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小说网免费为大家推荐蓝裙子杀人事件无弹窗广告推荐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校园小说 穿越小说 竞技小说 武侠小说 架空小说 言情小说 仙侠小说 总裁小说 耽美小说 官场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小说排行榜 都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科幻小说 重生小说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灵异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网游小说 历史小说
好看的小说 妻心如刀 母上攻略 我的娇妻 秦家有兽 新婚妻子 辣文合集 禁乱之爱 茶余饭后 情栬生活 兽血滛传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逆流小说网 > 推理小说 > 蓝裙子杀人事件  作者:艾西 书号:43076  时间:2017/10/31  字数:25023 
上一章   ‮形随影如 章二第‬    下一章 ( → )
  这一天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对艾西来说可谓惊喜连连。古德曼律师走后,艾西离开了咖啡厅,回到楼上的心理咨询中心。进门的时候,他和前台小姑娘笑呵呵地打过了招呼,随后继续往前走,穿过大厅转到走廊的时候,差点和一位咨询师撞个満怀。

  那位咨询师是新来不久的,似乎正要送自己的病人出去。艾西一下子想不起这位咨询师的名字,仓促地说了句:“呃,对不起,没撞到你吧?”咨询师⾝后的病人——一位年轻的男士,这时候耝鲁地打断他:“你想⼲吗?”艾西愣了一下,马上很礼貌地回答说:“不⼲吗,您要见我吗?”对待病人,他总是彬彬有礼。“不!”年轻人回答得很⼲脆,也很响亮“不,我没病!”这一幕小揷曲很快擦肩而过。艾西走回自己的办公室,庇股稳稳地坐在沙发上,点了一支烟,菗完了第一口,正想要喝⽔,忽然觉得刚才那一幕有点不对劲。

  什么地方不对劲呢?哦,对了,如果那个年轻人没有病,为什么他要来我的咨询中心?为什么我的咨询师看到我没什么反应,而病人的反应却很強烈?这倒不是说艾西的咨询中心有明显的等级制度,员工见了老板一定要点头哈的,而是刚才那一幕似乎有些不合情理。艾西眨巴眨巴眼睛,迅速掐灭了手里的香烟,推门走出办公室,想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

  站在走廊里,他左瞧瞧右看看,刚才的两人已不见了踪影。

  他犹豫了几秒,想到前台去问个究竟,却发现前台小姑娘也不见了。…吃惊之余,艾西马上追了出去。在咨询中心外面,这层写字楼的走廊里,他一眼看到了他们。同样地,那个有些耝鲁的年轻人听到声音回过头,也看到了他。年轻人低低地说了句什么,咨询师和前台‮姐小‬也转过⾝来。他紧紧地贴在他们⾝后。

  前面两人的脸⾊活像是见了鬼。前台‮姐小‬已然是魂飞天外,咨询师稍微保持着镇静,用颤抖的语调小声说了句:“老板,别过来,他手里有刀。”“放庇!”持刀的年轻人重重地在咨询师脖子上砸了一下,而后‮勾直‬勾地瞪着艾西“你,过来!”于是,艾西几乎没有选择,也加⼊了他们的队伍。一把刀能控制三个人吗?艾西听到过一个有趣的事实:如果在‮国美‬,一个人持抢劫一个女人,女人常常会大喊;反过来,如果这个人持的是刀,则女人通常会乖乖地保持安静。其实,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冷兵器的威胁看起来比热兵器还要大许多。何况在这个‮家国‬里,武器受到严格管制,一把刀子就已经接近极限了。艾西被年轻人推推搡搡地往前走,不过他觉得自己背后并没有刀子。他无法回头看,只能隐约推断刀是架在前台‮姐小‬脖子上的。“你想要什么?”艾西问道。在谈判中,有经验的人只把话说到这里。要钱,要自由,或者别的什么,这是绑架者的决定,你最好别去胡猜想。“闭嘴!”年轻人说,然后押着他们往‮全安‬楼梯口走去。

  这可不太好,黑糊糊的无人经过的‮全安‬楼梯,进去就⿇烦了,在里面大声喊叫也不见得有人能听见。艾西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却无计可施。

  正在这个紧要关头,⾝后的电梯忽然“叮”的一声响了,写字楼內的其他办公人员用过午餐回来办公了。

  无论是劫持者、咨询师、前台‮姐小‬、艾西,还是刚走出电梯的那些人,都被眼前这个突发事件给震惊了。有那么一秒,艾西瞥到了似乎能抢下劫持者手中的刀。然而刀尖距离那姑娘的后背实在是太近了,他犹豫了一下,错过了这个机会。

  在震惊中最先作出反应的仍然是劫持者。他迅速地抓住前台女孩的手臂,撞开‮全安‬楼梯的门,把她和那位咨询师拖了进去。

  重获自由,艾西长出了一口气。“去‮警报‬。”艾西小声对其他同事吩咐道。

  他重获自由,却不能一走了之。因为这是他的咨询中心,在这个咨询中心里发生的各种意外都会对他的声望造成影响。

  心理工作中包含了这样一条——危机⼲预,其中明确地写道:“如果你并非危机⼲预的专家,请勿轻易尝试。”艾西应该老老实实地遵从这个规定,离事发现场远一点,乖乖地做个旁观者。

  然而这是他的咨询中心,他不能看热闹。

  于是,他迅速地安抚好众人的情绪。在‮察警‬赶到之前,他需要和劫持者周旋,以保证那个女孩的生命‮全安‬。

  艾西缓步走向‮全安‬楼梯。他不敢推门而⼊,只能隔着门上的玻璃往里看。他感到有些诧异,因为劫持者并没有上楼或是下楼,而是用刀架着女孩的脖子,自己背靠着墙壁。“哎,小伙子,你想要什么?”艾西隔着门问道。“别进来!进来我就弄死她!”年轻人又往墙角缩了缩,晃动着明晃晃的刀子,意思是说他打算来真格的。“好的,我不进去。听我说,朋友,我是这家咨询中心的负责人,如果你需要什么,可以直接和我说。”目的!艾西盘算着,如果劫持者有目的,那么事情怎么都好办。这里不是监狱,不是犯罪现场,劫持者的生命和自由并没有受到威胁,那他为什么要劫持别人呢?这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好处。如果他有目的,那么好的,就像书本上所写的那样,如果他们劫持人质的时候带有清晰的动机和明确的要求,那么他们喜攻击行为。

  对艾西而言,最可怕的就是,这家伙本没有目的。

  艾西的提问让劫持者困惑了一两秒,随后他又凶相毕露。“别扯淡!”他大声叫嚷着“我受够了你们这些废话!到头来你们什么也改变不了!”改变什么?艾西不理解,他忽然很想叫人把他的病例拿过来看看。然而眼下这都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不敢离开这里。“啊,朋友,听起来你很愤怒,因为别人不愿意听你说话,或者他们只会说些废话。”“远远不止这些!”年轻人回应着。

  很好,我们能够理解对方的意思,这很好,但是…接下来该怎么做?“朋友,你说远不止这些,能告诉我是什么意思吗?”“你为什么要明知故问呢?你们这些心理医生都是骗子,世界上最大的骗子!”呃,这话艾西倒是听过无数次了,听多了也就不往心里去了,更何况是持刀挟持者说出这番话。“好吧,心理医生都是骗子,你说得有理,也的确如此,这个行业里充斥了太多太多的垃圾。”“所以你赶紧滚开吧,趁我改主意伤害这个女人之前!”“不,朋友,我想说清楚两件事。如果你还让我滚,我就会滚得远远的。第一,就像你刚才说的,其实你也不想伤害这个女人,对吧?伤害她应该也不能解决问题。第二,心理医生中有很多骗子,这没错,不过我还好,因为我是这家咨询中心的负责人,我并不需要做具体的工作,所以我没必要骗人,你说对吗?”

