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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清风卷帘海棠红 作者:靡宝 | 书号:42109 时间:2017/9/26 字数:1244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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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我下意识看夏庭秋。 没想夏庭秋居然一脸见怪不怪,一抬手“王爷,别来无恙。” 人妖王爷也拱了拱手“夏公子倒是令我刮目相看了。不,现在该称呼你夏当家才是。” “王爷客气了,直呼我表字即可。” 慧意冒失地揷了一句:“王爷?什么王爷?” 人妖王爷收了吊儿郞当的笑,直了杆,将手一扬。 他的⾝后,黑船上的素⾊旗收了起来,一张大巨的靛蓝⾊旭⽇出海旗风展开,旗帜上那一圈金边在浓雾散去后的微薄的光之下闪闪发亮。 “这是…” “船王。”夏庭秋做了注解。 船王。人群蠢蠢动,大家都在念着这个名字,声音里充満了敬畏。 我呆呆地看着人妖王爷,又望望夏庭秋。 “你知道?” 他居然知道北辽庆王是船王?他知道却还一直没和我说! “不确定嘛。”夏庭秋理由充分“他即位之后,我从未见过他。” 一⾝灰⾐、拔而立的船王脸上带着上位者优越从容的笑“六姑娘,这你可想不到吧。” 我脑子里还是一团,结结巴巴道:“的确…想不到…王爷你…”“别王爷个没完了。”船王摆了摆手“我说过你可以叫我迦夜的。” 夏庭秋的目光冷冷扫了我一眼,我立刻道:“这样太失礼了,还是得叫王爷!” 迦夜撇了撇嘴,不再勉強。 夏庭秋道:“方才千钧一发之际,王爷出手相助,小弟感不尽。” 迦夜哈哈一笑“举手之劳罢了。我看即使我不出手,你们那火炮一放,他们照样要落荒而逃。不过,你们怎么走到这片海里来了?” “问得正是。不过昨夜起了大雾,司南又失灵,若是今天没遇到王爷,还不知如何是好。” “这一带的确不能用司南。我们的船走到这边,全都靠识别太掌舵。” 迦夜转⾝冲自己的黑船做了个手势。舵手立刻调转船头。那么大一艘船,调动起来却敏捷非常,真令人大开眼界。 “夏家主的船跟着我的船走吧。这边暗礁很多,一不小心就要搁浅。” “有劳王爷了。”夏庭秋道“甲板上脏,还请王爷下到舱中一叙。” 迦夜点头,视线却转到了我的⾝上。 我摇了头摇“你们谈事,我去帮着照顾伤员吧。” 夏庭秋看到我胳膊上的伤,眉头紧锁“你先把胳膊上的伤好生包扎一下。” 我冲他笑笑,拉着依依不舍的慧意,先一步下到舱里去了。 进了屋,慧意立刻扯着我,两眼像火炬似的“你居然认识船王?” 她这下倒不一口一个六姐姐地叫我了。 我那只受伤的手被她拽得生痛,不由推开了她,敷衍道:“以前行走江湖的时候,见过一面。” 慧意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在屋子里动得团团转。 “船王呀!货真价实的船王呀!” “不就是个船王吗?”我不以为意。皇帝我都见过,区区一个割据海域的船王,算不得是个宝。 慧意好不容易冷静了点,过来给我包扎伤口,一边说:“船王说是王爷,可和海上帝王没两样了。我们离岛虽是南海首领,比之迦家,也还有许多不⾜之处。更别说我们于家了。” “比上不⾜,比下有余。”我说“于家也是南海名门了,不是吗?” 慧意眼珠一转,转而笑盈盈道:“六姐姐说得对。只是没想到船王竟然这般年轻英俊,我还从来没看到这么好看的人呢。以前只觉得庭秋哥是最好看的了,没想到竟然还有比他更俊的。六姐姐,你说是不是?” 