以为我是这等黑凉之人吗,我心中之急,只怕并不下于你哩!” 他知道不能再事逗留,一转⾝闪出大帐,往黑暗的道上前进,他必定得先赶到临潼,不然那侍卫头领赶回又是⿇烦,万一凌月国主也在附近,那么,不知如何是好,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其心知那统领要监视造将,必定不会追赶自己,这段时间必须刻刻用上,当下展开最上乘轻⾝功夫,提起一口真气,飞跃厂段,再换一口夏气,他这种赶路法极耗內劲,可是快也快到了极点。 走到半路,忽然前面人影一问,一个夜行人面上来,其心暗暗戒备,只见来人是个老者,胡子⽩花花的,大鼻细眼,长相十分可亲,背后背了一个大葫芦。 那老者笑嘻嘻道:“小伙子,你可真勤快,这么晚了还赶路,来,来,来,老朽请你饮一杯。” 那老者伸手拔开葫芦仰天喝了一口,上前半步拍拍其心肩道:“小伙子,你也来一口。” 其心⾝子一侧,竟未闪过那老者之手,他心中惊奇,细细打量那老者两眼,只见他手中挥着一块耝布汗巾,正是其心自己之物。 其心大惊,这人好快手脚,正待开口,那老者嘻嘻地道:“说你这小伙子勤快其不错,就看这块汗巾虽是耝布,可洗得雪⽩,便可以知道了!” 其心道:“老丈,小可还有急事,少陆少陪。” 他双掌一错,右手化拳为掌,直扣老者脉门,那老者连退几步,总是退不出其心掌力所罩,当下口中叫道:“好凶的小伙子,我还你,我还你汗巾便是。” 其心抢过汗巾,他不愿再和老者纠,正待起步,那老者笑道:“慢走,慢走,你这小伙子真成,老朽放心了!” 其心奇道:“什么?” 那老者道:“你巴巴地跑来跑去当我不知吗?你看看这包物事是什么玩意儿?” 那老者伸手一摸,也不知他从何处提出一个包裹,顺手掷给其心,其心侧⾝让那包裹落地,老者赞道:“好精明,好精明,小伙子,你要的东西,老朽都替你给弄来了。” 其心见他说得认真,又见此人容颜不似坏人,便打开包裹,只见里面包着一小叠小书,其心微一过目,当下喜得狂跳,说不出话来。 那老者眯着眼只是笑,他走近其心口中道:“小伙子,你救了那小姑娘的爹爹,哈哈,小姑娘一定感,非他妈的以⾝相许了。” 其心一怔,只见那老者手中又挥着自己汗巾,此人真是奇人,看来这等重要文件,也必定是他妙手空空从凌月国主⾝上取来的了。 那老者道:“贼无空手之理,不然他妈的下次可难得倒霉。” 他说完便走,其心忽然想起一人,追上去道:“前辈可是姓⽩?” 那老者眯着眼道:“老贼三十年不出江湖,你这小伙不过二十岁左右,倒知道老夫来历,哈哈,你真成。” 他⾝子一颠,人已在数丈之外,其心瞧着他⾝形,可是只有两个起落,便连影子都消失了,心知此人神通广大,一定又是借地形地物隐⾝。 其心提着包裹,心中狂喜忖道:“神愉⽩⾕君会在这儿出现,我幼时听爹爹说过不少他的趣事,此人绝迹江湖数十年,人人都已淡忘,想不到仍然健在,怕有八九十岁了。” 其心不再逗留,只一顿饭时间,又跳进了大庄院,才进了院子,只见徐学士和刑部云大人两人并肩而来,正在争吵不已。 云大人道:“安大人是一品大员,你怎可叫人动刑?” 那徐大学上地道:“一品又怎样,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他谋叛国,不用刑怎育招供?” 那刑部云大人道:“老夫掌管刑部,这询问之事,只该由老夫负责,却由不得你任意作安大人,老夫去见皇上去。” 徐学上冷笑道:“云大人,我看你还是少管闲事,嘿嘿,这案子牵连极广,云大人一意维护逆叛,难道和安靖原有关系不成?” 两人争争吵吵往大厅走去了,其心听得心火发焚,又不知安大人此刻被囚何处受刑。 他在院中闪闪蔵蔵,转了一圈,却找不到囚人的地方,忽然门外人马声喧杂,甘军将领骑马赶到。 其心心中忖道:“我等皇上出来询问诸将,到了最后关头再出面,定能扭转乾坤。” 