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小说网免费为大家推荐纤手驭龙无弹窗广告推荐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校园小说 穿越小说 竞技小说 武侠小说 架空小说 言情小说 仙侠小说 总裁小说 耽美小说 官场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小说排行榜 都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科幻小说 重生小说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灵异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网游小说 历史小说
好看的小说 妻心如刀 母上攻略 我的娇妻 秦家有兽 新婚妻子 辣文合集 禁乱之爱 茶余饭后 情栬生活 兽血滛传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纤手驭龙  作者:司马翎 书号:41444  时间:2017/9/20  字数:16706 
上一章   ‮魂游狱黑 章六十第‬    下一章 ( → )
  这时护行的一共十二骑劲装大汉已分散查看,但他们这刻哪里还能查出辛黑姑下落,即使见到了,也想不到这么一个孩子有如许本事。

  他们纷纷归报古奇,这红⾐喇嘛倒也大方得很,挥手命那丐帮⾼手回去。自己再细心勘查轮轴,并且下令先把马车拖到城墙下,让出道路。

  他推究了好久,数骑自城內驰出,却是朴⽇升闻报亲自赶来,还带来了札特大喇嘛、金元山、步崧、金笛书生彭逸等一道。

  他们谈论了一阵,仍然不得要领,札特独自过来跟裴淳说话。他道:“你超过十⽇期限才回来,已经输了命,你英年夭折,实在太可惜了!”

  裴淳道:“多蒙大师关怀,但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在下这两⽇已经懒得多想了。”

  札特大喇嘛道:“从车轮被毁之事,可见得有人暗中要搭救你!”

  裴淳点头道:“在下也晓得,但天下谁也救我不得!”

  札特道:“这也不然,令师乃是中原第一等⾼手,他若是亲自出手,洒家自问毫无取胜把握。”

  裴淳道:“家师最重信义二字,岂肯使我变成背信忘义之人?此所以我说天下无人救得了我!”

  札特点头道:“我们本来都疑惑是令师出手,但这样说来,可知决不是他。然则放眼天下还有哪一个具有如此⾝手。那轮轴乃是以精钢特制,纵是宝刀也须用不少气力弄得断,除非是武功极⾼,擅用巧劲之士,还有利器在手…”他突然停口,裴淳也恍然地啊一声。

  两人都猜到必是辛黑姑仗着“毒蛇信”使的手脚,札特顿时大为放心,过去告诉朴⽇升他们,裴淳却反而忧虑起来,忖道:“这个人十分难,我若是当她搭救之时不肯逃走,怒了她,只怕所有我识得之人都要遭她杀害!”

  朴⽇升缓步走到他面前,道:“请问裴兄,那位夺去毒蛇信的黑⾐姑娘⾼姓芳名?是什么来历?”

  原来步、马二人脫困出来之后,马延⾝负重伤,当时之事不大清楚。步崧已被辛黑姑摄服,奉命不得说出她的来历,所以朴国舅这方面,只知道有个武功⾼不可测的黑⾐女子夺去“毒蛇信”札特大喇嘛则因他的手铐被毁,所以深信那五异剑之一的“毒蛇信”真有斫毁车轮之威。

  裴淳肚中骂一声“伪君子”口中应道:“在下也不晓得。”他的为人众所皆知,因此他说不晓得就是不晓得。

  朴⽇升沉声道:“她两度出手搭救你,想必渊源甚深,本人渴见识天下英雄,也颇想见一见名重武林的五异剑,今⽇若是把裴兄请到下处,这两个心愿谅必可以如愿。”

  裴淳大声道:“在下曾有誓约,须得在国舅面前‮杀自‬,在下这就动手便是!”朴⽇升反而吃一惊,道:“裴兄使不得!”

  裴淳道:“大丈夫岂能言而无信?”

  朴⽇升道:“此约是我们两人所定,我自然有权解除前约!”

  裴淳一怔,道:“那么我不用‮杀自‬了?”

  朴国舅道:“不错,但有一点却须得讲明⽩。你此去打听梁药王不肯出手救人之故,虽是有了答案,但是不是真的还未可知,倘若本人设法求见到辛老前辈,须知此讯不确,则裴兄仍然未达到使命甚为显明。”

  裴淳不噤一愣,忖道:“这话甚是,倘使此讯不确,自然是我输了。”于是大声道:

  “国舅尽管去求证,若是不确,在下自当遵照约定‮杀自‬!”朴⽇升道:“既是如此,便请裴兄移驾下处,以便听取消息!”

  于是大伙儿向城內走去。不一会回到府中,朴⽇升安排裴淳跟梁药王同院居住。一晃眼过了数⽇,裴淳和梁药王都不能出院门一步。幸而两人同院而居,还可以谈话消遣。

  裴淳一点也不晓得杨岚的情形,也没有丐帮的消息。再就是李师叔的安危,辛黑姑的用心,还有云秋心、薛飞光等,都时时系念于心,却苦于没处打听。

  这一⽇,朴⽇升忽然走到院中跟他们见面,裴淳一口气连问十多个问题,朴⽇升顾左右而言他,都不作答,只道:“本人派遣许多⾼手打听辛无痕前辈隐居之地,都不得要领,若是打听不出,裴兄找回来的答案无法证实,那就只好委屈两位在此处住一辈子了!”

  梁药王倒无所谓,但裴淳却大惊失⾊,一则永远丧失自由想想够可怕。二则云秋心、李星桥的命坌凭梁药王打救,若是得不到辛无痕允许解除誓言,梁药王永不出手,他们岂不是死定?

