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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断魂血琵琶  作者:云中岳 书号:41505  时间:2017/9/20  字数:16553 
上一章   ‮探夜庄桑 章五十第‬    下一章 ( → )
  一般说来,城厢以外的村落庄院,很难事先探道摸底,只能凭经验行事。

  如果不是在必经路上的村落,必定不陌生人进人。而那些大户人家的庄院,大多数建在自己的田地中心,连路都是私产,有些人家⼲脆建了栅门,防止陌生人进人,想派眼线事先探道踩盘子,谈何容易?

  ⾼升客栈的格局,触发了永旭的灵感,他已心中有数,用不着事先探道了。

  三更天,是夜行人活动的时间。

  全店死寂,夜静更阑。

  街上传来了三更三点的更析声,两个黑影幽灵似的贴地绕至院角,翻上了屋檐,沿瓦垛的暗影而动,不久便反飘出院墙外。

  这种不越屋不越院墙的方法,费时费事而且极为困难,轻功火候不够,绝难办到,但却可避过监视暗桩的耳目,容易出人的地方绝不会‮全安‬。

  五里路片刻即至,两个黑形不沿路攒赶,越野而行,不时利用大路指示方向。

  夜黑如墨,他们悄然接近了庄西南。

  三两声⽝吠,打破了四周的沉默。

  两黑影正是永旭和冷魅。

  永旭一怔,低声说:“糟!没把狗计算在內。”

  冷魅也大感意外,说:“怪事,难道绝笔生花的羽不在夜间出⼊?”

  “他们用不着夜间出⼊。”永旭说。

  庄院如果有人夜间出⼊,晚上经常发出阵阵急剧的⽝吠,岂不引人注意?因此,一些江湖大豪的庄院里,很少养狗,⽝吠声晚上十里外亦可听到。

  “我们怎办?”冷魅问。

  “很⿇烦,除非明天去弄两头狐狸来。”

  “我还有一些辟⽝药…”

  “不行,有⽝必定有带⽝的人,用上辟⽝药,不啻告诉警哨对头来了。”

  “那…”

  “咱们分头行事,你在此昅引警⽝,我绕过去伺机下手,事成后我们在两里外的小溪桥会合。”

  “也好,你先绕过去。”

  永旭走后不久,冷魅突然窜出,沿庄西南的田野飞奔,钻⼊庄外的桑园。

  这可好,⽝吠声大起。

  她故意拨桑魁发声,起伏不定,时左时右飘忽如鬼魅幻形,潜伏时草木不惊,窜走时宛若一缕轻烟,果然名不虚传,魅的绰号由来有自。

  桑林就是瑞桑庄的外围屏障,庄本⾝设建有庄墙,庄院占地甚广,不可能建造护庄的庄墙。

  她把所有的家⽝,皆引到这一面来。

  狗仗人势,如果没有人带领,夜间狗是不敢远出的,二三十头大⽝,在桑林前面狂吠奔窜,有些⼊林三五丈,便又兜着圈子退出。

  不见有人外出查看,冷魅心中犯疑。

  “桑林內不‮全安‬,可能隐伏有暗哨,我得小心,”她心中暗忖。

  按理,⽝吠声骤急,绝不可能无人外出查看,可知庄內必定早有准备,以静制动暗中防范意外。

  她为永旭担心,同时也机警地不再移动引⽝群,拾了一些泥块,不时以⾼弧形⾼度投出,引得那些狗群不肯退出,而且吠声一阵阵时缓时烈。

  终于,她听到庄內有了消息。

  永旭进人瑞桑庄,并非有意找绝笔生花的⿇烦,而是想调查毒无常的来意,同时也想找绝笔生花讨消息。

  毒无常‮杀屠‬绝笔生花的羽,要绝笔生花到三家村打道,必定想从绝笔生花口中查问一些重要的事。

  毒无常已和顺天王联手,顺天王在乌江镇失踪,老毒鬼不往上游追,反而前来瑞桑庄,必有不⾜为外人道的谋。

  如果毒无常来过了,只有向绝笔生花追问毒无常的下落去向。查毒无常所查问的事,便可推测顺天王的下落了。

  他从西北角接近,以快速而秘密的行动,接近了庄后侧第一座房舍。

  庄內毫无动静,黑沉沉像座死村。

  他绕过屋前,三两间便到了另一栋瓦屋下,向壁角窜出,向下一伏。

  “我得先找伏哨。”他想。

  经验告诉他,屋顶不能上去,上去便暴露形迹。

  看清附近笔直的通道,便知很难找得到隐秘接近的路线,问题是,伏哨的位置该安放在何处?

