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小说网免费为大家推荐剑气千幻录无弹窗广告推荐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校园小说 穿越小说 竞技小说 武侠小说 架空小说 言情小说 仙侠小说 总裁小说 耽美小说 官场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小说排行榜 都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科幻小说 重生小说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灵异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网游小说 历史小说
好看的小说 妻心如刀 母上攻略 我的娇妻 秦家有兽 新婚妻子 辣文合集 禁乱之爱 茶余饭后 情栬生活 兽血滛传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剑气千幻录  作者:司马翎 书号:41456  时间:2017/9/20  字数:13239 
上一章   ‮尺飓山空药争鸟蛇 回七十三第‬    下一章 ( → )
  盈盈倩影,眨眼从树梢顶间消失。钟荃急忙跃下台阶,转过骨塔那边,只见老和尚仍屹立在那儿。

  “她走啦,老方丈,这可真是佛门之幸啊!”老方丈无住忍不住大声地诵宣佛号,合十躬⾝,向钟荃道谢。

  钟荃连忙分说不关自己的事,然而他又不能一口气将四十年恩怨说出来,更无法说出罗淑英为什么忽然离开的心情。

  最后他只好道:“那位解救佛门劫难的人,还在那边跌坐呢!”

  老方文无住惊讶不置,随着钟荃走过那边。

  钟荃连忙介绍青田和尚的⾝分,以及告诉老方丈说,青田老和尚已经圆寂了。

  当下无住老禅师立刻便要举行葬礼大典,钟荃却因方巨下落未明,径自甩开老和尚,翻屋越殿,疾扑前殿。

  当他经过钟楼时,却好是钟鸣第一百零八下,当地巨响一声,便戛然而止,他的心中立刻觉得似乎是从这世间上了却了一桩大事似的,有点儿轻松,也带点儿空洞的味道。

  撞钟的和尚噔噔地走下钟楼。钟荃蓦然止步,朗声问道:“大师如何省得拯劫妙音?”

  那和尚痴痴瞧他一眼,并不回答。

  钟荃猛可施展轻功,继续迅疾前奔,心中却忖道:“佛家对于至妙之境,觉得无以言诠,便称不可说,这和尚瞧来痴痴呆呆,不正是不可说那种微妙之境。”

  念头掠过,人也到了前殿,纵落殿中看时,哪有方巨踪迹。

  他在殿中团团直转,可也没有发现⾎迹或尸体,连那紫檀竹枝也不曾发现。一时之间,把这位淳朴的昆仑⾼弟想坏了脑袋。

  良久,良久,他茫然地缓缓走出殿去,侧眼一瞥,忽见殿里供着一尊坦腹咧嘴的弥勒佛,冲着他直笑。

  钟荃皱皱眉头,哺哺道:“你笑什么?我却岂能像你一般无忧无虑地老笑啊?”

  想到这里,那颗心忽然打个转,又想道:“咦,我为什么不能呢?就像刚才那桩大事,关系到整个佛门的劫运,还不是这样渡过了?愁又有什么用呢?”

  登时心中一阵坦然,径自跨出大雄宝殿。

  当他走出这兴教寺的山门时,心中已决定了自己的行止,那便是不再着意去寻求方巨的下落,直奔京师,最好能在路上碰见方巨,否则也先回去看看究竟陆丹的毒针伤势怎样,是死是活?然后再作计较。