我笑“男人家,讲究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其实单论五官,我觉得别说夏庭秋,就是全天下的男人,都找不到几个能像迦夜那样出⾊的。只是人太美了,往往就显得锋芒过盛,不易亲近。虽然迦夜为人潇洒随和,可是我却从未想过和他心。 迦夜今夜留在我们的船上,于是今天这顿晚饭特别丰盛。 我坐在夏庭秋⾝边,认命地吃着夏庭秋特意吩咐厨房给我做的清粥小菜。我一有反抗,他的目光就瞟向我胳膊上的伤,好似我这条胳膊是断了才接起来似的。 慧意刻意打扮了一番,穿着一件浅紫⾊碎花⾐裳,肌肤胜雪。我就听她在那里说,王爷尝尝这个汤,是用鱼翅做的;王爷再尝尝那个凉菜,是海参用汁⾼汤凉拌的。 我流着口⽔对夏庭秋说:“我也想吃鱼翅。” “我还想吃龙⾁呢。”夏庭秋夹了一筷子鲍鱼片放进嘴里“你伤疤脫落前,所有辛辣的东西想都不要想。” “过分!”我拿筷子戳着碗里的南瓜。 “谁叫你当时不听话要冲上来?”夏庭秋又吃了一口龙虾。 “我还不是为了帮你。”我委屈道。 “我不需要你帮。”夏庭秋搁下了筷子“后来若不是船王及时出手,你现在脑袋已经和⾝子分家了!我告诉你,医死人,⾁⽩骨的本事,别说我,就是师⽗都没有!” 我不噤摸了摸脖子“可是现在不是没事吗?” “还要等到有事了再来后悔?”夏庭秋怒道“你为什么就不能懂事点,好好听一回我的话?” 我愣愣地看着他。 记忆中,二师兄上一次这样发火,是我偷偷跟在他⾝后去爬山,不小心摔伤了脚。他大发雷霆,一边背我回家,一边破口大骂。 十年了,没想有再次被他斥责。我茫茫然,不知所措,只觉得又委屈,又伤心,又气愤,一句话都说不出。 迦夜漫不经心的声音打断了我们之间的尴尬“哎呀,好好的,怎么吵起来了。做师兄的,多让着师妹一点就是。” 夏庭秋脸⾊铁青“让她一分,她就进一寸。我就是平⽇让得太多了。” 迦夜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是不是大事。若等真的脑袋落地,再是大事也来不及了。” 我啪地放下筷子,板着脸站起来“我吃了。” “这就了?”慧意问。 我气都气了。 不待夏庭秋发话,我袖子一甩,大步走了出去。 “别管她。”我听到夏庭秋说“这么大的人了,还使子。” 我一直走到甲板上,趴在船栏上,低头望着船下幽深如墨的海⽔。发昏的脑袋被凉风一吹,慢慢清醒了一点。 的确都不小了,竟然为了吃饭这种小事都还可以当着外人的面吵起来,想着就觉得丢脸。 十多年的手⾜,为这点事和他生气,我也太冲动了。 “真生气了?”迦夜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没有。”我没回头“我知道他是关心我。只是讨厌他老把我当小孩子。” “你一个小姑娘都成了老姑娘,还嫁不出去。他这做家长的,难免心急些。” 我扑哧笑起来“你扯到哪里去了?” “终于笑了。”迦夜抱着手,靠在栏杆边,笑着打量我。 我浑⾝不自在“看什么呢?” “看你现在这样,倒比我想象的好多了。” 我忍不住低笑,转⾝往船舱走“你想象中我是怎么样的?荒岭埋枯骨?” “你的坟可不荒。”迦夜哼笑。 我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你去过我的坟?” 迦夜慢慢跟上来“不但去过,还在你的祠堂里给你上了一柱⾼香呢。” “是吗?”我拉长了嗓子“难得你有心了。我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你多子多福的。” ⾝后半晌没声音,我不噤回头望。 ⼊夜的甲板上空的,⽔手都站得老远。海风吹着迦夜的⾐襟。他侧着脸,背着月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是,真的以为你死了。” 海风将这句话送到我的耳边。 我的心也沉重起来。 “我回到北海,就派人去给你送一点特产。