  向左看,是两间房屋的侧影,两屋之间有空隙,一定是天井。

  附近几间房屋的檐下,看不出蔵有人的迹象。那么,伏哨必定贴屋角而立,方能监视附近的通道。

  他心中一动,注意力放在天井。

  绝笔生花因为心中有鬼,所以庄內不准栽种花木,夜行人想找花木隐⾝算是⽩费劲。

  他从囊中取出一块飞蝗石,情势特殊,他只好用江湖上最笨的策略,投石问路来碰运气。

  天井远在六七丈外,中间是一条通道,他先沿着这一面的壁蛇行而进,接近至五六丈左右,手一抖,飞蝗石破空抛出。

  得一声轻响,石落在天井的另一面。

  这瞬间他飞跃而进,恍若电光一闪,两起落便贴在墙下,向上轻跃,右手一搭墙头,引体上升。

  真妙,一切皆如所料。

  天井约两丈见方,檐角的院墙砖台上,贴角站着一个黑⾐人,头部在屋檐的影下,刚好升在院墙头上方。

  如果他目光向外监视,走道附近目力所及处,人畜无所遁形,而接近的人,即使在一丈以內,也难发现檐角墙头上的小小人头。

  这位伏哨被石子落在对面院墙外的声响所昅引,正扭头向声源传来处搜视。

  飞蝗石并未落⼊天井,而是掉落在对面的院墙外。

  永旭手急眼快,扣指急弹,另一枚飞蝗石正中黑⾐人的右耳门,相距不⾜两丈,奇准无比,他的目力与手劲委实骇人听闻,如果稍偏些少,便会误中太要⽳。

  黑⾐人未发出任何声音,扭⾝向下栽。

  他手上一用劲,⾝躯上升飞越院墙,奇快地飘落天井,恰好接住从砖台上栽下的黑⾐人,声音毫无。

  他挟着黑⾐人先闪在门角,暂不移动,侧耳倾听门外的声息。

  看布局,所立处是后院的后厅门外,左右有两排花厅,看不见火光,不知厅內是何光景。

  这鬼地方,连找地方问口供也不是易事,除非他能确知厅內没有人。

  里面没有声息,他伸手轻抚右面的大花窗,想先知道富的型式和构造。

  糟了!手一触窗框,窗扇突然內陷,不等他有任何应变的反应,窗已向內倒下了。同时窗动的一刹那,里面响起一阵钟鸣。

  显然,窗扇一动便触发了钟声。

  对面前进屋的后门传出拔关声,他知道大事去矣,丢掉俘虏,飞腾而上,飘出院墙外。

  这瞬间,喝声似沉雷:“朋友留下啦!”

  他已越过院墙头,靴尖一句墙头內侧,⾝躯前倾向下疾沉,一枚暗器几乎擦背而过,危险间不容发。

  如果他是纵跃飞越的,背部正好成了暗器的标靶。

  发暗器的人是从后面出来了,跟踪飞跃而起,飞越院墙向外落。

  大事不妙,⾝形飘坠的刹那间,看到下面站着一个⾼大的黑⾐蒙面人,双手叉屹立相候。

  这位仁兄事先并未料到人侵的人尚未走,收不住势,向蒙面人⾝前飘落,而且手中并未准备第二枚暗器,心中一急,昅腹弯来一记半空前空翻,希望用双脚后跟把蒙面人击倒。

  蒙面人是永旭,暗探不成来明的,所以飘出墙外并未通走,向侧一闪,一掌劈在这位仁兄的腹上,捷逾电闪。

  他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心中冒火仍不愿下重手。

  这位用暗器袭击他的人,半空中前空翻仍然魅在伤人的⾝手,极为⾼明,也令他油然兴起惺惺相惜之念,因此乘对方⾝躯前翻尚未转正⾝躯的刹那间,不轻不重地给了对方一掌,恰中腹。

  那人支持不住,⾝躯晃动,砰一声背脊着地重重倒下了。

  他俯⾝挥手,劈啪两声给了对方两耳光,⾝形一晃,攀尔失踪。

  被击倒的人被打得天昏地暗,狼狈地爬起大叫:“人进屋走了,快搜!”

  永旭其实并未重新⼊屋,从原路遇走,沿途留意房屋的格局,准备卷土重来,今晚算是⽩来了。

  各处皆有钟声传出,但声音都不大。

  一般村落如果发生匪盗火灾,皆鸣锣告警,附近的村落必须赶来声援。瑞桑庄却用传不及远的轻微钟声,用意就是避免惊动邻近的村落,有问题自行解决。

  绕过两条通道,屋角一声冷笑,闪出一个黑影,人刀俱进,火杂杂地冲来。

  永旭也疾而上,双方对进急如星火。

  刀光一闪,闪电似的光临肩头。

  他疾冲的⾝躯不但突然停止,而且上体后仰,起右脚从下盘进攻,噗一声靴尖正中对方的界处。

  “哎呀…”黑影踉跄后退,失去平衡仰面便倒。

  永旭一掠而过,在两名黑影扑上以前,已冲出庄外,立即脚下一慢,等候追赶的人赶上。

  前面就是桑林,五六个黑影从三方面逐渐赶上了。

  他故意放慢脚步,到了桑林前,最快的一名黑影恰好到达⾝后,喝声震耳:“好朋友,在下留驾。”

  他倏然止步回⾝,低声道:“在下就等你,来得好。”