  他果真一径向‮京北‬进发,此处暂时按下钟荃的行踪。

  单表那傻大个儿方巨,他迈开两条飞⽑腿,疾奔出寺。

  寺门向着正南,面山峰,依约隐现在天边空间,那便是著名的终南山了。

  他十分老实地直奔向南,打算到达后绕着山脚跑,直直跑到筋疲力尽而死掉,那就完了。

  他并没有深想死对他的意义,心中只有达到一个目的念头,这目的便是死。而且是筋疲力尽地死。

  惘惘中,不觉已奔跑了数十里路,到达了终南山脚。

  那山麓间仍有散落的人家,大概是山中的樵夫猎户。

  他三不管地绕着山脚跑起来,由东面开始,即是向左方开始跑。

  那终南山群峦绵叠,少说也有数百里方圆。他硬是往前奔跑,也不知跑了多少里路,但觉⾝上气力充沛得很,似乎不是一天半天能够跑的完的,于是不満地对自己的体力咕哝起来。

  忽见左方远远有个相当大的市集,许多屋顶上直冒着烟。敢情这刻已将近暮,人家都开始烧晚饭。

  他迈过一条大路,这条大路直伸⼊终南山去。而他因为绕山而跑之故,是以径自落荒而去。

  只走了数里路,前面已是极少人迹的茂林丛草。

  猛可一声极清亮的鸟鸣,引起他的注意,扫目一瞥,只见在他右方前面,一块山石之上,坐着一位⽩⾐姑娘。

  山石之后,另有一块较⾼的石头,正好给那位姑娘作为靠背。

  她的眼光呆滞地停在山石侧面不远处,那儿有一个小谭,⽔清见底,四周全是形状奇怪的五头。

  潭边的一块丈许大的⽩石上,长着一株尺许⾼的绿树。这棵树叶子不多,只有那么几片,而且叶子甚是细小。可是因为那树不论叶子或枝⼲,都是一⾊碧绿,明净可爱,故此非常惹目。

  绿树旁边盘着一条蛇,浑⾝细鳞,闪动出⻩黑⾊的光⾊。

  蛇⾝耝如拇指,却非常长,这时虽盘成一团,但从那⾼度,已可觉出此蛇特别的长。

  此刻那⻩黑⾊的怪蛇,正昂首向空,约摸突起两尺左右,那条红得刺眼和特别长的蛇信,不住呑吐,发出可怖的嘶嘶之声。

  这条⻩黑⾊的怪蛇,蛇首所向之处,并非向着山石上的⽩⾐姑娘,却是向着空中。

  耳边又听一声特别清亮的鸟鸣,⽩影乍闪,忽地凌空直坠,直扑那条怪蛇。

  那怪蛇正好偏头向着那颗绿树,那⽩影便坠泻而下。连忙嘶嘶一叫,昂头向着⽩影来路。

  那团⽩影神速灵敏之极,猛可风向一掠。而那条怪蛇,也是仅仅伺守着那团⽩影的来势,并不飞噬而起。

  原来那团⽩影,乃是一只⽩⾊的鸟,不但鸣声特异,既清且亮,而且动作神速之极,所采取的路线,甚为乖巧,似乎是早与蛇类有过作战经验。

  方巨眼光一掠,便看清楚了蛇鸟正在相争,心中忖道:“哈,那⽩鸟倒是神骏可爱,我要不是忙着,必定捉它玩上一会儿…”可笑这浑人,竟然将赌命之事,称为忙着。

  他的眼光又掠过那⽩⾐姑娘,只那么匆匆一瞥,便已驰过山石以及那一泓潭⽔。

  但她的印象却鲜明地浮动在他的脑海中。他好像十分清楚地发现这位⽩⾐姑娘,正遭逢着某种痛苦和困难。

  她的面庞圆圆的,却是圆得可爱之极,给予别人一种天真的印象,然而,可惜的是在天真可爱之中,又蕴含着痛苦和忧虑。

  眨眼间,他已跑得远了。

  差不多走十五六里路,他忽然忆起那小潭边的大⽩石之上,那颗碧绿的小树,绿⾊尖顶前一点红光,就像是缀着一颗红透了的樱桃在上面似的。而那怪蛇正偏首向着那颗红⾊的小果时,⽩鸟便急冲而下。

  这刻要是换了别人,早就会知道这一蛇一鸟,闹的是什么把戏。尤其假使是钟荃在此,一见到那位⽩⾐姑娘时,恐怕即使赌下像方巨的约定,也必会为之停步,因为那位⽩⾐姑娘正是峨嵋派的陆丹啊!

  书中代,这位陆丹姑娘,自从在京师时,为了知道钟荃竟然先舍命救出蝎娘子徐真真,之后才为自己求药。那股醋意,便无法按捺得住。

  醋海翻波,乃是人间最伤脑筋的事。而且其中情感之夹复杂,甚至连当事人也难以说得明⽩。

  她又因救伤解毒的人已到了,而钟荃还未回来,深恼钟荃太不将他的生死放在心上,于是一怒之下,拿剑便走。

  那蝎娘子徐真真问她一声,险些给她拔剑宰了。然而,她终于恨然地悄悄走了。

  天壤之大,地往哪儿去呢?回峨嵋么?本来很好,可是当⽇的掌门一叶真人座下大弟子苍松羽士,亲自到洛找她,便是请他特地来京师走一遭,为两位峨嵋同门报仇。

  这两位同门都是死在毒书生顾陵的手中,只因这刻峨嵋派要推这位陆丹为第一⾼手,是以那位大师兄苍松羽士不辞辛劳,特地跑到河南洛找她。

  然而此刻她却不好回去。这并非因为败在毒书生顾陵手中,不曾替同门报仇雪恨,因而不回去。却是为了当⽇一时之忿,将万通缥局价值三十万之巨的红货劫了。其时,她给那同行的中年人朱修贤觅地埋好,绘了一张蔵宝图。