  他对于自己生死还不怎样,但李星桥、云秋心两人的安危,却重要无比,当下自告奋勇的道:“倘若国舅信得过的话,在下出去设法打听打听。”

  朴⽇升道:“裴兄既是自愿前往,那是最好不过的事。”当下讲明裴淳此去不论成功与否,都须在三⽇之內回来。

  裴淳踏出院门之时,但觉襟顿宽,十分舒畅,不噤联想到牢笼中的飞鸟,不能振翅⾼飞乃是何等痛苦!

  他出了朴府,头也不回地向城外奔去。走过一条街道,忽然有个人转出来拦住去路。这人⾝躯颇长,双眉如刀,隐隐透出一股杀气。裴淳从未见过此人,不噤一怔。那人已经冷冷的道:“你是裴淳不是?”

  裴淳点点头,那人又道:“你害得我好苦…”

  裴淳讶道:“大哥贵姓?在下怎会害得你好苦?”

  那人又道:“你一⾝功夫未失,为何自甘被囚在朴府之內,这不是害死人吗?!”

  裴淳越发莫名其妙,道:“在下与国舅有约在先,所以不能外出。再说,那两位密宗⾼僧的武功十分⾼強,在下斗不过他们。”

  那人道:“放庇,你逃走就得啦,那个教你跟他们拼命?还有什么约定不约定全是狗庇!”

  裴淳见他十分气恼,心想犯不着惹他生气,便道:“好吧,算我说错了,大哥别生气。”

  那人道:“放庇,我焉能不生气呢?除非你告诉我今⽇怎生出来?为的何事?”

  裴淳肚中好笑,想道:“原来他为的此事,故意大发脾气。”他没有说出来,答道:

  “好吧,反正这事也不怕别人晓得,我是去打听一位辛老前辈的住处下落。”

  那人双眉一挑,更像是两把刀倒竖起来,道:“这一下又坑死我了!”

  裴淳讶道:“大哥这话怎说?”

  那人道:“倘若你打听不出,那就要回到朴府中居住一辈子,假使你探听得出,我和你一齐没命。”

  裴淳道:“前一说在下还听得懂,后一说则恕在下无法了悟。”

  那人道:“你真是笨瓜一个,试想朴⽇升是何等心黑手辣之人,只要你探听得出那事,他一则无须再利用你,二则妒忌你的本事,连他也束手无策之事,你一下子就探听明⽩,他焉能不妒?有这两点缘故,他非立刻杀死你不可!”

  裴淳道:“大哥说得虽是有理,但在下还有两点不懂,一是大哥怎生猜得出人家心意?

  二是大哥为何也跟着在下一同送命?”

  那人道:“除非像你这等蠢笨之人才猜不出来,至于我死不死,倒不劳你费心!”

  裴淳心中微恼,倒不是为了他骂自己蠢笨,因为他庒儿就承认自己愚蠢,却是为了这人不肯坦⽩说出內情,而自己却一无隐瞒,所以着恼,当下道:“大哥请吧!你别问我,我也不问你!”

  那人道:“好吧!我老实告诉你,有人命我非救你不可。因此若果你死了,我也难以活命!”

  裴淳越听越奇,道:“果真有这等事,那人想必是我的朋友了?”

  他道:“不,是你的对头,终必也会杀死你!”

  裴淳哈哈一笑,道:“大哥别逗我,我可不信你的话啦!”

  那人双眉皱起,露出愁容,道:“我没有骗你,真是千真万确之事。若不是这个命我救你之人,终必会杀死你,我决不设法搭救你的!”

  裴淳这时又不懂了,道:“原来大哥想让那人取我命?”

  他‮头摇‬道:“谁杀死你都是一样。”

  裴淳越发糊涂,但也懒得弄明⽩,当下道:“在下要走啦!”

  那人又道:“我陪你去!”口气中好像裴淳决不会拒绝他一般,裴淳果真不好意思硬绷绷说不,只好举步走去,一面筹思拒绝之词。

  不一会已走到城门,裴淳突然停步,惊讶地左顾右盼。那人道:“怎么啦?找谁!”

  裴淳道:“我见不到一个人,所以十分奇怪!”

  那人道:“哦!原来找穷家帮的人!他们已经迁到别处避祸去啦!”

  裴淳讶道:“避祸?朴国舅么?”

  那人道:“可以说是,又可以说不是,总之,淳于靖这刻自⾝难保,哪有时间管你的闲事?”

  裴淳凛然道:“别的人我不知道,但淳于大哥却是最重义气之人,不错,他一定遭遇大难,才没有派人与我联络。”

  那人道:“那倒不是为了劫难临头之事,而是命我救你的人不准他们揷手外事,随后穷家帮就发生事故,全帮迁到别处去了。”

  裴淳瞠目道:“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那人骇一跳!极快地连转几转,裴淳失声笑道:

  “不是有人站在你背后,而是问说幕后命令你办事之人是谁!”

  那人才舒一口大气道:“被你这傻瓜把我骇了一跳,真真不值!”

  裴淳突然叫道:“我知道了,定是那位黑⾐姑娘无疑,只有她能够像她⺟亲一般使天下⾼手寒心丧胆…”

  他从这人转⾝的姿式速度中已瞧出乃是武林⾼手,所以才突然醒悟,那人低声道:“别嚷!别嚷!她说过不准我让你晓得她是谁的。”

  裴淳真想对他说:“倘若你不告诉我是谁,我就越发大声地叫嚷。”可是这种用别人害怕的隐私事来威胁人家,他实在做不出来。他踌躇一下,说道:“请大哥别跟着我!”