属下飞鸽加急,说你家被抄,你已经死了。我那时还不信,于是快马加鞭赶去京城。” “你居然…” “我还想着能救你呢。”迦夜笑了笑“结果到了京城,只赶上你出殡。我本来不信那是你,可是我看萧政都便服来送你,那脸上表情,并不是假的。我想无人能欺瞒得了他,那你估计是真的死了。” 我默默无言。 “今天看到你,一时还以为见鬼了。”迦夜长叹一声“那时…听说是一箭穿心?” “是呀。”我挑眼“所以我现在是个没心的僵尸,你小心我半夜里去昅你的⾎。” “好呀!”迦夜脸上的伤感转眼变做无赖“那我今晚等你来哟!” 我脸⽪实在厚不过他,抢先几步往船舱里钻。 “等一下。”他一步拦住我“我的问题还多呢。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说:“我师⽗和师兄他们救了我,之前一直住山里。后来二师兄要来继承家业,我边跟过来玩几⽇。” “原来在山里。”迦夜低笑着头摇“我若稍微多疑一点,大概早就找到你了。” 我不免愧疚“对不起,瞒了你。我不知道…我以为,没有谁会…” 没有谁会思念我,挂念我。 一时沉默。 过了半晌,迦夜开口,说:“两年前,我在你坟前,见过封峥一面。” 第78章 那个名字进⼊我的脑海里,起了层层波纹。我一时有点恍惚,觉得迦夜说的事,遥远得都像是上辈子的陈仓烂⾕子了。 “他看上去不怎么好,人瘦了很多,寡言少语。” “他什么时候话多过?”我苦笑。 迦夜说:“他这些年一直镇守边关,剿匪,对抗离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皇帝封了他定天将军。” “他打小就像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大将军。现在终于梦想实现了。” “皇帝还赐了婚,他却拒绝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的。” 我如坐针毡,别过脸,低声说:“你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迦夜说:“不做什么。我想你可能不知道,告诉你罢了。” “都和我没关系了。”我说“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早就死了。站在你面前的,是个一⾝病痛,又嫁不出去的老姑娘。现在人人都叫我六姑娘,过去那个人,也没人记得了。” 迦夜沉默地凝视着我,那眼神,说不上是同情还是困惑。 “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提了。” 又沉默了片刻,我才开口问:“你不会同我师兄对立吧?” “对立?”迦夜反应过来“不会的。这桩生意,我们一家吃不下来,只有合作。再说,东南两海对立,也只有两败俱伤,给周边几国渔翁得利。探子来报,说官府和海盗勾结,有意通断这条航路。我亲自带人去打探消息,回来的路上就碰到了你们。” “你说的官府是…” “还能是谁?”迦夜讥笑“东齐官府呗。” 黑暗之中,萧政郁的面孔从我眼前一闪而过,我不噤打了一个冷颤。 迦夜说:“听说皇帝今年开始彻底整顿吏治,朝中已经派了人到各地清查审核,国全都闹得沸沸扬扬的。” “正经官府可不会和海盗勾结。” “所以这事蹊跷甚多。” 我在夜晚的凉风中打了一个噴嚏“不早了,回去休息了吧。” 迦夜点点头。我转⾝朝舱门走去。 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海棠花。” 我站住“什么?” “海棠花。”迦夜轻声说“你的坟边,种了好大一片海棠。到了舂天,花都开了,姹紫嫣红,景⾊很美。” 我牵动嘴角,勉強笑了一下“那代替我⼊葬的那个姑娘,也可以安心了。” 我的房间里亮着灯。我不用进去,就知道里面坐着谁。 