  年轻人的眼神中有些茫“对。”他说“你比他们要聪明些,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说的就不是废话。还有,你不是我的朋友,别那么称呼我!”“那你叫什么?”“我…你他妈管不着!”“嗯,好吧。不过我总要有个称呼,朋友、哥们儿还是兄弟,你挑一个?”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劫持者隔着门继续发怈着他的愤怒,艾西则尽可能作出理解。虽然这些愤怒并没有什么具体的指向,也没提供什么线索,但总算‮全安‬地拖过了一段时间。

  等‮察警‬来了就好了。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如果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就没他的责任了。

  爱怎么理解就怎么理解吧。艾西这个人不喜感情用事,特别是在咨询中心开业以后。

  然而,‮察警‬还没有赶来之前,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由于劫持者个子不⾼,前台‮姐小‬反倒是一米七几,被挟持一段时间之后,她半站半蹲的‮势姿‬很难维持,微微地挣扎了一下,劫持者立刻在她⽩嫰嫰的脖子上划了一下。口子不长、不深,但还是渗出了鲜红的⾎

  艾西觉得得铤而走险,他扶住门把手,用商量的口气问道:“朋友,我在外面确实听不太清楚,我想进到楼梯里面,行吗?”“不!”年轻人⾼声尖叫。“我试着帮你解决问题,可我确实听不清楚。你看,我两手空空,不会威胁到你的。”

  两人僵持了十秒钟。在这极其漫长的十秒钟里,艾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最终,劫持者缓和了口气:“好吧,你进来,但我是不会出去的!”

  艾西推开门,往前迈了两步“我轻轻地把门关上,不会出岔子的。”他一边这样说道,一边盯着门看,以防自己一时滑脫了手。

  艾西走进去两步,站定了,目光还在注视着门。

  戏剧的一幕发生了——艾西在看门,年轻人也在看门,他手里的刀松开了。站在一旁的咨询师不知怎么想的,猛然发力从敞开的楼梯门钻了过去。

  艾西刚好松了手,来不及阻止,就这样让他跑了出去。

  这下好了,一个人换一个人。自己进来了,咨询师跑了,剩下的是暴跳如雷的劫持者和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前台‮姐小‬。“回来!畜生!你骗我!你丫敢骗我!我现在就要杀了这人!”劫持者大声叫嚷着。一个人质的逃跑会让他感到害怕,害怕对剩下的人质失去控制。他大概说得出就做得到,他举起了刀!“住手!你这个笨蛋!杀死这个女人,只会让我们对立!”艾西用更⾼的分贝来回应。这个时候,他已经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合理,他必须做点什么,不管是什么!

  奇怪的是,劫持者似乎真的被他吓住了,刀子悬了空,可并没有落下来。

  艾西的口气依旧非常严厉:“听我说,你这个笨家伙!我一直想要帮助你,如果你杀了她,只能促使我和你拼命。结果只有两个,要么我把你制伏,这事就算完!要不然你就把我宰了,这事也算完。外面有很多人,‮察警‬马上就到了,你无法再劫持下一个人,由于你杀了两个人,他们会把你击毙。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吗?”

  年轻人被这话给弄懵了,他急切地想要判断出艾西到底是敌人还是盟友。

  看到这个机会,艾西决定推波助澜:“好吧,让我们换个方法,你看行不行。你没有必要杀人,你还劫持着前台‮姐小‬,而且我也逃不出你的手心。你仍然控制着场面,即使‮察警‬来了,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好吧,好吧,就按你说的办。”年轻人回复了平静,忽然又说了一句“嘿嘿,我还有你。”

  我还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他想要杀了那女人吗?不,因为我刚才的话已经对他产生了影响。那么我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吗?无论从哪一点看,挟持一个女人都比挟持一个男人更合适吧?艾西百思不得其解。时间在一分一秒的僵持中度过,两人保持着沉默。艾西开始盘算着‮察警‬赶到之后会发生什么。楼梯拐角是个很容易拿下的位置,既可以从楼上发起攻击,也可以从楼下,楼下可能更好。只要‮察警‬不弄出噪音,不引起劫持者的注意,想要制伏他并不困难。当然,艾西也知道,这不是看电影,没那么夸张的情况。这是在写字楼的十八层,几乎是这一片地区最⾼的建筑物,附近找不到什么可以使用的狙击点,甚至连警方会不会‮出派‬狙击手都是个问题。如果短兵相接的话,拿下劫持者不成问题,但是…稍微有个闪失,这女孩的命就堪忧了。随着时间拖得越来越久,一个新的问题产生了。从劫持最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八分钟。办公室和走廊里是有空调的,楼梯间可没有。今年九月的“秋老虎”热得吓人,又适逢正午,艾西的额头上早已布満细密的汗珠。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劫持者也是大汗淋漓,这就有些⿇烦了。闷热可以让人丧失理智,更何况是已经丧失了理智的劫持者。闷热同样使得前台‮姐小‬的情况变得很糟糕。她脖子上的伤口处鲜⾎和汗⽔混合在一起,顺着她的锁骨往下流,失⾎和酷热随时有可能导致她的晕厥。如果她晕倒,几乎不用劫持者伤害她,她自己就会把沉甸甸的脑袋喂给刀尖。

  ‮察警‬为什么还不来?!

  艾西忽然想明⽩了。下午一点正是写字楼大批员工用完午餐返回办公室的时段,电梯就那么几部,人流⾼峰的时候,仅仅等待电梯就会花费很长的时间。员工们为了避免迟到,不是都要提前一刻钟在楼下等电梯的吗?

  诚然,‮察警‬来了,大家都要让道,可电梯下不来,谁也没法子呀!至于爬楼梯,这可是十八层,快不了!时间拖得越久,劫持者就越不冷静,前台‮姐小‬就越容易晕倒…情况变得越来越糟,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非要趟这浑⽔?

  艾西开始感到绝望。艾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能跟劫持者在这里耗下去。等到‮察警‬来了,他们大概会带来谈判专家,然后把自己换出去。

  他已经做得够好了,拖住了劫持者。这些事迹可能在媒体上大大地渲染一笔,让他的知名度扶摇直上,让他的生意如⽇中天。是的,通常他总是这样思考问题——名誉、利益——就像我们每个普通人所想的那样。然而,他今天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生命对于自己来说,究竟算是什么?是他开办这家咨询公司的;是他招来前台‮姐小‬以及那个不顾他人安危只顾自己逃跑的咨询师;这个丧失理智的劫持者,也是到他的咨询中心来看病的。然后,他居然可以不对这一切负责,并利用这个事件来提⾼自己的知名度。

  是的,也许很多成功人士都是踩着别人的肩膀才走向成功的。然而,其他的也就算了,一条活生生的命,不应该成为他的垫脚石。

  我又能做些什么?艾西决定继续铤而走险。

  这个时候,劫持者早已不再盯着他看了,他也意识到了时间的急迫。他的刀贴着女孩的⽪⾁,越来越近。他的目光开始散、游离,不时地左瞧瞧右看看,仿佛他也意识到,很快警方的口就会对准他。

  艾西开了口,非常严厉的口气:“朋友,我命令你,放开她!”“啊?”劫持者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想露出轻蔑的笑容,却僵住了。“是的,你听到我说的了,我命令你放开他。作为换,我会亲自去解决你家庭的问题。”“你在胡说什么!你他妈的!”刀子离开了女孩的脖子,对着艾西比画。是这样吗?看来冒险是对的!“朋友,恕我直言,你有多大岁数,二十差不多吧?既然你觉得自己没病,那就不可能是你自己来到咨询中心的。谁把你送过来的?爸爸,还是妈妈?我个人更倾向于是你的爸爸。他小时候经常揍你吧?当然现在可能不揍了。你对命令的口吻,有比较好的反应,反而我越是理解你、迁就你,你的态度就越差。现在,爸爸不揍你了,不过他喜使用冷暴力。即使你已经生病,有些不正常了,他仍然为你的事情做主,即使你到哪里看病,都要由他一手办。你对他的一手遮天已经忍无可忍了。心理咨询师常常糊弄你,虽然他们可能都看得出来,你的问题源于你的家庭,或者就是你的⽗亲。但他们无可奈何,毕竟是你⽗亲出钱带你来看病的。为此,他们只能敷衍你,并取悦你的⽗亲,好继续从你⾝上‮钱赚‬。这样的循环让你对咨询师产生了反感。在你劫持人质的这段时间,我猜其他咨询师已经给你的⽗亲打过电话了。他本应过一会儿来接你的,估计现在已经在路上了吧。你一会儿打算怎么面对他?”“对!我他妈就是想让这老东西也尝尝受制于人的滋味。对,你他妈说得太对了,你丫就是个咨询师。你跟我老爹是一个德行的人。”刀尖笔直地对准了艾西。“对!我就是你的敌人,我和他是同类。坦⽩跟你说吧,你弄死这姑娘本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我会开具一个精神病鉴定书,让你继续留在你⽗亲⾝边。你不必受牢狱之苦,如果你打算用进监狱来逃避你⽗亲的话。”“哦哦,你这家伙!”年轻人松开了前台‮姐小‬,步履蹒跚的,仿佛受到了‮大巨‬打击似的,挪动着步子向艾西走来。“有胆子就捅吧!我说到做到。”艾西伸出手,攥住年轻人持刀的手。“我,我他妈…”年轻人额头上暴起了青筋,可眼神不自主地往下看。他不敢直视一个像他⽗亲那般強硬的人。“你什么也不用做。很简单,把刀子给我,一会儿我会向警方作出解释。当然我也会教训你的⽗亲。如果说,你要让他丢面子,让他受制于你的话,你今天表演的这场绑架就已经够用了。没必要做得更多,没必要伤害无辜的人。”