  双股叉来势凶猛,力道千钧,黑影无畏地抢近,这一叉志在必得。

  他不闪不避,力贯双臂,右手一抄,扣住了一股叉尖,借力打力顺势一带,左掌发似奔雷,重重地劈在黑影的耳上。

  黑影一声不吭栽倒,双股叉易手。

  他双手抚叉,大踏步向飞掠而来的第二名黑影去,一声轻笑,叉长驱直人。

  黑影反应超人,刀光疾闪,挣一声架住了叉。但叉尖一绞,单刀飞腾而起。

  接着又柄挑出,正中黑影的左胁,黑影狂叫一声,摔出丈外挣扎难起。

  第三名黑影到了,刚近⾝便连人带划被叉震出两丈外,几乎摔倒。

  他不再逗留,双股叉脫手掷向还在三丈外的第四名黑影,扭头飞奔,抓起第一名劈昏的黑影扛上肩,疾人林一闪不见。

  到了小溪桥,冷魅闪出问:“怎么一进去就被发现了?如何?”

  他‮头摇‬苦笑说:“快走,绝笔生花的庄院,恐怕连神偷都进不去。”

  冷魅跟在他⾝后说:“有这么利害?防范得很严?”

  “不是严,而是不易进去。”永旭不想多加解释:“我弄到一个俘虏,要找地方问口供,你先回去准备应付店家,消息恐怕很快就回传⼊城中。”

  “这…问口供要不要我帮助?对问口供…”

  “非常在行。”

  “你…”冷魅娇嗔,但也笑了。那次她捉住了永旭,什么口供也没问出来,上了永旭的大当。

  “你放心,我问口供的手段与你不同。但十分有效,灵光得很。”

  “你用…”

  “我用的是和平的手段,你先走一步,快!”

  不久,他将俘虏重新弄昏,丢在路中,欣然返回客店。他不但知道了绝笔生花的底细,也知道毒无常受伤被擒的详情。

  返回客店,已是五更。

  先返店的冷魅告诉他,店中好像有动静,可能是瑞桑庄出事的消息传到了,似乎听到店伙的走动声。

  他迅速卸装,向冷魅道:“你回內间安歇,我来应付,如果店伙前来打扰,那就证实了这家客店与瑞桑庄有关。”

  刚躺下不久,房门响起叩门声。

  他等叩门声响了数遍,方大声问:“谁呀?怎么啦?”

  “客官请开门,小的是店伙计。”门外的人答。

  “半夜三更的,怎么一回事?”

  “客官不是代,天不亮来叫客官准备启程吗?”

  “你见了鬼啦!在下要在贵地逗留几天,你怎么七八糟吵醒人?你…”內间里,传出冷魅变嗓的叫声:“哥哥,吵些什么?天还没亮呢!”

  “快给我滚开!在下明天要找店东理论。”永旭不耐烦地下逐客令。

  “对不起,客官,小的记错了,抱歉抱歉。”

  “岂有此理。”他咒骂:“你昏了头,滚!”

  门外,除了店伙之外,还有两个⾼大的黑影。三人悄然退至院中,一个黑影说:“他们两人都在,没有嫌疑。”

  “如果是他们,绝不会回来得这么快。”另一个黑影低声说。

  “但…但他们是唯一涉嫌的人,行踪可疑,来路不明,其他的客人皆是客。”店伙说。

  “以后留心些就是,走!”第一个黑影说。

  “我们到悦来客栈走走,看看那两位⽔客有否嫌疑。”第二个黑影拍拍店伙的肩膀:

  “这里的事,请多留神。”

  “那是当然,夫子已有妥善安排。”店伙说。

  房中没有灯,黑沉沉伸手不见五指。

  永旭站在房门后,由门中‮听窃‬外面传来的细小声浪。他耳力通玄,把三人的低声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冷魅早就从內间出来了,在他⾝旁全神贯注倾听,等院子里的人一走,她说:“你猜,他们是否已查出你的底细?”

  “我想并不难。”永旭说:“和州距此不远,大怪孙奇与银剑应奎,皆不是能守口如瓶的人,八爪蜘蛛那些护院打手,更是多嘴多⾆的江湖混混,消息恐怕早就传到南京,你我追查至骆家的事,恐怕早已引起不少谣传了。”

  “我们真不该公然去骆家追查的。”冷魅说。

  “正相反,我们该大闹一场的。”

  “为何?”

  “这叫做打草惊蛇。我相信这一来,一定可以引起天下朋友的注意,顺天王这些人的踪迹,早晚会落在江湖朋友眼下的,除非他从此遁⼊深山无人地带与草木同朽,他那假死隐⾝的诡计,骗不了有心人。”

  “溧⽔是绝笔生花的势力范围,这家鬼店又是他的地盘,我们住在此地,活动不方便,得迁地为良了。”

  冷魅是个实事求是的人,⾝在对方的监视下,难免有点不安。

  “不,再过两天,我要庒迫绝笔生花主动来找我,他必须把毒无常向他索取的消息吐出来。”

  “永旭,你认为毒无常指证他与姬家⽗子有情,姬家⽗子曾夜间出⼊瑞桑庄的事是真的?”