  只因她乃是奉师⽗遗命,须赶急送回那本天下无双的刻书,是以先赴西安,而朱修贤说定随后赶到。

  那时还不知会有大师兄苍松羽士请她进京报仇之事,便和朱修贤约定在洛见面,如果不见的话,便再到西安府一遭,她定必在这两处地方。

  可是事情突如其来,等不及朱修贤来,便匆匆上京去。现在,却是必须先将劫缥之事作一了断,然后才能返峨嵋山去。否则,岂不真个做了強盗?是故她一径赶去洛,然而,却没有朱修贤的消息,据观中的女道士说,甚至并没有这个人来找过她。反而将那仆人阿福找她而转问钟荃住处之事说了。

  她芳心中一阵,想起了当⽇在酒楼瞧见钟荃那种仗义⾝,替人负过的侠风。

  数⽇来将钟荃忘怀的企图,此刻完全失败。她噤不住痴痴地想起钟荃的声音笑貌。一切见面的经过,以及那片刻令人心跳的搂抱。

  早先毒针之伤,虽已痊愈,但到底大伤元气,加之又曾被毒书生顾陵震伤內家真气,这一路上的劳顿,使她顿时像衰弱许多。

  观中的女道士见她面⾊不好,便担心地劝她休息。

  她勉強答允留下来,可是,这个晚上,她老是心中不宁,在上翻来覆去,想到钟荃的可恨处,忽然一跃而起,随手抓起宝剑,疾跃出观,就在半夜中,直奔西安。

  人的心理,最能够影响‮理生‬,本来以她这种內家⾼手,即使因种种原因而恹恹病。但只要能够静心休息一下,什么病也得霍然而痊。

  可是她适得其反,本来已经乍寒乍热,似病非病,偏偏又情绪之极,夜半起⾝疾奔。

  出了城外数十里路,脚步便放缓了些,因为这刻她也觉得不太舒适。

  直走到天明,她不能再飕飕飞奔,只好将剑背好,缓缓而行。

  走了好一会儿,⾝上因奔走而生的燠热已过,晨风侵体,立刻机伶伶打个寒战。

  她忽然惊觉自己恐怕会生病,心中一慌,似乎更加不舒服了,想要雇辆大车乘往西安府去,好歹总要见着未修贤,那时便不至于太狼狈。

  然而当想到雇车,猛可发现自己⾝边竟然没带银子,光是一点点零碎银子,路上只堪充作食用,再不能花钱雇车了。有心回转洛吧?这一程已赶出百余里路,似乎回头又不甘心,当时咬咬银牙,便一直往下走。

  两天之后,到了西安府,却遍寻不着朱修贤的下落,当时这一惊非同小可,因为她自己知道,这一路她好不容易苦捱到西安,全是仅着內功底子深厚,硬给挨过来。但体中所受那点风寒之气,以及用力过度,却是再难支持下去,况且,⾝上已不名一文,教她如何是好?

  她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唯有立刻回头,赶紧走回洛去。

  然而这一走回头,因脑昏头涨,竟然错了方向。沿着往南的大路,由半夜走到翌⽇中午,到达一个名叫⽟泉的大镇。问问路人,才知道自己竟然走错方向。

  这一下打击,几乎令她立刻昏踣于地。

  她忽然作了个奇异的决定,便是她发觉自己已不可能再支持回到洛。更不必说回到四川峨嵋。这刻,她的前面只有死路一条。但她却不能让自己在死后,仍然受到庸人俗子的侵扰,是以,她一径向山脚走去。

  人迹渐杳,而她也觉得更为难受。

  她惆怅地随便在一块山石上坐下,稍为憩息一下,然后,再往林中深处,往那永远没有人迹到过的地方。

  那只⽩鸢在她头上不住地盘旋叫鸣。它似乎也知道主人体弱难噤,不敢往她肩上落下。

  她对自己喟叹一下,正想奋起余力,快点儿动⾝往森林中钻进去,然后,静静地结束此生这可怜和短促的一生。可是,她马上愣住了,在她侧边不远一个⽩石砌成的湛净小谭,边级一块大⽩石上,竟然传来一下哑毒的嘶声。

  她久居峨嵋,往常见过不少毒虫恶兽,尤其峨嵋山时有异人来往,耳闻目染,对于天下毒物,见识极多。这时一听声音,竟是传闻中一种具有灵的奇毒之蛇,名为豹蛇。

  这种豹蛇天下罕见,所现之处,必因产有灵药,因而守护一旁,准备服用灵药解去体中天赋奇毒。那种奇毒,不但生物触上必死。便这豹蛇本⾝也会因蕴毒太久而自毙其⾝,是以非老是找寻灵药异果以解毒不可。

  她头上那只⽩鸢,乃是长虫的天生克星,最喜杀蛇充饥。再毒的蛇,也当不起它铁爪银啄凌空一击。怪不得雪儿不肯下来了。她想,一面缩回下石的势子,但觉一阵乏力,便靠向后背的石头上。

  “我并不怕死,尤其死在这等毒物⾝下,更没有痛苦。然而我怎能暴死此地?”

