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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小君一剪 作者:荻宜 | 书号:41108 时间:2017/9/18 字数:132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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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曙⾊已在窗前。 积満雪的小院,枯零的⽩杨木,二三只独脚伫立树梢发颤的寒鸦,灰朦朦的天空降着⽩朦朦细雪,天与地一片肃杀。 潘小君打了个大哈欠,⾼懒,伸直腿双,他已经整整睡了二天。 打从他⽩花四娘那里逃出来后,他就似已决定好好的找个没有人的地方,管他天⾼地远的好好睡一觉。 因炝他一想到就连花姑妈也来了,他就开始头痛。 幸好对一个躺了二天没有吃东西的人来说,最疼的应该是肚里的五脏庙。 潘小君已经可以很清楚的听见五脏庙议抗的声音。 但是望着窗外飘雪,他也只有叹气。 这样的斜风急雪,哪还会有小贩出来叫卖生意,也许连个卖绵花球,糖葫芦的老婆婆也没有。 看样子只有等雪霁了,潘小君头摇叹气。 风吹的很冷,冻得竹简子编成的竹,已发出“吱吱”声音。 潘小君到现在才明⽩什么叫真正的饥寒迫。 那种又冷又饿的滋味,实在和上断头台差不了多少。 他那张和风一样冷的眼神,痴痴看着窗外。 雪花斜斜飞舞,要等雪霁,恐怕还有一段时间。 雪霁了,天却未晴。 没有处处的腊梅香,就连骑驴过霸桥的小孩也没有看见。 潘小君对着已冻得发⽩的小窗,看向院前小霸桥,小霸桥上有人。 人不是孩童,是一个已经弯的不能再弯的老太婆。 老太婆手里提着竹篮,走过霸桥,小霸桥上有人。 人不是孩童,是一个已经弯的不能再弯的老太婆。 老太婆手里提着竹篮,走过霸桥,地也的样子就像一个妇少提着竹篮过市场买菜一样,兹铢必计的模样。 老太婆居然不是往市场而去,居然往他住的院落走来。 潘小君感到好奇了,他眨了眨眼睛,只希望老太婆的篮里千万莫要是她的袜子。 他忽然想起十四岁,挽着竹篮过鱼市时候,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当我四十岁的时候,我若再提竹篮过鱼市,我就是小狗。” “为什么?” “因为无论你再怎么的买很多鲜⾁、青果,别人还是都会觉得你的篮里装着的是你那又臭,又长的老袜子。” 潘小君想起了这段话,忽然觉得有趣极了。 他再抬头看那老太婆的样子,就真的觉得这说的并不是抬杠话。 潘小君很想笑,但他刚张开嘴,却又忽然闭回去。 花姑妈? 要命的花姑妈! 那个老太婆会不会是花姑妈? 难道花姑妈已扮成老太婆模样,要来取青魔手,要来和他拼命? 潘小君就像见鬼般的,忽然从上跳起来。 他靠在角,双眼透过小窗一角,紧紧盯着老太婆的一举一动。 院前⽩杨一株,⽩杨后小筑一栋,小筑里有⽩窗一只,窗下皆栽种腊梅三株,梅上有花,花上残雪犹新。 老太婆绕过雪梅,走到窗下,转进小筑,就再也没有出来。 潘小君已经盯了半盏茶时间,还是不见动静。 他已经开始感到好奇,潘小君的好奇心一向比他爱管闲事的⽑病还要重。 他忽然纵⾝一提,跃过窗沿,取出他那一袭海⽔湛蓝⾊披风,披风一卷已穿在⾝上,然后他的人也同时间跃出窗外。 窗外,雪虽霁,寒意却正浓。 