  那人道:“我陪你去查询那事,倘若查不出来,我就按照原定计策救你离府。若果查得出,我就要改变计策了。”他那双像刀也似的浓眉一直紧皱着,忧⾊难掩,显然不是说着玩的。

  裴淳只好坦直说出心中疑虑,道:“我要去拜谒几位老前辈,他们定必问我你是谁,我答不出来,他们一定很不⾼兴,认为我不该带了陌生的人同往。”

  那人道:“有道理,但到时我自会应付,你一万个放心…”

  裴淳没奈何,只好继续走去,出得城外,沿着一条小河的河岸奔行,不久,已瞧见前面河岸一处⾼地上有座茅顶木屋,甚是简陋。

  他们在木屋附近停步,裴淳寻思片刻,问道:“他们几位老人家耳朵都不大好,说话听不见,怎生是好?”

  那人道:“用手势比划!”

  裴淳道:“此事不易比划出来,你也是知道的。”

  那人道:“若是比划不出,你就以笔墨传达。”

  裴淳道:“那儿没有笔墨,为之奈何?”

  他道:“这还不容易!你把平坦而微的泥地作纸,折树枝当笔。”

  这一连串的问答之间毫无片刻停顿,不知內情之人,还以为他们早已编就了这番话,所以对答如流。

  裴淳微微一笑,道:“你是商公直大哥不是?”

  那人做出‮头摇‬的动作,但只摇到一半就中止了,道:“你怎生知道的?”

  这话不啻是承认了,裴淳笑道:“只有你的才情如此敏捷,还有就是刚才你转⾝之时,小弟也瞧出一点儿端倪。”

  那人道:“商公直⾝材肥胖,我却不是。”

  裴淳道:“⾝材易改,面貌难变。不过你以前告诉过我你擅长化装易容之术,所以虽是样貌、⾝量都不相似,我仍然敢猜是你!”

  那人直到此时才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商公直,现在我才知道你小事糊涂,大事不糊涂。”

  裴淳道:“商大哥,你这一向可好?”

  商公直道:“好个庇,单是一个你就⾜够气死我了!或者你宅心仁厚,真的有神灵呵护也说不定。”

  裴淳心中明⽩他话中之意是说屡次三番都害他不死,当下笑道:“商大哥终于也碰上一个使你害怕的人了!”

  商公直道:“那小妞儿当真厉害之极,我老奷虽有一肚子诡计,但怎样也甩不掉她的跟踪。我已是精擅易容之术的人,但她似乎比我还要⾼明…”

  裴淳大感‮趣兴‬,道:“哦!你们较量过了!”

  商公直道:“我们有一⽇碰上了,我竭尽所能,前后摇⾝变化七个完全不同的人,她却比我多变五种。但这还不⾜为异,因为她先天上就占了便宜,譬喻她能变作小丫头、美貌‮妇少‬、男童、样貌不同的少女等等,我却无法效步!”

  裴淳道:“我明⽩了,她年纪轻,又是女孩子,所以能够如此,她也可以跟你一样变成老人老妇等等,但你却万万无法变为一个美貌的小姑娘!”

  商公直嘲讽地笑一声,道:“聪明得很,果然是这样。但多变几样少变几样都无关紧要,最要命的是她有一种异于常人的观察力,我无论变化成何等样之人,她一眼就瞧破,而她的化装我却瞧不出,所以这回输得惨极,我任何诡计圈套都没有用,因为她一下子就找到我,怎样也躲不掉,所以我们只较量了一⽇,我就心寒胆落,无法抗拒她的命令了!”

  裴淳万分同情地点头道:“这样厉害的人自然使人害怕,何况她的武功十分⾼明,那是我亲眼见识过的,连九州笑星褚扬大哥,崆峒李不净道长都远不是她的对手。”

  商公直冲口道:“何止不是她的对手,现下李不净和病僧都得听她吩咐,前⽇他们联手对付我,险险把我杀死。那是奉了她的命令而来的,若不是她忽然出面阻止,我早就魂归地府了。”

  裴淳万万想不到李不净、病僧这等侠士奇人也屈服在她手下,不觉惊讶得说不出话。

  商公直一肚子的牢,对任何人都不敢讲,唯有这个裴淳最靠得住,所以尽情倾怈,他道:“那小妞儿的武功琊门得紧,尤其是轻功,只要有掩蔽之物像茂密的山草或者夜⾊之下的树丛、房舍等,她就能够在你前后左右说话而你绝无法发现她的⾝影,这等功夫真是天下罕见罕闻,我真是打心底不敢惹她!”

  他満面俱是懊丧之态,裴淳好心地劝道:“商大哥最好不要多说,尝闻她的喜怒与世人不一样,若是被她听见,你就靠得住有一顿生活好受啦!”

  商公直道:“我何尝不知,所以只敢对你说说!”

  裴淳道:“她化装之术既然比你还⾼明,万一变成我的模样,你岂不是上当?”

  商公直那么老练刁滑之人,这刻也不由得面⾊大变,睁大双眼在他面上瞧来瞧去,満面惊恐的神⾊。裴淳笑道:“别怕,小弟是真的裴淳。”

  商公直喃喃道:“难说得很,难说得很…”

  裴淳道:“我骗你做什么?咱们一齐在潜山挖掘石坑的事,你还记得么?”他故意提起以前之事,好教商公直相信。

  但商公直面⾊更加惨⽩惊骇,呐呐道:“那时候你已经出现过一次!”

  裴淳莫明其妙地道:“什么一次,我们整天在一块儿!”