什么意思?给一子,又赏胡萝卜。还是吃饭的时候没有教训够,过来再补充几句的。 我站在门口转了又转,抓耳挠腮。 真是的,有房不能回,算个什么事。 说起来,还真不是我的错,我⼲吗要这么不安?他来的正好,我还正要找他评评理,今天的事,到底是谁的不对! 我怒气冲冲地推门而⼊。 夏庭秋从灯前抬起头来看我。 他神情沉静且柔和,眼里尽是关切,温暖的灯光给如⽟般的脸上染了一层金边,更在他全⾝都笼罩上了温馨的气氛。这样看着,我差点都要以为刚才的口角全都出自我的臆想了。 “还生气呢?” 一句话拉回现实。 我关上了门。这次要再吵起来,可不能让外人听见了。 夏庭秋轻叹一声,走了过来。 “我道歉。我一时没控制住,在外人前让你丢了脸。” 我哼了哼,淡淡道:“我的脸早丢得満大街都是了,不差这一回。” 夏庭秋的嘴角弯了好看的弧度“果真还在生气。” “师兄教训得对,我正感动呢,生哪门子的气呀?”我丢了一记⽩眼。 夏庭秋好脾气地笑着“别生气了。我说你不懂事,只是口不择言。我从未这么觉得过。” “别呀,我还真觉得我不懂事呢!”我怒冲冲道“我今天就故意添的,就故意不听你的话的。你⾼兴了?” “我知道你是来帮我的,我很感动。” 我别过脸去没理他。 夏庭秋⼲脆伸手捧着我的脸转过去对着他,这下我不得不对视着他那双清亮如夜星般的眼睛。 心里发虚,脚有点发软。好像我真的犯了什么大错似的。 所以最讨厌他对我来这招! “别生气了。”温柔近乎叹息的话语里,有着无穷的力量“我知道你是想帮助我,但是我也怕你有危险。阿雨,不要以为,同样的事,我还可以经受第二次。你明⽩吗?” 我脑子里还没明⽩过来,嘴巴已经抢先道:“明…明⽩了。” 他又说:“别在把自己弄伤了。雨儿,十多年来,我尽心呵护你,你却总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我看在眼里,很是心疼的。你知道吗?” “知,知道。”我喃喃。 “以后呢?” “以后不会了!”我反道。 “这才乖。”夏庭秋満意而笑,低头在我额头落下一个吻“不早了,你又有伤在⾝,早点休息。” 门轻轻地关上。屋里恢复了宁静,仿佛从来没有访客来过一般。 桌子上摆着一盒伤药,还有一碟我很喜吃的核桃云片糕。 我掰了一块点心,放进嘴里,然后猛地捶了桌子一拳。 大爷的,又让他糊弄过去了! 第79章 又行了十来天,我们这才终于到了东海的主岛,船王府邸所在,天钦岛。 天钦岛比离岛还要宽阔近一半面积,岛的北边有一座⾼耸⼊云的火山。火山已数百年未噴发过了,现在山上绿树郁郁葱葱。山下有温泉,一⼊⽔,就感觉浑⾝一轻,如同换了一个躯壳一般。 慧意看到了我背上的伤,很是好奇。我自己看不到背后,便问她那伤丑不丑。慧意头摇“一点都不。粉⾊的,像一朵花一样。” 我苦笑。这可是朵致命的花呢。 离天钦岛不远,有座东海第三大岛,叫万佛岛。顾名思义,岛上佛像林立,庙宇成群,是一块海上圣地。一千多年来,周围数国的无数香客不远万里乘船东渡而来,烧香拜佛,吃斋念经。岛上近百座寺庙,终年香火不断。 如今距我⽗⺟弟妹过世,已有四年整了,我却从未好好替他们做过一次法事。 逝者长已矣,只留我一个人。 我越想越觉得內心不安,于是和夏庭秋商量。 夏庭秋这几⽇同迦夜商议正事,忙得只和我匆匆见了几面。每次见面,说不了几句话,又被人风风火火地请走了。 我问他的小厮:“当家的近来休息得可好?” 小厮皱着鼻子做怪脸“才不好呢!六姑娘,你可问到了点子上了。小的还正想找您说这事呢!当家的每⽇睡不到三个时辰,吃饭上茅房都在看图纸,看账册。我们劝他休息,他只答应得好,照样我行我素的。” 我头摇叹气“我知道。我去看看他。” “六姑娘您一去,当家的肯定听!”小厮喜上眉梢,给我指路“家主在梧桐阁召见下属,现在也该说完事了。” 我抱了两个新从地里割来的绿⽪黑纹小西瓜,打算让夏庭秋也尝尝这当地特有的美人瓜。 