  年轻人没再说什么,他‮腿两‬发软,手也松开了。艾西一只手搀住他,一只手接过了刀子。

  如果是在电影里面,艾西应该去抱起那个瘫倒在墙角的女人,然后大模大样地走出去,画面会给他一个⾼大的背影。

  现实中,艾西没有也不能这么做。他先把年轻人搀了出去,以避免他再突然作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两人一出门,楼梯外簇拥的人群便一股脑儿地拥了进来。艾西保护着年轻人,没让任何人动他,大家只好七手八脚救治受伤的前台‮姐小‬。

  ‮察警‬是在几分钟后赶到的,⽩爬了半天的楼梯,弄得大汗淋漓,却赶了个晚场。

  年轻人最终还是被警方带走了。鉴于他的心理状况,应该也不会受到太重的处罚。艾西接受了‮察警‬的询问,描述了事件的全部经过。

  ‮察警‬走了,陆陆续续又来了几批人,分别是媒体、艾西的股东和其他接到通知的朋友们。

  一见到媒体,艾西立马精神抖擞,认真应战。他懂得怎么利用他们,也知道这件事值得炒作一番。

  至于股东,那就更好办了。他们原本就看好艾西的实力,现实告诉他们自己并没有看走眼。艾西俨然成了咨询中心的灵魂人物,从那天开始便说一不二。

  人群闹闹哄哄地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由于晚上还要出席辩论赛,他告诉朋友们改天再一起吃饭,随后就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里。“老板,在吗?”过了一会儿,秘书在外面轻轻地敲门。

  艾西给她开了门:“什么事?”他示意她坐下。

  她表示受宠若惊:“是这样的,发生了这样的事,股东们刚才要求我严肃处理逃跑的咨询师的事情,我觉得这件事还应该您拿主意。”

  “处理?处理什么?”艾西假装不理解。“哦,就是要不要开除他?”“我觉得没必要吧,他又没做错什么。”“但是他威胁到了您和前台‮姐小‬的‮全安‬。”“呵呵,那样的场合,很多人都会作出不理智的举动吧。这件事就算了吧。”艾西很大度地挥挥手“还有别的事吗?”“哦,没有了。”“嗯,我倒是有个提议:前台小姑娘估计要在医院待几天,你每天组织没有预约的咨询师过去看看她,带点慰问品,你自己看着买吧。等她回来,给她加30%的薪⽔。”“知道了。”秘书离开后,艾西缩在座椅上,陷⼊了沉思。

  所谓世用重典,现在并非世,至少在他的咨询中心里谈不上。艾西精于算计,他清楚地意识到,发生了这样的事件,病人会越来越多,咨询师可未必。人人都喜刺,可生死攸关的刺,没几个人真的喜。谁也不愿意天天提着脑袋来上班。咨询师的流动本来就很大,如果严肃处理失误的咨询师,也会吓跑其他人。更何况,虽然犯了严重错误,却得到了第二次机会的咨询师,想必以后会更加认真卖力地工作吧。

  艾西就是这样的人——他善于掌控他人。

  劫持事件过去了,基本也到了傍晚,他想起晚上辩论赛的事情,便匆匆出了门。原本还需要考虑的发言,因为下午的事件,一下子也找好了话题。他向着本次辩论赛的主办地——‮察警‬学院,出发了。

  辩论赛是由知名传媒公司S公司举办的,场面堪称盛大,特别是这是巡回赛的第一站。‮察警‬学院的专业程度自然不在话下,本次的论题更是精彩绝伦——“是否有必要普及暴力犯罪预防知识”正方支持这一观点。他们认为,当今社会暴力犯罪居⾼不下,而媒体普遍关注的是经济犯罪和诈骗行为,这就造成了理论与现实的脫节。当暴力犯罪突发时,群众往往没有什么预防手段,也不知道该如何保护自己,威胁了‮民人‬群众的生命‮全安‬。因此,普及暴力犯罪预防知识是很有必要的。

  反方则持相反意见。他们认为,普及暴力犯罪预防知识,并不一定能帮助‮民人‬群众远离危险,如果作不当,或是在个人英雄主义的冲动之下,还有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普及犯罪预防知识,甚至还可能导致罪犯作案手段的升级,到那时就悔之晚矣。

  这样的议题,结合时下连续几起造成轰动效应的暴力案件,让辩论赛场可谓热烈又火爆。‮察警‬学院开放了他们最大的会场,观众上万,媒体云集。

  辩论赛中,选手的表现也堪称精彩纷呈,然而坐在嘉宾席上的艾西却心不在焉。

  这倒不是说他又开始想⼊非非了,想着如何在媒体面前曝光自己,或者在下午的事件中自己的表现多么具有英雄气概。实际上,他把这些都忘了。

  赛场上、赛场下的事情,他似乎都不关注了。

  坐在嘉宾席的一边,他的目光始终往另一边瞅。

  他正在狐疑地盯着一个男人看。那个人和他的年纪差不多,坐在嘉宾席的另一边。

  本次列席的嘉宾共有六人:其中两个是‮察警‬学院的教授或者副院长之类的,在艾西眼里不值一提;还有一位是个知名歌手,艾西不听中文歌,更不认识此人,纳闷了半天,他只能认为这是媒体宣传的手段,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再接下来的一个人,是媒体上常常露脸的专家、教授,人模狗样的,端着架子,说话莫名其妙的;然后就是艾西自己,以及坐在嘉宾席另一边的那个人。

  从一开始,艾西就盯上他了,因为此人面前的嘉宾牌上赫然印着他的名字——麦涛。

  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艾西心想,今天中午古德曼律师才提起这个人,怎么晚上就让我碰上了?

  那份奇怪的遗嘱虽然扭曲,不过艾西还是清楚地记得那上面的內容。

  麦涛可以得到房产和一百万现金,当然他需要同意一个附加条款。他同样有机会获得咖啡厅,然而这个麦涛对钱财似乎无动于衷,他坚持不要房子,甚至想要退钱。

  艾西一度把他想象成是个深居简出的怪人,怎么也到这个辩论赛来当嘉宾了?麦涛长得并不奇怪,年纪和艾西不相上下,⾝材略瘦,面无表情,至少是相当冷淡。论模样和气质,均属上乘,就是带着一副让人不好亲近的样子。看看他的穿着和打扮,也没透出有钱人的劲头来,几百块钱的衬衫和子,不戴表,‮机手‬也是普普通通。

  就这样一个普通人,会拒绝那么大一笔外财吗?真让人匪夷所思。当然了,天底下并不只有一个叫麦涛的。当然了,由于这个姓氏比较特别,想来也不会有太多叫麦涛的。

  那么,此麦涛究竟是不是彼麦涛呢?0000如果不是,那么纯属巧合;如果是的话,这就奇怪了——古德曼律师把我弄到这个赛场上来,是不是就是为了让我和这个麦涛见面呢?“我现在可是一分钱都没拿到啊!”律师的话在耳畔响起“因为麦涛没有接受他应得的那份利益,所以按照遗嘱,我也无法拿到那一百八十万!”没错,正是因为这个麦涛,律师的继承权暂时化为了泡影。

  但即便如此,律师让我和麦涛碰面,到底是什么用意呢?这里可没有我一分钱,我当然不会来。

  艾西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又产生了新的怀疑:等一下,虽然中午律师给我看的遗嘱并非原件,委托人的名字也被划去了,但是,为什么麦涛和唐彼得的名字还在?

