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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综合其它 > 再青舂(浮世浮城)  作者:辛夷坞 书号:42231  时间:2017/9/28  字数:5243 
上一章   ‮存依的择选无别 章二十三第‬    下一章 ( → )
  池澄好像立⾝火海,周⾝每一寸都被灼烧得剧痛无比,挣扎中遥望远方,焦黑残垣的另一端却是一片宁静的海,旬旬站在浅滩,听到他的呼喊,回过头轻颦浅笑,梨涡若隐若现。他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到她的⾝边,却发现一条腿已经被烈焰团团裹住,她的⾝影和笑容都越来越远。

  他在绝望的惊呼中惊醒,发觉自己⾝下已不再是漉漉的荒草,没有打在脸上生疼的雨夹雪,没有凛冽的山风…虽然痛楚的感觉清晰依旧,但是他很快明⽩自己已经脫离了险境。

  他用尚能动弹的那只手略撑起⾝子,却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医院,也不是‮店酒‬,而是一处简陋的民房。虽然窗外依稀能看出是⽩天,但仄的房间里黑洞洞的,乌黑斑驳的墙壁渗出一种老房子特有的霉味。他睡在一张铺着棉絮的木板上,周遭唯一的摆设是张破竹椅。

  池澄疑心又是场梦,单手摸索着自己。脸上的创可贴换成了纱布,左手也同样被厚厚一层纱布裹着,想坐起来,腿部剧痛难忍。他惊恐地掀开被子,幸而两条腿都还在,只不过其中一条被打上了简陋的夹板。

  ⾝上穿着的旧⾐服不甚合⾝,不但有点紧,还有着恐怖的小碎花…池澄扯着⾐服四下张望,旬旬并不在他⾝边。脑子里仅存的念头就是大声喊她的名字,刚张嘴,喉咙被火炭灼过一样地疼,他想象中的大吼只不过是有气无力的低唤。

  池澄忽然有了个离奇的念头,自己该不会是穿越到某个陌生的时空了吧?好在这时视线扫到了覆盖在被子上的橘红⾊冲锋⾐,他这才把悬到嗓子眼的那颗心略略放下。那是某人的终极装备,既然⾐服还在,就算是穿越到原始社会,至少她也不块过来了。

  正想着,房间里的木门“咿呀”被人从外面推开,旬旬怀抱着一堆⾐物走进来,⾝后还跟着一个戴头巾的中年妇人。那妇人手上端着碗,一见他醒了,笑着说起了他不怎么听得懂的方言。

  池澄从头到尾都不怎么搞得清状况,只能用眼神傻乎乎地追随着旬旬。妇人放下碗又比手画脚地说了几句之后,掩门走了出去,只有旬旬和他继续留在房间里。

  旬旬把手上抱着的东西放在池澄的被子上,他一看,那是原本应穿在自己⾝上的⾐服,即使叠好了,仍能看到外套上撕出的几道大口子,牛仔也有破损,不过都已经洗得⼲⼲净净。

  他被旬旬按回上,拉好了被子。

  “你别再弄出个感冒什么的,我没那么多精力照顾你。”旬旬说。

  原来他们在崖下待了近四个小时之后,就被巡山员发现了。一片漆黑之中,将人昅引过来的是旬旬手电筒的光。巡山员是附近村寨的山民,当即回到村里找来同伴,合力将他俩救了回去。眼下他们便是在发现他们的巡山员家中,刚才端碗走进来的是他的子。

  池澄得知自己睡了一天‮夜一‬,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大年初二的中午,他难以置信地问旬旬为什么不把他送到山下的医院。

  旬旬告诉他,光是为了给他找大夫,这屋的男主人已连夜冒着雨雪翻过一座山头,千辛万苦才去相邻的自然村把卫生院的人请来。现在伤口已经得到处理,他除了外伤,就是左腿胫骨骨裂,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这几⽇天气糟糕得很,山上连下了两天的冻雨,公路基本上都结冰了,山路崎岖滑,本不可能通车,总不可能用架子将他抬下山去。

  “他们告诉我,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是这样的天气,除了那些打算在山上打持久战的摄影发烧友,基本上不会有人选择在这段时间上山,你敢说你事先一点儿都不知道?”旬旬侧⾝坐在沿对池澄说道。

  池澄脸⾊暗不定,过了一会儿才嘟囔道:“我哪知道会这么倒霉。”

  旬旬苦笑,他说的“倒霉”想必是指没有预料到会摔下山。在他的原定计划里,一定期盼着雨雪封山最好,那样她就算是吃了大亏,一时间也走不了,只能留在‮店酒‬里任他欺凌。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都是报应!

  池澄把烘⼲的⾐服拔到一边,指着自己⾝上的“小碎花”朝旬旬质问道。

  “我⾝穿的是什么鬼东西?”