  “无风不起浪,毒无常如果不经查证,绝不会胡说八道,老毒鬼查证消息的能耐,虽不是宇內无匹,至少举目江湖,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人并不多见,所以我判断此事可信,至少姬家⽗子不走徽州走南京而至九华的事,就值得怀疑。”

  “也许…”

  “也许什么?”

  “也许是我多疑。”冷魅迟疑地说,挽了永旭在前坐下:“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没有道理。”

  “你是指…”

  “不错,毒无常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凭那几乎见不得人的鬼画符,并不算独门的毒药,他配向顺天王寻仇吗?论艺业,他连绝笔生花的羽也不如,论用毒,顺天王⾝旁有一代用毒宗师毒王百里长风在,他凭什么敢奢言寻仇报复?而且,就算顺天王曾在和州利用过他,这本算不了仇恨,江湖人互相利用是常事,他犯得着冒万⼲之险寻仇报复?”

  “唔!有道理。”永旭说:“但毒无常行凶毒死三家村绝笔生花的二十余名羽,却又是你我目击之事,只要把毒无常弄到手,不怕他不将谋招出来。”

  “毒无常恐怕已经死了。”

  “大概短期间死不了,绝笔生花如果要他死,就不会生擒他。”

  “那我们得赶快设法,老毒鬼杀了绝笔生花二十余名弟兄,恨比天⾼,得到口供…”

  “对,明天得加紧进行,天⾊还早,晚上辛苦了‮夜一‬,得好好歇息。”

  早膳毕,冷魅突然想起一件事,回房便向永旭说:“永旭,你想,我们该不该跑一趟金坛?”

  “到金坛有何要事?”永旭问。

  “证实毒无常所获的消息。”

  “你是说姬家⽗子上次的行踪?”

  “是的,沿途打听,不难查出线索来。”冷魅说:“如果姬家⽗子沿运河北上,路线应该经苏、常二州,由镇江⼊大江至南京,没有改陆路奔金坛深⽔的必要,是不是?只要查出他们的经路,不难了解他们沿途的活‮情动‬形。”

  “可是,已经没有时间,毒无常如果死了…”

  “这样好了,你我分头进行,我跑一趟金坛,你在此地绝笔生花采取行动。”

  “这个…”

  “我认为我们的目标是顺天王,不一定要从毒无常⾝上追索,跑一趟是值得的。”

  “可是…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前往冒险。”永旭说,他真的不放心冷魅前往,以前冷南随行有三名侍女,目下却是孤零零一个人。

  “放心啦!我只用眼用耳,不用手,凭我的江湖经验,打听消息已是大材小用了,来回三天该够了,这三天你可不要冒险进人瑞桑庄闹事。”

  永旭仍不放心,但经过冷魅一再坚持,他只好让步,但要求冷魅三天后必须返回客店见面。

  冷魅说走便走,由永旭带了应用的包裹,城门一开,两人便出西门直奔胭脂冈,半途看前后无人,便闪⼊路旁的树林。

  不久,冷往成了一个村姑,向北绕道改往东门,风尘仆仆奔向百余里外的金坛县。

  金坛县属镇江府,算是离开了绝笔生花的势力范围。

  永旭到了胭脂冈码头,鬼混了半个时辰,让跟踪的人误以为他送走了冷魅赴南京方独自返店。

  他知道,绝笔生花已展开了行动。溧⽔小地方,而绝笔生花的实力又非常雄厚,消息灵通,该已查出一些眉目了。毕竟这里距和州与太平府皆不⾜两⽇行程,脚程快的人一天便可以赶到。

  膳堂规模不大,十余张食桌,简简单单。午膳时分,食厅中客人并不多,有一半食桌是空的。

  永旭在近窗一桌落坐,叫来一壶酒,几⾊菜肴,一个人浅斟慢酌自得其乐,似乎是个无牵无挂的人。

  喝至第三杯,厅口出现了一表人才,脸上一团和气,年约四十上下的账房夫子刘十二。

  刘十二一袭青袍,举动从容不迫,背着手含笑踱近桌旁,一双黑⽩分明的大眼眼神柔和,先含笑颔首打招呼致意。

  永旭心里早有准备,乐得大方,放下杯主动含笑相,说:“刘掌柜请坐,好像有事见教。”

  刘十二在对面泰然落坐,开朗地笑:“客官一个人?令弟呢?”

  “到江宁去了,过几天才能回来。”永旭信口答:“临时想起一些琐事,舍弟不放心,所以匆匆走了,还没知会柜上,抱歉。”

  “在下知道就是了,不必再行付了。呵呵!敝地虽是小地方,但盘查相当严格,店中不时有巡捕前来查问,客人进出柜上必须知道。哦!客官远道而来,不知要采办些什么货物?”

  “其实,小弟并非正式的客商。”永旭喝了一口酒:“刘掌柜也许清楚咱们这些江湖浪人的底细,每经一地,带些当地土产,到外地脫手赚些盘,旅费食宿皆有了着落,这比去偷去抢好多了,是不是?”

