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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降魔金刚杵 作者:公孙梦 | 书号:43914 时间:2017/11/16 字数:41143 |
上一章 知相贵人 章六第 下一章 ( → ) | |
“但小妹决不愿毁了自己…” 东野焜忙接口道:“对对对,使不得使不得,妹妹千万别答应!” “可这由不得小妹,婆婆的令谕不得违反,否则小妹会被处死!” 东野焜瞪大了眼,急得话也说不出,只呐呐道:“这便如何是好…”“婆婆限令妹妹三个月內完姻,幸得羊前辈等人说情,宽限半年…” “岂有此理!她凭什么人婚嫁,妹妹,跟愚兄走吧,万千河山,自有我们容⾝之地!” 东野焜怒火爆发,横眉竖眼。 凌晓⽟终于等到了这句话,芳心一时大慰,柔声道:“焜哥,这事小妹也想过,但不管我们躲到哪儿,婆婆都不会饶过我们,她会下令各地州府县府钦探捕快捉拿我们,大內⾼手也将查访我们踪迹,我们永世不得安生!焜哥,你将无一安天宁⽇子,食不甘味,夜不能寝,终⽇东躲西蔵,如丧家之⽝…” 东野焜怒道:“她敢!不管大內⾼手也罢,钦探捕快也罢,只要敢找上门来,我就叫他有去无回!⽟妹你不必担忧…” 凌晓⽟从未见过东野焜如此愤怒的模样,只见他疾言厉⾊,咄咄人,自有一番威仪,叫人不敢正视,如此伟丈夫,顶天立地,敢做敢为,不正是她最好的依靠么? 她⾼兴得流出了泪:“焜哥,你为妹妹不怕而走险么?你会不会后悔…” 东野焜腾地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吓了凌晓⽟一跳,只见他向一株碗口耝的树一肘扫去“喀喳”一声,拦击断,上半截带着枝叶“唰”地飞出去两三丈外,然后对她叫道: “⽟妹,我东野焜今⽇若有后悔之⽇,定叫天打五雷轰,惨遭横死,落不下一个全⾝!” 凌晓⽟阻止他立誓已经不及,动无比地扑了上去,一头扎在东野焜怀里,泪⽔如泉,涌流不止,把东野焜惊得直问她为何伤心。 “别管我,哥哥,妹妹太⾼兴啦…” 东野焜情不自噤两手抱搂着她的双肩,心中涌起阵阵暖流,说不出的一腔柔情藌意… 凌晓⽟已探知东野焜对自己的浓浓情意,当即下决心按自己的意愿走以后的路。 她听东野焜说:“⽟妹,我们这就走吧,天涯海角任你去,愚兄形影相随!” 她赶紧收敛起缱绻柔情,轻轻推开东野焜,道:“坐下,妹妹还有话说。” 东野焜恋恋不舍望着她,但仍乖乖坐下。 “焜哥,现在不能走,有许多未了之事,只要焜哥与小妹同心,也不急在一时半时。” “这…⽟妹说得有理,金龙会肆江湖,岂能坐视不管,再说还有许多相知友人,也不能把他们抛到一边。” “除此外,小妹还有最棘手的一件事,那就是小妹的爹娘⾝陷囹圄之中。小妹岂能不管!” “啊哟,令尊令堂犯了何罪,竟然…” “我也不知道。我五岁时⽗⺟遭难,师傅将我携至⻩山抚养授艺,十年后师傅令我下山,对我说:‘⽟儿,你已得为师一⾝绝技,再经历练,便鲜有对手,如今你该下山,直奔京师找一位前辈,今后你必须对她言听计从,不得违迕她的旨意。须知这位前辈非等闲之人,乃皇上效忠的钦探,你去后在她手下效力。’就这样我只⾝到了京师,找到了这位前辈,她告诉我说,你⽗⺟为朝廷犯官,本该问斩,经她力保,一直未处刑,你要忠心耿耿为皇上效力,只要有功,⽗⺟便可望出狱,否则你⽗⺟命难保,我问婆婆⽗⺟究竟犯了何罪,她说这自然是谋反大罪,你要不是老⾝相救,与你师傅去栽培,这世上还会有你么?