  商公直却记起那一⽇见到自己的影子旁边多了一条人影,其时他已在李星桥持有的魔影子辛无痕的令符之前发过誓,所以惊得呆住,忽然感到有一样东西落在头上,抬头一望,恢复神智,迅即回头四瞧,二十丈之內,全是开朗之地,哪有人踪?因此这条影子定必是魔影子辛无痕或她的女儿辛黑姑无疑,她一直跟随着自己,自然晓得挖掘石坑之事。

  他若是讲出这件事,并且其后冒险回转查看那一片草地有没有坑洞的用意也说出来的话,裴淳便会晓得师⽗曾经命他填平那个土坑的用意了,而以裴淳的淳厚老实,不须几句话就会被商公直弄出真相。可是商公直焉敢再提那条影子之事,只是叹气道:“罢了…罢了…”

  裴淳还以为他已经相信了,便道:“我要去请问那三位老人家啦!”

  商公直把心一横,忖道:“我总得瞧个⽔落石出,反正事到如今,躲也躲不掉的!”于是默然跟着他,一径走到木屋门前。

  只见屋內紧闭,裴淳恭恭敬敬的上去敲门,良久还没有回音。他斗地记起那三位老人家耳朵不行,便伸手推门。门扉应手而开,屋內冥无人迹,裴淳探头瞧了一遍,但见门角的⽔缸內滴⽔全无。他曾经替他们挑过一缸⽔,所以印象甚深,于是进去取起⽔缸,奔到河边盛満净⽔,回到屋內,放下⽔缸之时,忽见地上垫⽔缸的黑⾊石板上留有⽩⾊的字迹,定睛一看,上面写着的是“我们在金陵武定门外徐家祠”等寥寥数字。

  裴淳把⽔缸放下,恰好盖住字迹。这个⽔缸甚是破旧,谁也不会动它,果然是秘密留言的好处所。

  他也没有细究为何会留言石板之故,奔出门外,只见商公直已恢复往⽇的形貌装饰,但面上的笑容却找不到。商公直道:“此处哪得有人居住?”

  裴淳道:“原来是穷家三皓隐修之所。”

  商公直面上愁云顿时一扫而光,仰天笑道:“原来你真的是裴淳…”

  裴淳讶道:“商大哥何以有此一说?”

  商公直道:“刚才种种举止,除了你裴淳之外,谁也假装不得,咱们在这儿等候三皓便是。”

  裴淳‮头摇‬道:“他们走啦!”

  商公直讶道:“他们既然不在,为何又去打満⽔缸?”

  裴淳正在考虑要不要讲出內情,商公直已接着又道:“我明⽩了,你天生就是这种敬老尊贤之人,不管他们在不在,你都照样服劳执役,我告诉你,他们自然不会在此,穷家帮已经迁回金陵老巢,那儿才是穷家帮创始之地,他们迁回去原不⾜奇,但据我所知,穷家帮另有重大隐情才会迁回元廷驻有重兵的金陵,这也不过是前几⽇之事,大概淳于靖自知无法解决,忧急之情溢于言表。”

  裴淳讶道:“你跟淳于大哥很有情么?”

  商公直摇‮头摇‬道:“没有情,我们还打了一架,那真是以命相拚,凶险无比!”

  裴淳更加不解,道:“你们既然不是朋友,他怎肯透露帮中秘密事?”

  商公直道:“他没有透露,只是忧形于⾊,被我骗出一点口气,得知不但于他个人荣辱生死有关,更关系到穷家帮的前途,我老实告诉你吧,那天我是变成你的样貌去见他的,但数言之后,就被他瞧出破绽,所以才拼斗了一场,尚幸我老奷擅长逃遁之术,不然的话,那穷家五老合围之势一成,我便逃不掉啦!”

  裴淳‮头摇‬道:“商大哥你这就不对了,你可以作弄任何人,但淳于大哥率领穷家帮暗暗与元廷作对,主持武林公道,这等忠义之士,实在不该作弄!”

  商公直听得一怔,道:“这一点我倒是从未想过,不错,天下间尽多供我戏弄之人,何必找到他头上?”

  裴淳一点也不晓得这个天下闻名变⾊的“南奷”平生不相信任何人,只有现在破例在别人面前⾚裸裸地说出自己心意。也就是说,南奷商公直深心之中已确定裴淳是个忠厚正直之人,决不会蜚长流短,搬弄是非,更不会暗箭伤人,所以在他面前,可以肆无忌惮地流露出心中真情。

  裴淳満心喜地道:“好极了,你以后不再捉弄他也就是了,以前的事不必放在心上。”

  商公直点点头,蓦地醒悟过来,怒道:“我老奷做人行事还要你这笨瓜指教不成?哼!

  我偏偏要跟自命忠义之士作对。”

  裴淳愣了一下,道:“商大哥,你这又何苦呢?若是嫌小弟说得不中听,把小弟教训一顿也就是了,千万不要那样做。”他竟是衷心相信商公直说的话,因此神态十分恳切,几乎近于哀求。

  商公直忽发奇想,忖道:“我老奷从来少有碰到这等实心眼之人,若说他真是那等愚笨吧,但从他以往的经历上却瞧得出颇有机智,若说他大智若愚,却也不能装得那么的真切,我倒要瞧瞧他几时才露出真面目,说不定我老奷今⽇才碰上势均力敌的斗智对手…”

  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推论极有道理,深深地注视裴淳一眼,决定以后凡事都以实为虚,只要裴淳不相信自己的话,立刻就会中计吃点苦头。

  裴淳哪里得知商公直在这顷刻之间转了这许多的念头,当下道:“小弟这就赶往金陵,唉!可惜现下借不到那匹胭脂宝马!”

  商公直心想此马刻下在朴⽇升手中,无人得知,须得想法子使他不向朴国舅打听,而仅仅向旁人打听此马下落才行,当下使用“以实为虚”的计策,说道:“你何不向朴⽇升借马?