  “客官客气。呵呵!如果客官想带些土产,也许在下可以代为筹划一二。”

  “哦!小可先行谢过。不过,贵地似乎除了米粮,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土产可以采购呢!”

  “问题是客官要往何处去,本地的土产固然以米粮为主,但过境的货物却大大有利可图。”

  “你是说…”

  “如果往西,走丹小径,可以不经税站,将苏常的海产绸缎运至芜湖转手,仅税金就够你赚的了。”刘十二将声音庒低说:“但是在这里,如果没有门路,你本无法弄到红货。”

  “可惜,在下要到江宁。”永旭说,等于是拒绝对方所提的财路。

  “那么,客官是从和州来?”刘十二的语气变了。

  “在下的路引写得清清楚楚。”

  “客官路引上的姓名是周升。”

  “在下不能叫周升吗?”

  “在下从不相信路引。”

  “可是巡检司的人信。”

  “他们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想多事?”

  “客官以为如何?”

  两人针锋相对,各自露出本来面目。当然两人都有意透露一些口风,反正彼此皆心中雪亮。

  “在下来了,就不怕贵地的庙大菩萨大。”永旭盯着对方笑,笑得不怀好意。

  刘十二也在笑,神⾊不变,说:“那么,昨晚的事,是周兄的杰作了?”

  “昨晚发生了些什么事?”永旭半真半假反问。

  “心照不宣,周兄⾼明。”

  “好说好说。”

  “周兄,有商量吗?”刘十二正⾊问。

  “有。”

  “在下请教。”

  “小事一件,我要毒无常。”

  刘十二脸⾊一变,苦笑着说:“这个,在下得…得…”

  “得考虑考虑,应该应该。”

  刘十二离座,抱拳施礼说:“周兄在湖边仗义援手,救了在下一位兄弟,在下感不尽,容留后报。”

  “小事一件,不⾜挂齿,请勿放在心上。其实,在下那时并不知道那位青年人是刘兄的人。”

  “还有,那位姓李的乡亲,所领受周兄的一百文钱,在下也代他谢谢同兄的厚赐。”

  “说起来,真不好意思,在下来得太晚,事先并未打听,并不知毒无常已经来过了,冒昧地请那位乡亲至桑三爷的庄院‮警报‬,这笑话闹大了。”

  刘十二⼲笑了两声:“敝上仍然感不尽,打扰了。”

  “掌柜的事忙,请便。”永旭客气地站起含笑送客。

  刘十二刚走,一个穿直掇年约半百的中年人,一摇三摆进⼊食厅,扫了各处一眼,信步走向永旭的这一桌,堆下笑问:“老弟,共一桌,如何?”

  永旭淡淡一笑说:“,看光景,兄台的景况并不怎么好,満脸风尘,走了不少路,在下作东,请兄台喝两杯。”

  他召来店伙,加叫菜肴多来两壶酒。

  中年人毫不客气地打横落坐,说:“我知道你有钱,那就叨扰老弟一顿酒食了。”

  “在下姓周…”

  “出没如神龙。”中年人抢着说。

  “哦!兄台…”

  “在下姓彭,彭克勇。”

  永旭一怔,抱拳道:“过天星彭前辈,失敬失敬。”

  “浪得虚名,老弟不必客气。”过天星笑答。

  “彭前辈行脚溧⽔…”

  “在下从太平府来,赶得好苦。”

  “哦!前辈是…”

  “奉欧老哥之命,赶来向老弟禀报不好的消息。”

  永旭一惊,急问:“前辈的消息…”

  “老弟是不是请穷儒到⻩州办事?”

  “是的,他去追查…”

  “追查顺天王的下落。他找到线索,跟到武昌,便落在对方手上了。”

  永旭大吃一惊,急问:“真的?那就怪了,顺天王是往下走的,怎么…”

  “但穷儒以为⻩州那一批人中,有顺天王在內,那批人经欧老哥的证实,的确有毕夫子夫妇在內,所以他跟上去了。”

  “华夫子夫妇在和州,在下确曾与毕夫子照面。”

  “反正那恶贼有不少替⾝,到底那一个是真的,恐怕连他那些羽也分不清楚。”

  “穷儒落在他们手中,糟了!”

  “欧老哥认为,顺天王将利用穷儒来引你上钩,目下他该是‮全安‬的。”

  “目下可知那些人的去向?”

  “直上四川。”

  “哎呀!我得赶去…”

  “且慢!”

  “这…”“你认识池州的铁背苍龙金彦?”

  “认识,略有情。”

  “略有情?你曾经救了他一家老小。”

  “其实…”

  “老弟你不会认账,你这人值得大家替你卖命。”过天星翘起大拇指说:“铁背苍龙⽔上实力雄厚,与上下游的⽔上朋友皆有情,他的朋友无意中发现一群神秘人物,带了大批货物从武昌下放,那些货物中,蔵有老江湖穷儒,神智不清蔵在货柜內。”

  “往下放?这…”“船到九江,消息方传到岸上,货船离开九江后不久,⼊暮时分在东流江面一段失踪,依铁背苍龙判断,人已换船装走了,而且是往下放的,因此,欧老哥已率领朋友沿江追查,派在下速与老弟联络。”

  “我能去见欧前辈吗?”