如果这世上还有人躲在梅梢上偷看别人,那个人一定就是潘小君。 只是他这次偷看的并不是个绝世美人,更不是倾城佳丽,而是个已弯的不能再弯的老太婆。 腊梅正盛,花开红,残雪苍⽩,而他⾝上的披风却是湛蓝⾊的。 只要是稍有常识的人都知道,他这样的地物掩护实在不怎么⾼明。 除非老太婆是个大⾊盲。 只可惜现在有⾊盲的人,居然不是老太婆,而是潘小君。 潘小君双眼透过纸窗,已经可以很清楚的看见房內。 房里有人,二个人,二个女人。 二个应该都还算青舂年轻的女人。 那个老太婆呢? 潘小君亲眼目者她驼着背走进小筑的,但是里头的居然不是她,而是二个年轻的女孩子。 潘小君看得差点从树梢上掉下来。 *** 女人只要是年轻,就不会太难看,最起码在男人的心里,愈是年轻的女孩子才算愈有女人特有的原始媚力。 至少她们的⽪肤摸起来不会像风⼲的皱橘子⽪。 潘小君站在树梢上,已经开始在叹气。 他忽然一个飞兔穿墙,翻⾝⼊屋。 二个年轻的女孩子,居然一点吃惊的样子也没有,居然还満脸对潘小君“吃吃”的笑着。 潘小君实在站不住脚了。 一个眼睛比较大的女孩子笑得最大声:“我叫小星。” 头发比较短的指头潘小君道:“我叫小月。” 潘小君本来脸上已推満男人一惯的“自我陶醉”表情,只可惜他一听到她们的名字,他的眉⽑就已先皱了起来。 “小星,小月。”寒风吹在他脸上,他忽然头摇:“星月?星月公主,你们二个和星月公主有什么关系?” 大眼睛的小星,抢着道:“公主是主,我和小月是仆。” 小月的短发娇俏,一如她的笑脸:“我们知道你是谁,你就是江南那个拿剪刀的男人。” 二个年轻的女孩子忽然笑了,而且笑的很好看,很动人。 潘小君却只能头摇。 年轻女孩,总是好奇,小星又抢着说:“听说江南最美的并不是西子湖,也不是钱塘听雨,而是女人,江南美人。” 小月道:“难道我们会输给江南的女人。” 小星道:“北国虽然终年气寒,冰封万里,但起码我们的⽪肤比她们江南人还好,还要⽩嫰。” 小月道:“除了⽪肤好之外,我们北国女人的脾气也好,至少没有江南人的⺟老虎过街。” 小星道:“也许公主应该到江南走一趟的,才不会让天底下的男人,只知道去江南金醉纸,寻作乐。” 小月双眼睡着道:“君自江南来,应知江南事,公子你说,我们哪点输给你们江南人了了” 潘小君只有苦笑。 他忽然道:“我可以说话了?” 小星道:“是的。” 潘小君道:“好,我来告诉你们。” 小月道:“请说。” 潘小君道:“我只知道我到现在还没有吃东西,我已经很饿了。” 小星又笑了:“看来公主说的没错,原来他不但是酒鬼,还是个饿鬼。” *** 竹篮里装的并不是老太婆的臭袜子。 ⾁,状元奎的红烧牛⾁,⾁上青葱伴蒜泥。 寒带的大⽩菜,⽩如雪,清蒸⽩菜和菇蘑。 潘小君抹着嘴,坐在一张很⾼的椅子上,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 小星、小月站在一旁看他,就像看着一个饿了十几天的饿鬼在狼呑虎咽。 小星抿起嘴笑道:“我敢打赌,你前世一定是鬼,饿鬼。” 小月摇着头道:“要是知道你那么会吃,我们一定帮你准备个特大的大碗,喂狗的那种。” 碗已空,碟已尽。 潘小君抹了抹嘴角道:“好,好菜。” 他忽然又道:“哪一样?” 小月抢道:“酒,若有酒那就更好了。” 小星忽然板起脸道:“对,酒,好菜若不下酒,岂不是对不起祖上十八代。” 她们二个说话的口气,完全就像潘小君的口气。 潘小君看着她们二个叹道:“看来你们二个是我肚子里的虫。” 小星一如夜星,闪动双眼:“是公主要我们这样说的。” 小月宛若新月明亮:“她说,对你这样的人,就必须说这样的话。” “星月公主。”