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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囚宫 作者:瞬间倾城 | 书号:42076 时间:2017/9/26 字数:3659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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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怠人伤城将破 “边疆来奏战报,李世民已经携兵闯过咸①,咸守将王庚当场战死,副将林旭恒连夜开城门投降,李市民将王庚家眷二十余口屠戮殆尽,城中百姓弃械投靠李家数以万计,并将劝阻保长砍下头颅悬挂在城墙上,叛贼曰…” “李世民说什么?”杨广头也不抬,俯⾝专心绘制出宮⽔路图,淡淡问道。 “曰占领咸从此号令天下,此时天下大乃民心所向,大隋此次必亡。”说罢杨素丞相匍匐在地:“皇上,如今我大隋仍有⼲将二十余人,兵马过百万,李逆贼胆敢来贸然西渡⻩河,于霍邑①决战未必没有胜算。” 杨广怔了一下,搁了画笔,望着⽔道图轻笑:“既然你说有胜算,就打吧。” “可是,眼下內城的异动该如此处置…”杨素捋了捋下颌花⽩胡须说道。 杨广抬起头,原本温暖的神⾊骤然狠:“杀!”丞相杨素浑⾝一僵,颇有些为难:“可,那毕竟是先皇后的亲眷,也是皇上的亲舅⽗…” 忽然殿门外內侍跪倒奏禀:“皇上,镇国公主求见!” 陡然,內里一只羊脂⽟镇纸飞出正砸在內侍眼睛上,內侍疼痛难忍,捂住眼睛不住嘴里哎呦哎呦叫个不停,其余众人皆纷纷下跪求饶。 “是皇后娘娘,从今以后不要让朕再听见镇国公主四个字。”杨广沉声,殿门外立即有聪慧內侍已经开口宣召:“皇上召皇后娘娘⼊见!” 杨素知趣,随即告退起⾝:“臣告退。” 不等杨广允诺,眼前华⾐拂动升平已经奉旨⼊殿,杨素与升平打个照面,不知该如何称呼,面⾊尴尬只能躬⾝施礼:“皇,皇后娘娘…” 升平对杨素微微施礼“左丞相好。” 杨广不理会杨素表现,坦然从皇位上含笑走下:“阿鸾,对新宮还适应吗?” “臣妹来大兴殿正是为此事,臣妹觉得册封臣妹为皇后一事大为不妥,也不宜移宮。”升平赶来的路上一刻不曾停歇,焦灼难安的她顾不得仪态,此刻近乎是质问的语气。 杨素见状低头退下,临到殿门时,深深叹息头摇。 不过杨广对升平严词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端着手中的图,面含得意笑容:“那事不急,来,阿鸾先过来看看朕新修的⽔道图。” 杨广朝升平伸出手,她即便是有再大的忐忑也必须強忍下来。 升平无奈的缓缓走在杨广的⾝边,他笑笑,指着手中画卷给她看:“阿鸾你看,最后一条通往皇宮的⽔道已经修好。” 图画中,连绵不绝的山川中偌大皇宮只是天地间的零星一隅,狭长的⽔道迢迢千里仿佛能通往天际,升平一时说不出话来,満腹的疑问都憋在口无法就此提出。 杨广欣然环住升平的间,在她耳边低低道:“还有十⽇,十⽇后,阿鸾就可以离开这座囚宮了。 升平惊讶抬起头,目光与杨广对视,他嘴边的笑意加深几分:“没关系,只不过十天而已,不长的。” ⽔意渐渐氤氲了双眼,升平狠狠咬紧嘴:“可是天下…” 大隋天下即将亡了,他却想将她送出宮。 杨广低头,紧紧抱住升平。左右內侍见状识相的低头退去,只剩下他们在寂静无声的大殿里伫立不动。 “天下是大隋的,你是我的。”杨广说:“大隋管得了天下,你管得了我。” 升平眼中的泪⽔悄然涌起,杨广抬手为她悄然擦拭,那张给予升平希望的画卷就这样翩然落在锦⾊长毯上,无声无息的扣了过来。 他明知四面楚歌却仍要给她个未来可以期待。也正是因为如此,升平才察觉此时大隋已经陷⼊怎样的囹圄境地。 灯影拖长两人⾝影,在空旷的地面上越发显得落寞和苍凉。 杨广拉起升平的手似若无意的感叹:“只可惜,朕只让阿鸾做了十天的皇后。若是还有来生,朕许你百年如何?” 升平人有些哽咽,喉咙里艰涩⼲哑难以言语。她虽眼中含泪却不想给他看见半分,只能強忍着不肯表露。 杨广知道升平会来,所以才会在丞相杨素面前摆出无所谓的模样,但升平太了解杨广,他觉不会这般简单放手,恐怕此时的他已然报定必死之心了。 升平抬起头凝视杨广,想要乞求一句关于战局的真相:“大隋真的要亡了吗?” 杨广始终含笑不肯回答。 升平叹息,闭眼靠在杨广的肩头:“皇上总是在骗阿鸾,一次,一次,从未说过真话,叫阿鸾如何信你?” 杨广轻笑:“此次朕跟阿鸾保证,是真的,十⽇后一定出宮。” 升平的手指被杨广轻轻拉起,用宽大的手掌按住升平的,勾住小指“看,朕愿意与阿鸾许诺。” 纵然知道杨广所作所为是在刻意安抚,升平还是偷偷放下心来,也许,事情还远远不曾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也许那封密报只是独孤家草木皆兵而已。 毕竟他们还有将来,还有那多么没有做完的事要做,… “皇上!”门外有內侍再次出声,杨广离的眼神瞬间清明,他一手轻轻拍着怀中升平的后背,一手不漏痕迹的示意殿门外的內侍噤声。 內侍了然皇上意图悄悄告退,倒是升平抬头看了內侍⾝后的人一眼,极快,但已看个清楚。左丞相杨素正面⾊焦虑的站在门外拱手垂目,见皇上与升平相拥殿上,不噤迅速向一边躲闪。 升平木然收回视线,长长叹息“臣妹⾝体不适,先行告退。” 杨广原本紧绷的⾝子突然放松许多,轻言宽慰升平几句:“好好睡,明⽇阿鸾与朕还要一起上朝,阿鸾是第一次坐在凤榻,朕万分期待。” 升平勉強扯起嘴角告辞,迈出大殿门口与杨素对视一眼,杨素花⽩的胡须微微颤动,缄默低垂的眼目不露出丝毫感情。升平:“左丞相怎么又出而复返?” 杨素倒退一步不噤拱手:“臣有事相报奏皇上。 升平凝眉:“京中一切可安好?” 杨素神⾊有些慌张,随后又坦然一笑:“有皇上督军自然安好。” 升平闻言回头,与杨广相视,杨广一闪而过的目光复杂莫名使得她心中,已是明⽩。 杨素因携杨广登基有功⾝兼二职,一是出谋划策的左丞相,一是掌管天下兵马的大司马,他手握天下兵权,此时重⼊噤宮怕是京城凶多吉少,升平蹩眉思索,脚步也越发沉重起来。 “升平…”⾝后突然响起杨广的声音,升平一惊回头再看,杨广的眼中已经微微透出不舍,他嘴角微动,半晌没有出声。最终只是化作嘱咐一句:“夜深露重,记得多加件⾐服。” 这是杨广从小到大第一次叫升平的封号,也是杨广留给升平的最后一句关切话语。 是夜,大兴城都城惊变,不知从何处出现些许民,带土制羽箭沾上火油,点燃后将其往承天门,进军守卫连夜调动东郊军营的大军镇庒,暴动民众冲扰不成,继而四散奔逃,随后隐蔽民家不见。 噤军守卫见状只能挨家挨户搜查,奈何未能查到主谋。杨广大怒,下令一旦搜出可疑人物不问缘由当即仗毙,检举可疑者重赏。 一时间京城內外作一团,其中大有私生恩怨者,无不上书密言以图报仇,一时间牵连民众众多,导致噤军守卫竟然不⾜人去行施杖刑,只能发现疑犯便就地砍杀。 升平得知此事时天已大亮,她顾不得梳妆浣洗,飞奔乘凤辇赶往宮中最⾼楼处眺望,此时离民冲撞宮门已过两个时辰,犹见烟雾缭绕下残败的月华门在晨曦中巍巍伫立,而整个大兴城空气中弥漫⾎腥气味。 內城无数百姓哭声震天,国不亡,近乎无以为偿。 升平从心底发凉,犹如千层寒冰将她冻住动弹不得。祸事当头,內伐平民,杨广到底说怎么了?这等同于自断手⾜,自剜双目啊! 升平不顾永好阻拦,披上外袍去见杨广,凤辇在大兴殿外停下,人蹬蹬跑上⽟阶,行动过于匆忙,人不住的剧烈息。 不料面看见一排朝臣悉数跪在大兴殿內叩首,杨广正在紫金蟠龙宝座上怒气大发“不过是几十个宵小作你们竟然无人能防,这就是你们跟朕号称的数百万精兵?” 匍匐在他脚下的朝臣不敢出声,大殿內静如失音。 杨广冷笑:“李渊派⼊几个奷细蔵在大兴城你们都翻不着,怎么能带兵打仗?”他冷哼一声,凌厉目光扫视群臣冷笑:“怎么,你们无言以对了吗?”他冷冷侧目:“宋老生。” 朝臣中战战兢兢爬出一人,杨广肃严神⾊,喝声质问:“你昨夜在何处?” 宋老生③诚惶诚恐的以头叩地“皇上,臣,臣在巡…” “臣在巡视新买的妾室别处?”杨广嘲讽的问,挥手将九龙盖碗啪的一声拍在龙案上,击个粉碎。 宋老生被杨广的怒气吓到言语不清,他拼命叩首:“皇上,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万死就不必了,一死⾜矣!”杨广挥袖,语气平淡得仿若只是让宋老生告退回家。 几名带刀侍卫冲上来拖住宋老生双臂拖拉出去,嘶声力竭的宋老生口口声声都是求朝臣救他,大殿跪満百人却无一敢营救于他。 杨广端起內侍新换茶盏,见他哀求模样不住蹩眉,随手挥道:“仗毙!” 群臣不觉将头庒得更低,齐齐不忍再看宋老生所在方向。一阵阵惨叫在升平听来分外刺耳,不过也没多久这位隋朝守护大兴城的大将便再无声息。 杨广越来越不像从前那个广哥哥了。 升平站在殿门外,陌生的看着端坐在皇位上的杨广。 谁能想到,杨广与她谈情时专情脉脉,坐拥天下时又是如此狠暴戾。夺人命在他眼里已如家常便饭,而这一面恰恰是升平不曾觉察过的。 升平抿紧嘴,目光紧紧盯在杨广的脸上,再从容不过的他本不知道外面已有她,仍是冷笑:“还有屈突通。”④ 话语间已有人霍然站起:“昏君,你昏庸无道欺⽗霸妹,人人得而诛之,我屈突通即便再有错也是先帝旧臣,却被昏君你无辜杖刑,你以何德服人?我屈突通并非里通李逆贼之辈,但求以死报孝先帝,強过在昏君面前受辱!”说罢愤然向龙柱碰去,刹那间鲜⾎噴溅,此人已软绵绵瘫倒一边。 升平不忍再看那屈突通的尸体拂袖离去。永好缄默跟随在后,不曾惊扰內里朝堂。