  “目前你去见他,也无事可为,只要得到消息,他便会派人找你。老弟,你的行踪从现在起,不断有人在你左近隐伏,消息一到,便会有人传给你。如果你想与咱们的人会面,你换上宝蓝⾊的劲装,咱们的人便会现⾝相见。但非必要,最好避免见面。”

  “好,在下静候好消息。”

  “还有两件重要的消息奉告。”

  “请说。”

  “其一,千幻剑一家,化装易容到了和州,正在暗中追踪你的下落。其二,有人亲见浊世狂客带了六名大小罗天弟子,十天前曾在广德州一现魔踪。”

  “哦!彭前辈听说过乌江镇江滨,浊世狂客与顺天王决斗…”

  “知道,也听说你老弟中毒⾝死,起初的确吓了我们一大跳。”

  “浊世狂客该在九华山。”

  “那是假的,已经证实了。”

  “怪,难道又是他们的诡计?浊世狂客到广德州山区,有何图谋?唔!这是说,这家伙有来此地的可能。”

  “很可能,广德州距此仅两百余里,如果他是往北来的,恐怕已经来了五六天了。欧老哥已请香海宮主至广德州追查,迄今仍未获得她的消息。”

  永旭放下杯,低头沉思。

  久久,过天星忍不住问:“老弟,你想些什么?”

  “顺天王要引我向四川走。”他再寻思了片刻说。

  “不错。”

  “浊世狂客自绝于宁王府,穷途末路,很可能暂时忘记仇恨,而与顺天王联手,互相利用。”

  “有此可能。”

  “那么,顺天王可能匿伏在江宁附近。”

  “欧老哥也是如此猜测。”

  “我会找到他的。”他咬牙说。

  “但愿如此,老弟在此追踪毒无常?”

  “是的。

  “可有线索?”

  “有,这两天可望获得消息。”

  “可要派人协助?”

  永旭不希望揭破绝笔生花的⾝份,如果让江湖朋友知道,瑞桑庄算是毁定了,绝笔生花可能恼羞成怒,不但毒无常老命难保,也休想从绝笔生花口中查姬家⽗子的下落,更无法获知绝笔生花是否与姬家⽗子暗中有往来。

  “谢谢,在下应付得了。”他婉言拒绝。

  过天星替他敬酒,笑笑说:“老弟出没如神龙,行事喜独来独往,但从现在起,你恐怕很难摆脫咱们的眼线了。呵呵!冷梅姑娘呢?”

  “一早便动⾝往金坛去了,去沿途追查上次姬家⽗子经过此地的行踪,三天后方可返回。”

  “好好待她,她是个好姑娘。”

  “我会的。”

  “酒⾜饭之后,在下要告辞了。”

  “彭前辈…”

  “欧老哥等着回报呢!”

  永旭心中焦躁不安,穷儒失陷的消息,令他暗暗叫苦。姬家⽗子恨死了穷儒,看来穷儒必定凶多吉少。

  急没有用,得不到顺天王的消息,一切免谈。

  有大魔与黑道群雄协助搜救穷儒,他略为宽心。

  独木不成林,他一个人的确孤掌难呜,大魔真够朋友,在他最需要朋友时赶来相助,他不再感到孤单。

  他返回客房,立即换掉那⾝市侩味十⾜的⾐衫,换上黑劲装,外面披上一件⽔湖绿⾊罩袍,佩了霜华剑。

  ⾝份既已暴露,已没有隐起形蔵的必要。

  绝笔生花查出他的⾝份,虽是他意料中事,但仍令他心惊,这个神秘的宇內三剧贼之一,实力之雄厚消息之灵通,令他心中懔懔。

  毒无常名列宇內十五名人,三残中名列第二,举目江湖,能与十五名人相提并论的人并不多,一比一决斗,能胜得了毒无常的人屈指可数,但绝笔生花的一名手下,竟然在面对面手时,一照面便一飞刀击伤了毒无常。

  由此推断,绝笔生花的真才实学,至少也比毒无常強了一倍以上,再加上不计其数的羽,恐怕实力要比浊世狂客更为雄厚。

  他有自信胜得了绝笔生花,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同时更得预防瑞桑庄中,隐蔵有更⾼明的草野奇人。

  因为绝笔生花本人,就是神秘莫测的人物,名气虽然没有宇內十五名人⾼,而真才实学却远在十五名人之上。

  他在等候刘十二的答复,已作好应变的准备。

  半个时辰后,脚步声止于门外。

  隐约中,他听到头顶的承尘,传出不易让人听到的轻微撼动声。

  桌上有一只茶杯,他信手取过掩至桌下,手再出现时茶杯已失踪了。

  笃笃笃三声轻响,有人叩门。

  “门没上闩,请进。”他沉静说。

  房门开处,刘十二缓步⼊室,含笑抱拳施礼,但脸⾊有点不正常,笑容也显得做作和勉強。

  “周兄,打扰打扰。”刘十二说。

  他泰然回了礼。

  “刘兄客气,请坐。”永旭说。

  “同兄,小弟已将话传到。”刘十二坐下说。

  “桑三爷不谅解?在下不怪他。”

  “这…敝长上也是不得已,毒无常‮忍残‬地‮杀屠‬了咱们十四位弟兄,要是将人给周兄,敝长上如何向弟兄们代?”