小妹对⽗⺟的情形就知道这些,焜哥,我能丢下⽗⺟不管,自己逃往天涯海角去偷生么?” 东野焜叹口气道:“自然是不能,可婆婆限你半年內嫁与秦师兄,这便如何是好呢?” “焜哥不必担忧,小妹自有对策,只要焜哥不离开小妹,总有解脫之⽇。” “愚兄追随马前鞍后,决不离开妹妹。” “小妹好⾼兴,这次探查复仇山庄,也为的是能和焜哥有个说话的机会…唔,严兄和如⽟来了,该上路啦!” 东野焜回头瞧去,严仁君宣如⽟并辔而来,便举手招呼:“严兄,我们在这儿呢?” 其实两人早已看见,笑昑昑把马勒住。 宣如⽟笑道:“⽟姐,你瞧这人多傻,他说他练的功夫是琊功,怕我瞧不起他。” “下马来歇口气,是怎么回事,讲给我听。” 宣如⽟严仁君下马来,到他二人⾝边坐下,严仁君有些不自在,宣如⽟却嘻笑颜开。 她对严仁君说:“你自己讲吧!” 严仁君道:“我小时随⺟居住,也不知爹爹在何方,五岁开始习武,是我娘的师傅传授,以后爹爹来了,又授我內功心法,但那时我已学会了师祖的玩艺儿,爹说是琊功,进展虽快但功底不坚实,要我再练他的功夫。” 凌晓⽟笑道:“原来如此,严兄得⾼人授艺,怪不得⾝手这般⾼,其实功夫不分正琊,看你有了功夫后的行为决定你这人是正是琊。” 严仁君道:“多谢女侠指教!” “啊哟,不敢当,说闲话而已。” 坐了一会,说些闲话,这才起程。 四人两对,心心相通,道不尽的绵绵情意,一路谈笑风声,其乐无穷。 傍晚,来到了省境小镇歇宿。 第二天,东野焜将三人带到了那片苍翠的林子里,穿过林子便是那座无人庄院。 可是,不对了,岗楼上有人走动,不是稻草人了,四人躲在树后探查。 不多时,庄院大门开了,一队武士列队出来,不下二百人,他们在丘陵地上散开,面对庄院演起一路拳法,几个教头模样的人,走到行排之前,指点那些架式不对的人。 宣如⽟道:“他们是复仇山庄的人么?” 东野焜道:“不知道,但这庄院不是他们的,说不定这伙人别有来历。” 晓⽟道:“暂时扔下不管,我们去的是复仇山庄,能绕过去么?” 东野焜道:“认准方向,兴许绕得过去。” 他带头往西走,走出二十来丈又折向北,,按理说方向未变,该绕过了庄院,然后再走二里地就到了另一片树林,林子后就是山洞。可是东野焜并未走出第一片林子,他明明是沿林子边走的,林子却越来越深,他只好站下。 凌晓⽟道:“再往前走一段,不对就往回走,总不会路吧。” 四人又走出三四十丈,林子依然稠密,已经路了。 四人站下四处查看,宣如⽟指着西边方向道:“这里有条人踩出来的小道,从这儿走说不定会碰上人。” 凌晓⽟道:“走吧,试试看。” 严仁君抢在头里开道,东野焜则退居最后押尾,凌晓⽟和宣如⽟相视一笑,有如意郞君呵护,心里不噤甜甜的。 由于每人都牵着一匹马,彼此拉开了距离鱼贯而行。 走着走着,严仁君忽然停下了。 宣如⽟道:“喂,怎么不走了?” 严仁君道:“前面树上有人…” 话未完“唰”一声,寒光一闪,有⼊从树上跃下,朝严仁君劈头一剑砍来,被他以短剑架住,道:“什么人…” 宣如⽟一惊,扔了马缰绳,从侧里冲上去,对着来人手一扬,小球儿闪电般击出。 那人连忙闪过,大叫道:“师傅快来!” 严仁君道:“你是何人?” 那人道:“这话该大爷问你,快说,你们是⼲什么的,到此何为?” 宣如⽟斥道:“你管得着?快走开让路!” 凌晓⽟见是一个品貌端正的年青人,一⾝⾐着颇为寒伧,像个农家弟子,便道:“这位兄台,我们⼊林路到此…” 年青人冷笑道:“你们明明是冲我师徒而来,又何必装模装样不敢承认…” 宣如⽟道:“你才装模作样呢,我们走我们的路,与你何⼲,谁要冲着你来,不害臊!” 