升平的踉跄脚步只有自己知道到底在害怕什么,恐惧什么… 升平回到昭宮不出一刻,大兴殿內侍来请,见升平喜盈盈道:“皇后娘娘,皇上邀你上朝…” 永好不觉将目光投向升平,升平脸⾊惨⽩,冷冷点头:“好,本宮立即起⾝。” 昭宮外,冬⽇里见到难得一遇的暖,可升平却感觉不到內心一丝暖意。 升平从殿门缓慢步⼊,所有的光芒都被留在⾝后,她目光所见只有杨广若无其事的笑容闪烁在⾼⾼宝座上,心中不觉一阵阵难过。升平驻⾜在宝座前深深施礼,好似无意的询问:“皇上,今晨臣妹隐隐闻到浓烟味道,不知…” 杨广含笑,视线缓缓在下方巡视,⾝后朝臣无不深深俯下⾝躯不敢多看升平,更别说有人胆敢出上一声半句。 杨广还在笑,升平却轻易可以窥出他眼底的刻意隐瞒,大殿內无人再开口,越发显得战事已迫在眉睫,她本不能再坐视不管。 “哦,阿鸾说的是那个,不过是昨夜有守卫疏于职守,导致月华门走了⽔,不⾜为惧。”杨广眉目不动语声平静,将手拍拍自己⾝边空留的宝座位置“阿鸾,过来坐。” 如今他已再不用顾忌台下朝臣,可以肆无忌惮的让升平坐在自己⾝边,坦然接受万民供养。 他终究成了帝王,却不⽇城破。 升平静静望着杨广的动作,狠狠扯着自己的修空。良久才轻轻叹息,声音暗哑:“皇上还要多久才肯告诉臣妹,逆贼大兵如今已经渡过渭⽔,距离京郊不⾜二百里了?” ⾝后朝臣闻言皆变⾊,他们中有人知晓,有人懵懂,却是一样的惊讶表情。唯独宝座上的人静了片刻才淡淡笑道:“哦,阿鸾都知道了?” 不知为何,杨广明明近在眼前,升平却触摸不到他的气息,语音依旧是安抚她时候的温润低沉,却犹如来自遥远的天边般幽幽不可及。 “如今叛贼大军从北疆长驱直⼊,直达京都大兴城,叛贼沿路并未遇烈抵抗,皇上可知为何人心失去如此之多…” 质问的升平脸苍⽩异常,衬托⾝上大红⾊的皇后朝服殷红诡,犹如浸透⾎泪般醒目骇人。 “皇上未敌军,先伤內臣,这何尝是应变之策,当⽇李逆贼叛时,皇上曾以代⽗出征之名尚且重击敌首,为何今⽇先了自家阵脚莽撞无谋?”升平心中庒抑太多不惑,她不解为何杨广突然变成今⽇这种昏聩模样。 被指责的杨广表情依旧,但放在⾝边宝座的手已经悄然收去,他如同孩童炫耀的笑容也渐渐从嘴角褪去,眼底隐隐见从未有过的伤感和怆然。 “阿鸾的意思是,朕是懦夫。临阵缩在宮门里不敢敌是吗?”杨广扬眉,淡淡问。 “难道皇上不是吗?”升平原本并不想催促杨广亲征敌,她不过想点明杨广临阵斩臣是兵家大忌,如今被杨广问得不得不回答,说出来的话反而像威杨广必须亲自敌以求谋变。 恰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数名宮人鱼贯而⼊,手端托盘的宮人分列两排跪倒在地。托盘之上明晃晃摆放着杨广出征时所需装扮。金⾊铠甲,明⻩⾊战靴,还有长⽑出锋的⽩⾊风氅。 升平讶异,怔怔片刻,霎那间心中已全然明⽩过来,不敢置信的回头看杨广。 杨广低头笑笑:“阿鸾怎知朕要出征,如此匆匆赶来是要为朕送别的吗?” 升平僵住,脸⾊大变的她不知该说什么。 刚刚被心痛蒙混了神智,唯一想的只有杨广眷恋权势在一点一点舍弃江山,可此时升平才知道,自己又做了怎样的蠢事。 在杨广准备出征前,她方才所说的话分明在打击他的士气,动摇朝堂所有臣子的信心。 “皇上,臣妹…”升平情急之下跪倒在地,口齿也了起来。万分难过都抵不过方才的一句质问,如今便是再辩解什么也无法弥补她给予他的伤痛。他已决定出征,却被她临阵鄙夷…怎能不心痛难当? 杨广笑着由宮人为自己穿上盔甲披好风氅,喝止为他系大氅披风的宮人,笑对升平:“不如阿鸾帮朕系?” 此时升平心中万分悲戚,可她必须站起⾝为杨广挽回最后颜面。 杨广弯搀扶起升平,一双温暖的手包裹她的,探往自己下颌,边漾着淡淡笑意:“来,好好系,千万不要没等出宮,带子便开了。” 朝臣眼中,金銮殿上,万民表率的皇帝为家国安危亲自出征,⺟仪天下的皇后为黎民百姓送君千里,杨广和升平两人彼此凝视,目光不肯错开半分。 可杨广能清楚的看见,升平颤抖的手指正抓住金绦丝带不肯放开。他低头看她,静静的,升平眼中噙満泪⽔,望着自己手中的金⾊丝绦不敢眨眼,生怕自己一动,眼泪便落在众朝臣的眼中。 杨广俯⾝,在升平耳畔悄声道:“不过才二百里路,朕答应阿鸾,一定尽早归来。” 升平扯动嘴角:“嗯,皇上一定早去早回。” 眼泪加重,终还是不争气的晶莹坠落。 杨广伸手为升平抚平耳边碎发,在无人看见的一瞬将泪珠收在掌心。他笑:“这眼泪朕收下了,改⽇还你。” 幼时杨广那次出征,升平深知北疆遥不可及,纵然心中惦念也无力可施,今⽇他再次征战,目标直指京郊二百里处,知他决意亲征,她的心怕也果真随着去了场战。 “此刻再说其他已经没用了,不管如何,朕出征念头的已有,阿鸾拦是拦不住的,何妨笑着送君一别?”杨广的气息轻拂在升平耳畔,声音低沉温润,本不似先前对臣子般的严厉。 升平:“臣妹知道不该阻拦,但请皇上恕罪,臣妹实在笑不出来。 杨广盖住升平的手:“那就等朕回来再笑吧。” 升平定定心,住含眼泪点头,一下一下为他紧紧系好带子。 杨广回⾝,扬手示意,朝臣顿时噤声叩首。他容⾊凝重坚毅,声音低亢:“今大隋边境被犯,有谣言谎报逆贼连破数道隘口关卡,可笑,李氏逆贼不过是螳臂当车力微难成。京畿四面屯兵,坚若铁壁,岂容宵小作!今朕亲征,扬隋荣威,必将逆贼治服于脚下!” 朝堂四方兵营守将闻言立即奋而跃起:“末将愿随皇上前往平叛,以死效国!” 杨广笑“好,准奏!” 杨广的目光坚定如铁,展望众人:“大隋万年,天下尽归,众爱卿等朕归来!” 升平第一次看见杨广⾝上围绕凌厉迫人的光芒,无论是谁都会心甘情愿的臣服在他的帝王气势下。他屹立在蟠龙宝座前,给她留下最后的影像犹如即将出征的英雄,凛然不屈。 时隔三年,他又一次出征。三年前,他离京出征,京都大变,皇位上的人坐了又换,换了又坐,没有一刻安稳。三年后,他再次离京出征,皇位又会如何变更?这场疾风骤雨来得太过烈猛,甚至他还没有定下继任之人便匆匆战。 何去何从,会如何改变? 升平手心还拽着杨广的⾐角依依不肯舍去。 他已经迈开脚步向外跨步。 缄默中,満朝文武无不将忧心忡忡蔵于眼底心中。效忠誓言喊出容易,坚信难,谁知此次宮外厮杀风起还有没有机会晴空万里。 红⽇遥坠。 仿佛在滴出⾎般哭泣。 大兴殿前长长台阶,杨广登上艰难,迈下容易。 宮门外,数十万精兵強将已齐聚,铠甲耀眼,银光遮天蔽⽇,杨广重新领兵出征,光晕笼罩他的背影带着不实真的虚幻,渐渐消失在升平眼前。 升平缓缓坐在宝座上,用纤细的手指感受杨广留下的余温。 不敢去送,因为她怕极了那种生死离别。 升平还记得,上次离别时她也不曾送,那时⽗皇亲手赐予杨广银金甲帅旗,杨广的背后有独孤家军马做陪衬,走得好不意气风发。 此次,他再出发,灰蒙蒙的城门再不见昔⽇辉煌,大红⾊的宮城门內也没了坐镇的独孤皇后。 胜败已定了,不是吗? 升平拽紧自己口的风氅,仰望萧索天际悬挂的那抹诡异光辉。 杨广,你一定要回来,哪怕我们就此放弃天下,你也要安然随阿鸾离开。 没有你,便是天⾼⽔阔也是孤寂,没有你,便是自由无束也是窒重。 我们已无路可退。 至少还要有你陪我。 ①李世民随李渊自太原(今太原西南)南下。途中李渊一度动摇,还师更图后举。世民坚决主张继续进军,提出先⼊咸,号令天下的方略。 ②霍邑:今霍州。 ③宋老生:隋末名将,虎牙郞。与宋老生镇守大兴城。 ④屈突通:隋末名将,死于大兴城守卫时。库莫奚种人,依附鲜卑慕容氏。隋末李渊起义军攻打大兴城时,宋老生率部前往大兴城守卫,与刘文静相持月余,有树下劝说其投降,宋老生不允诺,李渊派家仆游说不成反遭斩杀。最终大兴城失守,宋老生被俘受降。李渊见面后问道“何相见晚耶?”宋老生回答:“通不能尽人臣之节,力屈而至,为本朝之辱,以愧代王。”李渊赞曰隋室忠臣。授兵部尚书,任蒋国公。 咫尺硝烟妇孺哭 出征不⾜一天,杨广与李世民便对决大兴城郊二百里处。 李世民拥军士亮剑发,杨广带兵将严阵以待。 而坐在深宮朝堂上的升平面则面对堆积如山的各类奏章,第一次沉稳下心来逐个审阅,火烛摇曳,一直坐静到天明。 杨广信她,才将江山托付。 在没有辅国之臣的庇佑下,升平第一次独自面对朝堂的纷扰,也是第一次察觉江山如此沉重。 此刻,她不过不満二十岁。⺟后于她这个年纪时,也只是刚刚随⽗亲北方起兵而已,再多的才华也被动世事掩盖没处施展。 升平知道,此刻她擅做的每项决策都会危及大隋江山社稷,握在指尖的朱砂笔勾勒得更是整个杨氏皇族的命。她唯一可以坚定做下去的缘由,是她要耗尽全力为杨广撑起后方宮阙的定安。 两百里,生死之距。哪怕最终他们不能逃过亡国结局,她也不愿让他终⽇惦念自己。 战报频频飞马传来,每一次都会波动她濒临崩塌的信念。 杨广以临关为据与李世民斡旋,重克两次李氏叛军城外,斩获敌军将领两名,全军欣鼓舞。 三⽇后,李世民丑时率军突袭成功,重创隋朝守军,火力烈猛以致城墙俱损,大隋军队后退三十里,举军悲恸。 又是一⽇,杨广整军待发,再与来敌面而战,三军将士誓死守护皇城,硝烟弥散下收复失地一十五里,士气大振。 这样的战报着实让人情绪骤起骤落,上至皇帝宝座上的升平,下至城中濒死百姓,无不因此忽悲忽喜难以安然淡定,而发生这一切不过是短短五⽇內的战报,若再熬上一年半载,怕是远行离人未归,眺望的人已精力疲惫。 升平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烽火间隙,杨广曾命人送回一封密函。 升平在夜深人静时小心翼翼展开⻩绢轻帛,绣満蟠龙的绢帛上面只有他对她的一句叮咛。 ⽔道一旦修成,阿鸾先走。 升平手指发颤,泪已经抑不住滚落面颊。 杨广在此时是最清楚最终胜败结局的人。他留信如此绝望必是再没有改变余地。 升平心中顿感悲戚,不曾想大隋朝建国三十余载,竟就如此败了,败得完全没有无生可能。 ⻩绢上,杨广的字迹不似以往刚劲,想必他也在烽火中唏嘘大隋来⽇不多了。 洇晕在泪⽔中的墨迹,字字模糊,除怈露杨广的悲哀,还隐蔵对她全安的忧虑。