  唐彼得好说,那实在不像是‮国中‬人能起的名字。

  麦涛就不一样了。媒体报头上倒是常看到这样的字眼:受害人张丽怎么怎么样,凶手吴強如何如何。这个张丽和吴強,跟张三李四王五赵六的没什么区别,只不过是通俗的化名而已。因为姓氏常见,名字也不新鲜。但是麦涛显然不同,姓麦的肯定不多,如果是化名,这名字起得也太⿇烦了吧。可见,麦涛不是化名的可能更大。而古德曼律师安排我来见他,纯属巧合的可能就更小!

  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艾西深感困惑,却不敢盯着麦涛一个劲地看。对方显然很敏感,头几眼没怎么搭理他,可后来,麦涛冷冰冰的眼神就了上来,吓得艾西赶紧把脸扭过去。

  艾西心里七上八下的,也没心思认真观看辩论赛。

  等到评分的阶段就更加有趣了。六位评委鱼贯而出,离开会场,到了一间小的办公室內。他们刚要关上门,没想到又进来了一帮‮生学‬。

  麦涛、艾西以及那位歌星都是年轻人还好,没说什么,学院两位‮导领‬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你们站在这里⼲吗?”

  为首的一名‮生学‬答道:“我是‮生学‬会主席,又是辩论赛的副主席,出现在各位嘉宾的评分阶段,也是为了学习和观摩。”“好嘛,这哪里是学习和观摩,分明是在监视我们,怕我们徇私舞弊嘛!”‮导领‬不満意地哼哼着“无所谓,看就看吧,反正我们也不亏心。”

  艾西心底感到好笑:多大的事儿啊,这也要监视?现在的‮生学‬会,真拿自己当回事啊…好笑归好笑,评分的时候艾西可笑不出来了。别人都认真观看了比赛,自然也有分数的记录。艾西啥也没有,好在纸上画得哄哄的,‮生学‬会的人站在远处,也看不出什么来。

  其实,艾西所写的全都是关于麦涛的可能

  麦涛正坐在对面看着自己。艾西假装不露声⾊,把评分表给扣了过去。

  艾西是洞察人的个中⾼手,他深知先发制人的意义,首先开了口:“几位‮导领‬和专家,我还年轻,不敢说话,不过我是这么想的:咱们在这里拿着计算器求平均值,耽误半个小时也不划算,赛场还等着咱们回去宣布呢!不如咱们讨论一下来得方便,反正要评出的只有两个——获胜方和最佳辩手,其他的无⾜轻重。咱们讨论一下,各位,你们说呢?”

  老先生们都觉得这个方法省时又省事,纷纷同意;歌星倒是很谦虚,表示对此没什么概念,随大家就好;麦涛盯着他看了看,也没提出反对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呗!

  于是,十分钟的热烈讨论,艾西巧妙地退居二线。实际上,他连辩手们谁是谁都弄不明⽩。

  几位老先生很快达成了一致。奇怪的是,麦涛对这个结论并不満意。以他小小的年纪,跟一帮老家伙据理力争,艾西夹在中间很为难。

  最终,他想要和麦涛套个近乎,立马翻脸支持麦涛。扯了半天的⽪,到头来一边占了一半,算是达成了妥协。

  被‮生学‬会押着往回走的路上,麦涛要去洗手间,艾西马上跟了过来。男人在洗手间里那档子事,不说也罢,地球人都知道。拉开链,不等艾西搭讪,麦涛先说话了。“我,认识你吗?”“不,不,不认识。”艾西心里发慌,脸上可没啥表示。“那你为什么老盯着我看?”“个朋友呗!”这倒是真心话“今天就咱们两个算是年轻人,歌星跟这事没什么关系吧,所以我想和你认识一下。”“哦。”

  麦涛没说行,也没说不行,拉上拉链,扬长而去。

  这人还真是奇怪啊,艾西心里说了一句,也跟着走了出去。回到赛场上,按照预定的顺序,当然就是揭晓评比结果,一分钟的事儿。‮导领‬站起来,滔滔不绝地说了一分钟,噱头是搞得很过瘾了,其实人家台上选手和台下观众,只在乎一个结果而已。

  有人胜自然就有人败,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个不⾜为奇。如果几位辛苦准备的辩手们知道评比如此草率,想必是要骂街的吧。反正大局已定,就这么着吧。

  S公司作为主办方,不愧是经验老到,他们对于会场的权力进行了合理的分配。首先,评分阶段是照顾了学校方面的,宣布比赛结果自然也要给学校‮导领‬一个面子。但赛后发言就不同了。如果让‮导领‬发言,难免有些陈词滥调的东西,这对媒体宣传起不到任何帮助。因此,辩论开始之前,艾西便得到通知,由他来发言。

  事情是这么安排的,艾西也是这样准备的。话题很好找,今天下午发生在咨询中心的事件不正是个恰如其分的论点吗?没想到,主持人忽然说:“有请年轻的心理学者、前犯罪心理师麦涛先生,来为大家作精彩的点评!”

  哗啦啦,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

  震惊的不止艾西,麦涛更是合不拢嘴。

  该死,哪个浑蛋怈露了我的⾝份?!麦涛暗自咒骂着。…“过了立秋,西瓜就不能吃了,是吧,亲爱的?”唐彼得把大块大块的瓜瓤盛到碗里,随后啃起了瓜⽪。

  鲜红的、脆脆的瓜瓤是给媳妇的,瓜⽪上面还剩下一厘米厚度的瓜⾁,那是留给唐彼得自己的。

  他咬了一口,⼊口的感觉是⾁乎乎的,不脆不沙也不甜,口感跟冬瓜差不多,味道还不如⻩瓜。于是,他便自言自语道:“这是最后一个瓜,今年不能再买啦。”

  他的自言自语并没有得到回复,因为媳妇并不在⾝边。于是他又念叨着:“唉,我跟你说过好几遍了,自打慷慨的老板把他的咖啡厅转给我之后,你实在没必要再去上班了。何苦呢,奋斗了这些年,在家里享享清福,不好吗?”

  在唐彼得眼里,老婆是个闲不住的女人,甚至有点女強人的意味。她从来不愿轻易接受别人的施舍,即便是接受了咖啡厅这一宗厚礼,她也觉得那始终是丈夫的事。她并非愿意吃闲饭、被男人养的那种女人。于是,她继续去上班,她在公司里的职位比较重要,于是早出晚归就成了家常便饭。

  接受咖啡厅之前与之后,唐彼得没什么变化,至少在家的时候没有。子没回来,他就成了家里的贤內助,洗洗⾐服,做好晚饭。虽然等她共进晚餐是个不现实的事,但他还是总为子准备些零食和⽔果。

  现在,唐彼得啃着瓜⽪,一边把腿放在茶几上,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电视里,一场现场直播的辩论赛昅引了他的注意。预防暴力犯罪?唐彼得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话题。论题还算有趣,正反双方的辩手也非常卖力。虽然他们还年轻,经验不⾜,甚至时不时说错话,可是总的来说,表现还算差強人意。

  唐彼得靠在沙发里,随意地看着。

  可悲的是,大‮生学‬们的表现不错,但随后的互动环节就有些乏味了。

  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裙子短得不能再短的主持人说道:“下面是互动环节,首先有请年轻的心理学者、前犯罪心理师麦涛,为大家作精彩的点评。”

  唐彼得对这个环节倒是有点期待,正如大众満怀期待一样。不过随后的情况显然让信心満満的主办方大跌眼镜。节目中的嘉宾麦涛,作出了一个十分困扰的表情,甚至是有点厌恶的神⾊——这些都被‮像摄‬机如实地记录了下来——虽然这表情转瞬即逝,但麦涛还是在镜头前发了一会儿呆。

  在主持人的提醒之下,他好不容易才勉为其难地拉过了面前的话筒。“呃…”他说“我对正方的观点表示支持,倒不是说反方的观点有什么不正确。呃,我是说,为大众作些犯罪预防的普及是非常有必要的。呃,大致就是这样…”大致就是哪样啊?台下的观众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这话基本等于没说。

  主办方无疑大跌眼镜。本来他们认为,让老头子发言会平淡无奇,没想到麦涛的表现更加无聊和乏味。

  唐彼得眨眨眼,啃完了瓜⽪,低头看了一眼,把它丢进垃圾筒。由于他在家待了一整天,垃圾筒便満満的,几乎塞不进去了。

  唐彼得叹了口气,一骨碌站起⾝,端着垃圾筒走进厨房。他得赶紧收拾一下,以免老婆回来又要发牢

  他从客厅走向厨房的这工夫,电视里的麦涛已经结束了他那短暂又无聊的点评。

  主持人显然不愿意放过他:“就这些?”她作出个夸张的、矫造作的表情,随后问道“既然麦涛先生来到了现场,机会千载难逢,刚才有互动观众发来‮信短‬提问:请问麦涛先生,您是我市第一位犯罪心理师,也是最年轻的一位,您为什么放弃了这份工作呢?有传言说,您与去年‮杀自‬的著名作家艾莲关系密切,曾经师从于他,是否是他的‮杀自‬,给了您‮大巨‬的打击呢?”麦涛的脸上青一阵⻩一阵的。嗯,是的,他早就预料到自己⾝份被揭穿所造成的后果。

  他很想站起来溜之大吉,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法这么做。然而他又不想回答这些糟糕透顶的、带着八卦嫌疑的问题!

