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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都市小说 > 金婚 作者:王宛平 | 书号:42536 时间:2017/10/16 字数:172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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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968年的秋天,文化大⾰命进行中,那时的最⾼指示是: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学校要复课闹⾰命… 就是这个复课闹⾰命叫文丽闹心,因为燕妮不想复课,也就不想去学校上学。文丽给燕妮背上书包,燕妮就扔掉。燕妮说:我不想上学,就不上学! 文丽训斥着说:你不上学?不上学你长大能⼲什么? 燕妮说:到农村揷队啊!当知青啊! 文丽耐着子说:到农村去就不要文化了吗? 燕妮说:我建国表哥就没文化,试考才得十分,到兵团揷队还当连长哪! 文丽说:那是不正常的啊,你跟他学,你看他以后怎么办! 燕妮抬手指着文丽的脸说:你破坏⾰命积极! 文丽伸手要打。燕妮脖子一,说:你打击报复⾰命小将! 文丽气得喊:佟志,你管管你闺女!越大越不成话了!简直就是个疯丫头!文丽说着甩开燕妮,抓住一边穿子的多多,叫多多穿上棉⽑。 燕妮看着佟志夹着公文包过来,嘟囔着说:狗子就不上学,回东北老家当小兵民天天抓特务,我为什么要上学啊? 佟志弯下,为女儿整理书包,随声附和:就是,上学有什么意思! 文丽一听炸了,上前推开佟志,说:你怎么老跟我唱反调啊,现在央中都号召中小生学复课闹⾰命!燕妮越大越不懂事全都是你惯的! 燕妮眼巴巴看着佟志,希望爸爸能反驳妈妈。佟志搔搔头,冲着燕妮说:这次听妈妈的,啊。上学多好啊,教室里那么多小朋友,大家一起闹⾰命多热闹啊! 文丽气得一甩手,发怒了,喊道:我说你听我说话没有啊?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孩子上学是学文化上课,什么闹⾰命啊?! 燕妮和多多都吓得不敢说话了,赶紧低头整理,然后手拉手往外走,走出门。燕妮悄悄关上门,却在外面喊:爸爸,我上学要迟到了。 佟志匆匆出了门。文丽一口气没出尽,憋回去了… 佟志的车间也已经复工了,没有了“文⾰”前的紧张工作气氛,车间里充満了浓厚的政治气氛,到处是标语和宣传画。工人们精神状态懒散,青工们的车开着,人却聚在一起打打闹闹,没人敢管,有的工人⼲脆打扑克牌。佟志仍是“文⾰”前的模样,夹着图纸行⾊匆匆,见青工打闹、不好好工作就训斥几句。 佟志抬头看着墙上的新标语:抓⾰命促生产!佟志摇头摇,露出一丝苦笑。 大庄溜溜达达过来,见佟志看着标语发呆,就说:唉,有你一封信。 佟志皱着眉头接过信,打开信封读起来。大庄冲着车间角落里的一个女工挤眉弄眼的,然后掉头又看佟志,问:家里又出事儿了? 佟志合上信,停了片刻,说:我爸又住院了! 大庄叹气说:请假回去看看,反正厂里也没啥事儿。 佟志说:现在工资停发,就一点补助,哪还有车票钱? 大庄说:我那儿还能拿出点。 佟志忙说:别,我前年借你的还没还呢! 大庄说:我又不借你⾼利贷,你慢慢还呗。 佟志叹口气又说:我妈说,想让二老回来。也是,孩子要上学了,该接回来了… 佟志回到家时看到文丽正在做饭,想一想,过去说:我来吧,你歇会儿。 文丽愣了一下,就问:家里来信了? 佟志说:你怎么知道? 文丽说:一看你巴结我,我就知道有事了。 佟志说:来信是来信,不是你想的那样。 文丽苦笑了,说:你爸病了要住院,你妈带不动南方要送回来,不就这点儿事儿吗? 佟志问:你又看我信了? 文丽放下菜刀,回过⾝,盯着佟志,说:你妈哪次来信不都这点事儿啊,我背都背下来了。 佟志低下头,说:我妈说的也有道理,南方虚岁都七八岁了吧?该上学了! 文丽又开始切菜,说:回来就回来呗,我就烦你这一天三变。那会儿说舍不得,要中学才回来,我经过艰苦的思想斗争好容易同意了,怎么这一会儿工夫又变了? 佟志说:我妈也是为孩子着想,说南方现在一口四川话本不会讲普通话,还是趁着年纪小接回来,改得快,要不你说她回京北上中学怎么办?京北孩子最欺生,孩子不得受气啊! 文丽叹口气说:就这俩孩子我都快累死了,再来一个!我活不活了! 