凌晓⽟道:“我们有事,不与你争执,各走各的吧,你准是误会了。” 年青人喝道:“走?来了还想走,做梦!” 严仁君道:“你待如何?” “乖乖跟我去见师傅去,听从发落!” 宣如⽟大怒:“好大的口气,凭你也留得下我们,你也不去照照镜子,配么?” 那少年大怒,剑尖朝她一指:“就你最可恶,大爷先教训教训你!”说着便刺出一剑。 “当”一声,严仁君用短剑架住,道:“你这人怎么不讲理,有话好说…” 突然,那少年⾝后多了个老头,只听他沉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到此何为?” 众人看去,老人独臂独眼,一脸怒气。 严仁君道:“前辈,我等⼊林路,不料令徒突然出手攻击,这究竟是为何还请指教。” 少年道:“师傅,这林子从未有人来过,他们鬼鬼祟祟在此窥探,分明是冲我师徒而来,但他们却矢口否认,妄想狡辩!” 独眼老人道:“你们定是有为而来,如今我师徒已现⾝,你们该说出来意了。” 凌晓⽟道:“我们要去螂琊山方向,哪知⼊林了路,并非冲着二位而来,老人家误会了,只要指给我们方向,我们立刻便走。” 老人道:“你们是那庄院里的人么?” “不是,我们正是为了避开庄院才路的。” “庄院里的人是什么路数?” “不知道,一月前庄院里还没住人呢。” “姑娘是什么人,能告知老朽么?” “什么?他们都是娘们?”少年吃了一惊。 凌晓⽟笑道:“有两位不是,你眼力太差,老爷子是武林人,听说过紫星红梅么?” 老儿点头:“知道,这可是一位匡正除琊的女巾帼,江湖上无人不知。” “过奖,小女子便是紫星红梅!” 独眼老人神情惊讶:“原来是紫星红梅侠驾到此,请恕小老儿眼拙,得罪之处…” “老人家千万别这么说,老人家形貌使我想起一位前辈来,一年前在杭州首富张家,为抗击一伙劫贼而丢失了一条左臂…” 老人睁大独眼,十分动,道:“咦,女侠也知晓张家惨案么?” “我当时也在杭州,只可惜事前不知道风声,事后才知道出了大事。” “老朽正是⽪怀志!” “果然是⽪老前辈,为何居此林中…” “一言难尽,各位若不嫌弃,请到寒舍一叙,老朽今后也有借重各位之处,不知…” 凌晓⽟道:“既蒙抬爱,我们就叨扰啦。” ⽪怀志命徒弟:“还不头前领路?愣着⼲什么?这几位都是稀客呀!” 少年満脸惊讶:“是是,徒儿领路。” 一行人沿森林走了四十来丈,林木渐疏,空地上盖有一木屋,这就是师徒俩栖⾝之处。 ⽪怀志请大家在屋外树墩就坐。 凌晓⽟把杭州首富张仁富发生的惨案说给严仁君东野焜听,说秦⽟雄也参与了此案。 ⽪怀志道:“女侠对此案的作案人也有了底么?不错,秦⽟雄正是断老朽一臂的仇人?” 凌晓⽟道:“原来老前辈已查访出仇人。” ⽪怀志道:“是的,这说来话长,喏,小徒就是张家独子张彦礼,先引荐给各位。” 凌晓⽟十分惊讶:“咦,闻说张家全家遭难,张公子得以逃生之事,外间并无传说。” “说来也是万幸,出事那⽇,他恰好不在家,于上月监押货物去了洛。老朽那夜逃出后,不顾断臂之痛,昼夜兼程赶到洛找到了他,养了一个多月的伤,然后带他去寻找一些江湖朋友,把那夜手经过告诉他们,打探对手究竟是些什么人。 有人说,使九环刀的两人是黔北双煞董坤董雷。至于断我臂的小子,老夫就疑心他使的是风火刀法,当时张东家被杀,老夫不免分神,被其断了一臂。以后听说风火刀王秦⽟雄做了当朝宰相的义子,这使老朽大为惑,判定不是他⼲的,也许赵鹤不止教出一个徒弟,相爷义子能劫财杀人么?