过了一会,厅前那侍卫沉着的声音道:“皇上覆旨。” 徐大学土道:“皇上令甘军将领进厅。” 李百超先踏进大厅,众将都跟着他鱼贯而⼊,抬起头来,天子正坐厅中,不由纷纷俯⾝跪倒。 皇上道:“安靖原反叛犯上,你们诸将不加阻止,反而推波助澜,是何道理?” 天⽔总兵史大刚为人直慡胆大,他忘了自己只是个三品武官,当下抗声道:“元帅受好人所陷,皇上明鉴,还望多多调查,以免中奷人之计。” 皇上还没有开口,徐大学士喝道:“天子至尊,你好大的胆,竟敢出言不服?” 皇上缓缓地道:“依你看谁是奷人?” 史大刚早就豁出命不要,朗声道:“徐大学上便是奷贼。” 皇上不由看了徐国钧大学土一眼,叫道:“徐大学上世代忠良,祖孙三世为我朝丞相,你至死不悟,还要冤枉好人,来人!” 那侍卫统领闻言走了出来,徐大学士走进皇上悄悄禀道:“皇上冒万险亲来镇庒此事,目下此事已了,立刻处决主从各犯,以正国法。” 皇上沉昑不语,他和安大人感情极厚,少年时更同生共死过,心中想饶安大人一命,却是找不出适当理由。 那侍卫统领伸手擒住史大刚,正传推出厅外处决,皇上长叹一口气,目光扫了四周众人一眼道:“安靖原称兵反叛,甘军将领助威,云大人,⾐律应如何处置?” 云大人道:“一律处死!” 皇上点点头,伸手正待推翻书案,表示决定此事,忽然大厅顶上轰然破了一个大洞,众人还没看清楚,其心已端端立在厅中。 其心也不多说,他将那包文书亲自给皇上,那侍卫统领见突然有人犯驾,吓得连忙松开史大刚,上前对其心背后便是一掌。 其心一闪,口中一个个字道:“皇上请看这几件文书。” 皇上毕竟是一国之主,缓缓翻开那包文书,态度从容之极,才看了一眼,立刻龙颜大变,原来第一张正是旨令安大⼊即⽇率兵东来的诏书。 皇上脸⾊铁青,徐大学上強处镇静,不住向那统领使眼⾊,皇上又翻了翻下面文书,却都是凌月国主致徐大学士函件。 徐大学土见事已败露,原想叫那统领挟持皇上以为退⾝之策,他虽老奷巨猾,此时也是心惊胆颤,那统领恍若未睹,徐大学上下意识夺门便走,那统领大喝一声起⾝来一掌击碎徐大学士內脏,徐大学土惨叫一声,一口鲜⾎噴出,口中犹自叫道:“你…⻩度文…你想杀人…灭…” 话未说完,人已毙去,那⻩统领跪下道:“皇上总罪,小人怕这好贼跑走,是以手下太重。” 皇上此刻思如⿇,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大厅中静悄悄的,只有其心和皇上对立着。 皇上叹息一口道:“朕以小人之心忖度君子,各位卿家请起。” 众将面面相觑,李百超首先站起,人丛中安明儿再也忍耐不住,也不管皇上至尊,哭叫道:“董大哥,你…我…永远感你。” 其心微微一笑,皇上又道:“朕无德,沉缅于小人之言,好在此刻时尚未晚,云大人,你请安总督来。” 他四下一看,云大人并未在场,心中正感奇怪.忽见厅门口云大人和安总督走上前来,那安靖原步履之间蹒跚,可是却仍是精神奕奕。 其心心內惨然,他知安大人受刑定是不轻,皇上远远了上来,安大人双膝一跪,舿间渗出一片鲜⾎。 皇上执着安大人之双手,双目垂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安大人凝视皇上,没有半点怨言之⾊。 好半天没有半点声息,皇上扶起安大人,忽然指着人丛中安明儿道:“靖原,这是我侄女了,我无女,就收她作义女吧!” 他说话完全对朋友而言,丝毫没有帝王之傲;安大人目中流泪,昔⽇的友情又在中复活中,想要说句感之语,哽咽不能成言。 皇上又道:“靖原,咱们好几年没有见面,唉!时光无情,咱们都老了,你叫他们带兵回去吧,众人都有赏,我要和你好好回京聚聚,我义女也去,进了宮便是琼屏公主了。” 