佟志说:你也是,⼲吗老跟孩子较劲呢,差不离就成了。 文丽猛回头,喊:什么叫差不离?啊?没听人家说,养儿不教如养虎,养女不教如养猪,虎大伤人,猪大呢,被人伤!你养了三头小猪!这都是我的错吗? 佟志说:就别胡扯了,到底接还是不接,要真不想接,我就跟我妈说一声。 文丽说:瞧你那脸难看的,那是跟我商量吗?你说,南方回来,不认我怎么办?不叫妈妈怎么办? 佟志说:怎么可能呢,我妈虽然没什么文化可是知书达理啊,我们家几个孩子个个思想过硬作风正派,你从我⾝上就能看到我妈优良品质的遗传了啊。佟志说完赶紧出了厨房的门。 到了晚上,燕妮和多多各自坐在自己的上,文丽和佟志坐在孩子对面,文丽一本正经地给孩子开会。文丽说:今天啊,咱家开个家庭会议。 燕妮举手说:我发言,多多今天不讲卫生,糖掉地上了,捡起来就吃,肚子里肯定长了好多大蛔虫了。 多多瘪瘪嘴要哭,说:我不要蛔虫! 佟志瞪燕妮一眼,说:今天你不用发言,听妈妈说! 文丽说:孩子们,明天,爸爸和妈妈的第二个女儿南方,也就是燕妮的妹妹,多多的姐姐就要从重庆家回来了,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燕妮和多多大眼瞪小眼儿,都头摇。 文丽又说:燕妮呢,要照顾妹妹;多多呢,要尊敬姐姐。你们姐妹仨是亲姐妹,一定要互相帮助彼此爱护。特别是燕妮,做大姐的,要多关心妹妹。 燕妮问:她要不讲卫生我能教训她吗? 文丽说:你可以教育她,批评她,但不能打不能骂,就像妈妈和爸爸现在对你们一样! 燕妮瞪着眼睛说:妈妈经常打我骂我的。啊!我知道怎么对南方了。 文丽说:燕妮,你都九岁了,该懂事了,爸爸妈妈像你这么大都帮家里做好多事儿了。 燕妮看看爸爸妈妈,慢慢点头… 南方是在家庭会的第二天回来的,是一个叔叔把南方顺路带来给接站的佟志,佟志就带着南方回家了。由于南方坐了长时间的火车,头发⾐服脸都脏脏的的,看着这个家和妈妈姐姐妹妹,眼睛里透着陌生和畏惧。 佟志说:南方,叫妈妈!这是燕妮姐姐和多多妹妹! 南方瞪着眼睛,用四川话说:妈妈、姐姐、妹妹… 文丽拉过南方的小手,说不上什么感觉,说:南方,回到京北了,以后说普通话,好吗? 南方点点头。 文丽回头冲着燕妮说:以后教妹妹说普通话的任务就给你了。 燕妮点头,说:我知道怎么教育她,像妈妈教育我一样。 文丽没理解燕妮的话,拉着南方去厕所给南方用香皂洗手,并说:以后啊,一回家就先洗手,吃饭前上厕所之后都要洗手。 南方用四川普话说:也是这样说的,叫我到妈妈家要特别特别讲卫生,不然妈妈会不喜我的。 文丽心里有点痛了,说:妈妈怎么会不喜南方呢?妈妈天天盼着南方回来呢。好啦,小手洗⼲净了,妈妈闻一闻,嗯,真香! 南方也把手放到鼻子上闻一闻,也笑了… 这样过了几天,小矛盾出现了。燕妮坐在自己上,叫来文丽,说开揭发南方的批斗会,因为南方上厕所不冲⽔,还不洗手就吃饭!南方瞪大眼睛不说话,只是看着文丽。文丽愣一下,却先教训燕妮,妹妹有错误可以批评帮助,怎么能开批斗会啊?然后文丽对南方说:以前在家不冲⽔是吧?以后啊,回家上厕所一定要冲⽔,不然,很臭的。 南方用四川话说:爸爸上厕所也没冲⽔。 佟志尴尬了。燕妮笑了,说:“太好了,现在开爸爸的批斗会!批斗爸爸不讲卫生!南方先发言。 文丽沉下了脸。南方害怕了,低下了头。文丽说:爸爸有错也要改正,谁不讲卫生都要挨批评,大家都要互相监督,共同进步。 佟志満脸堆笑,说:是啊,是啊。燕妮,你看妈妈批评爸爸,爸爸态度多谦虚啊!佟志说完赶紧溜出去了。 燕妮见两个批斗会批不成了,不耐烦了,说:妈妈,我困了,我想觉睡了。说着从上铺下到下铺,大声说:我不能睡上铺了,我怕摔下来!我睡下铺。 南方看着下铺,开始发呆,这几天她一直睡下铺。 文丽说:妹妹小,妹妹睡上铺摔下来怎么办? 燕妮说:那我和妈妈睡。 多多也叫:我也要和妈妈睡! 文丽急了,说:燕妮睡上铺,不许闹了。文丽往外走。燕妮猛地推倒了南方,大喊:都是你不好! 南方一庇股坐地上,开始哭。 文丽掉头拽过燕妮就打。燕妮哭着喊:妈妈坏,打红小兵,打倒妈妈! 听到吵闹声,佟志冲进来,抢过燕妮,冲着文丽喊道:打孩子能解决问题吗? 文丽大怒,也喊:这孩子都是你惯的,你说怎么办啊?你说怎么办?都给我走,我一个也不要,不要了! 文丽拔腿就往外走。仨孩子全愣住,也都不敢哭了。文丽关门声传来,燕妮和南方互相看看,燕妮说:妈妈不要我们了。 佟志趁机说:你看你们,吵啊打啊,把妈妈吵走了吧?没有妈妈,咱们这个家还是家吗? 燕妮和南方都低下头。燕妮说:可我真的不想睡上铺了,我梦游摔下来怎么办呢?佟志就看南方。南方看懂了佟志的眼神,回⾝拿起下铺自己的东西放到上铺,然后往上爬。