潘小君真的板起脸了:“她说我是怎样的人?” 小星道:“你非但不是个君子,而且是个坏蛋,大坏蛋。” 小月道:“还是个大混蛋。” 潘小君居然没有生气的样子,他只是觉得这些话很悉,他仿佛在哪里听过。 他真的板起脸:“你们早就知道我在这里。” 小星道:“不错,自你从后窗溜进这间院落后,我们就一直在盯着你。” 潘小君道:“你们已算准我哪时候会睡醒,所以扮成老太婆模样,引我上当。” 小月道:“公主说你的好奇心,一向比你爱管闲事的⽑病还要重。” 潘小君道:“星月公主并不是⽩请顿早餐。” 小星星眼闪烁:“看来你并不笨。” “大将军威震七海,一手掌天。”潘小君眼里已闪起亮光:“星月公主冠群昨,绝代月华,能得大将军、星月公主之赐,实在是我的荣幸。” 小月道:“老实说,这顿早餐还是公主亲自下厨的,能让公主亲⾝洗手做羹汤,你还是第一个。” 潘小君脸⾊似已发⽩,他忽然抱拳一揖道:“谢谢。” 他说完话,掉过头,居然就要走。 小星却已忽然站在他眼前,如银铃般的笑着:“天下不只没有⽩吃的午餐,⽩吃的早餐也是没有的。” 小月也已挡在他眼前:“星月公主躬⾝下厨,为得公子胃肠一,难道公子你吃完了,拍拍庇股就想走?” 潘小君脸⾊更难看了:“难道你们还要我跟你们走?” 小星星眼闪烁:“你非但不笨,简直聪明极了。” 小月眼亮胜月:“请。” *** 正午,⽇影过竿。 没有下雪的时候比下雪更冷。 ⽩班肌雕成的细雪,已结成冰珠,冰珠就结在红梅上,红梅却当红。 杨开走在碎石路,一块块碎石发出“剥剥”声响,就像紧石已碎成冰块。 “⽩石镇”并非石头都是⽩⾊的,而是都已结成⽩⾊冰石。 杨开转出羊肠弯道,踏上小径,抖落一⾝风雪,走进一家小栈。 这家小栈就在小径旁,小径远在层山间,层山已在风雪外。 杨开人已在小栈里。 当杨开跨进栈里,抬头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店小二,居然是东篱居士。 方形菜桌,⼲净的一尘不染,就像东篱居士一⾝的⻩菊长衫,他无论对任何事,任何东西,都讲究一尘不染。 就连桌上菜肴,也是一碗清汤煮蛋,清淡的如方外修者。 杨开脸上露出笑容嘲椅子坐了下来:“先生难道只吃蛋花汤?不吃⾁?” 东篱居士⽩须微飘,自若的神⾊,看不出任何表情:“⾁质太杂,浊而腥烈,易燥鼓火,多食无益。” 杨开看着桌上一壶陈年花雕,微笑着道:“自古酒⾁难分,先生既忌⾁食,为何还喝酒?” 东篱居士双眼仿佛在远方:“酒质最纯,酒纯于⽔,酒內二者岂能相提。” 杨开大笑:“⾼见,先生果然⾼见,听先生一言,我杨开又长一智。” 东篱居士忽然道:“请。” 他话刚说完,手上五指忽然一转,桌上的酒杯竟已滑到酒壶口沿,五指一扣,成个爪形,竟已隔空将酒过提起。 提起的壶口,恰巧对着杯沿,酒已流⼊杯中。 杨开脸上看不出一点吃惊的样子,但是他的眼中,已闪出刀锋般锐利锋芒。 杨开忽然伸出右手,朝桌上一按,溢満的酒杯已跳在半空中,风声带过,他手腕再一转,已将酒杯接在手里。 杯上陈年花雕,一点也没有溅出。 杨开持杯对口:“请。” 东篱居士看着杨开将酒一口倒进胃中,眼神也似锐利如刀,他道:“庄主以成名,想不到有此指力。” “指力?”杨开又笑了:“孔促尼前卖文章,关云长前舞大刀,我这点江湖杂耍功夫,怎敢献曝于先生名动天下的折菊手下。” 东篱居士看着杨开忽然冷笑。 杨开⽪笑⾁不笑,他岔开话:“先生动作并不慢,已早一步到这里,有没有那个人的下落?” 东篱居士冷道:“哪个人?” 杨开道:“潘小君。” 东篱居士道:“没有。” 