他在阵前注定背⽔一战,若输,必然马⾰裹尸不复还,而升平的命悬于城破之间,他不得不提前为她准备好最后退路。 被硝烟熏染过的⻩绢密函,怎是一句相思挚爱轻易能够涵盖。 怕是融进了杨广最后的牵挂,最后的痴念,甚至还有不舍… 升平让永好为她研磨在这绢帛末尾处留下八字,升平不离,等君归来。八个字,她写了许久,颤抖的手指一次次被迫停歇,等哭的气息平稳下再写。 含泪带笑将绢帛仔细叠好认真密封,仰起头嘱咐永好:“明⽇与战报一起送出,务必亲手与皇上。” 永好点头顺从退去,升平颓然瘫倒在,厚重的金⾊帏如同⾝上重担庒得她无法呼昅,升平翻出庒在枕底的⽟佩,那枚曾是⽗皇希望杨广送与王妃的绿翠,她将绿翠紧紧握在手心。 兄妹亡国,如今已一一应验。她一时荒诞情愫难抑,竟惹来如此滔天大祸,怕也是要这块⽟佩时不曾想过的。 如今,她只想等杨广归来,一同离去还是一同殉国,都可以。 深深呼昅,想要收回蕴含多时的眼泪,却不料,越发速加那晶莹泪滴的坠落。 还有五⽇。⽔道修好之时,杨广可会平安归来? 拱手河山时,他和她能否安然逃脫皇城束缚? 五⽇阿五⽇,度⽇如年的滋味如此苦涩,不经历的人怎会知晓。 升平枕着泪⽔⼊睡,在梦间想要问问杨广是否会后悔最初的决定。 隐隐约约听见门外有人窃窃私语,永好慌奔到殿內,接近榻时放低声音:“娘娘,娘娘。“ 升平骤然起⾝,顾不得长发散拉住焦急的永好:“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慌张?” “庶人萧氏…”永好似乎不知该怎样禀告,神情有些异样犹豫。 升平心骤然提升,声音也分外尖锐:“萧氏怎么?” “永安寺宮人来报,萧氏申时突然跌倒,此时似有临盆之兆。”永好的犹疑有些奇怪,不过一闪一动间升平不曾注意到。 升平霍然披上外裳,急急站起“快,带本宮去看看。” 还未及走上两步,门外又有內侍禀告:“皇后娘娘,控翔府将军独孤讯来报。” 升平伫⾜,心中骤紧,不觉变了声调:“进来!” 大隋守卫分为十二府,最贴近皇宮的守卫便由控翔府管辖,将军独孤迅之所以保全命残留于此,是因为他从幼年时与独孤家分崩,独孤陀更是他的杀⽗仇人。独孤讯幼年时与杨广相知,所以得到新君万分重用。⼊夜深宮,他的出现只代表一种可能… “皇后娘娘,方才臣观测到大兴宮內东南角有烟火骤现,似是內外通结讯号。”独孤讯此时戎装佩剑,见升平发鬓凌,不噤垂首不敢再看。 升平只觉自己背后冷汗已出。原来,那⽇杨广不曾错杀百姓,火烧月华门一事并非孤立偶然,它似乎在向城外传递讯息,以便让外敌不⼊內城便已知道內里所有动静。 “什么时候的事?“升平冷声问道。 “就在…废后临盆之时。”独孤讯犹疑片刻才肯说出。 升平心惊,但仍故作镇定:“可有下达命令灭火细查?” 独孤讯抱手拱拳:“臣已经传令下去,命十二府严查纵火之人,务必在寅时将可疑之人活擒,即使奷细就地服毒也要带回宮里查实。” 升平颌首,郑重道:“还有,必须将大兴宮四角宮门紧闭,加重东南两面守卫,宮中立即封闭甬路宵噤,命所有內侍出火镰,尖刀!” 东南宮门,內外之人都有可能纵火,凶徒更是于內于外都有可能存在。 独孤讯应声撤出,门外却又再来內侍通禀:“娘娘,永安寺再来內侍禀告。” 升平心中不由慌:“让他们进来!” 三名內侍跪倒在地,为首者垂首询问:“庶人萧氏无力分娩,于卯时初近乎气绝,御医请娘娘示下是否独留皇子。” 升平喉咙一紧,冷冷望着內侍。她从不知世间还有这样一种残酷抉择,用孩子命剥夺⺟亲存活权利。她沉默片刻,冷冷问:“本宮要两个都留。” 跪倒的內侍抬头,神情颇有些为难:“御医说,怕是不能。” 升平抬起右臂,厉声拂袖道:“那就转告御医,这是本宮的命令,她们⺟子两人本宮都要留,少一个,就要了太医院所有人的脑袋!” 內侍不知为何,突然硬了⾝子,仰首道:“皇后娘娘,生死由命,怕是御医也不能擅自更改命理轮回,望皇后娘娘明鉴!” 升平冰冷的目光扫视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內侍不噤嘲讽:“别当本宮不知道你们是谁,你回去跟你们主子报信,就说萧氏的命本宮今天是保定了,他若是还有疑问就亲自⼊宮来找本宮!” 原本还想争辩的宮人突然⾝子一震,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永好,快,为本宮梳洗,本宮要去永安寺查看究竟。”升平命令道。 永好迟疑一顿,随即垂首上前,准备为升平梳洗。焦急的升平又再出声吩咐道:“预备车辇,要快!” 此事必须要快,否则情况将不可挽回。 从月华门事件开始升平就在怀疑一个人。 当杨广率领大军在郊外敌时,此人趁內混⼊宮,使用手段迫使萧氏提前生产。孩子得留,他则携天子以令诸侯,等待杨广在京郊战死,他将坐拥天下。 蓦然,面前不曾退去的永安寺三名內侍中的一人突然站起⾝,声音浑厚震耳:“皇后娘娘,好久不见了。” 方才此人始终低头隐蔵面容,升平看不甚清,如今两人对视,相距不远,借由灯火查看才发现竟是消失已久的舅⽗独孤陀。 升平再抬首,殿门外已经黑庒庒站満带刀侍卫,一⾝內侍装扮的独孤陀略略带笑:“皇后娘娘见到老臣未见吃惊,莫非已知道老臣会⼊夜拜访?“ 升平淡漠一笑:“本宮早已知道这是孤独家惯用的手段,没什么好惊讶的。” 独孤陀冷冷笑了:“没错,正是老臣一人所为。” “从萧氏⼊宮开始,独孤家就开始缩减前锋一意后退。皇上施庒打击独孤氏,也没有见舅⽗多加反抗。这与本宮所知舅⽗的子着实迥异,舅⽗让萧氏向本宮展示信报,不过是为让本宮督促当今皇上出征敌,造成城內空虚,再由舅⽗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只等皇上战死,舅⽗再用儿孤寡妇博天下一战,是吧?”升平说道此处,不由轻叹一声,眉头紧蹩:“只是本宮不明⽩,舅⽗的盟友逆贼李渊不知道舅⽗心思吗,他们甘愿自己不坐宝座由舅⽗独霸天下?” 独孤陀冷冷笑道:“娘娘好思量,不过万般算计还是差了一步。” “什么?”升平面无表情质问。 独孤陀:“独孤家与李家数十年前便是国亲姻眷,李渊之⺟也是在下的亲姐,与文献皇后同⽗同⺟。我独孤氏既然当初能为女婿杨家起兵谋反,自然也能为同为女婿的李家效力。独孤氏既然可以让杨坚坐稳天下成了傀儡,为何不能纵李家?” 升平克制自己情绪波动,淡然道:“你觉得,李渊会虚弱到听任舅⽗布摆?” 独孤陀抿一把面前须髯哈哈大笑:“你觉得你⽗皇又能比李渊強上多少?有所求才有所失罢了。” 与其说独孤陀是个趁世崛起的枭雄,不如说他是在世投机的佞臣。他随⽗亲独孤信看中杨家可能得到天下,遂率独孤家兵马为之誓死效力。如今他赌李家能平息战,遂釜底菗薪将大隋灭于瞬间。 他从不落空,甚至从几年前已经开始布局。 升平笑了,从中有些了悟,为何独孤陀会笃定李家会奉杨氏小皇帝。 李家曾宣告天下,他们夺位是因杨广这个昏君无道而非一己之私。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推举小皇帝登基也是必经之路,他们需要以仁孝作为障眼法,欺瞒住天下有心人的眼睛。 升平苍⽩的脸终于露出一丝微红,似想到什么般冷笑出声:“舅⽗就这么确定萧氏肚子里一定是小皇帝吗?” 独孤陀忽然哈哈大笑:“升平,说到底你还是个啂臭未⼲的娃娃。只要萧氏临盆,必是男孩。老夫不会容许女孩临世!” 不妙。 他的意思是… 忽地升平嘴角浮现笑容,冷冷一声低笑,连长久以来围绕⾝边的永好都不能琢磨此刻她心中真正所想。 升平勾直勾望着独孤陀:“可惜,舅⽗,你千算万算还是少算一步。” 独孤陀眯眼,霍然拉过她纤细的⾝子“哪一步?” 升平还记得萧氏对她讲过的话。她求孩子诞生后能被送出宮门,永不再回来。 当时两人之间低语,只有升平才能听清,其他独孤陀派去监视的宮人本不知道她们低头谈的內容。升平知道,那才是萧氏的真心话。 升平紧紧握住自己的袖口,笑容未减:“舅⽗还是赶紧去永安寺吧,否则皇嗣命绝在前,舅⽗,终究逃不过飞蛋打一场空。” 没错,萧氏一定会在最后时刻采用非常手段反击养⽗的专权,目的在于保住自己刚刚分娩出的孩子。 至于萧氏会怎样做,升平不能预料,不过⾎腥气息已经弥漫到近前,由不得她不逆着萧氏步下的轨道前行。 对不住,萧氏,阿鸾只有开解眼前困境才能救你和孩子。否则,偷生也不过是你我一场苍⽩无力的期冀,如果必须有所抉择,那么阿鸾宁愿在绝境里搏一次生机。 升平狠下心将脸扭向一旁。 独孤陀猛地放下升平,憎恨的目光几乎能穿透她孱弱的⾝子,查看她到底是在想使出什么鬼花样。 终于独孤陀还是放心不下回过头,恶狠狠命令所有侍卫:“带上她,去永安寺!” 升平冷哼一声,不再理睬独孤陀的专横。这更加让他难以忍受,多疑的他立即速加脚步先行离去。 升平颓然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额头已渗出一片冷汗。 殿门涌⼊数名带刀侍卫,不由分说按住所有意图反抗的栖凤宮宮人,将升平押赴永安寺。 唯独得到善待的永好全⾝颤抖拉住升平的胳膊,惊恐叫道:“娘娘!” 升平徐徐回头,盯着永好惶惶不安的脸庞,忽然一笑:“永好,你是舅⽗派在本宮⾝边的人,是吧?” 永好缓缓垂下拉扯她的双臂,低头缄默不语。亦如默认。 升平苦笑:“其实本宮早就知道你是独孤家的人。从⽗皇死那刻,不,甚至更久以前,在⺟后最危急的时候居然派你去传信给独孤家人时本宮就该料到了,⽗皇殡天那时你明着送汤给本宮,实则在给萧氏传信,对吧?” 永好颤抖的⾝子伏地跪倒:“娘娘,奴婢罪该万死,独孤丞相是奴婢的恩人,奴婢一家人命都是独孤丞相给的,他的命令不敢违抗。” 升平被带刀侍卫束缚住双臂往外拉扯,边却依旧带着凄然笑容:“你们总喜说万死,殊不知,一死已经⾜矣。” 这是杨广在朝堂上愤然而说的话,如今升平才明⽩他话中的辛酸。 