佟志愣了一下,心也痛了一下… 早晨,佟志推着自行车从门洞里出来,三个孩子跟在后面,一个一个往自行车上爬。 佟志扶着车,文丽把多多抱前梁上。燕妮自己上了后座。南方就抓住大梁踩在脚蹬子上。佟志推着车走,一路上三个孩子忽上忽下,连喊带叫,非常热闹。文丽跟在一边,看着孩子们,眼里有笑。这个时候,一家人是快乐的。 但是,三个孩子在一起时,又是怎样的呢?这天晚上,庄嫂突然端着碗⽑⾖推门进来,打量着南方,说:这就是南方吧,这几天我忙死了,才顾得上看这丫头,长这么大了?你刚生下来那会儿姨抱过你哪!来,这碗⽑⾖… 庄嫂看着燕妮瞪着自己,赶紧把碗递过去,说:让姐姐分给妹妹吃吧!我家里正做饭呢。燕妮啊,回头带妹妹来姨家玩儿。 庄嫂走了。燕妮拿着碗,得意洋洋冲着南方说:这是我⼲妈,最疼我啦。 文丽进来,在燕妮⾝后看着她。燕妮拿着碗在南方眼前晃来晃去,満脸得意,边吃边说:你说这叫什么?用普通话说,说对了,就给你吃⽑⾖,说错了,一个都不能吃。 南方用川普话说:⽑⾖。 燕妮说:土死了,是⽑⾖,⽑主席的⽑,⾖子的⾖,⽑二声,⾖四声!再说一遍! 南方重复:⽑⾖。 燕妮得意地说:嗯,有点进步,下次说好了奖励你一个⽑⾖。燕妮突然看见妈妈,马上得意地说:妈妈,我在教南方学普通话呢,我聪明吧。 文丽一把夺过碗,把⽑⾖分成三份,说:教妹妹是好事,不过,以后有好东西啊,姐妹要平均分配,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老师没教过吗?有小朋友四岁就能让梨! 燕妮嘟哝说:老师说了,孔融四岁能让梨是孔二老的封建思想,四岁能⾰命才叫小英雄哪。 文丽说:甭给我贫嘴! 燕妮说:那我昨天吃过的梨还给南方咬了吃呢,你说了我。今天我自己吃,又说了我。妈妈就是偏心眼儿! 南方瞪大眼睛坐着,看着。 文丽拨拉一下燕妮的脑袋,说:那梨酸得能掉牙,你不喜吃才给妹妹吃,这么自私跟谁学的? 这一拨拉,燕妮不⼲了,哭着喊:爸爸,妈妈又打我。 文丽说:别老拿爸爸当挡箭牌啊,爸爸没下班呢,没人向着你! 燕妮不敢哭了,却掉头瞪着南方… 工厂场边上有条⽔沟,好多孩子放学了喜在那个区域玩。燕妮和几个孩子跑到这里玩,南方像条尾巴似的跟姐姐来到这里,见姐姐又在玩,就在一边羡慕地看着。燕妮玩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妹妹,跑过来问南方:南方,我们要去那边放风筝。你去吗? 南方一下子⾼兴了,急忙点头。 燕妮拉着南方就往场边那条⽔沟跑。⽔沟的另一边,一群孩子拽着风筝在放。燕妮拽着嘎嘎笑的南方猛跑到⽔沟边时,燕妮却突然撒开手,自己踩着石头跳过河去了,不管南方了。南方带着惯往前冲,年纪小平衡保持不住,跳不上石头,一下子栽到⽔沟里了。 燕妮跑过⽔沟回头看,想了想才害怕了,才喊叫救命。几名工人跑来,跳下去,抱起南方,赶紧往医务室跑… 文丽得到消息赶紧去了医院,南方在发⾼烧,在昏睡。文丽守在女儿边,突然听到南方在梦话里叫妈妈!她抓住女儿滚烫的小手,流下泪来… 庄嫂坐在上发愣。大庄过来上了,在庄嫂⾝边躺下,看着庄嫂问:⼲吗呢?发什么愣?吃了撑的? 庄嫂说:我去医院了,看那三个闺女心里这叫一个窝心哪,你说小燕妮真够坏的,怎么那么对妹妹啊! 大庄说:像你!小丫头的脾气像你!唉!你和文丽不打架了比啥都強。小孩子打打架很正常,是一个窝的,你有什么可窝心的? 庄嫂反常地没骂大庄,却说:咱整俩丫头咋样? 大庄“噌”地坐起来,说:什么?你说什么? 庄嫂一瞪眼,说:我想要闺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见天瞅着对门这三个闺女,一个赛一个的漂亮,我嫉妒死了,你给我整俩出来,至少也得整一个! 大庄一下又躺下了,用大被子蒙了头,往墙角缩,在被子里说:你个娘老儿们你糊涂了,我不结扎了吗?拿什么生啊? 庄嫂说:你结扎?你去了吗你?你骗谁啊,你给我老实点儿你!庄嫂说着生气了,大声吼道:你那玩意儿不给娘老使,你留着想⼲吗?整自留地啊! 大庄把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瞪庄嫂,说:现在是“文⾰”时期,我的⾝子留着搞⾰命呢,你那都是封资修,我没工夫搞! 庄嫂怒火中烧,上前就掐打大庄,说:什么搞⾰命,你以为你大串联⼲的好事儿娘老不知道啊,你走一路你情一路你。你那叫⾰命?你那叫耍流氓! 大庄赶紧爬起来堵住老婆的嘴,四下看着说:你这个疯婆子,现在什么时候啊,还敢这么胡说,让造反派听见了,把你爷们儿抓起来你舒服了是不?