皇上转⾝寻找其心,忽然大厅外飞进一物,⾚然正是统领⻩度文之头,下面附了一张纸,用⾎写了一行字:“此人为盗诏书者,巨奷內应,我皇何能安宁,请先代我皇除凶。” 下面没有署名,皇上瞧着那张纸条,想起前因后果,不由恍然大悟,喟然道:“这少年行事真如神龙不见首尾,如此人才,可惜联不能用,惜哉。” 这时安明儿在人丛中偷偷看着其心掷过的纸图:“我有事先走,事完一定来看你,你别张声!其心。” 心中想到董哥哥这人能耐之大,言而有信,不由十分安慰,人群中只有她一个人看到其心悄然而退,又看到⻩度文跟了上去,因为只有她时时刻刻注意着其心。 天上星儿在眨着眼,月亮却被蒙在一片黑云里,大地里显得昏昏然,就像大雨将至一般。 这时,在那静静的羊肠小道上,有两个人影正飞快地移动着,从表面上看,这不过是两个夜行人罢了,没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但是若要细细看清了这两个是谁,那么立刻可以推测到一件震惊天下武林的大事要发生了。 这两个并肩飞驰的夜行人,左面的是天剑董无奇。右面的是地煞董无公。 多少年来,这一对叱咤风云的人物如烟消云散一般失了踪,武林中有人猜测他们已经死了,有人传说他们翻脸成仇,没有人能说出他们到底到了何方,这时,他们兄弟又并肩出现在武林,这将象征着什么? 是又一场武林大战要起还是又一次⾎淋淋的浩劫将临? 董无公在天剑的⾝旁飞纵着,他心中有万言千语一言难尽的感觉,老天爷对他们捉弄太残酷了,那年绝岭决斗的景象历历有如犹在眼前,兄弟反目的惨局便是这一对兄弟整整仇恨了四十年。人生又有几个四十年? 董无公默默地奔着,他斜眼望了望左侧的哥哥,正好无奇也在望他,他们两人都收回了目光,但是两人的心都在剧烈地跳动着,几十年的仇恨消除了,但是留在心田上的深痕岂是一时所能消除,他们两人都在中默默地说;“我们将永远没有童年时候的⽇子!” 默默里,他们进了一个荒的小村,村中人不知是避天灾还是躲战祸,跑得空的一个不剩,董无公跑着跑着,忽然低声道:“怪事——” 董无奇在同时里也停下⾝来,只见空中一对飞雁正作人字形低声而过,忽然之间,这一队大雁连鸣声都没有一下就突然一起落了下来,两人走上前去,七八只大雁全都已经死去。 董无公与董无奇望了一眼,无公道:“內脏被震碎而毙!” 天剑点了点头道:“看情形这一队飞雁方才飞过之处必有上乘气功者相搏,这些飞雁为掌流所及,飞出一段路,不幸暴毙 地煞点一点头道:“不错!” 他们两人互相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采取着谨慎的姿式悄然前行。 黑暗中,地形渐渐向下斜倾,向左一转,脚下更觉崎岖难行,这时天⾊骤暗,星光也被乌云所蔽。董无公伸手一触,摸着一方硬凉之物,他再探指一摸,那硬凉之物上竟然刻着字,他沿着刻纹模下去,头一个字是“显”第二个字是“考”他低声道:“是个坟场——” 天剑没有回答,只是凝神向前注意,这时,这时他低声道:“咱们用一口真气贴着草尖低飞上去瞧个究竟!” 董无公道:“只怕我没有大哥‘暗香掠影’的功夫。” 天剑脫口道:“无公你少来这一套吧。” 董无公听到这一句话,心中忽然感到快活起来,他有几十年不曾听到哥哥用这样的口气来对他说话了,一时之间,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的时代,想得愣住了。 天剑用肘碰了他一下,他这才回到现实之中,耳边只听到天剑低喝一声道:“起!” 霎时,只见两条人影在骤然之间仿佛失去了重量,紧紧贴着草尖横掠而过,速度竟然不在疾奔之下! 这真是武林奇景,全凭着一口真气作这等“草上飞”的掠行,武林中所谓“草上飞”不过是形容轻功⾼妙而已,哪有真正在草尖上飞掠而草尖不动之理?