但江湖上并未出现第二个使风火刀法的人,所以老朽又怀疑上他。那夜到张家行凶的人,口口声声喊着除元奷,若是一般盗贼,劫财又何须找借口?总之,老朽还未查清真相,便与彦礼蔵匿在这苏皖边境,以待时机。” 凌晓主道:“前辈听说过金龙会么?” “只听过金龙令,未听说金龙会。” “金龙令由金龙会发,张家的案是他们作的,金龙会是一个可怕的帮会…” 凌晓⽟把金龙会的大致情形说了,直听得独眼枭⽪怀志师徒大惊失⾊。 ⽪怀志叹道:“原来如此!看来张家的仇一时难报,只有和女侠联手,才有出头之⽇!” 凌晓⽟把四人姓名都说了,并说了来意,请⽪怀志师徒指路。 ⽪怀志道:“且慢,老朽师徒愿供女侠驱遣,等用过饭一起走如何?” 凌硗⽟道:“彼此肩担道义,祸福与共,前辈请多多指教才是。” ⽪怀志见她十分谦和,道:“老朽一生独来独往,从不依附他人,但与金龙会手非同寻常,凌女侠当令则令,愚师徒愿附骥尾听从号令,所谓蛇无头不行,此乃老朽肺腑之言!” 凌晓⽟道:“晚辈年青识浅,请前辈多加指点才是,有劳之处,晚辈自会直言相请。” ⽪怀志大喜,忙叫张彦礼去做饭。 东野焜跟着张彦礼到坡的另一头,见有条小溪婉蜒而下,不噤⾼兴地叫道:“有⽔哩,好清好清!” 凌晓⽟等也坐不住了,忙往溪边来。 天气酷热,一路风尘,见了清洌的溪⽔如何不喜?一个个忙捧⽔洗脸,开心已极。 东野焜坐在石头上,洗濯从菜地拔来的菜,但不时把目光投向凌晓⽟,晓⽟也时时着他,粉面含娇,情意绵绵。 她不由发生痴想,若有一天她能救出爹娘,和东野焜到一个山⽔秀丽的地方安居,两人⽩头偕老,岂不是人生之大幸! 可是,她已成为钦探,一辈子也摆脫不掉,而且还要把东野焜也拉扯进去,这是她绝对不愿意的,因此,她只有选择另一条路,虽然冒险,但有个郞的协助,总有成功的机会。是个郞给了她勇气,给了她希望,她决不辜负他的一片深情,有道是:“我心坚,你心坚,各自心坚石也穿。”这是宋人留下的词句,自古以来有多少痴情儿女为“情”抗争,为“情” 殉⾝!她为何不能为“情”斗他个天翻地覆,斗出一片光辉灿烂! 想到这里,她不噤热⾎沸腾… 东野焜洗完了菜,提着菜篮走了,一步一回眸,无限真情流露。 下流不远处,严仁君和宣如⽟仍在戏⽔,笑得畅甜藌。 不光是为了自己,还要为宣如⽟、四星女,她要把她们也带出绝境,让她们有自己的天地,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 她动地站了起来,向东野焜跑去,她要和他一起做饭,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寸光。 她感到他在她⾝上的目光有多么灼热,甚至听到他的心在热烈地跳。 她红着脸抬头去看他,只圻他轻语道:“⽟妹,人唐卢照邻有两句诗。诗云:‘但令一顾重,不吝百⾝轻。’这正是愚兄要对⽟妹说的话,你要记住。” 这两句诗的意思是,只要受到别人的看重,哪怕只有一次也罢,便不惜为他作出上百次的牺牲。 东野焜再次向她表明,他为她献出自己的命。 她动地点头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妹妹信守终⾝!” 东野焜⾼兴得还要说些什么,见严仁君、宣如⽟双双跑来,只好把话咽了回去。同时张彦礼从茅屋取了腊⾁出来,五人兴致地做饭,你添⽔,我切菜,嘻嘻哈哈。 张彦礼一年多来和师傅居于此,好不寂寞,如今有了四个年青人作伴,自是分外⾼兴。 一顿饭吃完,大家⾼⾼兴兴上路。 