疯婆子,你老头现在没那精神,别说你这孩子妈,就二八大闺女放眼前,也坐怀不,不信你试试! 庄嫂冷笑着说:是吗?就盼着二八大闺女吧? 大庄一看庄嫂那眼神“噌”地蹿下地就往外跑。庄嫂一把没捞住,大庄光着俩腿大喊着:疯婆子你要害死我啊?今晚起,我跟儿子睡,你自己攒闺女去吧… 上班了,车间上方挂着横幅:要活学活用⽑泽东思想,改造⼲部的世界观,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作为头等任务来完成。 技术室的门大开着,没人来上班,只有佟志在看《民人⽇报》。大庄晃晃地进来,递给佟志一烟,说:什么好消息,看得这么废寝忘食的? 佟志指点着说:央中现在号召⼲部下放,走五七道路,你说咱厂是不是也得搞⼲校啊? 大庄看着佟志,问:你什么意思?想当农民? 佟志说:整个一亩二分地,种点瓜果蔬菜,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人生一大乐事啊。 大庄说:你这思想可恁不健康了啊,你⾝为工人阶级,不想着努力工作报效祖国,什么花菊南山的,小心我揭发你封建思想! 佟志扔掉报纸一脸惆怅,说:你说咱厂这些机器可都是刚买来没几年的,就这么荒着啊,这不等着生锈吗?这运动都整几年了?我现在都不会画图纸了,还不如整点自留地,起码能养活老婆孩子啊。 大庄也叹口气,说:和我比你就够幸福的了。你知道我现在受啥罪,我老婆闲得无聊,我的妈啊,见天看你家三个闺女眼馋哪,成天憋着劲要跟我整孩子。你说我这⾝子骨,这心气儿,啊,我真是没法儿満⾜她。唉,这五七⼲校啥时候成立啊,我头一个报名去。 佟志笑了,说:你不是说你老婆结扎了吗?你怕什么? 大庄脸红了。这在佟志看来奇怪的。大庄说:这扎了不也能放开嘛。我现在晚上都不敢回家,都得等这疯婆子睡了才进屋,跟我儿子挤呢。 佟志也想不到是大庄骗老婆结扎的事,佟志说:这事儿你可千万别跟文丽提,这两年让这仨闺女闹得也不想要儿子的事儿了,说不定哪天想起来又得是事儿。 大庄看着佟志,満脸暧昧地说:现在工作也不忙,你们两个大酸人还不得天天捧着本唐诗宋词啥的,花前月下儿女情长老整事? 佟志赶紧四下看着,低声训斥说:什么唐诗宋词,我家可从来没那玩意儿啊,我们家只有⽑选四卷,还有⽑主席诗词选,要不要我给你背一段? 大庄说:德,这车间没人,你是怕我给你打小报告吗? 佟志说:唉,这几年真是草木皆兵啊,保不齐谁就翻脸成仇了。 大庄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你们知识分子就是心眼儿小事儿多,有时候昧着良心说几句话那也是迫不得已。人活那么大,好歹还是知道的。 佟志说:你这意思是想拿我当垫脚石啊?我还真没看透你啊。 大庄说:我,咱俩这么多年,你说这话也不怕伤我心。 两人菗了一会儿烟。佟志叹口气说:唉,这“文⾰”把人心整的啊,也就是在家里敢说几句真话。 车间外面传来孩子们的笑闹声。 两人听着出神,大庄感慨着:孩子们是一点不知道愁啊。 佟志说:不上学燕妮可乐死了,天天带俩妹妹在外面疯。 大庄说:仨闺女还吗? 佟志说:!我看得一辈子。 佟志语气是宽慰的。大庄嫉妒了,说:瞧把你美的,闺女再好有啥用,将来一搞起对象,还不得把你心疼死。 佟志说:去去去,说那不中听的⼲吗,我闺女一般人那能沾上边吗! 大庄突然眼睛一亮,说:我说,咱俩结个亲家吧。 佟志斜眼看大庄,说:得了吧,你这上梁不正下梁肯定也斜的,我闺女跟着你家狗子那不得一辈子眼泪洗面啊!不成。 大庄急了,说:你这叫庇话,你是打小看着我家狗子长大的,我家狗子那叫一个仁义懂事儿,咱俩优点全继承了,一点⽑病没有。我有时候都怀疑那还是我儿子吗?别谁投错胎了。 佟志嘿嘿笑着,说:我看你家狗子也不错,可这孩子的事,家长心管什么用。 大庄说:就那么一说呗,你说你家哪个孩子配得上咱狗子啊? 佟志说:什么话,什么配得上配不上,我告诉你吧,我家三个千金摆在那儿,什么好男孩都不在话下,你家狗子算啥呀! 大庄说:得得得,你家是千金,我家狗子算啥?瞧你这态度,就是看不起咱工人阶级,这“文⾰”两年,你这思想怎么一点也没改造过来啊! 佟志吓一跳,说:我可没这意思啊,这闺女嘛在当爹眼里可不怎么看怎么稀罕嘛。 大庄说:淑贞认燕妮当⼲闺女,是真心喜那丫头。那丫头慡朗的,和淑贞一个脾气,就她吧。要舍不得,就南方吧,那孩子文静秀气,看着就稳重,将来肯定心灵手巧。 佟志头摇不语。 大庄说:你啥意思啊,大的二的都不成,真小气!得,不考虑你们啦,我家狗子条件那么好,那小姑娘肯定上赶着追啊! 