董氏昆仲这时这种飞掠之法,全仗着深厚的內力,一口气飞掠而行,任何神仙般的功力,也难持续半盏茶时间以上,但是却是的的确确做到“草上飞” 他们飞出一段,果然发现前面人影晃动,似是一个肩上背着另一人疾奔而行,那速度之快,竟是董氏兄弟平生所罕见,他们两人不约而同地一齐停下⾝不敢再过靠近。 面微风吹来,带来前面那人的自言自语:“…真是祸不单行,在西域经营了半生的基业会毁在一个⽑头小子手上,到这里好不容易两个⾼手上了钩,我用了几千次的独门药竟会下多了分量弄死了一个,好在剩下这个疯老头只要一醒来,从此便是我的得力助手了…” 天剑、地煞两人听得一怔,再抬头时,前面之人已走得无影无踪,他们立刻跃上前去,果然地下发现一具尸首,这时,董无公忽然想起一事,他低喝道:“快,前面那人怕是凌月国主,凌月国主——” 董无奇一想他方才所说“西域经营半生毁在⽑头小子手上”的话,道声:“不错,咱们快追——” 就在这时,忽然一股无比強劲的掌风直袭过来,同时背后一个悲愤无比的喝声:“是谁害了我的兄弟?” 董无公只觉背上掌风如同开山巨斧,竟是多年来从未遇过的上乘內家掌力,他惊骇参半地一个弓⾝,单掌一绕一盘,接着一推。 轰然一声,地煞董无公竟然被震得倒退三步,而来人也被震得再度升空而起,直达三丈有奇。 天剑、地煞双双骇然,那来人在空中也是骇然惊呼:“潜龙升天,地煞董无公——是你!” 无公只觉嗓音好,一时记不出是谁来,抬目一看,只见那人在空中盘旋三次,小转弯九次,然后急如苍鹰地一泻而落,他忍不住脫口而呼:“龙行九步!查老大,咱们三十年未见了!” 董无奇一听“龙行九步”四个字,心中也是一震,低声道:“你是说关东长⽩山的查氏兄弟?” 无公道:“一点也不错——” 这时那人已经落了下来,只见五旬年纪,长得魁梧无比,⾝于仿佛一座铁落一般,长⽩山直氏兄弟从不履⼊关內半步,中原武林极少提到他们之名,只是四十年前大河南北绿林第一⾼手⻩鹰手蔡端远征关外,据说在三十招內被查二老一掌打断骨而亡,后来中原人就再没有听说过查家兄弟名头了,也没有人知道查氏神功究竟有多⾼,董无公当年为洗刷冤名,远走关外,曾与查氏兄弟结成生死之,后来一别数十载,双方都无讯息,想不到这里又碰上了面。 查老大望了天剑一眼,董无公道:“这位是长⽩山龙行九步查金锋老大,这位是家兄董无奇——” 查老大一听“董无奇”三字,一揖到地,心中震骇,口中呼道:“原来是天剑董兄,查某适才误犯,多多担待…” 他望了望天剑、他煞,一把抓住董无公道:“贤昆仲终得化冤复;⽇,只可怜我兄弟却让人给害了。” 说到这里,他已是泪如雨下,董无奇暗道:“这人是个慡直的⾎汉子。” 董无公吃了一惊,把地上尸首一翻,正是那查家二老,他也不及细问详情,大叫道:“令弟是中了药过多而被毒毙,凶手是凌月国主,咱们快追!” 查金肆挥泪道:“凌月国主我姓查的与你一在天涯一在海角,你⼲吗要害死我兄弟,管你什么国主不国主,天皇老子下凡我查者大也要宰了你怈恨…” 无公知这查氏兄弟手⾜之情深如海,武功既⾼,人又憨直,凌月国主结下这个仇,包管要他吃不完兜着走了,他想起自己兄弟⾎海般深仇到了暮年居然能重修!⽇好,比较之下,老天待他也不算薄了,想到这里,他中那怨天尤人的愤然之气也就消然而退了,他抬眼去眼望哥哥,无奇正在望他,新的手⾜之情似乎在开始滋养了。 他反首道:“查老大,节哀应变至要,咱们快追啊!”天⾊暗了,森林里只有一堆野火在发出熊熊的红光,火堆旁坐着两个老人,谁也不知这两人竟是赫赫名震天下的天魁、天禽。 左面的一个道:“老温,你究竟打定主意没有?” 右面的老人沉默半晌,没有回答,他微一伸掌,拍在⾝旁的石上,始开手后,微风一带,那块青石竟成了一堆石粉。 左面的老人道:“咱们千辛万苦筹划了多年,为的就是称霸武林,你说对也不对?” 右面的老八点了点头。左面的道:“那么咱们就得不择手段,⼲他个⾎洗武林!” 