  头脑中一阵昏眩,使她不得不闭目起来。

  雪儿清亮的鸣声在头上铿锵地回响不休。忽然间,她记起那天晚上,从相府里逃走出来时,钟荃凑巧赶上她,把她抱住。那时候,雪儿在上面鸣叫引路,他用那強壮的手臂,将自己整个抱起,平稳地飞跃。

  那是多么温馨和值得忆念的片刻啊?而且还将面颊贴上来,她嗅着那男的气息,一种美妙的刺,使她全⾝起了战栗。

  如今,她也在微微战栗,她痛恨起世上的一切人,她不能相信任何人,那却仅仅是为了钟荃的缘故。

  雪儿疾急泻坠而下,冲得风声,她不必张眼去瞧,也知道雪儿正和那条特别细长的豹蛇,展开一幕大战。不过,她还是睁开眼睛,漠然地注视着蛇鸟大战的开始。

  那条豹蛇知克星已到,却仗着奇毒无生,并不惧怕,早将极长的⾝躯盘成一饼,仅仅伸起那三角形的蛇头,注视空中敌人来咬。

  雪儿似乎不敢吃它毒气噴着,因此以极巧妙的飞行术,忽而一冲,到了危险的范围之內,立时又直直飞起来,神速灵巧之极。

  每当那条怪蛇略一偏头,向着那株碧树顶上的朱果,它便疾冲急坠,使得这条横行深山大泽的豹蛇,非全神敌戒备不可。

  这样一上一下,或者是盘空打圈,对耗了许久,陆丹心⾝疲,颓然闭目。

  猛可鼻端嗅到一阵极幽细的香味,⼊鼻便觉浑⾝起了说不出的‮感快‬。

  那阵香气越来越浓,这时,已不只使人生起‮感快‬,却是陶然醺的感觉。宛如美酒⼊口令人酡然那种飘飘然的感觉。然而有时也觉得有点儿宿醒未解的难过滋味。

  她又睁开眼睛,只见那豹蛇始终没有接触那朱红的果实。

  “其实此蛇太笨了。”她疲然想道:“只要猛然一偏头,便可将朱果呑下,那时,即使雪儿扑下,已来不及了。”

  那条豹蛇果真没有这种突袭的企图,虽则不时偏首去接近那朱果,却始终没有突然将之呑掉。

  雪儿却是每当豹蛇首微侧,便疾冲急泻而下,使得那蛇立刻昂首相向,口中⾎红的蛇信直在颤抖呑吐,发出难听的嘶声。

  她不解地移开眼光。现在,太已隐没山背后,虽则天⾊尚早,但因光被山峰挡住,无端浮动起黯淡的气氛。

  “我太疲倦软弱了,咳…“现在我似乎不能恨,也不能爱,只能模糊零地胡想…

  “要是爹爹不是被昆仑的人气死,那么,我便可以安心地和他…“可是,问题并不是这么简单啊。这不单是爹爹之仇,他…我…”

  她漫然地吁口气,不愿意再想下去。

  ⾝上微微觉得寒冷,她看看那轻薄的⽩罗⾐,觉得的确太过薄了。于是,她忽然想起绣房之中,围炉拥裘的温暖滋味。

  渐渐,暮⾊遮谈了天边的余晖。

  她⿇木地注视那方⽩石上的豹蛇,以及那时隐时现的矫健⽩影。

  猛可脚步之声传来,跟着一条长大的人影冲了过去。像一阵风似地那么快。

  她的眼光稍为抬起一下,然后又垂低了,但仅仅这一瞥,却已看清那人特别‮大巨‬魁伟的⾝材,光溜溜的脑袋,周围一圈⽩痕,那是横练功夫中油锤贯顶的功夫。还有那又耝又长的⻩⾊竹杖。

  在这沓无人迹之地,竟会有人如风而过,而且也不停留一下,似乎并不惊讶有位⽩⾐人姑娘的存在,还有蛇鸟之战。这一切一切,都是这么令人惊讶惑。但不论是那傻大个儿方巨,抑是山石上倦赢待死的⽩⾐姑娘陆丹,都没有将这些印象搁在心中。一是忙得不会搁,一是倦累得不能搁。