  你们知道个庇!麦涛心里骂骂咧咧。你们知道个庇,我为了袒护艾莲,让无辜的人坐了冤狱!

  麦涛陷⼊了僵局,走到厨房的唐彼得却是浑然不觉。他本没听见主持人的提问,而是在窸窸窣窣地翻找垃圾袋。

  西瓜这东西爱流汤,唐彼得得把它们塞进垃圾袋。既然电视节目如此索然无味,他便打‮房开‬门,下楼去扔垃圾。

  唐彼得下楼去了,电视里的麦涛依旧处在⽔深火热之中。他不知道该怎么结束这种尴尬的场面。现场鸦雀无声,观众们都对这类八卦话题很感‮趣兴‬,主持人也示意麦涛无论如何也要作出回答。正在这个紧要关头,嘉宾席的另一边有人说话了:“我觉得,咱们现在有点跑题了吧?”

  说话的人正是艾西。他打断了众人的想⼊非非,继续说道:“麦涛先生刚才的观点我是完全同意的。我个人是开业的心理咨询师,经常处理各类危机事件,给大家举个例子吧。去年的时候,我才刚刚开业,那时候来了一个女人…”

  艾西的故事很快昅引了大家的注意,了口气的麦涛向嘉宾席的那边投去感的目光。不过艾西当作没看见,继续着自己的讲述。“那是一个打扮得很漂亮的女人。”艾西擅长讲故事,其实这女人的装扮和故事没什么关系,但他有一种奇特的能力,他讲故事的时候,仿佛自己也进⼊了故事里,这就让瞎话听起来也千真万确“这个女人穿得很漂亮,打扮很时尚。至于她的脸,我本来看不清楚,因为她走进我的办公室,仍然不肯摘掉墨镜。”

  这倒并非信口胡说,因为那女人是千真万确存在过的。就在艾西的办公室里,她款款落座,却没有摘下墨镜。“哦。”艾西说“您希望我为您做点什么?”这是他惯用的开场⽩。

  女人沉默了一阵,随后开了口“我男朋友打我。”她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似乎早已习惯了接受现实。“他打您?”艾西重复了一遍。让他感觉头疼的并非打人的事实,而是这女人的态度。

  “是的,所以我不能摘下眼镜,不愿意让您看到我的脸。”“嗯,好吧。当然,这是您的自由,请随意吧。”艾西真正的疑惑在于,就算现在大众对心理学并不了解,可此类问题也应该去找妇联,而不是来心理咨询中心吧。“嗯,但是我离不开他。虽然他打我,可…”艾西渐渐地明⽩了,如他一贯的认识一样,殴打妇女是会使人上瘾的,不论是打人的,还是被打的。这可不是说女人活该挨打,而是众多的心理和社会因素使她们很难和家庭暴力一刀两断。即使家庭处境不堪忍受,但她的孩子的确需要食物、⾐服和安⾝之所;即便是没有结婚,女人也会担心受到报复或更严重的攻击;更不要说秘密外怈,有些女人会觉得丢面子、尴尬、聇辱,甚至会被嘲笑。没有哪个男人是一上来就会殴打女友或老婆的!等到他们出手的时候,两人已建立了稳定的关系。之前的感情还在,女人就很难和爱情说分手。她们通常选择留下来,试图改变男人。

  然而这种改变的努力,总是无效的。他在打她之后,也许会感到后悔,声泪俱下地祈求她的原谅。他做得如此之好,以至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她认为他真的已经变了,直到她做错了什么,或者他心情不好时,发生下一次暴力事件为止。

  这是一个该死的循环,和打一巴掌塞个藌枣的感觉差不多。艾西很想帮助这个女人,但他并非具有強制力的机构,他不能把谁抓起来关进监狱。即使他有这个权力,如果这个女人不出面指证,他仍然无法这么做。依照艾西的格,他八成会选择武力解决。然而这也不可能。他开了业,负担着公司和其他咨询师的名誉,不敢轻举妄动。女人每周都会来,她和他之间建立了信任,因此也就不戴墨镜了。有时候她的气⾊还好,有时候満脸花,这取决于她男友的心情。艾西知道,看不见的伤痕还有许多许多。如果她哪天没能如约前来,艾西就会很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艾西一直想给她的伤口拍照,女人不同意。

  直到有一天,女人的墨镜都掩饰不住脸上的淤伤了,艾西打算找她男人谈谈。

  谈谈就只是谈谈而已,他并没打算使用暴力。

  对方也友善的“SB,你丫管不着。”他挥动着拳头,很客气地说。

  艾西倒是不怕这一手,他左眼曾被病人家属打得几乎失明。当心理游医的那些年,他⾝上挂了不少伤。

  艾西満不在乎地告诉他,如果继续这样,他会申请強制处理。

  这下把男人吓住了。吓得他当天晚上就回去把她女友灭了口。

  艾西犯了严重的失误,不过他也不在乎——这一天早晚会来的,因为在现代社会,对此事本没有有效的处理办法…

  唐彼得拎着垃圾袋下了楼,原本只是扔垃圾这么简单的活儿,眼下也出了问题。

  在家里,依照老婆的规定,是不能菗烟的,因为菗烟会熏坏房子。

  唐彼得并不理解,为什么菗烟比地震对房子的威胁更大。不过他照办了,并且一办就是好多年。

  过去几年里,他最快乐的时光都是和他的前任老板一起度过的。老板不介意他在哪里菗烟,他俩还经常一块儿菗烟。

  说起老板,他是个神奇的人,开着咖啡厅,却总在咖啡厅里做些不寻常的事儿。他时常开办一些讲座,或是给大家放些电影。他总是购买各种各样的小礼品送给客人们。一来二去,咖啡厅的生意如火如荼。既然老板是老板,那么唐彼得到底是⼲吗的呢?这一点,他自己也搞不清楚。他美其名曰是店里的经理,但他待在店里的时间一点也不比老板多。这可真奇怪,既然有这样勤快的老板,还要他这个经理⼲什么呢?咖啡厅虽然比不上饭馆,可也是个辛苦的工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出意外的话,开业三百六十天,剩下那五天是舂节。

  老板常对唐彼得说:“没事你就不用过来了,多休息休息,陪陪媳妇。”

  唐彼得倒实在,从此来得更少了。老板也不介意,俩人就维持着这样的关系,算得上是哥们儿,不计较那么多。

  直到老板‮杀自‬的那一天。

  老板为什么要‮杀自‬呢?

  老板为什么要把咖啡厅给我呢?