左面的老人道:“你说⾎洗武林,我温万里举手赞同,可是对付天剑、地煞,叫我用毒暗算,咱们天魁、天禽的面子往哪里放?” 右面的老人一听此话,面包陡变,似乎就要发作,但是立刻他又忍了下去,不再言语,只是淡淡点了点头道:“老温,你说得也有理。” 他一面说,一面打量着天禽温万里的神⾊,温万里忽道:“天剑、地煞是我温某人自认天下惟一敌手,要⼲也要一刀一拳地正面⼲。” 天魁没有答话,只是沉默,但是从他的眼光中可看出他正在动用另一个心计。 火光熊熊之中,不时爆出哪僻啪啪的枯枝焦裂之声,天魁和天禽这两大武林宗师就这样相对而坐着。 天空大片大片的乌云如灰马行空一般疾奔而至,刹时之间,大地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那一堆野火显得更亮更红,火⾆在呑吐着,映得四周树木一红一黑。 这时天魁忽然仰天轻叹了一声道。“温兄,凭你我之力,原以为天下武林再无可敌之手,却料不到最后的棘手问题,仍然出在那姓董的一家之上——” 天禽道:“地煞背了一⾝恶名,隐伏了几十年,想不到到了这紧要关头又出现了。” 天魁伸手抓起一枝树枝,低声道:“从最坏的打算来看,万一天剑和地煞合了手——” 他话尚未说完,天禽打断他,哈哈笑道:“合手?那除非天塌下来,试问他们那弑⽗的恩怨如何了解,哈哈,那是一个死解呀!” 天魁凑前了一些,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显得无比的严肃正经,他低声道:“老温,我说万一呢——” 天禽证了一怔,缓缓地道:“那么——咱们又是势均力敌了!” 天魁点了点头,低声道:“老温,咱们是自己人,凭良心说一句话,你自以为比那天剑、地煞如何?” 温万里默默想了一想,摇了头摇哼道:“尽管我中雄火万丈,但若要我说一句能胜过天剑、地煞的话,我可说不出。” 天魁道:“若是与老董建上了,我在中把那时的情形真不知预测过几千百遍,无疑前五百把必是各有所长,各有所忌的局面,等到天下的奇招妙式都差不多施完了,后五百把当是!陆时创式的时候了,但若说分⾼下,那必是千五百招以后的事啦,至于谁胜谁负,那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天禽摇了头摇道:“依我的看法,他们两人要想真正合手是不可能之事,顶多是各自与咱们作对罢了。” 天魁哈哈大笑道:“这正是我心中的想法,正因为他们不可能同心合手,咱们才在这里继续努力呀,若是他们真合了手,温兄,咱们早该卷铺盖回家啦——” 天禽默默不语,只是把手中拿着的一块石头不住地抛丢着,天魁望了他一眼,又说道:“老温,你心中一定在暗骂我长他人志气了对不对?我举个例子你就知道啦,我问你,咱们那几个徒儿的资质如何?” 天禽手中依然抛着那块石头,抬眼答道:“即使算不上龙凤之姿,也是习武上上之材——” 天魁一拍手道:“对了,我也是这么想,凭咱们这十几年的教调,他们几个乍⼊中原之时,耀武扬威谁人能敌,可是比那董其心和齐天心又若何?” 天禽哼哼冷笑了一声道:“董其心和齐天心吗?那两个小子不过是凭着诡计多端罢了——” 天魁哈哈大笑道:“诡计多端?齐天心在二百招內御剑飞⾝败了郭庭君,董其心在中毒之际一举杀了罗之林,这是诡计多端吗?哈哈,温兄温兄,你也太护短了啦!” 天魁的笑声到了最后已变得比哭声还要难听;天禽的脸⾊如铁石一般冷然,火光闪耀在他的脸上,那双眉渐渐直竖,目光中逐渐放出凶光,手中那块石头愈丢愈⾼,到了最后,只见他猛然平伸手掌,那块石头如同被千石硬弓疾而至,呜呜怪啸着伸⼊黑暗的⾼空,⾜⾜过了七呼七昅时间,才落了下来,依然一丝不差地落在天禽的掌心中,奇的是原来是拳大的石头,此时竟然已变成弹丸般的小石子! 