  “刘兄…”

  “周兄的条件,委实令敝长上无法接受。”

  “这是不情之请,桑三爷拒绝,也是情理中事。”

  “周兄能谅解,一切好办。”

  “刘兄,这样吧!彼此让一步,该有折衷的办法解决,是不是?”

  “周兄之意…”

  “人暂时借给在下带走问口供,以半个时辰为限,问完后人仍由桑三爷处置,在下希望在彼此不伤和气之下,解决纷争,皆大喜,如何?”

  刘十二苦笑,‮头摇‬说:“很抱歉,敝长上碍难将人出。”

  “那…”

  “而且,敝长上嘱兄弟代为致意。”

  永旭淡淡一笑,说:“限在下克期离境,是不是?”

  “这…”刘十二期期艾艾。

  “只怕在下想离开贵地,也不是易事。”

  “周兄…”

  “桑三爷自卫的手段,在江湖朋友来说,乃是正正当当的防卫,避免在下揭破桑三爷⾝份的最好办法,就是让在下永远不能说话。”

  “周兄是明⽩人…”

  “好,在下不是不懂事的人,谅解桑三爷的苦衷。请转告桑三爷,在下不得不采断然手段来达目的,不得不采取行动各走极端。”

  “周兄,兄弟抱歉。”刘十二叹息着说。

  “与刘兄无关,用不着抱歉。”

  “兄弟告辞…”

  “是从现在开始吗?”永旭站起问。

  “兄弟只好直说,从现在开始。”

  永旭伸手让客,说:“请,在下不送了。刘兄,在下于刘兄脫离视线外开始。”

  “在下深领盛情。”刘十二睑上一阵红一阵⽩。

  “好说好说。”

  “请留步。”

  刘十二行礼告退,踏出房门。

  永旭突然一声长笑,⾝形斜转,右手一扬。

  三块茶杯的三角形破片,⼊头顶上方的承尘。上面传出一声惊叫,似乎整个屋顶皆在震动,有人受伤急急向左面逃掉了。

  这就是各走极端的开始,永旭抢先一步。

  站在门外的刘十二大骇,张口结⾆倒菗一口凉气。

  永旭所说于刘十二离开视线外开始,是指与刘十二之间的敌对形势而言,这是他对刘十二客气,按理,在刘十二说出“现在开始”四字之后,他便可以立即开始向刘十二出手攻击了。

  他礼让刘十二脫出视线外之后方采取行动,并不包括礼让其他的人,因此他这次抢先一步向匿伏在承尘上的人出手,并不是食言背信。

  刘十二脸⾊苍⽩⽑骨惊然地问:“周兄,你…你怎知承尘內有人蔵⾝?你能看透半寸厚的木板?”

  永旭摇‮头摇‬,微笑向上一指:“每一块框板,在下皆动了手脚,不但知道是否有人,而且知道人在何处。那几个可发暗器的活动掩孔,皆被在下封死了。呵呵!我神龙浪子单人独剑闯江湖,如果不小心一点,哪还能活到现在?刘兄请便吧!”

  刘十二垂头丧气地告辞,刚折出廊下,永旭叫道:“刘兄,能不能听在下几句忠言呢?”

  刘十二止步,但并未转⾝,说:“在下不能听…”

  “你最好是听,因为与你切⾝有关。”

  “你是说…”

  “最好不要在贵店打道,惊世骇俗连累无辜,对阁下并无好处。”

  “这个…”

  “在下知道,桑三爷已经豁出去了,他知道我神龙浪子不是易于打发的人,将在下列为生平劲敌。这里的基业恐怕难以保全,瑞桑庄也难保住,区区一座客店又算得了什么?所以横定了心,不顾一切立即展开行动,我看他是真急了,失去主见,以致有此大失风度的举措。请转告他,在县城里最好不要鲁莽行事,他必须保持声誉,最好也不要失去信心,情势仍大有可为。”

  “在下当为转告。”

  “谢谢。”

  刘十二走了,永旭举步⼊內,大声说:“再不见机退走,阁下必被钉死在复壁內,不信立可分晓。”

  室右的墙壁內,传出隐约的移动声。

  永旭泰然落座,面向敞开的房门说:“內间里那位朋友,你的暗器能不能中在下的背心?动手吧!看得清脊心要害吗?最好是背肋,从第九椎左右下手,右伤肝,左伤脾,千万别让肋骨挡住了,必须从肋⼊。呵呵!要不要在下先标出来给你看?”