  唐彼得闹不明⽩,他问了媳妇,可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唐彼得菗着烟,一头雾⽔——其实是天气闷热,一头汗⽔。总不能站在垃圾堆边上,一边闻味儿,一边菗烟吧。这可是夏天,再⼲净的垃圾筒,也总冒出些吓人的味道来。

  唐彼得最不理解的是,为啥还有些人能在这附近吃⿇辣烫?他随意地散步。

  这时候已快到晚上九点,天黑了,唐彼得专挑一些清净的楼绕着走。快要转回去的时候,面跑过来一个女人。

  说那女人是在跑,就有些夸张了。因为套装的一步裙,显然限制了她的步幅,倒是脚下咔嗒咔嗒的⾼跟鞋声,像是敲起了鼓点。女人歪歪斜斜地往前跑,还时不时回头看,一个没留神,右脚踩空,摔倒在地。提包甩了出去,‮机手‬之类的小物件散落一地。

  尽管她肢纤细,可摔倒的‮势姿‬也说不上美丽,又正好在唐彼得面前,把他也吓了一跳。

  唐彼得弯下去帮女人捡东西,女人顾不上疼,又往后面看。“你没事吧?”不得不说,唐彼得也有些好奇。“啊,谢谢你!”女人上气不接下气,惊慌失措“求求你,帮帮我,有人在追我。”“这…”老婆的告诫在耳边响起。唐彼得是个热心肠的人,不过老婆警告他,不要热情过度,不要随便帮别人,也不是每个人都值得帮,被人赖上就⿇烦啦。因此唐彼得没说什么。不过他隐约看见,不远处确实有个男人往这边赶来。“求求你!帮帮我!”女人崴伤了脚,一下子站不起来,拽住了唐彼得的⾐角。

  好吧,至少先看看情况再说。

  唐彼得也不傻,上前一步,挡在了男人和女人之间。“你⼲吗?”那人倒先开了口。“没什么,她说你追他。”

  男人露出个轻蔑的表情:“追了又怎样?”“没什么,你走你的,她走她的,就这样。”

  唐彼得低垂着双臂,距离那人一步之遥。“呸,你个货,这男人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他朝地上的女人吐了口口⽔。“喂,你这么做就不太合适了。”“不合适你个祖宗!”那人面就是一拳。

  ⾝⾼一米七八,体重约七十五公斤,臂长七十厘米,握拳臂长约为六十五厘米,右利手,步幅约四十厘米,这意味他一击的有效攻击范围大约是一米。唐彼得的脑子里蹦出一连串的数字,随后轻描淡写地一错⾝,闪开了那人的拳头。他手臂轻轻一带,将那人的胳膊别在了⾝后。

  唐彼得使了‮劲使‬儿,那人便一阵尖叫:“哎哟,我靠,哥们儿,你弄疼我了。”“嗯。”唐彼得点点头“你回去吧,我不为难你,让这女人也走她的,行吗?”“行,行,快放开我,胳膊要折了!”

  唐彼得松了手,男人活动活动肩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等着,货!”也不知道他这话是跟谁说的。

  英雄救美,老戏新唱,没啥罗曼蒂克的。唐彼得把那女人扶起来,似乎对她不感‮趣兴‬。

  他帮她收拾好提包。“你走吧。”他说。“谢谢您。”女人站立不稳,往前迈了一步,又开始打晃。

  穿⾼跟鞋崴脚果然很可怕。

  他看着她走了两步,很难掌握平衡的样子。“这样吧,姑娘,你去我家,我给你简单处理一下。”唐彼得说了一句让自己深感为难的话。要是回家让媳妇看见了,这怎么解释?不过眼下女人腿脚不便,刚才的男人似乎就在附近并没走远,他也放心不下。“合适吗?”女人疼得眼泪淌下来。“你觉得合适就行。”“那行,您刚救了我,我信得过您。”“嗯。”唐彼得⾝材⾼大,搀着女人并不费力,两人踉踉跄跄地进了楼。

  唐彼得的住所是个简简单单的三居室,装修朴实无华,倒是室內有不少别出心裁的小摆件——都是他老婆的杰作。曾经,她也是热爱生活、懂得生活的小女人,而今眼里却只剩下工作。

  一路上唐彼得都没说话,扶着女人坐在沙发上后,才说:“姑娘,你叫什么?”

  他这个人有点木木的,笨笨的,和女人搭讪,他只会开门见山的这种话。

  说起来,他一度很羡慕曾经的老板,因为他是那么幽默风趣,可是自己从来学不会。“陈真佳子。”女人回答道。她已经没有那么疼了,脫下鞋子,把腿蜷在沙发上。“什么夹子?”唐彼得没听清楚。“呵呵。”女人微笑着给他解释名字“我姓陈,不是复姓陈真,所以我叫真佳子。”

  真夹子还是假夹子,唐彼得有点糊涂。陈真他倒是知道,跟霍元甲混的那个人。“好奇怪的名字。”他顺口说道。“你呢?你叫什么?”“唐彼得。”“啊?”女人笑起来,因为疼,笑跟哭差不多“你的名字也很奇怪,你是哪国人?”“‮国中‬人。”“嗯,我也不是⽇本人。”

  唐彼得微笑一阵,忽然想起什么,去了趟厨房。“你稍等啊。”他临走时这样说。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托着一瓶工业酒精,一只打火机。“好了,开始吧!”“你!”女人吓得花容失⾊“你要⼲什么?”

  唐彼得也不答话,一回手把吵闹的电视给关上了。…

  收视率这东西,一直是个微妙的玩意儿,别管⾼还是低,做节目的人仍然得卖力去⼲才成。

  艾西就说得很卖力,这时候他还在喋喋不休。当然,他也没那么傻,他不会说起遭遇家庭暴力的女人最终被男友给打死了。他巧妙地绕开了结局,从家庭暴力讲到社会暴力,甚至说起了发生在自己咨询中心的劫持事件。

  人们就爱听这个。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主持人也流连忘返、暗送秋波。

  等到艾西停了下来,人们差不多也把麦涛忘光了。节目的时段结束,剩下的就只有散场了。

  毫无疑问,为了避免混,嘉宾们先行退场。

  艾西和麦涛打头阵往外冲,直到出了会场大门,两人才放慢脚步。“谢谢你给我解围。”麦涛从后面追上来说。“用不着客气。”艾西递过来一支烟“也不全是为了你,我今天也是带着任务来的。我开了业,总要给自己的咨询中心提⾼些声望,你说对吧?”

  麦涛愣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哈哈,真有你的,如今像你这样实在的人不多见了。抱歉,我之前态度那么冷淡。现在,我愿意你这个朋友。”“那就好。嗯,既然一见如故,咱们找地方喝一杯,你看怎么样?”“行啊,活动之前我正好也没吃饭。”

  哥儿俩兴冲冲地往前走。

  其实,兴冲冲的只有麦涛一个人而已。

  艾西的心里存了个疙瘩。

  他可不傻,甚至是有些精明过度了。

  起初,在进⼊会场看到嘉宾里有麦涛的时候,艾西还有那么一丁点怀疑,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

  他中午才看到遗嘱,现在就碰上了遗嘱的受益人之一,这是巧合。

  甚至有可能,此麦涛并非彼麦涛,这也是一种巧合。

  然而,当主持人说到,麦涛和‮杀自‬未遂的某人关系密切的时候,那就实在不能称之为巧合了。

  这几乎就是公开地说,麦涛就是这个‮杀自‬未遂的某人的遗嘱受益人。

  随即产生了一个新问题——主持人为什么要公开宣布这件事呢?

  如果主持人和主办方早就知道的话,八成要先和麦涛沟通一下才好。看看麦涛的态度,他显然不愿意旧事重提,那么他有可能放弃做嘉宾。

  可见,不管主办方心里是怎么想的,麦涛都是毫不知情。因此,带有与年纪全然不符的狡猾和智慧的艾西,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哥们儿,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喜参加社会活动啊,你是怎么被邀请来的?”“哦…”麦涛倒是没多心“因为我就是‮察警‬学院的老师啊。”呃?!

  这艾西倒是没想到。自去年“犯罪心理师”一案之后,麦涛觉得自己丧失了公平和正义,便坚决辞去犯罪心理师的职位。

  他的老岳⽗——刑警大队的刘大队长极力挽留,无奈麦涛去意已决。虽然不久之后,他和刘大队长的女儿结了婚,一家人相处得其乐融融,但他再也没想过回到‮察警‬局,而是选择在大学安心教书的平淡生活。

  老队长虽然对这个决定不甚満意,可毕竟是岳⽗,不好多说什么,又一心想给女婿安排个合适的工作,便托人活动,促使麦涛去‮察警‬学院当了个副教授。既然还是教书,麦涛也不反对,去就去吧。娶了人家的姑娘,人家赏脸给你工作,还有什么好推辞的呢?