天魁嘴角含着暗笑,冷冷注视着天禽,只见天禽一跃而起,冷冷地道:“老大,你不必再相啦,他妈的董氏兄弟双双上来,姓温的也不含糊,一切计划依你的!” 天魁也是一跃而起,一把抓住了天禽的⾐袖,急声道:“好,老温,你答应用毒?” 天禽昂然一笑,道:“无毒不丈夫!” 天魁一拍他的肩膊,道:“咱们先坐下细细谈一谈——” 天禽坐了下来,伸指一弹,那一粒弹丸小石呼地一声疾而出“扑”他一声⼊巨⼲之中,深不可测。 天魁道:“天剑地煞之中,只要任能毒倒一个,剩下的一个咱们就不顾颜面来个以二杀一,一举消灭了这两人,天下事大定矣!” 天禽道:“老大你说得倒稀松平常,⼲起来只怕没有那么如意哩——” 天魁手道:“咱们先回老家去一趟…” 天食呵了一声道:“你是说‘⾎鸠子’?” 天魁道:“你算算⽇子吧,咱们现在回去,‘⾎鸠子’正是可以出缸的时候了。” 天禽屈指算了一算退:“正是,我怎么把⽇子都忘记了,用这⾎鸠子去对付董氏兄弟,老大…你…你…”天魁哈哈大笑道:“太妙了是不是?这‘⾎鸠子’老夫用了七十二个內功有基的武林人的元之⾎浸炼而成,正该是一鸣惊人的时候了!” 天禽没有再说话,只是望了天魁一眼,天魁脸⾊一沉,恨声地道:“温兄,无毒不丈夫,这是你自己说的话!” 天禽哈哈大笑,指着天魁道:“老大你有眼无珠,我温万里是出尔反尔的人吗?我不过是在思索如何下手罢了。” 天魁⼲笑一声,然后沉声道:“老温,你听愚兑一言,大丈夫⾝不封万户侯,否则葬蛮夷之中,在世不能流芳百世,人士也该道臭万年,若是婆婆妈妈混一世,倒不如趁早回到妈妈的肚子里去算啦。” 天禽道:“老大你放心,姓温的说出的话,便是天雷也轰不动的了。” 天魁拍手道:“好,老温,真有你的——” 天魁说到这里,忽然猛的一停,低声嘘了一声,道:“有人来了——” 他话未说完,只见五丈之外枝叶略一簌然,一个⽩⾐人如幽灵一般出现。 天魁和天禽心中骇然,要知以天魁的功力,在周围二十丈之內人之脚步声可清晰辨出,此时来人已在五丈之处,这人的功力可想而知了。 天禽低声道:“⾼手到了。” 他们立于火边,那⽩⾐人立于幽暗之处,是以一时无法辨出来人面貌,天魁缓缓站了起来,冷冷道:“来人是谁?” 那⽩⾐人也不回答,只是缓缓前行,天魁待他走出五步,猛然喝道:“站住户 他这一声含劲而发,真如平地突起一个焦雷,四周大地都为之一震,奇的是那⽩⾐人却如无感觉一般,缓缓继续前行。 天魁手一指,一片枯叶呜呜然直飞而出,那⽩⾐人却动也不动,枯叶飞到面前,不知怎地竟一弯而过,直落向后方,哗啦啦一声,竟如一片钢叶一般,扫下了一片枝叶。 这时天禽已看清了来人,他呵呵大笑道:“原来又是这个老疯子来了。” 天魁定目一看,正是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儿。天禽大笑道:“老头子,好一手嘘气成飚的內功啊。” 那老儿忽然嘻嘻笑道:“老鬼这手摘叶飞花可也漂亮呀。” 天禽道:“老头子,你跑到这里来⼲什么,跟踪咱们吗?” 疯臾道:“跟踪你们,去你娘的蛋,你又不是漂亮的小妞儿,老夫跟你什么踪?” 天禽与他着,天魁却悄悄横移了一步,忽然之间,猛发一声暴吼,挥掌直向⽩⾐老头儿击去——” 这一掌是天魁內力所聚,天魁号称天下第一手,那掌上的功夫实是神出鬼没,这一掌看似无声息,实则內劲之⾜普天下尚难找出几个能接得下的人来,疯老儿发觉之时,已经迟了一瞬,他大喝一声,举掌就封!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一条人影如旋风一般飞了出来,挥掌遥空击向天魁—— 只听得轰然暴震,天魁只觉掌上一紧,已与一人掌力相接,接着他感到对方掌力之強,当真是平生仅逢,他骇然地再吼一声,单掌未收,却是第二股掌力已由掌锋了出来—— 呼地一声,来人落了下来,天魁横移半步,他中热⾎沸腾,昂然凝视着来人,只见来人气度威盛,面戴黑巾,不见庐山真面目。 