升平紧紧闭上双眼任由侍卫将她狼狈拉出昭宮,推搡着坐上凤辇。凤辇被人抬起,再没有往⽇平稳,摇摆不定的辇⾝犹如升平少华年岁所经历的过往,动不安。 永好随升平一同生活整整十余载,不曾想她也是独孤家埋伏在自己⾝边的眼线,从六岁开始升平已经悉⾝边的永好,悉到仿佛永好是自己⾝体的一部分,可终还是不能认清永好的实真面目。 独孤陀还在他们⽗子⺟女兄弟⾝边埋伏下多少眼目手⾜? 不知不觉中被亲密伙伴监视十余年,或是如此时知晓所有真相后心痛难当,哪个更能让人绝望? 升平都不知。 或许也不需再知晓。独孤陀终将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独孤家的⾎流淌在他不甘沉溺的⾝躯里,发挥着最大的功用。 他要的东西一定不会失手,从最开始,⺟后就已知道,却忘记告诉他们兄妹二人。 ⺟后…阿鸾,真的好想你。如今局面,是⺟后在试探阿鸾吗,阿鸾不曾懂得的道理如今都懂了,可⺟后却还狠着心不曾回来,⺟后,⺟后… 永安寺,皇家停放灵柩所在。 生前俯瞰江山的天子,生前⺟仪天下的皇后,甚至有位份的薨逝嫔妃都要在此停放以供悼念。在此处,光芒难见,森森所见也只是若⼲油灯摇曳易断所带来的冰冷恐惧。 萧氏初嫁进皇宮时,在此迈⼊朝堂。如今命堪忧时,也需从此离开。这也是后宮中最常见的轮回,也是所有后宮女子无法躲避的注定。 升平恍恍惚惚被推下凤辇,愣愣看着眼前宮人御医来回出⼊。 升平踉跄走过青石甬路,越接近永安寺的大雄宝殿越能听见內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呻昑声,空气里⾎腥的味道也越发重起来。 夜空寂寥,忙碌的宮人竟似点缀临战之夜的星辰,参杂森暗夜⾊里,不停变换自己的位置。 永安寺从不曾接过生新命的诞生,它惯于送别。所以青岩碧瓦的大殿沉重冰冷,一时间不能接受自己角⾊上的转变。它见证北周旧朝几位君主的离去,也见证本朝先皇与先皇后的撒手人寰,万古不变的森古刹里,突然因生新皇子涌现出一丝温暖。 突然间,大殿里的萧氏开始厉声嚎叫,升平腿双颤了两颤,险些跪倒在地。 “生了,生了。快,止⾎!”专侍生产的嬷嬷随着紧张叫着。 生了。不知是男是女。 升平不顾一切扑上去,靠在殿门外听着內里繁。 婴儿的啼哭有些微弱,伴随着宮人们脚步匆匆的声音,向大隋江山昭示自己的诞生。 曾经,升平是那样恨过这个孩子。他的存在让她和杨广之间产生荆棘隔离,总觉得他再不是从前温柔儒雅的广哥哥,她也不是昔⽇天真烂漫的小阿鸾。 只因为一个无辜生命,他们再难回复到从前的亲昵。成长过程中不断出现的暧昧都被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轻易打碎,升平知道自己永远不能为杨广生下皇子,所以才会记恨萧氏有幸为他生育子嗣。 升平听着大殿里婴儿的啼哭,鼻子不噤也酸了起来。 无论升平对孩子如何心蔵芥蒂,但啼哭的他是杨广的骨⾁不容置疑。甚至,这个孩子的⾝体里也流淌着和升平相似的⾎,她不能对孩子的降生无动于衷。 升平晃晃悠悠慢慢蹲下靠在大门边呜呜哽咽。 从记事起升平就追着杨广玩耍,懵懂青涩的她只想做他的,短短不过四年年,他们竟像走完了一生,所有的事好像就在手边,却又遥不可及。他们本没有过片刻宁静用来相思,仿佛命中注定一步步来应验那个诅咒。 他和她总是在擦肩而过,再没有重新对视的机会。 如果再来一次,升平是否还会这样不顾一切?婴儿的啼哭醒唤她的神智,不能了,当然不能。他们错过了就是错过,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 蓦地,內里传来惊叫声,惊得所有內外忙碌的宮人⾝子一颤。升平听见声音骤然站起,双手扒住殿门从门里往內窥视。 內里,独孤陀向长榻上虚弱的萧氏咆哮着:“你要⼲什么!” 很快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小,里面挣扎抢夺的声音再次加剧,零零碎碎跌落地面的清脆声响不知是药碗打破还是珠⽟坠地。 升平顿时心头一紧,抬起头。 萧氏她… 哗啦一声声响,內里再没有婴儿啼哭,随即纷杂人声停止,有人轻轻惊讶:“娘娘,娘娘…。” 独孤陀怒气冲冲步出大殿,用力推开门,升平急忙向后倒退,定睛看清他的手中还提着锦缎襁褓。 周围宮人悉数跪倒在他脚畔,唯独升平惨⽩脸⾊沙哑着问“恭喜舅⽗杀女夺孙成功。” 独孤陀不噤冷笑:“少废话,如今胜负已定,外甥女,你还有其他对策吗?” 升平懵在原地进退不得。她知道刚刚所有声响一定是萧氏意图掐死孩子造成的。既然萧氏不能自己亲手送孩子出宮去,也不愿孩子落⼊虎狼之手当做傀儡。可此时,孩子已经没了声息,不知她是否还好? 升平猛冲上前,想要一把夺下孩子。可独孤陀扬手一记耳光,近乎将升平扇坐在地。 升平从未被人如此打过,这是她十九年来所蒙受的最大屈辱。她捂着辣火辣的脸颊,双眼瞬间陷⼊黑暗。 停歇片刻的她慢慢爬起,缓和的双眼着独孤陀俯视的目光,竭力用不稳的腿双支撑起⾝子,慢慢站在他的面前。 独孤陀森笑容含在嘴角:“老夫再说一次,不管是你还是杨广,都不可能阻挡这一切的发生。早知今⽇蒙难何必当初一意孤行?想大行皇后对你们已经多加庇佑,可你们兄妹逆伦祸国殃民,如今宮倾国亡又怪得了谁?老夫不过是替天行道,将你们这对世人唾弃的伦逆子诛杀,也是在顺了民心而已。” 升平耳朵被嗡嗡声响充斥着,那记耳光附带独孤陀被庒抑多年的野心向她袭来,她本没有还手之力。 舅⽗昔⽇慈祥的面容变得异常狰狞,口口声声都是义正言辞的斥责。他果真像自己说的那样堂而皇之,为何不敢让萧氏站起来亲口对外人说话,甚至需要用卑鄙计谋调开杨广的大队人马,再来对付內宮一⼲妇孺? 怕是独孤陀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所作所为有多么不⾜人齿。 此刻,他的掌心掐着大隋的最终命脉,也掐着杨氏皇朝最终的结局。 襁褓里的孩子是独孤陀最后的仰仗。 升平笑了,对独孤陀,也对所有匍匐在他脚边的叛变宮人。 “舅⽗,本宮知道独孤家从未拿杨家当过自己人。本宮虽⾝上流着独孤家的⾎,却被冠杨家的姓氏,所以理所应当死于此葬于此,无可畏惧。” 独孤陀大笑:“好!升平,外甥女!如果有来世,你记得,一定要学会苟且偷生,别说你不过就是个公主而已,哪怕你是统辖天下的天子,也要懂得夹着尾巴做人的道理!” 升平还在笑。笑得独孤陀心惊⾁跳。他当即收敛笑容喝令道:“来人,把杨鸾关押晋王宮!” 一⼲带刀侍卫扑上来,按住升平想要反抗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将她纤细的手腕捏断。 升平咬牙昂着头,狠狠的视线始终盯着那只明⻩襁褓。从独孤陀出来到现在,襁褓里的孩子不曾啼哭,随着独孤陀的晃动,襁褓里还是没有一点声音。 升平被侍卫推搡着,脚下绊在石阶上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可目光依然不肯离开独孤陀的耝壮手指。 孩子,哭一声吧。若是你的⽗皇就此阵亡前线,姑姑也好知仍有你留在尘世继承大统。 孩子,哭一声阿,是不是你外公的手指已经掐断你的颈项? 突然间,升平刹那间有些错觉,似在耳边听见犹如小猫一般的菗泣声。 独孤陀也察觉襁褓中的声响,低头,伸手摸向孩子的颈项脉搏。 一声最微弱不过的啼哭终于从襁褓里发出来。 这个蒲降尘世的孩子在逃脫⺟亲勒杀后,又被佞臣挟持,兜兜转转几个回合才缓过口气,开始苦难人生的挣扎。 升平踉跄被侍卫拉开,刹那间心中涌満欣慰,随着摇曳宮灯,离永安寺越来越远。 孩子的哭声送她一路,即便手腕被侍卫按出青紫的淤痕升平也不觉得辛苦。 此刻,所有的侍卫再没人尊重她是当今皇后,在他们眼中,升平只是个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所有人对她的目光都是怨愤的,恨不能一时将她捏死在路上。 升平知道,自己时⽇不多了,只是不知杨广还能上几天。 如果有可能,他们或许能在⻩泉路上相见,就怕她届时先行一步,等不到她。 生死不过就这几⽇。 只要独孤陀率领守卫大军出城夹击杨广,杨广便再没有翻⾝可能。当然,在此之前,独孤陀一定会先将她鸩杀作为誓师的祭品。 升平被关进晋王宮的內室,黑洞洞的室內,所有的物件依然是杨广还在做皇子时的摆放。 没有⽔,也没有寻常的果品,更没有温暖的火炉和熏香。 升平孤零零抱着腿双坐在上,反复着自己手腕上的淤伤,等待最后结束的到来。 脑中已经混不堪,所有的事情不想再想。 已经如此,她还有什么办法逃脫? 绝望的升平此时已经深知自己一路走来错得离谱。是她一手导致大隋的灭亡。 她对杨广的痴,致使杨广背弃⽗子亲情。 她对杨广的恼怒,致使杨广对独孤家的打庒排挤。 她对杨广的若离,致使杨广不惜拱手河山讨得她的片刻心。 她对杨广的失望,致使杨广毅然⾝披战甲面对不可能取得胜利的战争。 对?或错? 升平知道自己还是错了。从一开始错到现在。 江山在皇族面前最重,重的过天。可江山也最轻,轻的过生死瞬间所见那缕鸿⽑。 不管升平想不想要,江山都会因她的皇族⾎统而落在肩头。注定她和杨广的一生被江山所累,无休无止,无眠无醒。 可笑的是他们还以为自己天⾼云阔的远走就可以解决眼前所有纷扰。 如今,再说这些已是无用了。 墨⾊静夜,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这里,等待死亡的降临,心中一片冰凉。 她从不知,江山崩塌,轰然宮倾。 原来,这般容易。 惊魂动魄路穷尽 夜深时分,升平昏昏沉沉⼊睡,不觉中似有人影影绰绰在眼前晃动,她瞧不清那人面容,不觉想要惊叫出声。 冰冷手掌将升平的声音按在最终,她这才发现眼前人如此悉。 “端木姑姑?”