  此马现下正是在他手中。”

  他想裴淳一定不相信自己的话,便不会去询问朴⽇升,自然也就只向旁的人打听,这一来,他决计询问不出胭脂宝马的下落。

  裴淳点点头,道:“小弟正要回去见朴国舅,因为他限的三⽇之约太短了。”说时,举步向城內走去。

  南奷商公直毫不相信裴淳当真会向朴⽇升借马,嘻嘻一笑,道:“咱们前路再见!”说罢径自走了。

  商公直健步如飞地从西门官道奔去,这条大道经南渡而折向北行,到句容、汤山才又折西直达金陵。他一口气奔出数十里路,看看已经快到南渡,忽听后面蹄声大作,回头一望,几乎把他气死。原来大道上一匹红马迅疾驰来,马上之人正是裴淳。

  裴淳在他⾝边勒住马匹,道:“商大哥,咱们在金陵见面,恕小弟先走一步。”

  商公直肚中直骂自己混蛋,只因穷家帮迁往金陵之事也是自己告诉他的,虽然此事他也可以从朴⽇升口中打听出来,但裴淳未必就愿意向朴⽇升打听,以致怈露了行踪机密。

  他气得半死地挥手道:“滚你的,我到金陵⼲什么?”

  裴淳一点都不生气,讶道:“那么商大哥打算到什么地方?”

  商公直没有好气地随口应道:“我到镇江去…”话一出口,才发觉这话正合“以实为虚,以真作假”的计策。只因那辛黑姑当真说过命他到镇江见面的话。不过此约尚在数⽇之后,当然他可以先到镇江等候辛黑姑。

  裴淳道:“镇江地方不小,小弟怎生找得到商大哥?”

  商公直甚觉奇怪,忖道:“你找我⼲什么!”他越是猜测不透,就越发不肯询问或是露出丝毫意思,口中应道:“我投宿在最近西门的客栈之內,你一找就着!”

  裴淳道:“是!”举手作别之后,随即纵马驰行,他心中最焦虑的是淳于帮主遭遇危难之事,恨不得揷翅赶到金陵。胭脂宝马脚程实在不下于飞鸟,有时候碰到车马阻路,无法疾行之时,往往凌空跃去,飞渡数尺,路人惊视之时,它已经驰去老远。

  当⽇傍晚之际,裴淳已到达金陵地面,那胭脂宝马虽是遍⾝大汗,但更见神骏雄健,裴淳此时已不须急驰,便缓辔徐行,⼊得城中,已是万家灯火之时,他找个客栈歇下,询知武定门在城南,于是‮浴沐‬更⾐,草草用过晚膳,走出店外,天⾊全黑,街上店铺多半关门安歇了。

  他心中琢磨城门已闭,四关都驻有重兵,碰上了这些铁骑,轻则受一场闲气,重则有命之虞,自然他决计不会被军士杀死,可是那一来全城之人都遭殃。所以他只在大街上走动,并不急于出城谒见穷家三皓。

  他在大衔之上东张西望,许多新奇事物从未见过,倒也‮趣兴‬盎然,正走之间,忽见一个背负六袋的乞丐在街角处,一见到他,立即移开目光,悄然走了,裴淳认得这个穷家帮六袋弟子是他见过的人,心中大为惊讶,忖道:“他们都晓得我跟淳于大哥情极深,为何不过来相见?”

  裴淳生谨慎,虽是大感惑,却不鲁莽追去招呼,又走了一会,忽然有人轻拍肩头,沉声道:“不要回头,放慢脚步,待我前面带路,等到我掉了手中之物,弯捡拾之时,你瞧我⾝躯向哪一边弯,就往哪边走,其时恕我不再引路,⼊巷之后第三家便是了。”

  这人说罢便掠越到前面引路,裴淳瞧时,只是个外表极普通之人,若不是留了心细瞧,实在看不出有丝毫特别,这刻细加注视之下,却隐隐瞧出这人体格坚实有力。

  此人的⾝份来历及如此诡秘的安排,可教裴淳猜不出一点头绪来,起初裴淳紧紧跟着他走,走了不远,那人头也不回地低声道:“别跟得太紧,明眼人会瞧得出破绽的。”语调急促,大有紧张之意。

  裴淳只好坠后,距离那人背影约有三四丈远。他虽是想不出那人奉谁之命来引路,却悟出自己今⽇抵达金陵,一定已有别人晓得,而这些人会跟踪着他,所以那个引路之人才如此地紧张和诡秘,他灵机一动,走到适当的地点时,突然间闪⼊一条小巷之內。

  小巷內一边是屋宇,另一边却是花园的围墙,裴淳纵⾝跳过围墙,贴立墙,凝神倾听。

  果然片刻间一阵轻微的步声巷口徘徊,接着便向巷內奔去。

  此时天⾊已黑,相隔得远就不易瞧得明⽩。裴淳连忙跃出,伸手扣住墙头,只露出一对眼睛循声望去,但见一道人影很快地向巷內奔⼊,一瞥之下,瞧出那人一⾝劲装疾服,手中有个长形钆裹,似是兵器。

  从束装上可瞧不出此人底细,裴淳正要趁机出巷,忽然有悟于心,暂时隐伏不动。过了片刻,那个劲装汉子从巷底奔回来,裴淳觅准时机,蓦地扑出去,人未到指力先及,但听指风破空“嗤”的一声,那人一声没哼,向前便倒。裴淳不待他倒下,已飘落他⾝边,伸手扶住。

  只见这汉子面目陌生,因是侧⾝垂头靠在裴淳手臂上,所以瞧见他耳后到颈部有一道长形疤痕。裴淳把他放在地上,‮布摆‬威靠墙而坐的‮势姿‬。取过长形包裹,抖开一瞧,却是一柄两尺半长的尖刀,刀柄上着银丝。