天魁在心中暗呼道:“莫非天下还有这等⾼手?” 蒙面人站在疯老儿的旁边,伸手拍了拍疯老儿的肩膀道:“老兄,你险些中了暗算。” 那疯老儿嘻嘻道:“老弟,亏你发掌相助,我老兄这厢有礼。” 他们两人就如在戏台上念对⽩一般;天魁、天禽不噤哭笑不得。 天禽道:“蒙面朋友有霸王再世之力,何不以真面目相示?” 那蒙面人哈哈大笑,伸手扯去了脸上的黑巾,露出真面目来,只见他面如冠⽟,堂堂仪表,天魁和天禽同时在心中骇然惊呼:“凌月国主!” 蒙面人长揖到地,笑道:“两位请了,久闻天魁掌上功夫天下无双,老夫今⽇服了。” 天魁立刻变害大笑道:“凌月国主西天一地之尊,驾临此地,咱们真是三生有幸,此处虽无佳肴,却有美酒,来来来,快来痛饮一樽。” 凌月国主侧头对疯老儿一揖道:“老兄,如何?” 疯老地如唱戏一般依样画葫芦地也是一揖道:“老弟,如何?” 天魁又好气又好笑,只是发作不得,凌月国主微微一笑道:“咱们就叨扰一杯,老兄,你请!” 疯老儿彬彬有礼地一摆长袖道:“老弟,你请!” 凌月国主走上前来,天魁伸手拿起酒杯,举壶斟満了一杯,伸手一扬,叫声道:“皇爷,请用酒。” 那只酒杯平平稳稳地直飞过来,凌月国主伸出两个指头微微一夹,就把酒杯夹住,半滴未倾,他就一,已经⼲杯,举杯大笑道:“谢了,谢了。” 天魁又举第二杯走到疯老儿的面前,伸手道:“请用酒——” 疯老儿伸手正要接过,忽觉一股內力沿着酒杯直涌上来,他一昅气,运劲一挡,那只酒杯竟然悬空自碎,疯老儿长昅一口,竟把林中洒下之酒凌空全昅⼊口中,他也举空手大笑道:“谢了,谢了。” 天魁暗道:“原来这两人是一起来的,只不知何以这疯老地和凌月国主成了一路人?” 凌月国主仰首呵呵笑道:“两位对咱们这位疯老先生必是旧识的了?” 天魁、天禽对望一眼,心中都奇道:“疯老先生?他姓疯?” 凌月国主还没有说话,那疯老儿大摇大摆地上来,自我介绍地道:“我姓疯,疯子的疯,别人见了老夫这般模样,当面不说,背后一定在说我疯疯癫癫,其实疯疯癫癫又有什么不好?你瞧瞧,世上哪个人不是愁眉苦脸像家里死人似的,怎比得上疯子个个都是嘻嘻哈哈?是以老夫就索改姓疯,你们唤我疯大哥也可,疯老儿也罢,请便请使。” 他说着还伸出手来挥了两挥,似乎很有派头的样子。 天魁勉強哈哈笑了一笑,心中却在不住地打主意。他是个⻳之极的人,在凌月国主来意未明之前,他绝不会放松一丝提防之心,他心中暗暗盘算着:“真不知这只老狐狸拉上了这个疯子,来找咱们弄什么手段?” 凌月国主却在心中暗笑道:“拉上这个老疯子,用一派胡言语来对付天魁这个老奷巨猾,真是妙不可言的计策。” 天禽这时道:“喂,皇爷,听说贵国百年来的基业全让董其心那小子给毁了,武林中传说得绘声绘影,今⽇见皇爷神采依旧,豪气如昔,我看怕是传闻有误吧。” 天禽何尝不知凌月国主在其心手中吃的亏,他这样说实是故意气气凌月国主的。凌月国主听了这几句话,居然脸上神⾊不变,⼲笑数声道:“凌月国吗?唉,咱们练武的人能当什么皇帝,老夫早就不想⼲那捞什子皇帝的了,这才菗个空溜到中原来快活几⽇,国內事留给那几个蠢才去办,吃了败仗是意料中事,老夫有心回去整顿一下,怎奈闲散惯了,再也没有趣兴啦。” 他说得好不轻松清酒,天禽也哈哈笑道:“好说好说,董其心那小子也真够厉害的了,一个人单匹马混到凌月国搞个翻天覆地,又一溜烟跑回来啦。” 那怪老儿这时忽然嚷道:“喂喂,再来一杯酒如何?” 天魁把酒壶横飞过去,凌月国主坐在一棵树下,忽然仰天大笑起来。 天食道:“皇爷有什么可笑之事,说来大家听听如何?” 凌月国主道:“方才来的时候,在路上老夫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 天离道:“什么问题?” 