杨开并不意外:“他迟早要到这里来,我们可以在这里等他。” 东篱居士已看穿杨开,就如同杨开也已看穿他:“是的。” *** 杨开叫了一碟七分的火烤小牛⾁,却没有牛⾁。 店小二站在他面前,居然连一点害怕抱歉的样子也没有。 杨开似乎感到好奇,他看着这位店小二一脸的胡渣须道:“酒蒜乌鱼子。” 店小二吹胡子瞪大眼:“没有。” 杨开没有生气:“闷烘风。” 店小二眼睛瞪得更大:“也没有。” 杨开笑了:“那么贵小店里有什么?” 店小二拉开嗓门:“⾁。” 杨开道:“什么⾁?” 店小二道:“人⾁。” 杨开豁然从椅上站起,一手打在桌上“砰”一声,已将桌子打了个大洞。 但他脸上还是保持着君子笑容:“请贵掌柜的来,好吗?” 店小二居然连害怕的样子也没有,他居然还说道:“可以。” *** 掌柜的脖子并没有挂算盘,也没有一双贼碌碌的眼睛,就连商人特有的市侩耝俗气也没有。 杨开的眼睛已先亮起来。 因为她是女的,而且还不难看。 杨开还是第一次见过这么年轻漂亮的女掌柜。 杨开双眼比雪更亮:“听说贵店里卖人⾁?” 女掌柜面无表情:“是的?” 杨开道:“为什么要卖人⾁?” 女掌柜道:“奷臣贼子,卑鄙无聇小人,人人得而诛之。” 杨开忽然大笑:“贵店卖的都是这些人的⾁?” 女掌柜道:“是的。” 杨开道:“这种人的⾁有人要吃?” 女掌柜道:“有。” 杨开道:“谁?” 女掌柜道:“狗。” 杨开道:“这里有没有狗。” 女掌柜道:“有二个。” 杨开道:“谁?” 女掌柜道:“你们二个岂不是。” 杨开没有等她把话说完,当她说到第四个字时候,他已瞬间菗出畔上的梨花,手势一扬,已笔直刺向她的眉睫。 杨开、东篱居士成名江湖至少也有二十五年,这二十五年中,很少有人能够用这种语气跟他们说话,不但少,可以说几乎没有。 梨花雨,若花雨。 杨开的梨花一如半空梨花,让暴雨飘舞的又急又斜。 花雨中的势,几乎看不出夺命的头是在哪里。 ⾼手相争,你死我活,不得有所闪失,一点点的小地方疏忽,就可能造成无法弥补的错误,更何况连夺命的头在哪里都看不出。 杨开双眼露出的杀机,就如同一头猛虎已盯上濒临死亡的羚羊。 女掌柜的双眼也正在盯着半空的梨花。 她已感到一股死亡杀机,就在她头上。 就在这时,她忽然缓缓伸出一只手,一只修长洁⽩的手。 她举手的动作很劝,很柔,却有种难以形容的奇幻妖异。 当她举出起手势,退坐一旁的东篱居士,忽然离地站起。 东篱居士眼瞳孔瞬间收缩。 只见他手一扬,名动武林的“东篱折菊手”已瞬间争先出手。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没有花菊,何来折菊。 东篱居士折的并不是菊,是骨头,人的骨头,应声而断的骨头。 只是这次东篱居士居然没有折人的骨头。 他那一双优雅的折花菊,折上的是杨开的梨花。 雷霆般的梨花杀人势,已在他手中瞬间停住。 *** 杨开收回梨花,冷冷看着东篱居士。 东篱居士已退到一旁,他的双眼竟也是冷的,冷的可怕,他看着女掌柜:“敢问姑娘贵姓大名?” “。” 的眼中布満⾎丝,充満怨毒,仇恨⾎丝。 东篱居士转眼看着店小二:“你呢?” “月下老人。” 东篱居士眼里似乎更冷了:“你就是那个专刻死人骨头的月下老人。” 月下老人道:“是的。” 东篱居士忽然一个转⾝,⻩衫飘舞,居然已慢慢的走出门外。 杨开似乎也已感觉到东篱居士脸上的变化,但他还是对着月下老人道:“听说你用的是刀?” 月下老人道:“刻骨不用刀,刻不⼲净。” 杨开道:“我书读的不多,大字倒识几个。” 杨开脸上青筋忽然突暴:“寂寞夜雨梧桐时。” 月下老人道:“窗外没有下雨,我也并不寂寞。” 