  她徐徐闭上眼睛,就像那垂死的老人般,缓慢无力地闭上眼睛。

  脑子中许多活动都停止了,她生像要回到那遥远的本来的地方,微蹙的眉⽑,渐渐放松。

  猛可一阵脚步声,从那大个儿去路传来,空中的⽩鸢也急鸣连声,倏然束翅坠冲。

  ⽩影一闪,又复飞上天空,那豹蛇嘶嘶急叫数声。然后,有人山崩地裂地断喝一声,直震得四山回响,嗡嗡不绝。

  她也震动一下,睁开眼睛,只见那个像座小山的大个儿,已经冲到潭边。

  随着震山摇岳的大喝,他已一杖扫出。同时之间,头上鸢声急鸣,风声飒然而坠。

  那条豹蛇本来⾝躯一震,似飞购模样,恰好⽩影当空罩下,立刻又昂首向上。

  砰地响一声,竹枝横扫而过。那条豹蛇灵敏之极,倏地缩头一闪。

  谁知竹杖上带起的风力,強烈得迥异寻常。那豹蛇挡不住往旁边滑开数尺,蛇头直贴问石上。

  ⽩影闪处,那只异禽⽩鸢,打石上掠过,倏然凌空又起,那条蛇不知怎地,已吃它抓着蛇颈要害直冲上天。

  傻大个儿方巨喜地大叫一声,仰头去瞧,却见一点⽩影,笔直凌云飞上。

  可是他并非愣楞站着,却是双⾜换跃跳,老不停下。

  陆丹虽然看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然而,她的确没有力气去想什么了。

  转眼间,⽩鸢雪儿疾飞而下。

  方巨喜叫道:“好乖,小鸟儿,你找我来么?”

  雪儿疾如陨星飞坠,直冲下来,方巨叫一声,连忙伸杖去挡,以免它直冲向石上,以致撞死。可是他却没有想到,那紫檀竹杖坚逾精钢,即是比石头还‮硬坚‬,那⽩鸟碰着他的竹杖,岂非死得更快?一阵扑翅大响,那⽩鸢极为灵巧地煞住势子,倏然翻过竹枝,掉向那方⽩石上的碧树‮端顶‬。

  只见它腾踊而起,利啄上衔着那粒朱果,笔直降落在陆丹前。鸟啄伸处,竟将那粒红⾊的果实放在陆丹口中。

  方巨一阵惊诧,想道:“原来此鸟是家养的,竟是那位⽩⾐姑娘养的。”一时之间,差点儿忘掉继续跳跃,敢情他这种动作,乃是象征继续奔跑之意。在方巨本⾝而言,的确没有偷懒,因为他宁可奔跑得再快些,也不愿意这样像猴子般跳跃,那是比奔跑更要吃力之举。

  他一点儿没有轻视这位⽩⾐姑娘之意,这刻他已有了错觉,绝不敢轻看任何女人,只因地败在罗淑英那柄树枝剑下,确实输得心服口服。

  他只想问问这位姑娘,怎样才能够收养这么奇怪可爱的小⽩鸟。故此他大叫一声,可是,陆丹却闭目不动,理也不理他。

  她的面⾊由煞⽩忽然变得娇红滴,宛如喝了酒的人~般,不但红得快,而且蔓延在整个面庞上。

  他叫道:“喂,姑娘啊,你喝醉了酒么?你可听见我的话?”

  她忽然张开眼睛,朦朦地瞧他一眼,星服离,极是动人。

  他喜叫道:“啊,你这样太好看啦!”

  陆丹这刻中如被火炙,烫得五脏俱备,浑⾝冒出点点冷汗。

  她又离地瞧他一眼,便闭上眼睛。方巨咕哝一声,忽然转⾝疾跑,霎时远远去了。

  原来陆丹适才所服之果,乃是道家玄门称为醉果的罕逢灵药。惟终南山偶尔产得此果。

  终南山即秦岭,据三秦记谓:秦岭东起商、西尽汕、陇。东西八百里。乃是我国大大有名的灵山,古名亦称地肺。

  这醉果常人误用,视其体质強弱,醉倒十天八天不等。练有正宗內家功夫的人服了,按照其功力,醉昏三五天个时辰不等。若给道家练气之士服下,则除面现醉容之外,并无他异。而且立增修练之功。