凌月国主道:“老夫先问两位一句,像老夫这种人算得上是好人还是坏人?”天禽大笑道:“那还用说吗?老奷巨猾,私毒辣,怎能算得上是好人?” 凌月国主笑道:“不错,温兄说得是,便是阁下二位也是世上难以寻求的大坏蛋,这一点想来两位也不必否认吧?” 天魁冷哼了一声道:“那就看你怎么说了。” 凌月国主道:“老夫再问一句,这世上是好人多还是坏蛋多些?” 天禽呆了一呆,脫口道:“依我看,怕是好人多些——” 凌月国主道:“不错,如咱们这等坏蛋,普天之下伯也找不出几个人,可是有一点必须注意的,这世上从古至今,好人也没有庒倒坏人,坏人也不不曾打垮好人,是也不是?” 天禽道:“是又怎样?” 凌月国主道:“好人人多,却也战胜不了坏人,为什么?只因好人讲的是‘各人打扫门前雪,你管他人瓦上霜’,而坏人呢?所谓‘同流合污’,所谓‘狼狈为奷’、这就是道理所在了。” 天魁、天禽听他说得有理,不噤相互对望了一眼,凌月国主这时道:“咱们三个人只怕是当今世上顶尖儿的坏蛋了,只是有一点,咱们还算不得是一等一的坏蛋——” 天魁、天食不自觉地同问道:“什么?” 凌月国主道:“咱们还不曾‘同流合污’,还不曾‘狼狈为奷’!” 天魁、天禽心中都是一动,凌月国主的话说得很明⽩,他要与天座二星联手合力,论形势,天魁、天禽确也需要帮手,论力量,凌月国主加上那个老疯子着实強大无比,但是凌月国主这只老狐狸一举一动全是诡计,岂能凭了他三言两语就听信于他,谁知道他安的是什么心?” 天魁拍手道:“皇爷妙谕,只是小弟还有一点补充——” 凌月国主装得极有趣兴的样子道:“愿闻其详。” 天魁道:‘’世上的坏人既能合手合力,何以结果也胜不了好人呢?这是因为除‘同流合污’,‘狼狈为奷’以外,最后还有,桩‘勾心斗角’。管蠢之见,见笑皇爷了,哈哈哈哈。” 凌月国主一拍双掌道:“妙极妙极,咱们打开窗子说亮话,天座二星存的什么心我凌月国主不会不知,老夫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二位必然也是了若掌指,咱们就来个小人协定如何况” 天魁也学着凌月国主的口吻道:“愿闻其详——” 凌月国主道:“咱们同心努力,先走下天下武林大势,异已者扫除完尽以后,咱们再来‘勾心斗角’如何?” 天魁和天禽同声道:“皇爷快人快话,深合咱们之意。” 凌月国主道:“说得好听点,咱们是共图天下大事,说得难听的话,咱们是互相利用狼狈为奷,怎么说都好,反正咱们是合定了,谁要在大事未成之前生了害人之心,那便如何?” 天魁、天禽道:“死于刀之下!” 凌月国主道:“好极,我若违了誓言,管教⾝首异处。” 天魁一招手道:“疯老兄,你也算上一份?” 那疯是抱着酒壶道:“当然算上一份,而且我年纪最大,我还要当老大哩。” 天魁笑道:“好,好,咱们以后就唤你疯老大。” 凌月国主道:“咱们四人可要好好痛饮一番,疯老大,你斟酒吧。” 历来好雄为达目的,狼狈为好之事多不胜举,但是如他们这般公开言明事成之后就开始“勾心斗角”的,倒真是别开生面,绝无仅有的了。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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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官鼎 更新于2017/9/18 当前章节25765字。看七步干戈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七步干戈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