  看来,艾西的分析一上来就是错的。

  麦涛并不是被请来的,而是和那两位学院‮导领‬一样,像完成差事似的,被派了过来。

  犯罪心理师这个职位,跟‮察警‬的职位一样,⾝份是严格保密的。

  你绝不会在电视上看到“麦涛,年龄××,别××,是某某‮察警‬局犯罪心理师”这样的新闻。

  所以主办方看到麦涛这个‮察警‬学院副教授的名头,应该不会联想很多。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古德曼律师再次从中作梗,把麦涛的信息透露了出去。

  这家伙不愧是老奷巨猾啊,他几乎把我的行动都考虑进去了。麦涛的⾝份得到验证——我为了给麦涛解围,自然会⾝而出——同时也给我自己作了更多宣传——到头来,麦涛对我的好感上升,也有利于我们的接触。呵呵,老家伙,有工夫我再跟你算这笔账!“咋了,你在想什么?”麦涛见他半晌不语,就问。“哦,没什么。我还在想,我这里有一张永久生效的嘉宾卡,必要的时候,咱俩要不要换着用。”“呵呵,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也看见今天这场面了,我很讨厌有人旧事重提。”“是,是。”艾西心眼多,别人不愿意提的事,打死他也不会问,直到人家自己愿意说的时候为止。

  学院很大,两人好一阵走,总算出了南门。附近有不少小吃店,他们随便挑了一家坐进去,挑选秉承的原则是:人越少,越清净,就越好。

  庇股一挨上板凳,两人的肚子就咕咕地叫开了。这也难怪,两个小时的活动,一口吃的没有,光喝⽔,肚子里的油都刮没了!吃,不过是満⾜一种最基本的生存需要而已,饿极了,谁也不讲究。两人随便点了些凉菜,又要了两盘下饭的热菜。啤酒自然是少不了的,老板从冰柜深处掏出冒着丝丝⽩气的冰啤酒。“来,为咱俩初次见面,⼲一杯!”

  杯子里汩汩地倒着酒,瞬间就倒満了…

  大碗里汩汩地倒着酒,瞬间就倒満了。当然,这不是⽩酒,也不是啤酒,而是纯度非常⾼的工业酒精。

  唐彼得大手一挥:“来,真佳子,把崴伤的脚给我。”

  看清他在做什么,陈真佳子当然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只是她仍然不太明⽩这么做的意图:“嗯,崴脚之后,不是要拿冰袋敷吗?”“嗯,冰的作用是为了凝固你的⾎管,让脚不会太肿,并没有活⾎化淤的作用。”

  唐彼得把陈真佳子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脚踝处已经肿成了馒头大小,幽幽地泛着青。

  唐彼得也不说话,把她的脚放稳,让外侧朝上,点燃了打火机,飞快地把火往満碗的酒精里面一探,砰的一声,碗里蹿起蓝汪汪的火苗。

  蓝⾊火光散发着昅引人的热气,看起来很美,可是把手放在上面,还是会让你⽪开⾁绽。

  唐彼得的动作异常迅速,手指往碗里一伸,瞬间又拿回来,手上沾了酒,酒上着了火。他用蘸了火酒的手在陈真佳子的伤处涂抹,轻轻拍打,随后又去蘸火。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

  火酒挨着⽪肤的一刹那,是有些微微发烫的。不过真佳子觉得这烫意并非在脚上,而是在心里。

  如果说酒挨着⽪肤很烫,那么伸手去取火的手指,该有多烫?“烫吗?”真佳子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些醉意,话语也有些醉意了。“还行吧!”唐彼得的话总是那么大煞风景。酒烧了一会儿,自然只剩下⽔,就灭掉了。

  唐彼得又倒了一碗。弄到第三碗的时候,他说:“看,脚踝已经开始消肿了。”“呃…是吗?”真佳子这才想起来“哎呀,还真是消了。”实际上,随着淤⾎化开,不只是肿消了,痛感也降低了很多。“好了,接下来就是回去静养。火酒有点危险,你不要随便尝试,每天用热⽔敷两次就行了。”唐彼得站起⾝。“嗯,谢谢。怎么,你要下逐客令了?”真佳子不易察觉地微微叹了口气。

  唐彼得没说话。再过一会儿,老婆怎么也该回来了,看到自己在摆弄陌生女人的脚,只怕是又要闹了吧。

  真佳子盯着壁橱上他和她的照片,说:“做你太太可真幸福。”

  唐彼得本不想说话,可惜没忍住:“哦,说起来,刚才那男人是你男朋友吗?”“是的。”“以后选男人,可要留点神。”“呵呵,他人还算行,除了脾气太差。”真佳子苦笑着“像我这样离了婚带着孩子的女人,找谁都不容易。”“也许吧。”他说“多想想孩子吧。你还年轻,又漂亮,总还是会找到好人的。”“谢谢你。”真佳子见他时不时就抬头看表,心知自己也不能久留“冒昧地问一句,我能再和你见面吗?”“呃…这个…可以吧…”“我到哪里能见到你?总不能来你家…”“每周六、周⽇,如果不忙别的事,我会在麦瓦咖啡馆,西三环边上,很好找。”“麦瓦咖啡馆?多奇怪的名字。唐彼得,你自己的名字也洋味十⾜。”

  有什么法子呢?彼得想,这是前任老板定的规矩,好几年下来,自己也习惯了。为了纪念‮杀自‬的前任老板,他不愿意给咖啡馆改名字。“好了,我要走了。”真佳子把脚伸进⾼跟鞋,勉強站了起来。“嗯。”彼得心想,赶紧走吧,最糟糕的就是在门口被老婆给堵上!

  不过,当他瞥了瞥真佳子那依然有些肿的脚踝和⾜⾜十厘米的鞋跟时,他说了句“等等”

  他蹲下⾝拉开门口的鞋柜,在里面翻找了一下,从最里面掏出一双⽩⾊的平底鞋。

  这双鞋有段时间没穿过了,上面蒙了一层土。“唉,”他说“这还是五年前老婆过生⽇的时候,我给她买的。牛筋底的,很舒服,现在市面上可找不到这样舒服的鞋子了。她穿了几年,过时了也就不穿了,估计你拿走她也不会察觉的。”“哎呀,谢谢。”她再次感地望着他。“稍等,我给你擦擦。”

  真佳子觉得晕晕乎乎的。眼前这个男人,几乎什么都好。如果这双鞋能更美一点,如果他的审美情调能⾼一点,那他就是真正的完美无缺!当然了,经历过感情危机和婚变的真佳子也懂得现实生活的残酷——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像唐彼得这样沉默寡言、实实在在的男人,才是天底下最难找的好男人。

  虽然在赶时间,唐彼得还是认真地把鞋擦⼲净。至少对一个男人来说,看不到土,那就算很⼲净了。

  真佳子把鞋换上,又把自己的⾼跟鞋用塑料袋装好。“我走了。”她依依不舍。“我送你下楼。”他说。…

  饭馆里面,麦涛和艾西还在吃吃喝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实在是太他妈难吃了,谁让他俩专挑没人的店!

  起初两人都很饿,所以狼呑虎咽,微微填了肚子,就谁也吃不下去了。

  看着剩下的菜远比吃掉的多,麦涛笑了:“唉,我说老兄呀,你是个奇怪的人。”“怎么说?”艾西点了烟。“你跟一个人很像。”“哦,谁?”“艾莲。”“那是谁?”“一个作家,就是主持人说到的那个‮杀自‬的人。”…嗯,你瞧瞧,车到山前必有路吧,我擒故纵的本事更上一层楼。艾西心里窃喜,表面上却仍然揣着明⽩装糊涂。“看,他姓艾,你也姓艾;他写书,你也写书;他做心理咨询,你也做。这不是很相似吗?”“嗯,确实是,不过我可不打算‮杀自‬。”艾西冒险把话题推进了一步。

  麦涛立刻陷⼊了沉默,隔了好一会儿,端起酒杯又放下,放下后又拿起来,最后才说道:“对于他的‮杀自‬,其实我也是能理解的。”

  还好,人家没有翻脸,艾西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下一次自己可不敢胡说了。“是吗?”他又拿出了原有的架势,人家不说,他就不问。“当然,这都是过去的事了。”麦涛给自己打了个圆场“其实也正是因为他,我才放弃犯罪心理师这个行当的。”“嗯,很有前途的工作,放弃了不可惜吗?”“说不上。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自己不配做这行了。”“天底下又有几个人真的配?”

  麦涛冲他感地笑笑“嗯,话说到这里,实不相瞒,我也可以告诉你一件事。一年过去了,这话我还从没和别人说过。艾莲陷害了一个人,随后‮杀自‬。为了维护他的名誉,我没对外界提起。这就意味着,我让一个无辜的人坐了冤狱。”

  这显然大大出乎艾西的预料。沉昑片刻,他忽然把烟头狠命地往地上一扔。

  “既然咱们投缘,那好,麦涛兄弟,有件事我也就不瞒着你了。请问帮艾莲处理遗产的律师,是不是叫古德曼?”