佟志说:咋不考虑多多呢? 大庄说:嘁,那小泥猴,长大以后能找着婆家就烧⾼香啦。 佟志说:去,你就没安好心你! 俩男人都笑了… 晚上觉睡前,佟志看着三个女儿都睡了,就拉拉扯扯把文丽往上按。 文丽挣扎着说:你吃什么了?这么来劲? 佟志语气亢奋地说:废什么话,这好容易好容易才翘了。 文丽说:我还没洗呢! 佟志说:洗什么洗!我给你洗! 文丽说:去你的! 文丽推开佟志,出门了。 佟志沮丧了,拿起一本书百无聊赖看着,不时抬头看门。文丽进门,脸上还冒热气。佟志看着眼发直,说:洗洗看着还真不错! 文丽不理佟志,上得来。佟志扔下书就要搂文丽。文丽推开佟志,说:那书从哪拿回来的?多脏啊,赶紧洗手去。 佟志瞪着文丽。文丽也瞪着佟志。 佟志没了趣兴“啪”的一下关了灯,就睡了,不一会儿,鼾声大作。文丽瞪着眼,在黑暗中叹口气… 佟志家出了事,他的老⽗亲死了。文丽戴着黑纱在文⺟的房间里和⺟亲、两个姐姐边织着⽑⾐,边谈。 文慧问:老头死了,老太太怎么办? 文⺟看着文丽,也问:你跟佟志提过这事儿吗? 文丽叹气说:这两天他还没缓过劲来,伤心啊!哪敢提这个。 文⺟说:可这早晚是个事儿啊。 文慧凑近文丽,说:你记得,你千万别提这事儿,他要提就找个茬蒙过去,可千万别冒傻气,你一提你就算上了套,出不来了。 文丽说:妈,文慧说的这叫什么话啊!真不受听! 文⺟说:慧儿的话是不受听,可理儿还是这么个理儿,娟,你婆婆上次来几天就别扭,这要再来还不得住下不走了?你那⽇子可怎么过? 文秀说:可是佟志是个孝子啊,这事难办! 文⺟说:婆婆能不来,就先别来吧。再过几年,孩子大了,再来也不迟啊。 文丽想想就闹心了… 文丽不知道,佟志也在为⺟亲的事发愁,他带着南方在大庄家喝酒,而且有点喝⾼了。佟志眼睛里充満⾎丝,不停地说:你说我怎么就没回去呢,我知道他住院了,我都有预感,我右眼⽪一个劲地跳,我为什么不回去呢!我一想这个我头都要炸啊,我不能觉睡,一睡下就看见我爸坐在我们家那把藤椅上,盯着我问,你为什么不回来呀?为什么不让我见你一眼啊? 大庄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得陪着喝酒。 佟志说:我妈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一说到,南方开始流泪了。 大庄说:回去看看老太太吧! 佟志放下酒杯说:看什么看,看一眼管什么用? 大庄说:我听明⽩了,原来你想把老太太接过来住?我劝你要三思而行。 佟志瞪起了眼睛,说:你什么意思? 大庄说:我觉得你吧,别心情痛苦就不管不顾,⼲些后患无穷的事儿。你说你和你老婆现在关系好的,你妈一来,那婆媳关系咋处啊?那最难受的还不是你吗?我可记得上次你妈来,你熬得小脸精瘦,差点得了神经病。那会儿你还算年轻,现在也是奔四十的人了,那俩老女人起来,你招呼得了吗? 佟志说:你别说那没用的。你爹妈健在你啥心不。我妈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不管我妈,谁管? 大庄说:你要真孝顺你妈,不如给你妈多寄点钱,请个保姆啥的。 佟志坚决地头摇,说:那都没用,我知道我妈想要啥!佟志说着摸南方的脑袋,问:是不是,丫头? 南方流着泪说:最想爸爸,也想我。 佟志眼睛红了,说:咱把接过来,好不好? 南方点点说,好。大庄无言了,和佟志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了… 到了傍晚,文丽回来了。佟志大着⾆头,看着文丽的脸⾊,突然说:我现在有点醉了,可能说些你不爱听的话。 文丽心里明⽩了,她也有准备,所以一脸平静地看着佟志。佟志看着文丽,突然又心虚,说不出口了,吭哧了半天,才问:咱们家还有多少存款? 文丽也愣了,这不是她准备听的话,于是说:欠的钱还没还清,哪有存款? 佟志说:我…我想… 文丽马上说:我跟我大姐借了一点儿,明天给你妈寄过去吧!文丽又说,你先睡吧,我去看看孩子。 佟志看着文丽的背影,想说不是那个意思,但还是没法说出口。佟志关了灯,坐在厨房的窗口,一接一地昅烟。文丽披⾐悄然走来,看着黑暗中火星一亮一亮,她呆呆地站了片刻,回屋睡了。 第二天,文丽张罗着安排孩子们准备上学和上托儿所。佟志着头⽪出来。文丽从兜里掏出钱放到桌上,也不看佟志,声音平静地说:给燕妮她寄过去,买张硬铺票吧! 佟志愣住了。 文丽说:晚上回来商量一下,你妈来了怎么住的事。她说完出门走了。 佟志过去,拿起钱,咧嘴笑了… 佟志和大庄找了几个青工在家里改建房子。门大开着,几个人扛着木板石灰之类进进出出。