杨开已看不出有任何表情:“杨鹏尸体上这几个字是你刻的?” 月下老人道:“我一生刻骨无数,杨鹏是谁,何人的骨头是杨鹏,我并不知道,也不需要去知道。” 杨开没有再说话,他眼中的杀机,几乎已再次拔,但他还是转⾝走出去。 当他走出第五步,他忽然开口:“后会有期。” 月下老人看着他:“不远。” 杨开已走出门外:“那时候,你最好亮出你的刀。” 月下老人双眼也像刀,一字一字很清楚的说:“是的。” *** 小径的尽头是风雪,风雪犹在小径中。 潘小君⾝上湛蓝⾊披风,已沾満雪花,甚至连他的头发也被染成雪一样的⽩⾊。 小星、小月站在一堆⾼⾼的雪堆端顶,似乎在眺望远方。 远方没有青山,没有⽩云,更没有悠游⽔中的小⽩鹅。 却有黑星一点。 千里的冰封,无边无际,跟本不知道现在是在哪里,⾝处何地,眼睛的尽头除了银⽩的冰雪,还是冰雪。 潘小君双眼也似已结了一层冰,连眼前的景物都模糊了,但他还是能很清楚的看见远方渐渐靠近的黑点。 他的眼睫刚一眨,却已发现眼前出现的居然不是小小的黑点。 船,巨船,二十丈⾼的船。 船板漆成黑⾊,油漆仍新,船就着他们破冰驶来。 潘小君张开的嘴巴,已几乎可以呑进一只,他现在才明⽩原来眼前是一条河,只是河畔早已结冰,看起来就和陆地没有两样。 随着巨船破冰而来,潘小君的嘴张的更大了。 船板上伸出的船浆至少有五个人并排,握浆的显然都是很有经验的⽔手。 潘小君眼睛盯着那些握浆人的手,他的嘴巴开的已⾜呑进一只大象。 ⽔手的手居然都很⽩晰,很细。 居然是女人的手。 潘小君已开始头摇。 小星忽然笑了:“公主果然算的很准,果然没有让我们等太久。” “星月旗。”小月指着船桅一面风飘扬的旗帜道:“大将军最喜的星月旗,看来大将军就在船上。” 潘小君抬头望着飞扬的星月旗:“威震七海,一手掌天的大将军在船上?” “是的。”小星笑的很可爱:“星月起,刀光落,将军一手掌天机。” 小月眼亮如月:“大将军不但在船上,公主也在。” 潘小君道:“哦?”小星道:“你运气不错,能同时见到大将军和星月公主。” 小月道:“看来你的动气一向不坏。” 潘小君眼神里似乎已瞬间黯淡,他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很慢:“是的。” *** 船虽下锚,风雪却不止。 一条长长的甲板自船舱滑了下来,就恰巧延伸到他们面前。 船舱上忽然奔出了二十四个⽔手,她们奔跑在长板上,发出“蹦蹦”的声音,就像是沙场的战鼓声。 潘小君并没有去听这些响震云霄的声音。 他连年都似已来不及看。 他的双眼落在奔下来的⽔手⾝上,二十四个女人⾝上。 她们穿的都很少,就像在大海中挥汗浆的⽔手。 发上束红巾,⾝披露肩短战袍,黑⾊的战裙更短,短的几乎伸展出整双圆浑结实的腿大。 二十四腿双,充満弹,是最能起男人原始望的那一种。 潘小君看得眼睛都花了。 小星勾起眼角,瞪着他:“你难道病了?” 小月揪着眼:“看来病得不轻。” 潘小君头摇着,忽然叹道:“心跳速加,热⾎翻腾,的确是一种病。” *** 风雪降在远山,远山在千里冰封外。 潘小君伸出手拨去发上银花,却拨不掉眼前一幕幕的急雪。 他跟在小星、小月⾝后,走上甲板,长长的甲板上已下満雪,漫天风雪中,就像在走一条无处是尽头的不归路。 不归路,人断魂,一阵冷风吹来,道:“忽然觉得很冷。” 大将军一手掌天,星月公主冠群星。 他们都是江湖上的传奇人物,像他们这种人是不会无缘无故找上他的。 潘小君似乎到现在才想到他的处境有多么的危险。 *** 雪在窗外。 这艘大船里,居然不比一间豪华的酒楼差。 