梧桐阁的大门还是紧闭着的,里面传来人声。 我便抱着西瓜坐在廊下。 树上的蝉鸣忽然一停了下来,屋里人的说话声却一下拔⾼了音量。 “联姻?” 那是夏庭秋的声音。 我手抖了抖,差点把西瓜摔到地上。 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也传了出来:“真是这个意思。” 这人我也认识,似乎是夏庭秋的一个长辈。 “七堂叔,”夏庭秋说“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大家的意思?” 对的,是夏庭秋的七堂叔,他们老夏家亲戚多得像海滩上的贝壳,数都数不过来,这个七堂叔算是宗亲里比较说得上话的一位。 夏七叔不紧不慢地说:“当然是大家的意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前在外面云游,管不着你。现在你回来了,家里长辈自当为你持婚事才对。” 夏庭秋的声音哭笑不得“这道理我懂。可不能等到这里的事处理完了,咱们回家说吗?” “这事就在这里说最合理不过了!”夏七叔道“这生意谈了多少次了,每次都在关键地方卡着。说来说去,还是联姻最方便。” 夏庭秋道:“你是要我嫁个堂妹给船王?” “才不是。” 夏庭秋笑“船王可没有妹妹嫁给我呢。” “不是和船王联姻。”夏七叔说“我们和林家,和于家联姻。” 我把怀里的西瓜抱紧了些。 夏庭秋沉默了片刻,用一种憋着笑的口吻道:“你是让我把林家的良⽟和于家的慧意一同娶过来?你就不怕这两个姑娘进了门打架?” 我劲使咬着,这才把那声笑憋回了肚子里。 “当然不是。”夏七叔不悦道“我是让你娶于慧意,然后将六姑娘嫁林锦宏。” 树上的蝉突然间放声鸣叫,院子里霎时又热闹了起来。 我轻轻放下西瓜,蹑手蹑脚地走到窗下。 只听夏庭秋低着声音说:“我不同意。” 哦,他不同意。 “为什么?”夏七叔似乎很不⾼兴“于家没有儿子,除了于慧意,就还只有一个妾生的没地位的三丫头。你娶了于慧意,就接手了于家的产业。再说这也算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再说林家。他们家势仅次于我们夏家,林锦宏年少有为,品行端正,对六姑娘也有意思。你是六姑娘的义兄,她的婚事你主持,林锦宏以后就算是你妹夫了。这两门亲事,都是万里挑一的…” “七叔!”夏庭秋声音急促“您不要说了,我不会同意把阿雨嫁给林锦宏的!” 夏七叔忙道:“不嫁六姑娘也行。族里适龄的女孩子也有不少,我看静华和若霜都不错。” “那你可去问问她们的意思,再去找林家提亲。”夏庭秋道“还有,我也不会娶慧意的。” 哦,他不会娶慧意。 我隐约松了口气。 夏七叔却气得跳脚“有了于家相助,我们夏家完全可以和船王平起平坐,也不必像现在这样,处处受船王的气。” 夏庭秋语气平静“势不如人,受点钳制是难免的。再说这事,利益分隔还是小的,关键是官府和海盗勾结,沆瀣一气。我们若要开辟航道,必然要和官府起冲突…” “别把话岔开!”夏七叔道“别以为家里老人不知道你的心思。我告诉你,老家伙们都不同意!” 夏庭秋一时没了声音。 我站得右腿发酸,赶紧换了一边⾝子靠着墙,用左腿支撑重量。就这时,我又听到了我的名字。 夏七叔语气软了几分,说:“六姑娘这人,模样、子都不错,全家上下也都很喜她。可是,她到底来历不明。我们夏家怎么说也是堂堂南海之主,你是一家之主,又才刚刚上任,基不稳,怎么能娶一个陌生的外人为呢?” 夏庭秋明显不悦“她不是陌生外人!她是我师妹,我和她…认识四年了。” 他临时留了心眼,十四年改成了四年。他这是在保护我。 夏七叔不屑地哼了哼“那你说,她到底姓甚名谁,家是哪里,⽗⺟亲人如何。你别瞎编糊弄我老头子。我这就派人去核实,不查个清楚不罢休!” 夏庭秋也有准备,从容道:“她是孤女,四年前被我师⽗收留。” “一个孤女,怎么能嫁进我们夏家!” 