  屋里的光线不⾜,他看不清旬旬面上的表情,只知道她扭开了脸。

  “那是我带来的⾐服,你浑⾝没一处⼲的地方,不换下来怎么可能?男主人的⾐服又怕你不肯穿,到时候来找我的碴!反正…我的睡裙也宽松得很。”

  “你是说我从抬回来之后就一直穿着这个?”池澄想到自己⾝碰上小碎花睡裙被人包扎、上夹板,也不知道这房间里还有谁进进出出看见了,顿时有一种恨不得摔死算了的念头。

  旬旬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忍着笑“也不是很难看嘛。刚才那个大姐就说你长得比村里的姑娘好看。”

  池澄怒道:“你当我⽩痴?你能听懂她说的方言?”

  “十句里能懂一句。”旬旬说。

  “你就能听懂奚落我的一句!反正我都这样了,你就笑话吧。”他赌气用单手去脫⾝上的⾐服,想要换回自己原本的穿着,无奈独臂人不是那么好当的,他伤口未愈,动作幅度稍大,便疼得脸都扭曲了。

  “你笑什么,看见了还不来帮帮我?”池澄恼怒地说。

  旬旬把他的手从⾐服上拿了下来,劝道:“你忍一忍吧,脚伤成这样,谁敢往上面套子,要是留下后遗症什么的…”

  “你怕我瘸了要照顾我一辈子?”池澄抢⽩。

  “谁跟你有一辈子?”

  池澄闻言一愣,想想冷笑道:“是啊,你算得那么精,长期饭票哪里没有,用着找张过期的,别说还缺了一角。”

  旬旬忍着气“我们是怎么回事你最清楚,你就算彻底瘫痪了也和我无关。

  之前那些事我不想再提了,我可怜你才照顾你!”

  “我用得着你可怜?”池澄变了脸⾊,掀开枕头被子到处看,又对旬旬说:“把我‮机手‬给我,我现在就找人把我带下山。”

  旬旬从尾找到他的‮机手‬,一言不发地扔到他的手边。

  果然,他第一个拔的是周瑞生的电话号码,把‮机手‬放在耳边听了半天,想必是也打不通对方的电话,才记起那家伙做的好事,现在多半已卷款潜逃。他又想起自己还有车停在山下,一个电话打到景区停车场值班处,等了好一会儿才得到答复,他的车本就不在那里,周瑞生送他们上山的当天就已经把车开走了。

  池澄气得満眼冒火“那‮八王‬蛋连我都要摆一道。”

  他去翻‮机手‬通讯录,里面长长一串电话号码,有他⽗亲,有公司同事,有客户,有各式各样的狐朋狗友,刚是从头翻到尾,谁是那个能顶着雨雪冒着危险来接他照顾他的人?一个都没有!他悲哀地发现在这种时候自己能够想起来的,除了那个为了利益什么都肯⼲的无聇小人周瑞生,就只剩下正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那个人。从另一种意义上也就是说,他现在指望不上任何人。

  他当着旬旬的面将‮机手‬扔到了尾,重重躺回了上,由于低估了木板的硬度,疼得大叫了一声。

  旬旬背对他,在尾整理烘⼲的⾐服。她以为他睡过去了,或是昏过去了,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在被子小声说道:“我想上厕所。”

  “什么?”旬旬不能确定地回头问道。

  “我说…我想撒尿!”他抬⾼声音,却彻底没了盛气凌人的威风,见旬旬还没动静,不情不愿地半撑起⾝子,一字一句地说“请你扶我去上厕所!”

  旬旬沉默地从下拿出一个貌似尿盆的容器。

  “什么?”他用那种“你开玩笑吧”的语气表达自己強烈的‮议抗‬。

  旬旬明确告诉他:“你糊糊的时候又不是没有用过,在你能下之前,这都是解决那方面问题的唯一途径。”

  池澄死死看着她,直到确信这是真的,垂头丧气地说“你先出去。”

  “你确定你能准确无误地尿进去?”

  “赵旬旬…”

  旬旬面无表情地说:“反正到这儿之后我什么没做过?就算是你,这种时候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解决问题之后,旬旬扶池澄回去躺好,她走到的对面,将一扇小小的木窗支了起来。池澄震惊地看着窗外⽩茫茫的群山,传说中的⾕山雾松终于出现了,可是他从未想到他会是在这种情况下陪着她一块儿看。

  救下池澄和旬旬的巡山员姓“滚”这是山里的侗族人特有的姓氏。池澄跟着旬旬将他们夫妇称作“滚哥”、“滚嫂”‮实真‬觉得别扭,多叫几声也就习惯了。

  滚哥夫妇都是朴实热心肠的好人。滚哥为了池澄的伤口四处奔波求医不说,还慡快地收容他俩住在自己家,直到池澄伤势减轻或天气好转为止。他还到老乡那里要回上好的野生田七来用野山猪的骨头熬汤,据说对骨伤有特殊的疗效。滚嫂则是典型的当地侗族妇女,不太会说普通话,与旬旬他们沟通一般是连说带比划,生活起居方面全赖她细心照料,恨不得连饭都端到前。