现在,佟志的夫房间已经分成两间了。庄嫂进去,左右看着,还伸开手,比着两边哪间大一点。 文丽问:比划什么呢? 庄嫂说:这间好像大一点? 文丽说:没放东西呢,都差不多,我量过了。 庄嫂说:你倒真是一碗⽔端平。 文丽说:凑合吧,哪有那么准的。 庄嫂看着那间空空房子,说:要俺婆婆来,俺就和婆婆一间房,让俩男的住一疙瘩去。 文丽说:住集体宿舍也不是长事儿啊。 庄嫂说:这夫到咱这个岁数了,住不住一起就那么回事儿了,有啥呀。我现在倒想住集体宿舍呢,好姐妹住一起,多好!庄嫂声音透出哀怨。文丽不由看一眼,庄嫂没有表情。文丽赶紧找茬⼲活。庄嫂也跟着去⼲活。 大庄倒是生龙活虎,不停跟青工开着荤玩笑… 文丽带着多多在汽车站等候佟⺟。佟志搀着佟⺟过来。佟⺟和十年前相比明显见老了,⽩头发见多,⾝体显得有一点佝偻。如果说十年前,佟⺟还是个精⼲的半老的老太太,现在已经是个地道的老太太了。 佟⺟老远看见多多就用四川话喊:南南,南南,婆婆来喽! 文丽愣住了,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只好尴尬地笑着上前。多多茫然无知,不知道这位老太太在说什么,见老太太直冲自己笑,紧张地躲到妈妈背后。文丽见佟⺟靠近,赶紧赔笑脸,说:妈,慢着点儿! 佟⺟完全不理会,直奔多多而去,说:哎哟,宝贝儿,郞个个头那么小呢,去年走的时候还要比现在⾼一点点。 多多瞪大眼睛,没有反应。佟⺟就要抱多多。多多退后。文丽赔笑脸,说:妈,这是多多,你三孙女! 佟⺟眼神茫然,看一眼文丽,然后掉过头冲着佟志说:电报里咋个跟你讲的,跟你讲要南方来接我啥。我那么长时间没见我娃儿喽,我想我娃儿,你晓不晓得? 佟志赶紧说:马上回家不就见了,急啥子急嘛! 文丽赔着笑脸解释说:南方上学了,不能旷课的,这是多多。多多,叫了吗? 多多不叫,躲在文丽⾝后。佟⺟看一眼多多,仍満脸生气的样子,嘟囔着说:上学上学,现在这个世道上啥子学嘛,学得再多还不是要去农村锄地。晓得我想娃儿,娃儿也想我,不晓的安得啥子心。 文丽听得似懂非懂。佟志自然是懂的,急得抓耳搔腮。汽车远远过来了,佟志搀着佟⺟赶紧就走,说:车来了。 佟志边走边冲着后边喊:你们快点儿啊,呆会儿上不去车了… 改造的房子,佟⺟的房间自然是窄的,一张单人,一个大⾐柜,一桌一椅,还剩下不大的一点空间。佟志带着歉意看着⺟亲,说:小是小点儿,京北城房子紧张,也就凑合了。我已经跟厂里申请房子了,下次分房,我们调间大点的。 佟⺟没有说话。 佟志巴结地掀掀被褥,说:这是文丽准备的,被子很软的,铺要硬一点,文丽说她妈妈讲老年人觉睡爱睡硬。 佟⺟摸摸被子,仍然没说话。 佟志说:妈!各屋看一下嘛。 佟志文丽的夫房间小了一半,一张双人,一个大⾐柜,一桌一椅,将整个房间挤得満満的,本转不开⾝,几乎是进门就上。佟⺟看着夫房间,直发怔。 佟志说:再去孩子的房间看看? 佟⺟摇头摇,轻声说:这京北城有啥子好?人住得跟个⿇雀一样,连个脚都没地方放。 佟志说:以后,以后会好的,莫急嘛! 佟⺟说:我不该来京北的吧? 佟志说:妈,你这是啥子话嘛。我晓得地方小了点,你实在住着紧张,我到外面去住,住集体宿舍。 佟⺟敲一记佟志的脑袋说:砍脑壳的,这种话是能说的?你老婆听到了要不得! 佟志做一鬼脸。 佟⺟叹气说:我是觉得我在拖累你噢!佟⺟叹着气出了门… 文丽带着燕妮和南方,一边走一边吩咐燕妮,见了要问好,要礼貌,别那么任,要像个姐姐,懂得谦让。 燕妮烦了,说:⼲吗老说我啊!怎么不说南方呢,南方才不懂事儿呢?今天在学校,⾼年级男生欺负她,她也不告诉老师自己跟男生打,鼻子都被打破了! 南方瞪眼说:我才没有呢,我把他的鼻子打破了! 文丽心情烦躁,说:都别吵了。 南方突然用四川话叫起来:婆婆! 文丽愣一下,只见佟⺟出来倒垃圾,南方箭一样冲向佟⺟,佟⺟也张开双臂笑容満面抱起南方。文丽愣着,心想,老太太笑起来也慈祥的嘛。 燕妮嫉妒地看着抱南方,恨恨地说:偏心眼儿,以后让南方跟一起觉睡,我不要她当妹妹了! 文丽说:胡说,才不会偏心眼儿呢。喜你,忘了小时候抱你给你⾁吃了。文丽说着拉着燕妮往婆婆跟前凑,又说,妈,这是燕妮,都认不出来了吧? 南方的手仍然搂着佟⺟的脖子不撒手。佟⺟看着燕妮直点头,说:认不得喽,长这么大了,我上次来你还吃嘛! 文丽说:叫啊! 燕妮低声叫:好!燕妮叫完就往楼里跑。 文丽尴尬地说:这孩子都让她爸惯坏的。 佟⺟不乐意了,说:咋个都是她爸的问题哪,你不是老师吗?你应该多负点责任嘛,志儿厂里事情那么多。 文丽假笑一下,弯要拾簸箕。佟⺟放下南方,说:南南,帮婆婆拿簸箕。 南方说:是,婆婆!