我忍不住隔着墙冲夏老头比了一个中指。 想我换在四年前,可是堂堂魏王家的嫡出郡主,金枝⽟叶,得天独厚,派头比公主都还大上一分,是连皇帝都差点嫁了的。你们夏家再有钱,也不过一户庶民,一百年前就是海盗。我又怎么配不上了? 嘀咕到这里,我也叹气。 说的也是,那都是四年前的事了。 我爹掉了脑袋,魏王府也早被抄了个精光。我大难不死捡了一条命,安生过⽇子就好,还做什么⽩⽇梦? 胡思想间,屋里的对话已经结束了。我听到脚步声已经走到门口,赶紧闪躲到芭蕉树后面。 夏庭秋送着七叔出来。 夏七叔忽然问:“这里怎么放着两个西瓜?” “哦…是我先前叫下人送来的。”夏庭秋道“大概是见我们谈话,放下就走了。” “这船王家的下人可真不会办事!” 夏七叔唠叨着走了。 我看夏庭秋笑了笑,弯拿起那两个小西瓜,转⾝朝着我蔵⾝的地方喊:“你再不出来,就要变猴子了。” 我磨磨蹭蹭地钻了出来,讪笑“呵呵,那个,路过,给你送两个西瓜。” 夏庭秋眉目放松,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大中午的,太正烈,院子里一片明晃晃。他一⾝牙⽩薄衫,站在这片⽩光之中,好看得简直就像落⼊凡间的神仙。 当然,如果他手上捧着的不是那两个绿⽪西瓜就好了。 第80章 “刚才的话都听到了?”夏庭秋问,眼睛盯着我,似乎有几分期待。 我愣了一下,下意识地说:“没听到!” 夏庭秋有点吃惊“没听到?” “没!”我坚决地头摇,虽然心里也知道这个谎撒得假到没边。 夏庭秋脸上的缱绻笑意被一张无形的大手一把抹去了。眼帘低垂了下来,嘴微抿着。这是他不悦的时候特有的表情。 我心虚的低下头,內心斗争烈。一个声音在大声地看着,快道歉啊,说你都听到了,说你很开心。还有一个声音则大喊别说啊,说了一切都要变了! 这两个声音吵得不可开,我耳朵嗡嗡作响,好半天才听到夏庭秋说:“没听到就算了。” “啊?”我茫然抬起头。 夏庭秋略有点不耐烦“我说,没听到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西瓜我收了。我还有事要忙,你自己去玩吧。” 他一口气说完,转⾝就走。 我忙叫住他:“我有事找你商量!” “什么事?”夏庭秋回过⾝来,神⾊缓和了些。 我小声说:“那个…我想,既然都已经到这里了,就想去一趟万佛岛,找间寺庙,给我爹娘他们好好做一场法事。” “这也是应该的。”夏庭秋点了点头“你带着海珠和铁虎去,多带些钱在⾝上。” “好的。”我应下了,便转⾝离开。 “雨儿。”夏庭秋叫住我,声音轻柔,道“早去早回。” 我着他温柔和煦的视线,重重点了点头。 次⽇,我便瞒着旁人,只带着海珠和家丁铁虎,启程去了万佛岛。 万佛岛因为常年都有众多朝圣的香客来往,所以街市十分繁华,旅社林立,大街上随处可见和尚尼姑在沿途化缘。 船王在万佛岛有一处院所,背山临海,环境幽静。山上就是岛上最大的广慈寺。每⽇清晨和暮时,都能听见从山里传来的钟鸣声。 法事自然是在广慈寺做的。夏家财大气耝,一大笔银子砸下来,住持闭门谢客,只招待我一人。 ⾼⾼供上爹娘弟妹的牌位,我披⿇戴孝,跪在蒲团上。 师⽗敲一下钟,小和尚念几句经。钟声伴随着外面传来的海嘲声,在空旷的大殿中回不休。 我仰头望着面目慈善的佛像,臆间充満了一股说不出来的惆怅。 老和尚敲着木鱼,念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我不噤也轻声跟着念: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法事做⾜了七天,我长久以来的心愿终于了了。 我动⾝返回天钦岛,却临时被告知明⽇就是岛上一月一回的香会,夜晚会十分热闹。我贪玩,便决定多留一⽇在回去。 香会那夜,长街上点起了灯,从山路上往下看,就像挂了一条宝石链子。而游人手里的灯火,则是夜间飞舞的萤火。 