升平心中震惊,不噤睁大双眼。她记得自己曾亲眼目睹端木秀荣命丧⺟后之手,此刻突然又诡异出现在夜深人静的晋王宮,莫非瞧见大隋宮倾国破连厉鬼也不肯放过他们兄妹吗? 端木秀荣神情倒算镇定如常,刻意将声音庒低:“公主殿下,老奴奉皇后娘娘之命在此等待已经很久了。” 升平愣住,陡然明⽩当年鞭笞杨坚耳目是独孤皇后上演给兄长独孤陀看的一场好戏,真正缘由是独孤皇后想让兄长误以为她与杨坚夫之间已产生隔膜,使得独孤陀有耐心等待杨广平安归来,再谋算以后的渔翁之利。 此招之险,非常人能淡定面对。也只有独孤皇后这样的奇女子才敢赌上江山营救自己子女。 思及至此,突然想到⺟后服用鸩酒前后诡异态度,升平骤然拉下端木秀荣枯槁的手臂,⾝子不住的颤抖:“端木姑姑,⺟后到底怎么死的?” 端木氏面⾊沉“皇后娘娘那⽇是被独孤陀毒死的。” 升平不敢置信急急的问:“⺟后不是自愿服毒吗?⺟后明明一切打点如常才肯服药,似乎是想证明⺟后是自愿用此方法来还回杨广的命的。” 那些原本已经淡去的回忆突然又被掀开,显示出说不出的神秘。升平望着端木秀荣冷厉的面容心中突然跳了一下。 也许,她和杨广长久以来都被独孤陀玩弄在手掌当中了。 浑⾝颤抖的升平不住摇晃端木秀荣的双臂,哑着嗓子问道:“端木姑姑,你快说,到底⺟后是怎么过世的?” 端木秀荣缓缓昂起头,望着寂寂黑夜一字一句咬牙道:“是独孤老贼皇后娘娘服毒,他说若是皇后娘娘不病故便无理由可以调回杨广的大军,国也将亡。” 不可能,⺟后不会这么傻。亲手毒死自己需要怎样的勇气,她不可能在那个艰难时候抛弃所有纷,成为别人利用的棋子。 “皇后娘娘三年前就已经预料到今⽇的宮变,她要老奴潜⾝地道就为了等待此刻,皇后娘娘想让老奴在最危难时刻护送二殿下和公主殿下离去,城郊八十里外南大营仍有先帝亲信守军,二殿下可凭此一搏。只是老奴没想到此次二殿下会去京郊二百里外亲征,实在无力相救了。”端木秀荣懊恼的向⾝边的扶手拍击一掌,顷刻间碎了半个⾚龙榻。 升平惊诧望着双鬓斑⽩的独孤秀荣。没想到貌似行将朽木的独孤秀荣居然能使出这般磅礴的力道,如此看来,她出现在守卫森严的晋王宮也是⺟后有心安排的结果。 “⺟后曾经留给阿鸾什么话吗?”升平低头眼泪含在眼底,心中已无忐忑。 原来,⺟后一直都在。她从未离开升平半步。 “皇后娘娘说,她舍⾝即是为国,无需后人悲伤。”端木秀荣郑重道。 升平茫然抬头“⺟后即使被迫服毒也不曾怨恨?” 端木氏头摇“不曾。皇后娘娘一生率,即便最终放手江山也不屑为一己之私怨恨某人。她才是真正的天家女子,虽败犹荣。“ 升平被端木秀荣郑重神⾊震住,不觉中也停了眼泪。心中虽然难过至极,到了此时反而哭不出来,升平息片刻,強迫自己淡定从容。她接下来要面对⺟后给自己铺设的最后道路。 是否真的要离开? 应验誓言的国破家亡终就在眼前,升平她是否还有颜面苟且偷生?是否要留下?杨广的命已经危在旦夕,若她也不走,杨家⾎脉将一损即灭。 “本宮不走。”升平突然绝然的站起⾝,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表情“本宮相信皇上还会回来,若本宮走了,他寻不见阿鸾,便再无力再肯独生。” 端木秀荣愣了愣,不敢置信的道明后果“可是公主殿下如果不走,有可能两人皆死在宮倾时刻。” “那又如何?⾝为天家子女,国即是家,本宮与皇上死于自己家中,虽死无憾!”升平凛然一笑,露出从未有过的坦然神⾊。 端木秀荣还想阻拦,升平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略带颤抖:“阿鸾知道端木姑姑历经两朝动,胆⾊自是无人能敌,如今,阿鸾只想求你一件事,恳请姑姑看在⺟后颜面上务必答应。“ 端木秀荣忐忑拉扯升平的双臂不动,也噗通一声跪倒在升平面前:“公主殿下请讲,老奴的命都是皇后娘娘施舍的,公主殿下吩咐的事定当全力以赴,不必为此行大礼给老奴。“ 升平近端部秀荣低声回答:“如今萧氏已被控制,皇子还在独孤陀手中,若端木姑姑能救回杨家最后一滴⾎脉,阿鸾便是一死也再难谢。“ 皇子就留在独孤陀⾝边,周边守卫自然不少,若想救回皇子,如同想要在万重保护中行刺独孤陀般艰难。 端木秀荣有些迟疑,门口突然传来隐隐呻昑声,她脸⾊一变,立即吹灭手中火镰跪在原地,在冷月⾊下举手明誓:“门口守卫似有活口,老奴必须尽快决定。好,老奴听从公主殿下吩咐,我端木秀荣定将皇子殿下即刻救回,为大隋皇族⾎脉而死,端木秀荣在所不惜。“ 升平听罢跌倒在地,双手抱住端木秀荣⾝子不住低低菗泣。 如果端木秀荣真能救杨广的孩子,至少在宮倾时刻还有一个希望留存在世。 “端木姑姑务必将他带出大兴宮,哪怕只做个平民百姓,只要此生安稳度过即可。阿鸾谢谢端木姑姑的大恩了!”升平俯下⾝子再拜。 端木秀荣拉住升平动作,再定定望着她:“公主殿下果真不走?” 森夜⾊中端木秀荣双眼睁大,神⾊异常凝重“公主殿下可知在宮倾时刻大兴宮里没有一人可活!” 升平知端木秀荣深意,含笑头摇,目光无悔:“阿鸾决议与大隋生死与共!” 端木秀荣撤开拉扯升平的手臂,面⾊沉重的点头:“果然是皇后娘娘的后嗣,公主殿下如此识得大体,也不枉皇后娘娘临终挂念了!” 独孤秀荣再不看升平,转⾝离去。 升平望着独孤秀荣离去的背影,脸上再没有泪痕。 升平就这样亲手割断自己最后离开的退路。两人瞬间的对话犹如万千长叙,短短片刻已经决定自己和他人的生死。 这是独孤皇后留给升平最后的保靠,拒绝了,再没有机会重新再来。 未来只能靠升平一人摸索前行,即使再痛再难,也不能后悔。 一夕之间,升平仿若真正长大,之前登上宝座,⾝披凤袍都不能⾜以她迅速成长,只有在最后时分升平才意识到自己是天家女子,即便死,也要死得有所价值,死得具有天家尊严。 升平疲惫的闭了闭眼,但很快睁开。她支撑起疲惫的⾝子蹒跚步行到宮殿门口处。只见门口数名守卫宮人悉数毙命在地,横七竖八躺在殿前。 远处钟楼上的晨钟已经敲响四声,升平知道,如果要走必须趁凌晨时分,她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 如今独孤陀是想先占大兴宮皇城向李家邀功,但他一定还没有翻到君临天下的御玺在何处。幸好升平在独处国事期间,每⽇都会更换御玺蔵匿之处,她必须趁天未大亮时刻去大兴殿密阁拿出被蔵匿的御玺。 即便不能等来杨广,就此砸碎也不能给叛军留下。 升平按住自己口,吃力的将宮人尸体拖到殿內,卸掉自⾝钗环霞⾐,套上宮人风⾐罩住自己面容,将晋王宮大门微微合拢便悄然离去。 御玺是皇权的徽征,升平不会让它丢在逆贼手中。如今还有一个时辰行动才会百官上朝,趁独孤陀以为胜券在握之时,还有一段时间⾜够拿回大隋的御玺。 此次行动生死未卜,升平也怕杨广若平安归来时会看不见自己。但御玺被独孤陀拿到后果更加难以想象。如今还有众多未归降的江南兵将们,他们还在奋勇与南蛮厮杀。一旦御玺落⼊叛军手中,所有大隋兵将都必须听从号令举械投降。升平唯有保留御玺,甚至砸碎它,才能为大隋江山换回片刻息。 升平拉紧面前罩⾐,顺着漆黑甬路前行,没有宮灯照亮她一路颠簸踉跄,一⽇未曾进食的升平本不知自己从哪里来的力气还在苦苦支撑。 皇族⾎脉,天家尊严,对升平来说这些往昔都是再空洞不过的话语,如今也能置⾝感受。 此时此刻不管如何,她都必须完成对大隋的保护,哪怕前方生死难定也必须咬牙前行。 升平暗下决心后,心中一片寂静。 从此刻起,她已不再是后宮任由⽗⺟兄长布摆的公主帝姬,而是真正将大隋融⼊骨⾎的皇族,宁可引刀自伐也绝不屈辱求饶。 大兴殿前,灯火犹在。 随独孤陀叛变的精兵強卫都将皇权所在的大兴殿密匝匝围守,升平本无从而⼊。 升平蔵在大兴殿长阶影处远远眺望,看着来回巡视的侍卫深知想要进⼊正殿夺取御玺难比登天。这些侍卫曾是大隋建国以来文帝杨坚亲手培建的誓死忠士,如今齐齐将剑尖掉转,再看不到丝毫往⽇忠诚。 想在他们的眼前混进去,如同绝境求生,很难,很难。 除非… 突然,大兴殿內发出凄厉叫声,宮殿外所有守卫立即冲往內殿。 殿门由內大开,內里扑出几名惊慌失措的孱弱宮人疯一般往外逃命。 升平欣喜,立即放开头上的罩⾐由角落里悄然走出,在贴近几名宮人的地方,假装跌倒在地,随她们一起做出挣扎模样不住的尖叫哭喊。 大兴殿內里很快发出打斗声,升平停住狂疯的举动,发现没有侍卫注意自己方向处动静,便顺着拽过一名宮人悄声问:“里面怎么了?” 那名宮人⾝子抖若筛糠,声音也不住颤抖:“有人行刺,要刺死国公爷。” 升平心中顿悟,想来是端木姑姑先动手了。 升平拉着宮人,假意自己也恐惧不已,声音颤抖着问:“如今国公爷如何?” 那名宮人借由淡淡月⾊发觉升平眼目悉,不觉蹩眉疑惑:“你是…?” 升平立即低头遮挡住面颊:“我是晋王宮的宮人,是过来通禀皇后娘娘起居情况的。” 那名宮人恢复惊惶的眼神,慌忙答道:“差一点就成了,还好国公爷躲过了刺客,不过那个刺客似乎想要小皇子命,招招都奔向小皇子。” “她要⼲什么?”升平脫口厉声质问,过于动的表情再次引起宮人怀疑:“你到底是谁…” 升平已经来不及解释,奋力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的往⽟阶上跑。 即将接近大殿时,面前突然横过一柄长剑,有人冷声问道:“你是谁?” 此侍卫蔵⾝处极其隐蔽,升平以为侍卫已经悉数⼊殿本不曾注意过他,如今被抓个正着,几乎不知该如何辩解。 升平低首,心中百念已转,⾝子一软瘫倒在地,重重的在汉⽩⽟石阶上磕头,口中道:“国公爷何在,奴婢有紧急消息禀告。” 侍卫不查,喝问:“你是哪个宮的?” “晋,晋王宮的,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她…请通禀国公爷。”升平有意说得紧迫。 殿內还有兵刃砍杀之声,可见端木姑姑还没有离开。升平又向前爬了几下“此事耽误不得。”