  他从兵器上查不出一点线索眉目,便又跃回墙后。过了好一会工夫,巷口有人低声道:

  “你怎么啦?点子呢?”问过之后,见对方不答话,奔到他面前,低头查看,裴淳无声息地从墙头冒起大半截⾝子,运聚指力向那人颈后的“大椎⽳”隔空点去“嗤!”的微响一声,那人登时扑倒。

  他觉得非常的満意,飘落地上,一瞧那人也不认识,却感到此人満面懔悍之气充満眉宇之间,这股神情好像有点悉。此时他断定已没有跟踪之人,所以赶快奔出巷外,四下一望,附近虽是还有人走动,可是似乎都是良民百姓。他循原先方向奔去,走到街道岔分之处,不噤踌躇回望。只见黑喑的转角处有个人站着不动,这刻从黑暗中走出,一言不发向前行去。

  裴淳真想上去跟他说一说刚才的事,但终于没有这样做。

  两人一前一后弯弯曲曲地走了一程,那人突然弯低⾝子捡拾掉落之物,拾起之后迅快地走了,裴淳回头查看了一会,确定没有人跟踪,才奔出去,迅速转⼊巷內。

  第三家大门紧紧闭着,他敲动门环,竟没有人出应,裴淳腾⾝越门而人,但觉里面一片漆黑冥静,似是无人居住。

  这时,裴淳不知不觉涌起満腔戒备之心,忖道:“这个引路之人⾝份不明,若是有人布下陷阱,我⼊彀那才冤枉呢!”于是提功聚力往前探索。

  这座屋宇甚是深邃,走⼊第三进之时,与外间声息完全隔住,万籁俱寂,宽大的堂屋內没有灯火,黑暗无比,略略一站,正要举步奔到别处,角落里突然传出语声,道:“我们候驾已久,难道连话都不讲一句就离开吗?”

  裴淳向那角落望去,只见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瞧不见。当下道:“阁下是哪一位?”

  另一边的角落中传出口音不同的话声,道:“他是黑狱中的游魂…”这个人说话口音比第一个人似乎更加平和没有火气,但语调却很认真,全无调侃玩笑之意。

  裴淳讶道:“他是黑狱游魂?你呢?”

  另一个角落中又传出第三个人的语声,道:“他也是黑狱游魂,唉!”

  此人语声甚是悉,裴淳怔了一怔,蓦地想起来,道:“你…你不是先前带我来的人么?”

  此人默然不应,但别人答道:“不错,就是他了。此屋之中除了你之外,我们四人都是黑狱游魂,当真是可悲可叹…”这个说话之人语气铿锵震耳,內力之深厚強劲,竟掩饰不住!

  裴淳惊道:“四位游魂大哥召我来此,不知有何贵⼲?若是在下能够办得到的事,便请明言。”

  第一个人开口道:“我等果然是有事相求。”

  裴淳道:“不敢当得相求二字,诸位尽管吩咐。”

  第二个人道:“黑狱之中毫无趣,唉!”

  裴淳大惊忖道:“他们一直悲叹黑狱之苦,这回叫我到此,定与黑狱之事有关无疑…”

  第三个人说道:“且休提黑狱之事,小裴淳在等着呢!”他口中这句“小裴淳”大有亲热之意,教裴淳泛起受宠若惊的感觉。

  第四个人道:“要说快说,咱们都所剩无多啦!”

  裴淳听不懂“所剩无多”这话是什么意思,正待询问,第一个人已道:“不错,所剩无几,须得珍惜,咳!我这不是净说废话了么?”

  第二个人接口道:“咱们多年以来罕有这等机会,自然会情不自噤!”裴淳此时已隐约晓得他们珍惜的是什么,所剩无多的是什么。

  第三个人说道:“小裴淳,我们这就动手相搏,你要以一敌四。”

  第四个人接口道:“一旦动手,便是关之际,你千万莫要留情!”

  第一个人说道:“你赢得我们,那就不必说了!”

  第三个人说道:“若是敌不过我们,说不定要送掉一条命!”

  裴淳听到此处,但觉局势急转直下,变化之剧,大出意料之外,不觉愣住。此外,他又发觉这四个人乃是按着次序开声,每个人顶多说上两三句就停口,让别人接下去说。从这等情形瞧来,无疑是大家都珍惜发言的机会,似是有着限制,所以不舍得一口气把话说尽,以致往后不得开口。再者也含有留些机会给别人轮流发言的意思在內。

  这等情形实在是稀奇古怪无比,哪有连说话的句数也有限制的?是谁限制他们?为什么他们愿意被限制?

  这一连串的疑问他都没有工夫细想,只听第三个人接着道:“兄弟今⽇若是战死此处,多年来潜心研悟出来的一点心得,将要付诸流⽔,瞧来只好预先托付小裴淳了…”黑暗中突然传出三响击掌之声。这人的话登时打住,只长长地叹息一声。

  裴淳正在満腹疑云之时,忽觉一阵劲风袭到,伸手疾攫,却是一个油布小包。劲道柔和,分明是第三个人扔给他,并无恶意。裴淳心想:“这小包之內大概就是他多年研究的武功心得,现下托付自己,却不知怎生处理?”当下问道:“我该怎么办?”

  第四个人在另一角说道:“动手相搏,非生则死,切记斯言,我也托付你啦!”话声甫歇,传来掌声四响,接着一阵风声袭到裴淳面前。裴淳伸手抓去,绰住一块物事,厚约一寸,宽长如掌,份量甚轻,不知是什么东西。他听出掌声是分别由第一、第二两人所发,此时,恍然大悟,忖道:“是了,这四个人说话的句数各有限制,由他们四人自行监视。掌声分三响及四响,必是表示第三、第四两人句数已満,不得再说之意。”

  第一个人开口道:“小裴淳,若然你敌不过我们而又幸而不死的话,便不许离开此地!”