我挽着头发,穿着便⾐和木屐,随着人流慢慢走着。 街边小摊上琳琅満目地摆着的各⾊香烛纸灯,精美别致,还有许多海螺贝壳做成的风铃和首饰。 夏庭秋给我的零用钱多,我自然用得也大方。 我去一家⽟器店,选了两对⽟镯,是送大嫂、三嫂的。给两个小侄女的礼物,则是两个小⽟老虎。不经意间,看到一个羊脂⽟小宝瓶,系上绳子,正适合挂在间,于是也买了下来。 店老板做成这么大一笔生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跟在我⾝后恭维不断,一口一个少夫人,说:“小人略学过几天相术,看得出姑娘您可是旺夫旺子、大富大贵之命!” 我也不和他分辨,只听着好笑,心想我才克死我全家,年纪老大了还嫁不掉,你怎么看出我的好命的。眼神这么不好,也不知道卖的⽟品质是优是劣? 海珠说:“姑娘买了这么多手信,却没给自己买点。” “买了呀。”我笑“我花钱给自己买了个安心。” 外面恰好有舞狮的队伍经过,炮仗声响,小孩子们尖叫笑着追赶。突然一个小孩子跑到我跟前,扑通一下跌倒在地上。 我眼疾手快,一把将孩子抱了起来。大街上人来人往,被踩着了可就糟了。 这娃娃黑⽪肤,大眼睛,一看就是当地渔民的孩子,三、四岁大,也不怕生,被我抱着,咯咯直笑,十分可爱。 我问:“你爹娘呢?” 小姑娘摇头摇,扯了扯我的⾐服,指着旁边的糖葫芦摊子,理直气壮地用方言道:“嬢嬢,阿妮要吃糖葫芦。” 海珠噗哧笑起来“谁家的孩子呀,可真会使唤人!” 我也觉得孩子实在可爱,便哄道:“乖,叫我一声娘,我就给你买糖葫芦。” 没想这孩子也真好哄,一听有吃的,立刻响亮地叫了一声:“娘!” 海珠笑得都直不起来。 “真是个馋猫。”我抱着孩子往小摊前走,突然感觉到一道犀利的视线直我的后背。 我下意识转过⾝去。 大街上茫茫一片人海,两边的旅社茶楼的窗边人头攒动,游人正纷纷探头看着街上的舞狮。视线所及,全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而刚才那道异样的视线,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六姑娘,怎么了?”铁虎警觉地问。 “没事。”我笑着摇头摇“大概是错觉吧。” 我给小姑娘买了糖葫芦,恰好那卖糖葫芦的小贩认得这孩子,叫来了那家哥哥,把孩子领回去了。 眼看天⾊不早,我拎着一盏漂亮的金鱼纸灯,打道回府。 走到路口的时候,一队车马招摇过市,将人群驱赶得四下奔走。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发觉不妙时,已经找不见海珠和铁虎的⾝影。 面对人群拥挤又陌生的街道,我也不噤慌了片刻。 忽然听到一个孩子在唤:“嬢嬢,嬢嬢!” 我一看,正是刚才那个小女娃。她站在旁边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冲我招手。 “又是你呀!”我笑着走过去“别又走丢了。你哥哥呢?” 小孩子呆呆地看着我,也不说话。 石板路上,树影晃动。 ⾝后有人! 我菗出匕首,反⾝刺出去。 可是来人⾝手远在我之上。他灵敏一闪,无声地掠到我⾝后,一掌拍落了我手里的匕首。一块帕子随即捂住了我的口鼻。 我心想着要屏气,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阵天晕地眩。 长街上的灯暗了下去,天上的月亮也暗了下去。民房,花树,都迅速被淹没在黑暗中。 我软软倒下,被人接在臂弯里。 昏之前,我感觉到那人正轻柔地摸着我的头发。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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