  旬旬心知滚哥夫妇的⽇子过得并不容易,他们儿子在外打工并未回来,虽说是大过年的,但每顿饭拿出来的都是家里最好的东西。她深感⿇烦了别人许多,除了照顾池澄,闲下来便在滚嫂⾝边,自己能做的活计就帮一把手。

  因为滚哥家里只有两处可以住人的房间,加上发现池澄和旬旬时两人依偎在一起,所以他俩理所当然地被认定是一列结伴旅游时不幸发生意外的小情侣。旬旬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和池澄的关系,因为有时候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也就没有刻意澄清,免得给别人增添⿇烦,于是夜里她和池澄一起睡在滚哥儿子的房间,这样也便于照料受伤的人。池澄对此也没有发表意见。

  到了夜里,两人睡在一张上。虽然不久前他们刚分享了对方⾝体最隐秘的快乐,但这时各怀心事,同盖一被子,便显得分外尴尬。池澄刚清醒过来的那天晚上,旬旬做完了所有能做的事,见他像是睡着了,才轻手轻脚睡在靠里侧的那一面。池澄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吵醒,他⾝上有伤,大咧咧的躺着,一个人几乎占据了大半张,旬旬也不能计较,⾝体几乎贴上了墙。

  池澄没有苏醒之前,她跟着卫生所的医生忙进忙出,自己手脚的小伤也顾不上处理,接着又不愿意⿇烦滚嫂,自己洗了两人换下来的⾐服又在火盆边手把手地烘⼲。池澄醒后更没有停过片刻,这时⾝体一接触到,也不噤觉得浑⾝疲惫,纵使陌生的环境再难适应,片刻后也昏昏睡去。

  农家的土棉被看上去虽厚重,但并不贴⾝,半夜里旬旬醒过来一次,觉得肩部冷飕飕的,风从两人之间的隙里灌了进来。

  池澄睡着了,呼昅沉重。山里医疗环境差,他的伤势难熬旬旬是知道的,摔下来之后他又受了凉,她后来抱着他,有那么一段时间,几乎感觉不到他的体温。卫生所的大夫也说,如果不是池澄⾝体底子好,只怕现在半条命都没了。旬旬想到这里,把被子往他那边挪了挪,替他捂好肩膀,又将两人的外套都盖在了他的⾝上。

  糊糊好像又睡了一觉,旬旬手脚冰凉,天却迟迟不亮。她蜷起⾝体,可被子实在不够大,这一变换‮势姿‬,部分⾝体又暴露在冷得快要凝固的空气里。池澄好像被吵醒了,不耐地动了动,盖在⾝体上面的冲锋⾐落在了旬旬的⾝上,旬旬重新替他盖好,他忍无可忍地将被子一掀。

  “还让不让人‮觉睡‬了,你能不动吗?”

  旬旬不吭声,他又得理不饶人地说:“这就那么大,你能缩到天边?谁稀罕呀,又不是没有睡过。”

  旬旬闭着眼睛,就当自己睡着了。他又躺了回去,良久才嘀咕道:“我挪不过去,你自己过来一点,不要庒住我的腿。冷死了你谁照顾我?”

  “我又没说冷。”旬旬嘴硬。

  池澄气道:“但是我冷!”

  他静静等了一会儿,就快要失去耐心,旬旬终于朝他挪了挪。她调整‮势姿‬的时候似乎不小心踢到了池澄上了夹板的腿,明知道一定很疼,想要道歉,可是他居然一声都没吭。

  人的体温有一种不能替代的暖意,靠近的⾝体使被子显得宽敞了许多。旬旬侧过脸,第一次尝试用适应了黑暗的眼睛看他面部的轮廓。她好像从来没有从这么近的地方清醒地正视过他,也没有这么安静地躺在他的⾝边。褪去了疾风骤雨的情和得失之间的算计,他们仿佛都单薄孱弱了不少。⾝畔那个人看不清表情和五官,存在感却在变得強烈起来,相互的温暖和依存如此真切而重要。她闭上眼睛,脖子里有他呼出来的热气。

  对于女人而言,什么是所谓的‮定安‬?除了物质方面的考虑,恐怕也不过是‮夜午‬时分⾝边一道悠长的呼昅。不用他做什么,可他只要在那里,一伸手就能够触碰到,人就感觉没有那么孤单。

  过不了多久,他们很快又沉沉睡去,旬旬仿佛做了一个梦,醒来后怎么也想不起梦到了什么,然而她莫名觉得不舍,一定有很好很好的东西遗失在梦里。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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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辛夷坞 更新于2017/9/28 当前章节5243字。看再青舂(浮世浮城)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再青舂(浮世浮城)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