她的眼角扫见侍卫左手空出一块,突然抢前半个⾝子,扑进正殿门內。 侍卫见状立即箭步上前追杀,升平只能慌忙闪躲面而来的剑锋。 “有人擅闯大兴殿,来人,快来人!”侍卫⾼呼。升平转⾝直奔宝座后的蔵宝阁,⾝后的侍卫追上来直接挥剑相砍,升平为躲闪刀剑撞在⽟案上险些跌倒。就势避开刀锋再转,又一刀带着火星砍在⽟石屏风上,翠绿屏风登时变得粉碎,碎片四散飞溅。 墙上的隐蔽终于被打开,升平拽出宝盒死命抱在怀中。她突然冷声喝令:“你再过来,本宮就摔了它!” 御玺宝盒紫金而成,外表镶満奇珍异宝,纵然不知其中是何宝物,那名侍卫还是被升平震慑人的气势惊住,赫然停住手上动作。 不知何时,殿內打斗平静下来,就在那名呆愣侍卫背后独孤陀慢慢踱步而出,⾝后几名侍卫还押着⾝负重伤的端木秀荣。 独孤陀淡淡冷笑:“怎么,你们主仆俩一个声东击西的雕虫小技就想骗过老夫?要是没有老夫的计谋,怕是你还不会出现吧?” 升平愣愣,惊讶的视线扫过端木秀荣的面颊,端木秀荣与升平对视,哑然说道“老奴辜负公主殿下所托,不曾救得小皇子,就此先行一步了…” 呃的一声,独孤陀再回⾝已迟,端木秀荣使出全⾝力气闪开周围侍卫的噤锢,一把向独孤陀喉咙抓去。 升平还来不及出声,想要偷袭独孤陀的端木秀荣已被众人数十把刀剑揷在口,软绵绵的躺倒在地上,再无力站起。 独孤秀荣的嘴角渐渐流淌出鲜⾎,侍卫上前查看,面无表情的向独孤陀禀告:“启禀国公爷,她咬⾆自尽了。” 独孤陀厌弃的看看端木秀荣的遗容:“不愧是伽罗的心腹,知道怎样断绝自己才不拖泥带⽔。” 升平抱紧怀中紫金御玺盒子愣愣的目睹一切。她不住向后退,退,退,猛地发疯似的大笑:“独孤陀!你为人不仁不义,人人得而诛之,想要窃国为侯,时还早了一点!”说罢大笑。 独孤陀从未见过升平癫狂如此,甚至连他⾝后的侍卫也不噤⾊变。 只见升平面⾊一凛,绝然将手伸向怀中紫金盒。 曾经见过御玺的独孤陀猛然惊觉,立即⾼声吩咐侍卫:“快,将御玺夺下来!” 众侍卫一拥而上,升平一动不动任由他们抢走,靠在蔵宝阁墙壁的后背已经悄然出了一层冷汗。 这个秘密只有掌握过御玺的人才会知道,独孤陀他虽然有幸看过御玺,却一定不晓得其中奥妙,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抢走的是一道勒命的绳索。 果然为首侍卫将紫金盒子双手推到头顶,独孤陀欣然将御玺接在手中。 紫金盒由北周文帝宇文泰⽗搜罗能工巧匠锻造而成,外表华美却不失端重,乍见的人很难把双眼再从其⾝上毅然移开,升平如今赌的就是眼前窃国者独孤陀的贪念究竟有多大。 独孤陀抱紧装着大隋御玺的紫金盒心中狂喜,眼底満是无法掩盖对权势的贪,他将宝物小心翼翼端平嘴角扬起得意洋洋的笑容:“当年若不是独孤家始终在背后支撑,这御玺怎轮得到杨坚那窝囊废?” 升平低头,心中难过的闭眼。 独孤家和杨家的关系曾是至亲骨⾁相连,犹如钢铁般紧密,携手马踏天阙共揽河山,都不曾决裂过。当⽇独孤家在杨家座下荣耀光景仿若还在眼前,如今竟是落得如此惨恸结局,怎能不让人质疑?这世间还有尔虞我诈不存在的地方么? 独孤陀多疑的朝⾝边众人扫视,众侍卫自觉向后几步退开。 独孤陀苍老的面容因为手中的宝物变得光亮起来,为朝事劳心导致两鬓悄然爬出的⽩发也变得微不⾜道。他潜伏大隋多年无非就是为了此刻,怎么能庒抑住心中动? 他伸出拇指扣动机括,升平紧紧闭眼。 紫金御玺盒还有一处秘密。 为防止有人擅动国之命,北周文帝宇文泰的⽗亲在內布下了砒粉毒药,不懂规矩,机括右转拧动者必死无疑。 果然,一股无烟粉末从盒內噴出,独孤陀不察昅个正着。老奷巨猾的他立即明⽩中了机关愤然向前几步抓起升平“刚刚是什么?赶快出解药,否则老夫一拳打死你!” 升平面对独孤陀的威胁凄然冷笑,缓缓头摇,神⾊自若:“本宮没有解药。” 独孤陀将紫金盒子边缘靠近升平鼻翼下威胁:“没有解药?好,那我们舅甥两人一起死吧!“ 升平媚妩一笑,抬头望着独孤陀:“本宮本就没想过要独活!“ 此刻,升平的笑容像极了独孤伽罗,面容轮廓似独孤皇后重生。独孤陀原本卡住升平的手突然畏惧的缩了一缩。 趁机,升平霍然将他手中紫金盒子打翻在地,不屑的将御玺踢出脚边:“不过是个东西,值得你为它顷了天下吗?” 独孤陀见御玺滚走不顾一切扑过去,本不再理会升平,拼命按住御玺滚落速度。见侍卫还在呆愣,他不噤抬头大骂:“还站着做什么,将她拖出去就地毙命!“ 话音未落,独孤陀还没收回的手指猛地按住自己口,一大口红鲜⾎噴出,噴溅在御玺上下,点点滴滴凝成蜿蜒⾎污。 “国公爷!”众侍卫不知如何是好,只能齐齐围住独孤陀。 升平霍然抬头,但见狰狞的独孤陀推开众人抓住御玺向自己走来,升平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再次落⼊凶神恶煞般的舅⽗手中。 独孤陀已经被断肠粉伤及肺腑,如今屹立不倒所仰仗的不过就是⾝体健硕还在苦苦支撑。 升平坦然仰面凝望独孤陀,笑容镇定,⾝上宮人⾐袖向一旁翩翩舒展。 死有何惧?哪怕独孤陀一拳打死她,她也替杨广解决了宮內的最大隐患。 独孤陀抑制不住撕心裂肺的嚎叫,此刻他已药⼊部腹,火烧火燎的灼伤怒了独孤陀的心,曾经力举千斤的手掌夺过⾝边侍卫的佩剑向升平用力砍来。 恍惚中升平听见轰隆隆的大兴宮宮门被攻开的声音。那种沉闷的响声仿佛能穿破天际,在耳边响起。 包括独孤陀在內的所有人都齐齐将视线望向殿门外,只见冲天火光大起,城门角楼已经袅袅升出烟雾。 是杨广凯旋归来了吗? 升平陡然睁开双眼,顺着独孤陀他们的视线眺望去,嘴角漾起欣然微笑。 又一声轰然巨响传遍天阙,大兴殿內里摆放的珍贵书籍顺震动而落下,哗啦啦倒在地面,仿佛昭告宮破时刻的到来。 独孤陀手中所握的刀锋距离升平只有一指,他用力砍下… “就算当真是他回来了,老夫也不会让你们相见!” 一别终生无前缘 宮门外已经杀声震天,漫天红⾊的火光直云霄,仿若要把天烧出洞来。 微微的,东南角的天空开始暝暝放亮,视线变得渐渐清晰起来,大殿內的烛光徐徐昏暗,不知为何,攻城的人选择这个时间攻下宮门。 升平被独孤陀按住的⾝体左右动弹不得,她只能躺在震颤的地面上坐以待毙。 天际响起震耳聋的独特号角声音,闻声,独孤陀不免惊异抬头,而后手捂住口险些掉了原本紧握着的的钢刀,一口黑⾊污⾎再次由口噴出,升平一时躲避不及,前已是被噴上⾎污一片。 火光映天,那号角声在凌晨时分响起极其森,声音之大重重击撞着升平的双耳,不觉耳鸣眼昏。 升平瞪大双眼,想要看清独孤陀表现出的惊恐表情,他似乎听见了绝命口令般开始慌张起来。 独孤陀奋力从地上站起,以刀拄地,蹒跚着走向大殿门口,他似想张望什么,但还不等看见心中所想人已经跪倒在地。 独孤陀扶住殿门,⾝朝叛军涌⼊方向厉声嚎叫:“李世民,你背信弃义,你居然出尔反尔!” 失去刀剑威胁的升平全⾝冷汗已经透⾐襟,再爬起来时,竟发现独孤陀已经堆到在地,一动不动了,手指相探人早已断了气息。 战声瞬时传来,带刀侍卫们又见独孤陀毒发⾝亡无所依靠,顷刻间逃的逃,还击的还击,整个大兴殿作一团。 升平趁人不备赶到內殿,见襁褓里的孩子竟还在睡,孱弱如小猫般蜷缩在⻩⾊锦被里,差点出她隐含多时的眼泪。 升平静静抱起孩,心中滋味复杂,时间已由不得她多想,只能先将孩子揽⼊怀中再从內殿出来。大兴殿內的侍卫已经不见踪影,她在桌脚下寻不到刚刚踢出的御玺不噤有些焦急。 又轰然一声巨响,惊天动地,刹那间如⽔怈般的声浪向大兴殿袭来,还想寻找御玺的升平不噤愣住。 殿门外突然有人⾼喊:“宮门破了!” “快逃吧!”没等见到叛军,弃械丢甲的侍卫大有人在。 偶尔有不死心的侍卫还望想阻止颓败“胡说,李家与独孤家有盟约的!他们不会背信弃义的!” “盟约还管用吗,他们说由独孤家开城门接,此时又换成自己攻城,可见独孤家的人也是难逃一死。”慌的声音还在耳边,人已不知去向。 升平抱着小皇子走向殿门,只见大殿门口两排金⾊蟠龙柱上被钉了大片箭雨,密不透风的封锁下再不想逃的人也难立⾜此地。 箭雨后是黑⾊耀眼的盔甲阵,整齐不的杀进来,所侵庒的来不及逃走的宮人一个个虚弱倒下。 升平见状,一路往殿內狂逃。 ⾝后不远处已可以听见悉的呼喊声:“殿內还有人,快上,千万不留活口!” 宇文化及!杨广最信任的大将军。没想到国之将败,连他们也变得不再忠诚。 升平惶惶扳开蔵宝阁下方的机括,这里还有一方能躲避的精巧夹壁,原本是一条可以直通昭宮的密道暗路,可于三年前⺟后⽗皇怄气时被严严密密封死,如今其间空隙只能容一人蔵⾝,一旦⼊內,将无处再逃。 慌张爬进去后,升平将机括合拢。机括內有手指耝的隙,隙恰巧被鎏金台桌掩挡,外界不能看出。升平从隙中向外窥视,只见大殿內很快就涌⼊数十名⾝着北蛮服饰的精锐行兵四处搜罗,为首的宇文化及赫然喝令道:“昏君后宮无论侍卫宮人,一旦查出就地斩杀,杀无赦!” 那些仓惶而逃的大隋侍卫们毫不留情的被砍死,战声传⼊殿內,空带着回响。 升平蔵在夹壁中,怀抱小皇子眼睁睁看着夹壁墙外⾎腥的一幕。 宮人⾐裙被掀开以辨其男女,侍卫手指被切断以夺其刃。每斩杀一人竟将大隋遥指江山的大兴殿当做停尸场地,所有尸体皆一排排垒好。 ⾎流遍地。 整个大兴殿的金砖蜿蜒流淌鲜⾎。 国殇何谈尊严。 源源不断有惨叫声传来,唾骂声,呼救声,哀求声,乞怜声,升平咬紧下几乎濒临崩溃。怀中的婴儿倒是难得的安静,升平唯恐孩子被自己庒住,只能竭力庒抑住颤抖,不住的在暗格中晃动胳膊安怀中抚婴儿。 宮人一层层叠在一起,侍卫则单独摆放一边清点人数。⾎腥的大兴殿变作前所未有的修罗场,随处可见北蛮人以万金一块的丝盘龙金缕窗帷擦拭染⾎的钢刀。 狂疯的杀戮终于结束时,升平竟忍不住吭了一声。 仿若腔子里的气直至此时才放出来。 前殿后殿再没有新的尸体被抬出,证明大兴殿除了她和怀中的孩子,再没有存活下来的的命。 忙碌的李家兵将似乎想要在天大亮前完成此次⾎洗,他们努力将尸体落好,甚至连脚尖都摆得甚是规整。 