  那歹毒无比的豹蛇惯服各种灵药,是以得识醉果之,不敢速尔呑已惟恐一旦醉倒,岂不立刻碎⾝于⽩鸢钢爪之下?陆丹乃是峨嵋摘传內功,服下醉果,但觉酒气盈鼻,五內俱热,噤不住立刻运功行气以抗拒,正好昅收了那醉果的灵效妙用。

  霎时间五面绯红,丹晕滴,勉強睁眼离地瞧大个儿一眼之后,便立刻坠⼊一种极离奇微妙之境,似醉非醉,又不是打坐练功时那种人我惧忘的境界。

  但觉此⾝如真似幻,若有还无。全⾝一股热流,贯行经脉之间。那真气之源的丹田,更觉凝练沉稳。

  她越坐越舒畅,不觉旭⽇已升,鸟声吱喳地跳跃林间。

  太直移到中天,她仍在石上盘坐练功,⽩⾊的罗⾐随风飘摆,十分好看。

  本来是蔓延到耳后的醉红,此刻逐渐消退,只剩下颊上两团‮晕红‬,似是娇羞时泛起的丹晕,又似是微酡时的醉颜。

  傻大个儿方巨又从那边远远出现,他可不知终南山究有多大,只沿着山脚而跑。这‮夜一‬零半⽇工夫,竟也跑出五百多里。刚好绕了一圈。

  陆丹张开星眼,但觉⾝体十分舒畅,早先困扰她的病魔,不知到哪里去了。

  ⽩鸢静悄地在头上盘旋,这刻清亮地鸣一声,飞落她的肩上。

  她宛如从别个世界回来似的,感慨地抬手‮摸抚‬雪儿健翎。

  她记得十分清楚,那大个儿回转来一杖扫倒那条毒蛇,然后雪儿便乘隙将那蛇攫上⾼空。大概是摔在什么大泽之中。然后飞回来,将那枚朱红⾊的果实给她服下。

  那大个儿的憨直说话,她也听得非常清楚。他乃是直着嗓子说她好看。

  那时她虽然心中伤惚,但也能够觉出他真诚的样子。

  然而那大个儿为什么老是跳着,而且又飞跑而去。这却是超乎她之外的事,这刻,她忽然瞧见那座人山似的大个儿,又复扛杖跑来。

  她只须远远一瞥,便发现这大个儿有点不对,从他脚步之间,以及那种神态,分明是经过长久的尽力奔驰而致。

  须知方巨乃是天生的飞⽑腿,故此脚程极快。但人的体力总有个限度,最少也得休息一下,进点儿饮食,然后才能支持长久和极度的消耗。

  可是方巨这时乃是尽力奔跑,一点儿也没有休息。更不必说进食,正是因为后面这一个原故,才使他的体力极迅速地不济起来。他除非吃得的,否则,气力便会因之消失。

  陆丹真个按捺不住好奇心,蓦然飘⾝下石,站在路上。

  方巨一径冲近来,息之声,已经老远听到。

  他老是疲累得想‮觉睡‬,肚饿一事,已因过度用力辛劳而感觉不出。

  面挡住去路的⽩在美人,却令他精神一振。由衷地叫道:“啊、你还在这儿,没…

  事了么?”

  原来他昨夜忽然折回来,乃是想起那位⽩⾐姑娘満面病容。这家伙侠义之心一动,想出个笨主意,认为只要自己没有停步,便不算违背诺言。故此回转去瞧瞧那位⽩⾐姑娘,看看能否帮助她。

  一到那儿,便见鸢蛇争持正剧。他当然不喜那条难看的毒蛇,便一杖扫去。那⽩鸢眨眼间丢掉毒蛇而飞回来,将那粒红⾊的果子衔向⽩⾐姑娘口中。之后,她的面⾊立刻变得非常之红,红得十分好看。不觉心头大悦,赞美一声之后,便转⾝跑了。

  这时得见那位美丽的姑娘,⽩⾐如风,风仁立路中。心中又是一阵⾼兴,脫口问候她一声。

  他本以为那位姑娘定会因自己去势猛急而躲开,哪知临到近切,她依然仁立不动。

  但见她満颊生舂地微笑一下,好看是太好看了,但应该赶快闪开啊!