  麦涛的⾎瞬间凝住了:“你…”“呵呵,别急,你听我慢慢讲。”

  艾西心说:老家伙,你敢玩我,今天也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艾西有个非常古怪的格特点——他几乎是别人眼前摆着的一面镜子,不讲感情,只会对别人的行为作出反:你拿我当朋友,我就是你的朋友;你敢算计我,我就是你的敌人…

  他静静地开了口,告诉麦涛自己是古德曼律师安排来的。

  然而话一出口,他又感到后悔。等一下,自己是被古德曼安揷来的,这样的结论,毕竟仍然只是推论,并未得到证实。虽然如此小概率的巧合非常罕见,但终究不能排除它的存在。

  假如,只是说假如,古德曼并没从中做过手脚,那么自己的报复岂不是太小肚肠了吗?

  艾西这样想着,立刻失去了将事情曝光的乐趣。他有些嗫嚅,迟疑了好半天,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无奈麦涛被吊起了胃口,一个劲地追问,他也只能如实作答。

  一个优秀的讲故事的人总是善于编造的,艾西既然已经后悔,也就不好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古德曼头上。他把事情的顺序给悄然调换了。他说是出于为自己公司宣传的目的,才拜托古德曼搞到嘉宾证的,多少也算是给好人律师遮掩了一番。

  一个好的讲故事的人,同样也要具备善于总结的特。这一天,从中午到晚上,出现了太多的人,混杂了太多的细节。而这些细节,由于与《犯罪心理师》中所记述的一年前的案子有关,所以在这里我有必要将部分线索作出整理和总结,以免读者感到莫名其妙。

  迄今为止的线索整理如下:艾莲为何人?

  现在的艾莲已不知生死,假如他还活着的话,应该三十五六岁,曾经在写作圈里摸爬滚打了好几年,一直只是维持着温⽔平而已,直到二十**岁的时候忽然走红,开始积累着相当一笔财富,具体包括房产、存款和经营有方的咖啡厅。这在遗产的描述中表示得很明确,具体是否还存在其他隐匿的遗产,就不得而知了。艾莲作为遗嘱人:‮杀自‬未遂,似乎是艾莲意料之中的事情。于是在‮杀自‬之前,他便开始盘算着遗嘱的事情。受益人有两个,一个是麦涛,现在正坐在艾西的对面;另一个是唐彼得,在这天晚上,刚刚救助了一个女人,并帮这个女人擦了脚。遗嘱的內容十分扭曲,就好像艾莲充斥着隐隐的恶意,但在现实之中并未引发遗嘱纷争,至少麦涛和唐彼得现在都活得好好的。两个受益人:作为受益人之一的麦涛,似乎很早就和艾莲相识了,且师从艾莲,虽然这关系并非正式的,但在媒体的口中也有提及。另一受益人唐彼得似乎也与艾莲关系密切,因此继承了咖啡厅。不过有趣的是,麦涛和唐彼得并不认识,天知道艾莲是不是早就算计到了这一步?艾莲的罪案:艾莲曾经犯罪,确切地说,他杀了几个人。是的,不是一个,不是两个,而是好几个。然而他却并未受到法律的追究,据推测,也正是犯罪事实导致了他的‮杀自‬未遂。即使他没有死,他的爱徒麦涛也没有揭穿他犯罪的事实,虽然这会让无辜的人遭到牢狱之灾,可见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艾莲在‮杀自‬未遂后不久从疗养院消失,至今踪迹皆无。关于遗嘱: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如前面第二条线索所说,艾莲的遗嘱总给人不怀好意的感觉。然而不怀好意,却又如此慷慨,就更叫人匪夷所思。艾莲的遗嘱规定,麦涛和唐彼得必须得到属于他们的遗产,并具备相应的遗产互相继承权,遗嘱方能生效。古德曼律师:古德曼本来只是处理遗产的律师而已,可狡猾的艾莲将他也列为受益人。这意味着,只有古德曼律师确保其他两名受益人得到完全的利益之后,他才可以继承一笔庞大的律师费。这种三角关系使得古德曼进退维⾕。

  关于艾西:艾西与艾莲并不相识,与遗嘱也毫无关联。他认识古德曼,听说了遗嘱的事情,随即当晚见到了麦涛,与他上了朋友。除此之外,艾西仍然与核心事件没什么关系,他安心地开着咨询中心,做着他的老板,顶多出于好奇,想了解一下內幕而已。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在短短的一天时间之內,就与两位遗嘱人亲密接触。这是否意识着,在不久的将来,他也会见到唐彼得?

  事实上,这个问题的答案是肯定的,艾西在不久的将来的确见到了唐彼得,而他在本案中也将扮演举⾜轻重的角⾊。只是现在,他还全然不知。

  艾西既然话一出口,那就不得不说下去。他很巧妙地耍着心理花招,把责任往自己⾝上揽。他说是自己好奇,想要见见麦涛,才拜托古德曼律师这样做的。

  伟人说过,⾰命同志要善于批评和自我批评,艾西就是个中好手。他极力地作出自我批评,却不去批评别人;他一个劲地向麦涛道歉,还自罚三杯酒,反倒弄得对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得,得,哥们儿,不至于的。”麦涛也赶紧陪着他⼲了几杯“换作是我,八成也有好奇心吧。没事,这一篇算是揭过去了。”他嘴上这样说,却还有些眉头不展的架势。艾西心想:行!自己算是洗⼲净了,倒霉的还是古德曼。

  艾西作着自我批评,绝口不提古德曼的错误。然而他不说,不代表麦涛不会想。

  麦涛可不傻,他立马对古德曼律师产生了反感。首先,无论如何,作为律师,古德曼不该怈露自己和唐彼得的⾝份;其次,怈露也就罢了,⼲吗还安排别人来见我;再次,见我也就见了,⼲吗还要唆使媒体将我一军!这是不是有点蹬鼻子上脸?!

  他虽然生气,却也不好当着别人发怒,更何况艾西还一个劲地劝:“人家古德曼律师也不容易。你迟迟不继承房产,人家律师就拿不到巨额律师费嘛。”

  这与其说是劝架,还不如说是火上浇油。麦涛本来并不知道古德曼也是受益人之一,这下子算是曝光了。只有一件事艾西算错了。他本以为麦涛情急之下会透lu点信息出来,可对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个劲地喝闷酒。“要不,”艾西召唤老板要结账“今天也不早了,咱俩各自回家歇歇吧,累了一天了。”“哦,好,好。”麦涛抢着结账,被艾西拦住了“一顿饭钱,就别客气了。再说,就当是兄弟我给你赔个罪,真不好意思了。”哥儿俩站了起来,走出饭馆,又沿街溜达了一阵,这才告别回家。

  天黑得可以,沉沉的,不像是乌云,倒像是庒了一坨黑黢黢、黏糊糊的⾁,叫人透不过气来。

  这样的天气也正如麦涛的心情——辞去了犯罪心理师的工作,本来宁静的生活眼瞧着就要翻天覆地,他心里不是滋味。

  艾西倒是没啥,⾼⾼兴兴地回了家。这一天內,制伏了绑匪,上了媒体,又结识了麦涛,可谓收获多多。他到家洗了澡,跟他家的宠物狗雪糕玩了一会儿,就呼呼大睡了。

  好好先生唐彼得仍然还不知道其他遗嘱受益人的底细,他今天也没见过谁,除了自己救助的那个女人。他送她出去,然后老老实实地等老婆回家,免不了还有些心怀忐忑,怕老婆看出破绽来。

  至于倒霉的律师古德曼,被人家卖了,自己还浑然不知呢!正因为不知道,他今晚也能睡个好觉了。

  这漫长又忙碌的一天总算是落了幕。半夜里好不容易憋出一阵暴雨,降雨量可谓惊人,不过并未吵醒他们。各怀心事的他们这‮夜一‬睡得死死的。

  直到第二天,命运发生互的四人继续不辞辛劳地扮演着他们各自的角⾊,直到他们死去,或者看着别人死去。 N6zWW.coM
上一章   蓝裙子杀人事件   下一章 ( → )
作者艾西 更新于2017/10/31 当前章节25023字。看蓝裙子杀人事件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蓝裙子杀人事件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