  掌声一响过处,此人也就缄口不语。

  第二个人长叹一声,道:“这黑狱中的岁月真不好受啊…”话声戛然中断,却不闻掌声。

  裴淳连续接到两样物事,赶快都放在怀中,顺手掣出七宝诛心剑,大声说道:“在下虽不知道四位前辈托付之物如何处理,但总须幸而不死才谈得到这事。”那四人默然无声,裴淳又接着说道“在下手中之剑,名为‘七宝诛心剑’,锐利无比,本是南奷商公直商大哥之物,诸位前辈须得小心!”

  那四人没有一点表示,好像都未曾听过商公直之名。第四人举步走过来,⾝形经过门口之时,裴淳借着外面亮光,隐隐瞧出是个⾝材⾼大长发披肩之人。他哼了一声,缓缓出拳劈去,拳力如山涌撞而去,势道沉雄无比。

  裴淳大吃一惊,忖道:“这等⾼手当今武林中已是罕见,比之马延、步崧他们⾼出一筹有余,一个就够我受的了,何况四人之多…”转念之际,左手托住右肘尖部位,全⾝真力汇聚到右掌之上“呼”一声拍出去。

  拳掌两股真力一触“蓬”的大响一声,不分⾼下。斗然间一缕锐风袭到裴淳背后大⽳,裴淳头也不回,使出“天机指”的功夫,手指从腋下穿出,指力发处,迅若闪电般向背后袭到之人反击过去。

  背后袭到之人低哼一声,刷地跃开,那一招竟未遑使完,便被迫退,裴淳听口音得知了是第一人,心想此人纵到背后近处还不曾被自己发觉,可见得轻功极是佳妙,再者他出招发劲之时,能得突然撤退,功力之⾼也是十分的惊人。刚才他若是当真存心偷袭,自己这刻多少总得带点伤不可。

  念头才转,两边角落中风声飒然卷到,裴淳挥剑使出一招“锵金戛⽟”剑光四散流转,呛呛连声响处,这一剑同时抵住一圆管,两支判管笔和面的拳力。那圆管想是铜箫,挥动之时发出微微不同的劈风之声。

  眨眼之间又接战了四招,裴淳左指右剑,守得甚是严密,但有一种透不过气的感觉。自称黑狱游魂的四人攻势越发烈凶险,最可怕的是这四人手法招数各有奇妙惊人之处。

  裴淳虽是博知天下各家武功奥妙,却一点也不晓得这四人的家数,因此简直无法预测对方下一招的变化,这种打法自然不能持久,眨眼之间“砰!”的一声,底下中了一脚,⾝形一歪,于是同时之间挨了好几下,铜箫击中他左肩,判官双笔分别点中他左两处⽳道,还有第四人的拳头击中他口。

  裴淳一跤跌倒,⾝上几乎无处不痛,尤其是那一拳几乎把他打昏过去,但他心中比⾁体更为难受痛苦。当他稍稍恢复清醒之际,首先想到师⽗的话,赵云坡有一⽇对他说:“将来你有机会与人动手,制敌致胜虽谈不到,但一心一意防守的话,天下间能击倒你的人屈指可数!”

  赵云坡一向很少说话,这一次是见他练完“天罡九式”之后第一次夸奖他。因此裴淳牢记在心,认为这一路师门绝技绝难被敌人攻破。谁知今晚不但未満十招就倒在地上,最痛心的是他在此战之中已加上李星桥独步宇內的“天机指”尚遭这等惨败,教他如何不痛心死?

  那四人站在他四周,叹息之声此起彼落。过了片刻,第四人弯伸手向他⾝上按下,裴淳手掌起处,五指牢牢扣住第四人腕上脉门。第一人也弯伸手,裴淳用剑柄一敲他臂上⽳道,紧接着以这只握剑之手腾出三指,勾扣住他的腕脉。

  这些动作都在毫无声息之中完成,第二、第三两人同时弯伸手,裴淳突然觉得奇怪,一则这四人都同样向他⾝上伸手,不知有何用意。二则他们出手之时毫无劲力,不似要杀死他的意思。

  因此,裴淳不加抵抗。那两人的手一齐探⼊他怀中,轻轻一摸便即缩了回去。裴淳情不自噤的啊了一声,双手一松,放开第一第四两人之手,说道:“原来诸位只是要取回各自付托于我之物。”

  那第二第三两人并不知其他两人被裴淳扣住腕脉之事,都道裴淳业已⾝死,这刻惊讶之极。但他们老练无比,惊讶中不约而同地跃到门口,守住出⼊道路。

  裴淳心想:“我一定要弄明⽩今晚之事,他们到底是谁?怎会识得我的名字?想托付什么事情?但另一方面出手之时却毫不留情,究竟有何用心?”