  內间传出脚步声,有人溜走了。

  他扭头瞥了虚掩着的內间门一眼,半悬的门帘还在轻摆,他自言自语:“又是一个怕死鬼,胆子都不大,勇气不够。”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空的院子里,原来是喧闹的客店,不知何时已变成静悄悄,似乎空无一人的寂静居室,人到何处去了?

  一阵心嘲汹涌,⽑骨惊然的感觉,透过他的⾝心,像是处⾝在充満不可测的危岩深渊中。

  这种感觉,令他心生警兆。

  静得可怕,好森,好寂静。

  右侧的明窗外人影一晃,透过木窗格,他看到一个脸⾊苍⽩的老年人,站在窗外丝纹不动,那一双不带任何感情的山羊眼毫不眨动,就这样不稍瞬地直瞪着他。

  老人⽩发披肩,形同枯槁,虽看不见下半⾝,看不到手的形状,但可看到右肩前半段那怪杖,其⾊灰黑,活像一条作势攻击的独角蛟。

  他心中一紧,沉静地说:“独脚地魈木扬,三魔之一。”

  独脚蛟颊⾁略为菗动,用那冷厉刺耳的嗓音说:“很好,你居然认识老夫。”

  “老前辈从不在⽩天活动。”永旭沉静地说。

  “对,所以老夫的绰号魈。”

  “今天⽩昼现⾝,异数异数。”

  “因为老夫认为你的话不无道理,因此打消晚上来客店找你的念头。”

  “怕惊世骇俗?或者是怕毁了绝笔生花的基业?老前辈似乎从不理会世俗,必然是为了…”

  “不必问为什么,你只要记住一件事。”

  “说吧!”

  “老夫等你。”

  “在下…”

  独脚魈一闪不见,⾝形捷逾电闪。

  永旭摇‮头摇‬,苦笑自语:“看情形,这老魔与绝笔生花定有渊源,‮威示‬来了。”

  院廊有了声响,店伙正领着一群客人进⼊店中。

  店伙在前领路,后跟的是一个中等⾝材,相貌平庸的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留了掩口胡,手中有一问路杖。

  后面,一位花样年华,俏丽脫俗的蓝⾐女郞,黑油油的长发披肩,手中挽了一个硬硬的锦囊,內行人一眼便可看出,那是盛琵琶的锦囊。

  蓝⾐女郞⾝后,是两名十三四岁的秀丽少女,各带了包裹行囊。

  最后,是两名健仆,携有箱宠杂物。

  店伙客气地在廊上说:“杨爷,这里是本店最好的上房,不知杨爷是否満意?敝店没设有独院,十分抱歉。”

  中年人瞥了左右一眼,目光并未在永旭的房间停留,转⾝向蓝⾐女郞恭敬地说:“大‮姐小‬,既然这里没有独院,去别的客店看看,这里人多口杂…”

  “杨总管,我乏了,就在此地住一宿好了。”蓝⾐女郞的声音俏甜,像银铃一般悦耳动听。

  “属下道命。”杨爷说,转向店伙:“替我们准备四间上房,赶快派人来侍候。”

  “是,小的理会得。”店伙陪笑说。

  四间上房位于永旭的右邻,右邻第一间便是大‮姐小‬的房间。

  永旭久走江湖,见多识广,但就无法看出这群客人的来路,猜想必定大户人家的千余‮姐小‬途经此地,家中设有总管,当然是钟鸣鼎食之家。

  天下各地富豪大户千千万万,他怎知这些人的来历,因此并不在意。

  但一瞥之下,他已有了些少印象。

  其一,这位大‮姐小‬该已超过双十年华,已有丰盈的‮妇少‬动人体态,但为何秀发披肩?按当时风尚,大户人家的內眷外出,在修饰方面绝不马虎。

  待宇闺中的必梳三丫髻,结了婚的必定各式巧各,珠翠満头,除非是在家中起居或內院与外客隔绝的所在,不然绝没有这种秀发披肩,野人打扮的大户人家女眷出现在大庭广众间。

  其二,杨总管与大‮姐小‬的口音,显然不同,杨总管的官话带有湖广腔,大‮姐小‬则带有标准凤腔官话,这表示大‮姐小‬定是南京附近人氏。

  其三,两健仆两侍女皆神⾊泰然,不像是少在外地出⼊客店的人。

  他第一个念头是:这群旅客很可能是江湖人。

  邻房的人正忙于安顿,他懒得过问,信手带上门外出,恰好碰上送茶⽔的店伙,含笑向他说:“周爷要出去?小的送茶⽔来。”

  “谢谢。”他笑答:“在下出去走走,到各处去打听消息,请转告刘掌柜,最好不要派人跟踪。”

  “刘爷不在。”店伙说。

  “到瑞桑庄去了?”

  “小的不知道。”

  “在下出去走走,替我小心门户。”他说,径自走了。

  县城不大,他在城里城外走了一圈,不时向人打听一些不关紧要,但与城中名流士绅有关的琐闻,其中当然有桑三爷的传闻轶事。

  他当然知道有人跟踪,但不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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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中岳 更新于2017/9/20 当前章节16553字。看断魂血琵琶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断魂血琵琶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