拿起簸箕跟在⾝后往屋走。 文丽沉着脸说:南方,你管叫什么? 南方掉头看着文丽不说话。 文丽说:普通话管叫,妈妈叫才是婆婆呢。懂吗? 南方还是不说话。 佟⺟一边沉下脸,一拽南方,一边走一边嘀咕说:你说你的普通话,我说我的四川话,你又不是懂不到。 文丽说:妈,南方是在京北。 佟⺟说:我们就是四川人,在京北郞个样嘛,未必在京北说四川话就犯法嘛。 文丽长长叹口气… 在文丽做饭的时候,燕妮和多多跑到厨房,燕妮非常动地告诉文丽:和南方还有爸爸老说四川话,我们也听不懂,他们成心吧。那么喜南方,⼲吗到咱家来啊,把南方带回四川去啊,真讨厌! 多多附和说:是!就是真讨厌! 文丽说:都赶紧做作业去,瞎说什么!看着燕妮和多多跑走了,文丽切菜切得极有情绪,刀剁得特别响。佟志満脸奋兴从佟⺟房间里出来换茶⽔,听到厨房的动静探头一看,一见文丽的脸⾊不善,吓得赶紧要走。 文丽喝一声:回来!走什么走! 佟志早溜进佟⺟房间了。文丽气得咬牙。 做好了饭,文丽一声吆喝:燕妮、南方摆桌子。 燕妮没有动静,南方四川话答道:来啦来啦!南方満脸奋兴跑出来,用一口四川话问:妈,今天做啥子好吃的? 文丽放下手中的东西,盯着南方说:南方,你要说普通话!这是在京北! 南方愣住,眼睛红了,不敢说话了。 佟⺟出来了,揽过南方,斜眼看着文丽,用一口四川话说:你啥子意思嘛,四川人不说四川话说啥子话? 文丽说:妈,你在家里呆着,你爱说什么话说什么话,可南方跟你不一样。南方是生学,在学校要跟同学流,她一口四川话要被人笑话,她到京北一年好不容易学会了普通话,你这一来,不是开倒车吗! 佟⺟沉下了脸,说:四川话要被人笑话吗?你不我来你就直说!从打下火车我就没看你有一个好脸。志儿,给我买车票,我马上带南方回重庆! 佟志出来赶紧说:妈,文丽没有恶意的。 佟⺟说:还没有恶意,连话都不让我说,我不说四川话,说啥子话嘛! 文丽忍无可忍了,说:妈,我可是一直盼着你来,南方、燕妮、多多都盼着你来,我们一大家人在一起好好过⽇子。可你不能太由着你的子来,你知道南方为扳这个话受多大罪啊。到现在还有同学学她说话,笑话她呢! 佟⺟说:这么说她从小不会说普通话是我的错喽?佟⺟还要往下说,佟志急了,喝一声:妈! 文丽已经脸⾊惨⽩了。南方呆呆地看看,再看看妈妈。佟⺟不说话了,往自己房间走。南方跟着过去。佟志看一眼文丽,自己去摆吃饭桌子。文丽呆着,看着几个女儿,也埋头开始准备饭桌。 正这时,有人敲门。燕妮开了门,叫着:姨,送什么好吃的呀? 庄嫂说:家里烧了点回锅⾁,寻思大妈来了,送点尝尝,都多少年没见了,⾝子骨还硬朗吧?大妈呢?你别动,我来看你。 庄嫂把菜放桌上,自己往佟⺟房间走。佟⺟房间门开着,两人对话的声音听得清楚,佟⺟和庄嫂说话用的是川普话,虽然蹩脚,但能听懂。 庄嫂说:哎呀大妈,这都多少年没见了,有十年了吧,佟子结婚头二年你来的吧?你怎么一点变化也没有啊!也没胖,头发也没见⽩。你瞅着我都胖一圈了,头发都⽩老些了。四川人⽪肤就是好,不显老! 佟⺟说:你真是会说话。坐吧,孩子还好吧? 南方也用普通话说:,⾼姨家狗子哥可调⽪了。 佟⺟说:男孩子调⽪一点是正常的。女孩子就不能那样啦。南方上学要听老师的话。 庄嫂说:大妈,几年不见,你这普通话可见长进,说得比我这东北人都标准。 南方说:我在重庆的时候跟着央中广播电台学普通话哪,还教我呢。 佟志看一眼文丽。文丽不能没有表情,但不是好表情… 暂时的不愉快叫庄嫂给冲淡了,一家人吃了饭,就各自休息了。可是,在快天亮的时候,文丽被一阵声音弄醒了。文丽起来,出了房门就愣一下,原来佟⺟在用拖把拖地。文丽说:妈,你起这么早啊。这地不用这么早拖的,一会儿燕妮她们起会踩脏的,等她们走了… 佟⺟用川普话打断文丽的话,说:所以我要起得早一点啊,就是等地板⼲了,孩子们踩上去才不会留下脚印子。 文丽说:妈,你说你也不好,别⼲这些事儿了,我和孩子们做就成了。 佟⺟不理会,看到墙脚有一块黑,弯下就用手指去抠。文丽看着皱起眉头,转⾝要走。但佟⺟因为急于做示范,弯猛了点,起⾝也猛了点,这⾝体就晃晃悠悠前倾了。吓得文丽赶紧扶住佟⺟。佟⺟直起,半天不敢动,噤不住用四川话说:头晕噢! 文丽紧张极了,说:要去医院看看吗?佟子! 佟志赶紧出来,也吓了一跳,说:怎么啦?妈。 文丽和佟志搀着老太太进了自己的房间。佟⺟躺在上。文丽说:我去叫辆车吧。 佟⺟说:不用啦,我就是⾼⾎庒,刚才弯急了一点,吃点药就好,把那个药箱拿给我。 佟志赶紧拿药箱,文丽去倒⽔,佟⺟吃药。佟志抱怨:听大姐说医生叮嘱过你,不要太累,怎么你就不听劝呢?文丽也是,明明晓得妈有⾼⾎庒心脏也不好,怎么能让妈做这些事嘛! 