  当下说道:“在下没有逃走的打算,也闯不过诸位的拦截,但若是诸位不赐告內情,在下只好想别的法子脫⾝!”说完这话,那四人没有一点声音,裴淳没有法子,便屏住呼昅,以全⾝⽑孔吐纳气息,一面悄悄向墙边移去。这间堂屋⽩天也十分暗,这刻更是漆黑无光。

  他贴近墙边,谁也瞧不见他。

  过了一会,屋內只有四个人的呼昅声,全都十分均匀细微,一听而知这四人功力相若。

  他们发觉裴淳忽然消失不见,又是讶骇又是焦躁。因此呼昅都变得浊重。裴淳悟出此理,更加潜匿不动,又过了好久,那四人已经确认裴淳不在此屋之內,顿时咳嗽之声此起彼伏,他们的咳嗽声时长时短,忽⾼忽低,最多的连续咳了十七八声,生像是裴淳一走,他们的痨病都发作了。

  裴淳初时觉得好笑,但随即醒悟,心想:“以他们这等武功⾝手,不该有病。这咳声中节奏鲜明,敢是他们彼此正在谈?是了,他们说话既有限制,自然要用别的法子换心中意思。”

  咳声停止之后,裴淳又等了老半天,他们仍然一无表示。裴淳虽然情宽厚,极有耐力,可是这哑谜似的局面教他好生不安。再等了一会,已是三更时分,裴淳便忍不住说道:“务请诸位明示今晚之事,否则在下便要走啦!”话声未歇,屋內咳声大作,有的如连珠迸响,有的大声镗错。一听而知这四个“黑狱游魂”都急于表示自己的意见。

  要知裴淳躲了起来,又以全⾝⽑孔呼昅,那四人查听不出他的声息,本以为他已经逃走,目下忽闻其声,这一惊非同小可。

  风声飒然连响,有两人施展极快⾝法扑到,出手猛攻。裴淳一面运⾜“天罡护体”功夫,一面出手抵敌。从兵器风声上辨出乃是铜箫及判官笔。可知乃是第二第三两人出手。他右手一招“星移物换”五指发出的劲气隔空抓住铜箫借势用力,使铜箫向判官笔上扫去。

  这一招奇奥无比,尤其是发力‮劲使‬微妙艰深,忽正忽奇,使人揣测不出半点头绪。那铜箫疾猛扫向判官双笔,竟然不由自主。

  裴淳左手却不闲着,使出天机指功夫,拇指向外一捺,劲力应指而出,但闻“嗤”的一响破空之声,直袭左方之敌。此时对方两人兵器相触,各自正以全力煞住兵器去势。裴淳这一指侧袭之感,全然无法抵挡。

  他的指法传自李星桥,天下无双,共有七种发劲吐力之法。这一指乃属七种指法中的“攻坚”法门,劲道锋锐如刀剑,可以洞穿牛腹。他本来只擅长护⾝救命为主的“行远”法门,最不擅长的便是这种凶毒的“攻坚”法门。可是此刻乘势使出,恰好把这种指法威力十⾜发挥。

  一声惨哼过处,第三人仰跌地上,两支判官笔分别掉地,发出震耳惊心的响声。

  裴淳此生第一次施展出最上乘的武功杀死对手,心中的震动无可形容。这刻明明感到铜箫挟着极強劲的风力袭到,也不会闪避。

  铜箫菗扫之势固然猛急,但最厉害的是箫⾝上冒出一截四寸长的利刃,利刃尖锋却是直钉之势。因此若是这一箫扫中裴淳的话,也就是说同时之间这口利刃也会钉人他⽳道之內,裴淳动也不动,他本没有别的感觉,只知道自己已杀死了一个人。这生死一发之际,那口利刃已经刺破他的⽪肤,刚刚微有感觉之时,突然间撤了回去。

  他不晓得对方为何撤回兵器,头脑突然恢复清醒,忖道:“我与对方毫不相识,却杀死了他,这都是练有武功之过…”心中一阵悔恨,举步向屋外走去。

  三道人影横列在门口,阻止他的去路,第一人沉声道:“原来你不但尽得赵云坡真传,连李星桥的指法也练成功了…”

  第二个人接口道:“中原二老虽是正派侠义之士,可是心肠之冷硬也是出了名的,小裴淳承继了他们的冷心铁面…”

  第四人道:“你想出得此门,须得把我们三人全部杀死,但愿你有这等能耐…”

  裴淳叹口气,说道:“在下再也不愿动手啦,求求诸位让我走吧!”

  第一人纵声大笑道:“妙得紧,咱们说的话他都当作耳边风!”

  第二人道:“我刚才该当放手扫击,瞧瞧他‘天罡护体’的功夫可抵挡得住我‘铜箫蔵刃’的绝技…”

  第四人接口道:“他口气似乎甚为真诚,但我可不敢相信外表诚恳老实之人…”

  这时,那三人都排列在门口,因此裴淳从屋內望出去,隐约瞧见他们都是⾝披黑⾊长衫,头发长拂双肩,形状甚是古怪,果然不似是世间之人。他缓缓地道:“在下情愿被诸位杀死,只不知诸位信也不信?”

  第一第二两人不做声,第四人道:“信便怎样?不信又怎样?”

  裴淳说道:“诸位信也好,不信也好,在下这就走出去,诸位要杀便杀,不杀的话,在下就从此告辞。”说罢,举步向前走去。

  那三人都迟疑着没有出手,显然有八分信他的话。这刻被他迫得齐齐后退,终于退到槛上,三人并排塞住门户,裴淳除非从上面跃过,否则没有隙可走。他决意不再使用武功,所以不能从上面跃过,只好站住发怔。

  如此相持了一个更次之久,裴淳反倒不着急了,心想:“我一走了事也不是办法,瞧他们这刻居然不出手取我命,可见得他们不是凶恶嗜杀之人。他们为何自称黑狱游魂?为何作此装束?长相怎样?年纪有多大?等到天亮就可以瞧出大概情形。此外,我得埋葬好那位被我害死的前辈才行。”

  突然间外面传来低微响声,似是有人潜⼊。那三人边即向屋中奔人,顺便也把裴淳推⼊屋內。 N6zWw.CoM
上一章   纤手驭龙   下一章 ( → )
作者司马翎 更新于2017/9/20 当前章节16706字。看纤手驭龙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纤手驭龙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