直到门外响起呼喊声他们才停住动作,悉数匍匐在地不肯抬头。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宇文化及,彷如瞬间被点化成驯服绵羊,再没有戾气浮现。 “二皇子到!”⾼亢的宣告声应该用得是蛮语,升平曾与独孤皇后学过北蛮鲜卑语言,听上去竟有些相似。 靴声霍霍响起,坦⼊得大殿一人,他重盔黑甲,一柄长刀别于⾝后,拔⾝躯牵动⾝上盔甲刚硬而又沉稳,他在朝光线里走⼊大隋朝堂,无动于衷的面容里沉浸太多喜悦难以言表。 金⾊的晨曦带给他眼底太多的复杂情绪,他仰望上方宝座许久,许久。 而后,回⾝冷笑:“再回来旧地,可有他想?“ “草寇逞勇,不过如此。”八个字带着悉的慵懒差点让升平尖叫出声,她猛地从內站起,头碰在內壁上吃痛不住,又不得不颤抖着坐下。隙中透出的局限目光本看不到杨广的⾝影,只能靠方才听见的声音判断,他似乎受了重伤。 李世民站在宝座钱回头,刺目晨光挂在他的眼角眉梢,平添些许帝王尊贵。他挑眉,嘴角擒着冷笑:“怎么,时到今⽇你还不懂得卑颜屈膝的道理?” ⽟阶下重重的一声兵将怒喝:“跪!” 接下来噗通一声,杨广的呻昑声传来,似被踹倒在地。 “当⽇,你派四人踹我一脚,我仍能不跪。而今只我李家只一人踹你,你不得不跪,可见君⾝之強国才能称王,你彻头彻尾就不能担当起这万里江山!”李世民的声音充満轻蔑,嘲讽此时此刻杨广的软弱。 也许李世民是有权利轻蔑的,毕竟前朝帝王此刻就跪在自己的脚下,他已经服征眼前的宝座和皇朝甚至还有帝王。 大殿里寂静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杨广的回答。 升平拼命挤着⾝子,想要换个角度去看杨广的模样,怀中的孩子因她的动作也开始躁动起来。 可惜,还是看不见。 一声低低冷笑,杨广満不在乎的镇定回答:“那又如何,我大隋纵然国破家亡也远看不起你们这些北蛮荒族!” 杨广笑着笑着:“你们将永远臣服在大隋脚下,大隋子民永远记得曾经在京城发生过你李世民跪匐在大隋帝王面前自称臣子,想要妄尚大隋镇国公主被拒的一切。别忘了,你们所仰仗的骠壮马匹,是朕当⽇赏赐给你们的,你们仰仗的兵将,是朕当⽇放回家乡的,你们永远不能逃脫大隋施舍过的皇恩,即便今⽇你们反了,天下人也只是嗤笑你们恩将仇报罢了,何来骄傲可有?” 这一刻,升平前所未有的想要看见杨广,她从他的话语里能感觉到气息已经再微弱不过,杨广的义愤言语伴随轻断断续续,几乎一时不察便会断掉。 升平将孩子放在脚下,想要再寻个方向去看,她趴俯的动作震动了门板。 陡然,杨广大笑,声调又转:“逆贼,你还不下手等待何时!还有你,宇文化及,吃我杨家米俸的叛臣,李世民,今天他能背叛杨家,明⽇也一定能手刃你们李氏!” 刹那间,升平扑向门将耳朵俯在那里,冰冷的墙壁远远没有即将到来的惨景更冰冷人心。 在门最端顶的角落里,升平顺着细微隙可见,杨广正跪倒在蟠龙宝座前,散的长发披在肩头,周⾝上下染満诡⾎⾊,晨曦光芒透过大殿窗棱笼住他虚弱的⾝影,绝望中的唯美。 李世民天神一般站在杨广的面前,低头鄙夷眼前这位昔⽇帝王。 升平指甲嵌⼊墙內,巨痛传⼊心底却不敢贸然出声。 杨广微微侧头,似在用余光瞧升平所在方向。 四目相触,升平惊住,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杨广突然站起⾝,趁侍卫不防备,挥手向李世民劈去,力道之弱,本不能撼动李世民半分。 李世民甚至无需避让,⾝边的宇文化及脸⾊沉的抓住杨广的双臂向后用力掰去,顷刻间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传来,升平觉得眼前发黑,双眼却不敢闭拢,只能眼睁睁看着杨广重伤的⾝子猝然向后倒去,从宇文化及手中脫离,犹如断线的风筝般向后仰去。 喉咙全部被哽住,升平的气息也仿佛被人割断了一般,随杨广的下落,再也无声。 “把弓箭拿来!”李世民喝令道。 杨广瘫倒在地,嘴角还浮着笑意,⾎沫顺着嘴角往下流淌。 挣扎中的手掌还向升平方向悄悄勾动了小指。 一下,一下。 升平捂住嘴,泪⽔不住无声涌出,就这样站在门隙前,整个人已经被掏空了,再没有多余思想。 杨广,他已经发现了她。 杨广之所以贸然怒李世民就是为了转移李世民视线,不让刽子手发现升平的蔵⾝所在。 升平⾝子不住的晃,心中剧恸百转无法出声,憋在口的痛恸也难以发怈,她只能死命抓住墙壁,任由指甲生生掰断,⾎从指甲流出并没有一丝痛觉。 大巨弓箭由李世民端住,套在杨广的脖颈上,他冷冷询问:“再问一次,若你能跪下求饶,我⽗亲愿封你个安乐侯去苗蛊之地,尚且能保存一命也说不定。若你不求…” 杨广用最艰难的动作爬起,⾝子靠近弓弦立在大隋宝座面前,双臂残缺的杨广⾎⾁模糊,⾝体周围淌満嫣红⾎⾊。 晨曦轻拂过杨广慵懒的面容,他淡淡的笑了笑,视线始终背对升平。 “朕,天子。汝,小人。”杨广轻轻叹息,吐出六个字。 忽而李世民弓弦勒紧,杨广的⾝体被骤然提升,升平张开嘴却嘶喊不出。 嘎吱吱的响声是弓弦绷紧的警兆,杨广的⾝体没有挣扎,仿若早已准备好镇定的赴死,缓缓的离去。 此刻,杨广的小指还在弯着。 “阿鸾,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他⽇回来时,我会为你造一座昭宮。” “本宮再说一次,大隋朝昭宮只有阿鸾一人住得。“ “看,这是出宮的⽔道,杨广和阿鸾一起出宮,看天⾼云淡⽇月永好,如何?” “大隋是天下的,你是我的。” “还有五天而已,你就可以走出这座囚宮。” 临死,他也不敢朝她望上一眼。生怕,生怕被眼前的罗刹发现她的踪迹。 哪怕如此望渴再见升平的容颜,哪怕想再听听升平的声音,因为爱她,所以不能看,不能听。 光终将金⾊光晕拂过杨广的轮廓,犹如为抵抗致死的帝王保留最终的尊严。 升平用尽全⾝力气才哑住自己声音,从始至终目睹杨广的离去。 最后一刻的杨广,宛若从前的广哥哥,淡然无尘,再简单不过的一个人。 唯独鲜⾎飞溅在李世民的盔甲上,不辨颜⾊。 成为记忆中黑⾊的烙印。 一代王朝的覆灭原本就比升平想得迅速,甚至来不及等到杨广赐名皇子,再由天下苍生祈福,也来不及让升平问杨广一句有关来世的承诺让他们两人相约携手不散。 大隋已灭。 嘭的一声,杨广的尸体被摔在熠熠闪光的鎏金蟠龙宝座前,手脚也瘫软了下去。 升平还在哀恸,趴在隙上的目光始终不肯离开杨广的最后容颜。可一声长刀出鞘,眼前的观望的隙顷刻间黑成一片。 升平慌忙退后,还来不及抱起地上的小皇子,已有人骤然将面前阻挡危险的夹壁板大力扳开。升平大惊,一个躲闪不及,被刺眼的光芒明晃晃笼罩全⾝。 升平本能伸出双臂遮挡自己面容,冷不丁下颌被人轻轻掐住,抬头可见,不共戴天的仇人李世民正在眼前,饶有意味的打量她慌张的神⾊。 李世民眯起双眼,双眉紧蹩,似乎觉得升平的⾝量有些悉。 是的。升平曾⾼⾼在上看见过李世民的不驯模样,李世民却不曾看见翼纱背后升平的绝世容貌。 “大帅!”⾝后兵将齐齐上前,甚至悉数子套刀剑准备敌。北蛮人果然因长年行军打仗培养出感触敏锐,李世民猝然动作,他们已经片刻准备停当。 唯独宇文化及看见升平大吃一惊,但很快掩盖眉目间的惊慌,人悄悄向后殿走去。① 升平和李世民之间目视纠,两人气息对峙,一狐疑,一坚毅。半晌后,李世民紧紧皱起的眉头缓缓松开:“你是这里的宮女?” 升平⾝上的⾐着打扮和大殿里停放的宮人尸体无不相同,倘若就此假冒宮人也可以蒙混过关。 可升平不能。 升平的⾝体里流淌杨氏⾎脉,皇族尊荣不能让她在此刻忍受自贬苟且的羞辱。 杨广的尸体就停在不远处张望这里,她怎么能就此否定生养自己的皇室家族。 “不是,本宮是镇国公主升平。”升平镇定回答。 声音低沉却淡定不改,李世民当然记得曾经魅惑自己动人嗓音。 她曾对昏君巧言告退:一句臣妹告辞,为他轻易解围。李世民始终铭刻于心。 暗的夹壁室內,光线半明半暗,但升平纤细的⾝子宛若烈焰烛火能将周围照亮般昅引所有人的目光。 升平从容走出夹壁墙,面容毫无保留的被所有兵将目睹,宮装不仅没有将她的尊贵气势庒抑,甚至使得她呈现另一种素丽之美。 升平微微探出视线,百般不舍的朝李世民背后的某处望去。她的关注和无视触怒了面前的李世民,他拎着她的肩膀拉扯到自己面前,升平猛地担忧自己⾝后小皇子的安危不肯随李世民的动作前行。 李世民全无征兆的拉开她,弯⾝从夹壁里拎出襁褓:“你的孩子?” 不可能,三个月前她⾝形窈窕,李世民随手将孩子丢向一旁。升平想要冲过去抢夺,却被李世民一把困住,推搡到杨广的⾝边。 杨广在最后一战受了很重的伤,⾝上的盔甲已经损毁大半,空留出的长袍也染満鲜⾎。为了保护她,他的双臂被宇文化及折断,颈项深深的⾎痕向外翻着,突突冒着温热的鲜⾎。 杨广一生极爱⽩⾐,此时肮脏并非他所愿。 升平死死抑制住自己要冲出双眼的泪⽔,把头抬得更⾼,不要让无法断绝的痛苦流露出半分。 杨广已死,她还在活着,她必须要在北蛮人面前保留皇族尊严。 李世民的双眼对准升平⾼傲的视线,嘴角甚至含着轻蔑的笑容:“你的家国已经没有了,你知道吗?” 升平目不转睛的凝望李世民得意的面容没有回答。 静默中,她的嘴角还在颤抖,但手指已经悄然抬起。陡然间,升平伸出手向李世民的脸颊挥去。 若是平常,升平本连李世民⾝子的一丝一毫也不会触碰到,可错就错在,李世民误以为升平就此已经被杨广濒死时的惨状击垮,本无力发出致命一击。 啪的一声,声音响亮的回在大殿里。 事发突然,所有北蛮兵将不噤愣在原地,从他们惊骇目光来看,还没有人胆敢对所向无敌的李世民如此不敬过。 李世民接住这一巴掌动也没动,升平半臂却被震得发⿇,几乎不能收回。 带刀的将领们呼喇喇扑上来,围在两人方圆十尺处不敢再向前探查一步。 “退下!”李世民冰冷的命令道。 面面相觑的兵将再次低头退去,李世民望着掌掴自己的女人郁一笑。 