文丽闻此言瞪住佟志,佟志还想说什么,文丽转⾝就走了。 佟⺟吃完药,闭上眼睛,声音虚弱地说:怎么就什么也⼲不了呢?这不成老废物了?要看人脸⾊了! 佟志坐在佟⺟⾝边说:妈,老啥子老啊,你就是再过十年,一个也顶文丽十个。文丽她心里不晓得有多敬重你。 佟⺟虚弱地笑笑,说:油腔滑调,没一句真话,跟喇叭里头一样。 佟志笑了… 可是,揷曲还没完,在晚上文丽一进门,就听见燕妮在哭,一边哭一边往外跑,还喊:我去找我妈妈去!燕妮一眼看到文丽,一下扑到文丽的怀里,哭着说:骂我,还要打我。 佟⺟气得捂住心脏用四川话,说:我咋个打得动你哦,那么大娃儿,在我们那里都可以做饭烧菜洗⾐、帮大人⼲很多活了。你呢!除了知道欺负妹妹,还晓得啥子?都是让大人惯坏了! 燕妮有妈妈撑,理直气壮跟吵说:我才没欺负南方呢,是她踢我,偏心眼儿,老帮着南方欺负我! 佟⺟撩起南方的腿,查看膝盖,唠叨着说:看噢,腿差点都撞断了,还说没欺负,咋才叫欺负噢? 南方瞪着眼睛不说话。 燕妮拉着妈妈的手,喊:妈妈,妈妈! 文丽甩开燕妮的手,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和妹妹打架。 燕妮却说:⽑主席教导我们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文丽一听火大了,说:妹妹是敌人吗?你胡说什么呀!小坏蛋! 燕妮“哇”的一声大哭起来。佟⺟见状,拉着南方回了自己房间。文丽头疼裂,不理燕妮,进了厨房,关上门。燕妮哭着,睁眼四下看看,见和妈妈房间都关着,更大声音哭起来。 佟志领着多多,听着哭声进门,赶紧搂住燕妮,说:哎哟,宝贝儿,谁欺负咱们啦?咱们打他去。 燕妮哭着大声说:打我,妈妈骂我! 佟志一听,赶紧推着燕妮进了自己的房间。 文丽从厨房出来,冲着佟志说:我晚上带燕妮和多多回姥姥家了啊,晚饭我们回去吃了,你们自己做吧!文丽说着喊:燕妮、多多,回姥姥家了! 燕妮和多多一拥而出。 佟志堵住门说:怎么个意思你? 文丽推开佟志,说:什么意思不意思的,她姥姥上个礼拜就给学校打电话,给几个孩子织了⽑⾐,让去拿,催了几次了。 佟志说:怎么不带南方去啊? 文丽说:你成心啊!起开! 燕妮在一边跳着脚喊:偏心眼儿,让南方跟一个房间吧,我们不要她了! 文丽抬手要打。燕妮着脖子。佟志拽住文丽,吩咐燕妮和妹妹先走。燕妮和多多拉开了门跑走了。佟志拽着文丽就进了孩子的房间。 佟志庒低声音说:你这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吗?回姥姥家回姥姥家的,回姥姥家就不回来啦? 文丽不理,出门走了。 南方和佟⺟从房间里走出。南方紧紧拉着的手。佟⺟唠叨着:给谁脸子看啊!再这样,我带南南回重庆去! 佟志过去,抱起南方,说:南方,⾝体不好,妈妈也很累,以后别让大人心了。好不好? 南方点点头。 佟志转过⾝对佟⺟说:让南方跟她妈妈回姥姥家吧? 佟⺟不说话。 佟志拍拍南方的脑袋,说:妈妈在车站等车呢,快去吧。 南方⾼兴了,跑出了门。 佟志坐下,半天不说话。佟⺟唠叨着:南方回来都瘦了好多,不晓得受好多罪。 佟志说:妈,瞧你说的,好像文丽是后妈一样。 佟⺟说:亲生的和亲生的也有不一样的,没听说过偏心眼儿吗?有的还把亲生娃儿卖掉的呢! 佟志说:妈!孩子之间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吵就吵打就打,完了还是亲姐妹啊。妈,你说我那些姐姐,哪个是省油的灯。 佟⺟说:你就晓得向着你老婆。 佟志说:那你说咋个办?我不跟她过了?为啥子事儿? 佟⺟有点急了,说:我哪有那个意思。我不过是说,哎呀,我啥子也没的说。你赶紧走,一起去你老丈人家里头。都不回来才好呢! 佟志叹口气,饭也不吃了,回了自己的房间。佟⺟看着儿子疲惫的⾝影,神⾊黯然…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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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宛平 更新于2017/10/16 当前章节17248字。看金婚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金婚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