潘小君盘膝坐在一顶舒适的软榻上,一块小小的低儿,几上不但有酒,还有一瓶⽩⾊的小瓶子。 瓶中斜揷着一株⽔仙花。 潘小君并没有看⽔仙,他的双眼盯在酒瓶上的“善酿”二字。 善酿是江南西湖名酒,不但每个江南人都爱喝,就连远自西域的西北大汉听到了都会流口⽔。 酒在桌上,却没有酒杯。 酒当然并不是用来看的,潘小君的嘴巴已开始庠了。 就在潘小君痴痴望着酒瓶时,软鹅⻩⾊的门扉忽然打开,一个弯着的老头子,已咳嗽的走进来。 潘小君并没有看他。 老头双手捧着二只杯子,杯是金樽,绘有唐时仕女饮酒作乐的瓷杯。 他走到潘小君⾝后,停下脚步,轻轻咳一声。 就在这时,潘小君双眼忽然如利刃锋芒,因为他已瞬间感到一股杀气,自他背后传来,迫人的寒气透过背脊,穿进脖间。 老头子并没有再动,他一动不动在潘小君⾝后,双脚似已钉⼊地板。 他所站的方位,居然已完全是一个⾼手瞬间出手就能使人毙命的距离。 也只有真正的⾼手,才能瞬间抓到这种致命的出手距离。 这不但要敏锐的观察力,更是多少经验的累积。 他无疑是一个真正会杀人的⾼手。 潘小君已估算出,他在精神上,只要有所松懈,背后的老人就能瞬间出手。 他并没有把握能躲得开。 潘小君额前已开始冒出冷汗。 门是虚掩的,风在吹。 一阵阵赛风卷来,卷上潘小君一⾝湛蓝⾊披风。 氢风猎猎,随风飞起,潘小君整个人忽然就像随风飘起的披风,已卷向半空中。 弯老头子也就在这瞬间出手,他的⾝体是猎豹一样,同时间扑向半空中的猎物。 老头以手反切,以掌为刀,居然连续砍出了九刀。 刀刀精准,刀刀夺命。 一刀九斩! *** 风还是在吹,人却已不动。 潘小君已坐回原来的位置,一动也不动的就像连动都没有动过。 他⾝上的披风,飘舞在空中,也同时间落下。 他顺手一抓,一个回手,湛蓝的披风已穿回⾝上。 “一刀九斩。”潘小君盘膝坐在榻上,他忽然笑了:“阁下莫非就是仇一刀?” 原来他并不是个老头子,他已直⾝,也落回原地,就在潘小君背后。 仇-刀双眼发出亮光,双手拿着金杯一只,走出脚步,大步间已走到潘小君的眼前。 他拱起手:“潘小君不愧是潘小君,看来你的确配为大将军的上宾。” 仇一刀话说完,已坐了下来推出一只金樽,倒満酒,一口⼲了。 潘小君看着他:“仇一刀不但刀快,看来喝酒也不慢。” 仇一刀脸上一道刀疤,自额前天庭直直划下,穿过眉心,划过鼻心,一直到两片薄薄的嘴,他的人仿佛就是一刀二半,分为二个部分。 仇一刀笑了:“小君一剪,名动天下,我的刀再快,也快不过你手上的剪刀。” 潘小君倒満酒,仰起脖子,一口倒进胃里:“要不是我发现的早,只怕我已是你‘一刀九斩’刀下游魂了。” 仇一刀道:“我并没有带刀。” 潘小君道:“刀已在。” 仇一刀道:“刀在哪里?”潘小君道:“四面八方,九天十地,无处不在。” 仇一刀道:“我看不出。” 潘小君道:“你的心有刀,刀在你心里,心有刀,手上就有刀。” 仇一刀道:“心刀?” 潘小君道:“相由心生,意随念转,心即是刀,刀即是心。” 仇一刀道:“这就是你看见的刀?” 潘小君道:“是的。” 风在动,人却不动。 仇一刀双眼鹰隼般盯住潘小君。 他的眼睛锐利如他的刀。 但潘小君的话却比他的刀锐利,已砍进他心里。 虚掩的门窗,这时忽然一开,一俱走了进来。 “佩服,佩服。”一个脸上有十字刀疤的人笑着道:“能够亲眼目睹当世二大刀手对决,看来我万杀并没有⽩活。” “一刀九斩,仇一刀。”潘小君看着仇一刀,又看万杀:“一剑十字,万杀。” “看来今天的⽇子并不是什么好⽇子,江湖上二个要价最⾼的杀手都到齐了,早知道是你们二个,我情愿躺在破上睡大头觉,也不愿醒来。” 