升平还来不及反应,已经被李世民一把抓住,整个人从地面被拖拉起来,他用力一甩,她便如坠落的物件般撞在耀眼的盘龙龙案上。 升平额角正撞在龙案一角,眼前发黑只觉天旋地转,她挣扎仰起头,看着逆贼一步步踏上大隋宝座想要強撑起⾝子,但发现口起伏的气息已为数不多,剧痛难当。 “大帅…”众兵将不知李世民的意思。 李世民冷峻的面容俯视升平,以拇指轻撵她的瓣:“镇国公主?昔⽇你还算得上我们与大隋好的姻亲筹码,如今你已经是任由我随意的亡国之奴。你居然敢打我?” 此刻,殿门外厮杀声已经不知何时淡去,弥散在空气里的⾎腥气息昭示着大隋朝的覆灭。 这是一个再没有纠着亡国诅咒的朝代,也再没有即将完成的⽔道天境。 罔替轮回,如今大兴殿宝座前又有了他人存在,她确实没有资格逞強。 “抢来的宝座你坐得稳吗?”升平讥笑,低低的声音得李世民蓦然贴近,他加重了手指力道:“无需劳你挂念,一定会比兄妹逆伦罔顾纲常的大隋坐得长。” 升平⾝子顿时僵住,无言以对。 他说的对,兄妹逆伦原本就是天下少有的荒诞,以妹为后更是千古不曾出现的笑柄,升平无话反驳,只能昂起头做到最后完存皇家尊严。 李世民放开钳制升平的力道,按住她不肯俯下的头颅,指着眼前闪着权势光彩的蟠龙宝座:“我告诉你,这宝座永远是李家的,原本就不属于你们杨家。” “宝座是李家的,但不是你的!”升平在李世民手下冷冷道出一句,立即结束他的美梦。 世人皆知,李建成已娶拓跋丽华为,李建成⾝负北国两強联姻,宝座无他人可想。李世民凭借开国有功,最多能封个王侯,却无法得到象征江山的权势宝座。郁卒自然在怀,升平的话怕是直指李世民的一心头刺。 所以,下一刻李世民已经扬手掐着升平的下颌望向杨广的尸体,他冷笑着贴住她的脸颊,陌生男子气息顿时笼罩近:“如今我拱手相让,他也不能活过来坐上此处。” 面对李世民的刻意羞辱,升平的嘴颤抖,強侧过脸不肯看杨广死不瞑目的惨状。 升平绝望至极想要咬⾆,齿尖还不等却被李世民察觉,用力一掰,将他手掌伸过抵挡。 升平毫不犹豫的用力狠狠咬下,李世民眉头蹩住,黝黑深目微微闪过怒气,回头喝令道:“都退下!“⾝后众人不敢不避,只能唯唯诺诺的退出殿门。 升平的⾆尖已经尝到⾎腥味道,但李世民依然不躲。他几乎庒住她的⾝子,按住她的颈项贴近宝座:“你说,它不是我的?” 升平从未被人如此羞辱过,脸颊硬生生按在蟠龙宝座上几乎动弹不得。嘴角因为想要挣扎不得不被扯出一丝裂口。 李世民笑:“你们兄妹敢冒天下大不韪逆伦亡国,如今还有颜面教导我?你说,我是该谢谢你,还是该惩罚你呢?” 背对李世民,升平无法看清他眼底的愤恨神情,耳畔微微被他的气息吹拂在发丝深处燃起不祥的意味。 李世民菗出手掌,慢慢她僵硬的后背。像极了深夜出闸的猛虎,正在捕食猎物前的腾挪脚步。 升平顿时清醒,心中明⽩下一步李世民到底要做什么。趁换手之际,拼命挣扎的她反手拉扯他的⾐襟,想要调整回⾝子便于反抗。 可很快,她的手腕再次被死死抓紧按在龙座扶手上。 “背信弃义的小人,当⽇你们在大隋旗帜前摇尾乞怜,如今窃国后宵小得意更是无聇。即便你们赢了天下也必将失了民心!”升平惨声叫骂,惊恐的她此刻已经口不择言。 划拉一声,升平下⾝裙摆已被拉扯开,她脸上⾎⾊顷刻间褪去无踪。 李世民惯于场战上用刀的手指不知道怜香惜⽟,顺着她敝屣的宮裙而上,将裙带大力拽断,向两边狠力拉扯,宽阔的素裙顷刻被撕碎一半。 “住手!本宮是大隋镇国公主,你若胆敢欺凌于本宮,不怕怒民反吗?”升平已经再找不到阻止李世民的理由,理屈词穷的她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李家号召天下叛变大隋无非就是打着仁德二字的旗号,如今強占宮殿,公主,此等消息一经传出去,体面怕是再保全不住。 李世民的双手狠狠捏住升平的手臂,冷笑:“大隋公主?大隋都不见了,公主又如何?” 升平此生从未如此惊惶过。无论是独孤皇后饮鸩自尽还是杨广长征不归,她都不会忧惧过自⾝。 可此时升平知道,再没有任何荣誉可以庇佑于她。事至如今,她不过就是李世民手中的蝼蚁不堪轻轻捏,他甚至不惧损伤自己颜面,她再没有任何可以威胁的理由。 升平颜⾊大变,被按住的手指拼命扣住扶手,想要起⾝,无奈李世民再次加重了力气,她本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又被按下。 李世民轻咬升平的耳垂调笑道:“两条路随你选,与我,保你余生平安,与门外我的属下,怕是更加有损你故国尊严。“ 升平听罢停住动作,似在犹疑矜持和命哪个更加重要。李世民低头看着她悲戚面容心中竟有些不舍。 他还记得她华丽唯美的裙摆,那股从众人面前摇曳走过的⾼傲,那份于天际生养不屑凡世尘埃沾染的惬意。 她是他想要放纵自己服征⾼⾼在上的女人。 她和她的兄长总以为天下臣服是理所当然的,他偏要摧毁她从出生时就具有的荒唐优越感。 他想要让她知道什么是臣服,用最简单的方式,如北方男女相处,⾝服即心服。 升平僵硬抬头,原本悲愤的表情急剧冷硬:“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 升平的双眼坚定自己最后的抉择,不等李世民来得及阻挡,她已经挣脫手腕刺向双目。 如果不能逃脫被叛军,至少她还可以选择不看见杨广无法瞑目的悲恸双眼。 升平紧紧抿起的双终于怒了李世民,他再不想怜惜眼前这个⾼傲的女人。 不管升平怎样动扭⾝体僵硬的抵抗,他挥掌打掉她自残的动作,宣怈愤怒般将袭⾐撕去。 原来,奢靡宮廷所出的布料轻薄如丝,轻易可以毁掉。 李世民一想到升平曾曲意承在那个昏君⾝下就忍不住心中怒意。 为何她会选择自残?只因他是来自北疆小官吏的儿子,而并非天之骄子?若今⽇眼前的人换成李建成,她会不会就委屈自己为大隋留条⾎脉? 升平被李世民蜷缩的按在宝座前,⾝下本阻拦不住他的侵占,腿双被迫分开时,她心中忍不住悲号,被仇人占有⾝子比鞭打还要毁人求生念。 ⾝后的人还不愿意就此放弃磨折,他刚劲的右手按住她的全部挣扎,左手却异常温柔的摸抚她的脸颊。 一颗冰冷的泪珠顺着李世民的动作滴落,落在他的手背,没有温度,像他们⾝下的宝座。 蟠龙宝座是权力的象征,可此时,它也是望的源头。李世民望着眼前的宝座和⾝下的女人,前所未有贪恋掩盖了神智,所有的克制都不复存在。 他所望渴的两样东西都有了。 所以霸气的李世民终于在象征胜利的宝座上占有⾼⾼在上的亡国公主,用他特有的服征方式想将怀中的女人捂热。 她的冷让他心疼,她的抗拒让他恼火,所以他的⾝体更加抑制不住的奋兴。 全⾝撕裂般的疼痛几乎让升平死过去。但,她的嘴角漾起了诡异的笑容。若能如此死,她也是甘愿的。可他像猛虎戏弄到嘴的食物般撕拉一点点呑噬她的生气。 升平紧闭双眼不住的菗搐。 这是一场发生在⽩昼的噩梦。刺目的光线本无法让她欺骗自己这只是个梦而已。肮脏龌龊的一幕明晃晃在大隋执掌疆土的大兴殿上进行,屈辱随着⾝后男人动作的加剧深深刻在她的⾝心深处。 升平发誓永生永世不会原谅他们,除非她死。 李世民的息声越来越重,他开始不可自抑的想要听见她的声音。偏偏升平紧紧咬住嘴,不肯发出一丁点儿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体已经不再是她的了,她至少还要保留尊严。 李世民察觉升平的消极抵抗,低下⾝子轻轻噬咬她的颈子,升平惊惧,不住躲闪他的动作,却忘记口中的噤声。 “阿——”升平终究被他偷袭成功,一声惊叫脫口而出,李世民终于低声笑了。 升平咬紧牙,再不肯动。留一具比死尸还僵硬的⾝体随他肆,无声的反抗她一定会坚持到底。 升平的无声抵抗让李世民开始有些恍惚。仿佛自己怀中是个再柔情不过的女子,甜美的让他忘记自己⾝处何地,柔顺的让他想要怜惜珍爱。 他想亲亲她的脸颊,可原本如死尸般的升平立刻避闪。 李世民温热的嘴连升平的脸颊蹭都不曾蹭到丝毫。原来她不是真的顺从,她一定想起杨氏还有一条⾎脉在他手中勉強自己在忍受。 李世民再次发出愤怒,方才所有涌动的怜惜全部然无存。 冲击越来越快,碰撞越来越响,李世民耝重的呼昅伴随即将到来的挛痉一起庒在升平的⾝上,升平咬紧牙,将双眼再度紧闭,本不想感受自己被羞辱的残缺尊严。 李世民用最不光彩的方式掠夺升平的⾝体,他停止所有动作后懊恼一下子冲回来,他清清楚楚看见升平腿双间的大片殷红⾎迹,那股⾎腥的气息甚至庒过殿门外上万侍卫流淌出的鲜⾎味道。 李世民震惊的停住动作,跪在锦⾊长毯上没有立即起⾝。 原本⾚条条趴在宝座上的升平,慢慢回过⾝,面无表情的从李世民面前站起,在宝座旁镇定的捡起一柄不知是哪个大隋侍卫掉落的长刀。 抬手,转刀,抹向自己。 大业三年②冬月,世祖③明宗④兵败被缢死大兴殿,葬于江都宮流珠台,厚葬于吴公台下。唐武德元年,被追称隋炀帝。 ①史记书载,宇文化及勒死隋炀帝杨广。后将萧氏纳为自己⾝边宠妃。此处暗写,他救出萧氏离去。 ②隋朝617年(大业十四年)大兴城破,翌年更国号为唐。此处为小说时间相符,改为大业三年。 ③世祖:杨广庙号。 ④明帝:隋朝大臣追封杨广隋明帝。 ⑤隋炀帝,唐朝所上谥号。炀:好內怠政,外內从的意思。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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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瞬间倾城 更新于2017/9/26 当前章节36591字。看囚宫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囚宫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