  心中想着,口上已嚷出来:“你倒是闪闪啊…”话声出口,自己庞大的⾝躯已冲近了,相距不过两三尺,以他的脚步,两三尺简直不算是距离。

  鼻端但觉醉人的香气直扑过来,可是那位⽩⾐姑娘,仍然站在他前面两三尺远。

  他一时以为自己已停了步,吃惊地道:“不行哪,我不能停步啊。”

  那位⽩⾐姑娘甜甜地笑~下,道:“你不必着急,因为你还在跑呢…”方巨转眼一看,两旁树木直往后退,这才相信自己没有止步。

  那位⽩⾐姑娘陆丹敢情正施展开上乘轻功,全⾝纹丝不动,只脚尖轻点,便随着那巨人的⾝形飘飘后退。乍看来果真像是没有移动。

  这种极上乘的轻功,和移形换位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移形换位妙在方向不定,但迅速得简直像没有移动。至于她此刻却是直线后退,因别人之快慢而快慢,宛如对方之冲力能够将她推动似的。

  武林称为浮光掠影的上乘轻功,便是这一种了。

  陆丹本来未有这种功力火候,但此刻却不假思索便运用自如。心中立知是因为服那枚朱果后的灵效,芳心甚喜。饮⽔思源,这傻大个儿应记首功。

  她的声音有如银铃般清润,甚是悦耳。方巨心中十分愿意听到她的声音,正待告诉她。

  却听她又适:“为什么你不能停步呢?告诉我可以吗?”

  银铃般的声音,加上舂留⽟颊,又是美丽,又是可爱。

  方‮大巨‬大息一下,用手掌抹面上直流下来的汗珠,道:“我被大‮姐小‬打赢了,我们说过若果我输了,便要绕这什么山老跑…”

  陆丹不由得心中一惊,付道:“糟,怎会有这种事发生的呢?若果真是赌约,我可真无法拦住他,也不忍拦住他而使他毁约败盟。”

  “是哪一位大‮姐小‬啊?”

  “是一位…一位姓罗的大‮姐小‬…”这个罗字,特别叫得响亮,显示出一种因能够记忆起这姓字的得意。

  陆丹脑筋一动,立刻联想到那本剑书的主人,骇然叫道:“是她?怎么会是她?”

  她立刻觉得绝望了。因为她从师⽗的口中,曾经得知一点儿关于罗淑英的事,虽不详知,也明⽩这位武功超绝天下的前辈,心肠甚硬。

  这样,眼前这个傻气的大个儿岂非无法挽救。因为她早就动过念头,希望问知要赌之人是谁之后,也许可以找到那人,然后想法子迫那人立刻来止住这桩事。然而,那人既然是罗淑英,她便不能妄想了。

  傻大个儿的汗珠颗颗像⻩⾖般大,直掉下来。

  她満是怜悯地瞧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方巨道:“你说些话啊,我喜你的声音…”

  “啊,是么?你…菩听些什么呢?你姓什么?是哪里人?”

  方巨气不已地道:“我叫做方巨,妈叫我巨儿…”他可忘了回答籍贯。

  陆丹悯然一笑,道:“你的名字好极了。巨儿,巨儿…”她漫然叫了两声。

  “巨儿你为什么要和大‮姐小‬动手呢?啊,你不必费气回答,让我猜猜,若是对了,你就点头…”

  方巨吃力地应声好。

  “你得罪了她,所以跟她打起来了?”

  “不是么,那么是她先欺负你?”

  “啊,又不是。那么是因为你和她有过什么仇恨,可是你年纪太小,哎是不是你的⽗⺟和她有仇?”

  “又不是,可是你师⽗么?”

  “这次对了。你师⽗命你去找她?”

  “啊,既不是你去找她,那便是她找你了?晤,是碰上了?”

  “她说若果你赢了,便绕着终南山跑圈子直到筋疲力尽地死掉?是么?我想这不会错,她大概不肯亲手开杀戒…”

  两个人面对面极迅速而移动,她那好看的飘飘⽩⾐,衬起那人山似的方巨,简直是匪夷所思的一幅图画。

  经过一座林子,又是一座树林,怪石岗,危崖峭壁,也不知已跑了多远。

  方巨脚步有点儿踉跄,那耝大的紫檀杖,在肩上直向下歪溜,显然有点儿把持不住。

  她的眼光,満是怜悯担忧的味道。只因为在极短促的时间中,她已和他建立起甚深的感情。她能够深刻地了解体味出这个傻浑的大个儿天中的善与美。

  她知道他有一颗善良而侠义的心,而且诚实、坦⽩,就像天真未凿的孩子般纯良可爱。

  却比孩子多了判别善恶的意识。

  这刻,她能仍然生存在这人世上,以及使用上乘的轻功,这些都是这位好心肠的大个儿所赐,她岂能忘记他这思德?然而,她此刻只能怜悯地瞧着一切事情发生,竟无能为力去保护这傻得可爱的巨人。

  她悯然长叹一声,道:“她的法子真个⾼明,不是么?她不必亲手杀掉你,只支使你自己筋疲力尽地倒毙荒山。”