万杀已解下背上的金边长剑,盘膝坐下,倒満酒,拱起手向潘小君、仇一刀道:“请。” 仇一刀举杯对口,一千而尽。 潘小君仰头长饮。 万杀忽然将解下的长剑抛在桌上:“刀剑无眼,饮酒不适带剑。” 潘小君握着空杯道:“昔有公孙大娘舞剑器,一舞剑器动四方,剑乃舞姿之祖,为饮酒观舞之器,何来饮酒不适带剑之说?” 万杀看着潘小君“唰”一声,忽然菗出长剑。 剑刃青光兴亮,剑作龙昑。 仇一刀瞳孔收缩。 潘小君并没有动。 万杀手举长剑,剑尖朝天,左指在空中划了个圆弧:“今⽇不见唐玄宗,更不闻杜甫诗名,潘兄、仇兄可为观者,闻在下一舞。” 万杀话说完,手势一扬,长剑脫手飞出,他的人也紧跟着跃向半空中。 他长剑流转,宛若流金,瞬间已变化了二十个方位。 万杀一袭长布青衫,流转空中,就像一条在东方翻腾云海的己木青龙。 潘小君看得眼睛都花了。 仇一刀眼里闪亮的锋芒却更亮。 万杀突然一声叱喝,剑锋一指,瞬息间一剑飞出,刺向潘小君。 这一剑挟龙腾之姿,虎啸之威,万杀的剑法确已名列武林名剑榜。 ⾎形十字,一剑十字。 万杀的⾎形十字剑已刺出。 潘小君并没有躲开,他只是突然伸出手,轻轻的摘下桌上花的一角。 花是⽩⾊⽔仙。 ⽩⾊的⽔仙花已经潘小君手指轻轻弹出,向万杀势如劈竹破空刺来的一剑。 剑光一闪! *** 剑,金边长剑。 剑很长,三尺七寸长,剑锷⻩铜打造,剑柄镶碎石细纹滚金边。 万杀手上有剑,金边长剑,剑上有花,花是⽩⾊⽔仙。 万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他手上金边长剑,穿刺着潘小君背景出的⽔仙花,花很冷似有⽔雾,但万杀表情更冷。 潘小君居然以一朵⽔仙花,化解了万杀势如龙虎的一招杀着。 仇一刀双眼瞬间黯淡,已看不出任何神采。 万杀苍⽩的脸⾊,就像大病难愈的病者。 万杀忽然举起长剑,剑锋一弹,剑上⽔仙出“铿”一声,长剑⼊鞘。 潘小君忽然笑了:“公孙大娘舞剑之姿虽已成绝响,却还有其弟子李十二娘为部一舞,虽然我不是唐玄宗,你也不是公孙大娘,但阁下之剑舞,已可名列当世一二了。” 他话未说完,已提起酒盏,为万杀、仇一刀倒酒。 “刀剑无情,总要见⾎,还是不如喝酒。”潘小君笑着又说:“来,喝酒不伤情,不见⾎,我们的确应该多喝酒的。” 仇一刀豁然站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下次记得亮出你的刀。” 仇一刀话未说完,风一吹,他的人竟已如风般的飘出窗外。 万杀也同时站起,提剑回⾝,斜揷背上。 他捧杯,拱手:“我也该走了。” 潘小君看着他:“万兄何不留下,多喝几杯。” 万杀道:“别忘了我是来杀你的。” 潘小君道:“我知道。” 万杀眼神中仿佛露出敬意:“不谈易买卖,我倒希望能你这样的朋友。” 潘小君道:“你我立场不同,各为其事,将来假如我潘小君活得够久的话,我一定找你喝几杯,大醉几⽇,不醉不。” 万杀脸上十字剑痕,已似隐隐颤动:“那一天并不会太远。” 潘小君再进酒一杯:“是的。” 万杀走出门外,忽然回头:“那你最好闲事少管一点。” 潘小君握着空杯,他大笑:“我倒真的希望能改掉这个要命的⽑病,闲事少管一点岂非活得较久,也较愉快。” 风在吹,门在动。 万杀已消失在门下。 潘小君对着寒窗独饮,他并不愉快,他的心仿佛也像寒窗一样冷。 夜,夜却将临。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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