  方巨气地驳她道:“不,她不想杀我,只想亲手杀掉师⽗。她还嘱我记得在要紧时丢竹杖,我听她的话,所以没有撞着那树枝的尖…”

  他一说话,更加得剧烈,叭啦大响~声,肩上的紫檀杖掉在地上。

  方巨没有停步去抬,却立觉轻松不少。试想那紫檀杖重逾精钢打就,在他此时的疲乏之躯,正如百上加斤,吃力之极。

  他大大口气,又道:“她罚我绕山跑得筋疲力尽,我可不敢怪她。因为我那时候真不该看不起她人小…”

  陆丹忍不住尖叫一声,倒把方巨吓得脑袋清醒一下。

  叫声中,她倏然向横一闪,伸脚一勾,方巨噗地绊倒地上。

  他大叫一声,想爬起来,却因手⾜俱已酸⿇,竟没有成功。

  她尖声叫道:“你不必跑死啦…”

  方巨在地上气吁吁,心中糊涂得紧,不知她话中之意。

  陆丹似乎太‮奋兴‬了,本来已经娇红的面庞,此刻更加红些。

  她蹲下来,温柔地问道:“你可曾摔疼了?我可不是想摔你一,可是,除了这样之外,我有什么法子可以使你不走呢?”

  方巨道:“我为什么可以不再跑呢?”说着话时,挣扎着翻⾝坐起来。他仅仅坐在地上直起⾝躯,已经⾼得很。

  陆丹安慰地微笑道:“你可以不跑了,因为大‮姐小‬并没有要你跑到死为止啊,她只要你跑到筋疲力尽,你瞧,你如今不是已经筋疲力尽了么?”

  他快活地叫一声,道:“对呀,哈,你真好,你太好了…”

  她又微微笑一下,道:“你再休息一会儿,我们便出山去。”

  她忽然微微一怔,方巨喜不自胜,道:“你可管吃的么?”

  这句问话不啻一柄锋快的利刃,飕的刺进她心中,刚才她正因⾝边无钱而微微发征。

  她赶快笑一下,道:“你放心,我管你吃的。”

  方巨道:“那就行了,巨儿的命真好。”

  他开始休息着,陆丹生恐他因好胜而不肯休息,便逗他说些闲话,方巨对那只神骏好看的⽩鸢雪儿,甚感‮趣兴‬,于是便成了他们的话题。

  陆丹告诉他道:“前年我在峨嵋,因为我是跟着师⽗住在后山一处叫做碧云崖的一座小庵里,那碧云崖⾼揷⼊云,石崖上満布青苔,乍看来真像一片碧绿⾊的云,我练轻功时,常常在这片危崖石壁间上落…”方巨忽然截断话题,问道:“我想练那些跳房子的功夫,你能教我么?”

  她点点头。

  方巨道:“那么我先跟着你啦,等学会了跳房子再找师兄去…”

  陆丹道:“你有师兄?那很好,他在什么地方呀?”

  方巨道:“他…他在那个寺院中。”陆丹本想问问他的师兄叫什么名字,可是一听见是在寺院中,以为是个和尚,便不在意,随口问道:”你师⽗也是个和尚么?”一面瞧瞧他的光头。

  方巨点点头,道:“师⽗是和尚,但我却不是…”

  她道:“啊,原来你是练油锤贯顶的功夫,所以像个和尚,咦,我们讲到什么地方去了?”

  方巨咿唔几声,却说不上来,陆丹星眼一闪,继续追:“对了,我说到练轻功,那天拂晓,我出庵走到崖下,忽然瞧见崖上两文多⾼之处,一团⽩影,停在那儿。当下飞⾝上去一瞧,原来那里有个尺许的洞⽳,⽳口一只⽩⾊的鸟,紧遮住洞口。我记得这里本来没有洞⽳,定眼看时,那⽩鸟已僵毙,但那只钢爪深深抓在洞口,用⾝体遮住洞口。

  当下我轻巧地将那只⽩⾊的大鸟弄开,只见那洞⽳只有尺许深,洞口周围都有绿苔结成的网,碎成一条条地挂着,这时,我才明⽩这个洞⽳本来已经存在,只是被绿苔封住而瞧不见。”

  “我再定睛细看,只见⽳中一只出⽑的小鸟,定睛瞧着我,那样子似乎在观察我是不是好人…” n6ZwW.COm
上一章   剑气千幻录   下一章 ( → )
作者司马翎 更新于2017/9/20 当前章节13239字。看剑气千幻录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剑气千幻录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