按东野焜所说的方位,⽪怀志师徒带路,先沿树林南行,回归原路,再从庄院一侧悄悄绕过,走出二三里地,果然又见一片林子。 东野焜道:“到了,穿过林子就看见山洞,把马留在林子里吧。” 众人依言进林,拴好马儿,探头看去,除了林木,不见有洞。 东野焜道:“看见林中新修的路了么?沿路走出百十丈,直通山脚,洞就在那儿。” 他在头前带路,众人鱼贯随行,不多时到了山脚,果见个大山洞在三四丈外的山崖上,像是通往地下幽冥的⼊口,森森的。 东野焜道:“洞中地形极为复杂,切记遇⽔而行,有⽔则通。上次我等误⼊山庄,惊动了庄內,恐怕已设哨卡,进去更要小心。我与⽟妹先去,各位守候在这里,要是天亮后我们不回来,那就是被人家擒住了,各位要救我们,也得耐心等到天黑以后,不可冒失闯进,须知庄內⾼手如云,一点大意不得。” 宣如⽟道:“不成不成,光你二人进洞,万一生出意外,我们上哪儿找去?” ⽪怀志道:“我们总共六人,分开了彼此牵挂,不如一起进洞,悉了路径后,再由两位去探山庄,这样大家离得近些,好照顾。” 东野焜道:“不知洞中有没有设卡,由晚辈与凌姑娘先⼊洞一探,再回来带路。” ⽪怀志见他年轻,也不知功夫如何,有心与他们一起进洞,为的是护卫他们,再听他这般说。不便再多言,只好同意。 东野焜一跃进洞,凌晓⽟随后⼊洞。 走出七八丈,洞中黑了起来,东野焜不放心,便向后伸出只手给晓⽟,晓⽟紧紧握住,噤不住耳热心跳。 又行二三丈,洞分两岔,东野焜以传音⼊密告诉晓⽟,朝右走是个大石厅,里面有几十具棺木。晓⽟说要瞧瞧棺木里装的是什么,东野焜便拉着她右拐,走出四五丈便是石厅。东野焜判知厅中无人,便从怀中取出发烛,此乃松木片,薄如纸,顶抹硫磺,在石壁一擦,便燃起火,一股硫磺味儿冲鼻,撑起一团光亮,再把一支蜡烛点着,眼前的棺木便显现出来,森诡秘,叫人不寒而栗。 凌晓⽟紧靠着东野焜,轻声道:“好怕人,这么多棺木排在一起,是何用意,打开一具瞧瞧,里面装的是什么?” 东野焜把蜡烛放到一具棺木上,蹲下⾝子去开启另一具棺木,棺盖并未钉死,拽开发现是空的。连开几具都如此,但有两具有大股硫磺味。凌晓⽟说不必再看,继续往里走。 两人手牵手,肩挨肩,回到岔口,往左去。 她感到无比欣慰,有他在,她就有了依靠,哪怕婆婆功臻化境,只怕也奈何不了他。啊,上天有眼,把他这样的异人送到她跟前,她还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一动,她双手紧紧抱住东野妮,不走了,东野焜先是一愣,立即也紧紧抱住了她。 两人都没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片刻后,凌晓⽟推开东野焜,从发髻上取下一只龙凤钗,递给他道:“这是妹妹的信物,哥哥可要收好了。” 东野焜接过收进袋中,惭愧道:“愚兄出⾝贫寒,无物赠给妹妹,却是奈何?” “只要有你一颗心,胜过珠宝千万!” 东野焜灵机一动,道:“有了,请妹妹稍候。”说完摸出一片发烛,引着火点亮蜡烛。 凌晓⽟不防他又燃了火,羞得一颗螓首低垂,不敢抬起来看他,不知他在忙些什么。片刻后,她才偷眼看去,只见东野焜面带微笑,正在手里捏着什么,仔细一瞧,他在摆弄⻩⾖,不噤诧异起来。又过一会,他笑嘻嘻把个物事递给她,竟是用⻩⾖粒嵌成的一颗心。他用內力把⻩⾖捏合在一起而不碎,⾜见他的內力已达收发自如的上乘境界,这使她又惊又喜。 “喏,这是哥哥的心,给妹妹了。”他郑重其事地补充说。 凌晓⽟接来嘴上亲了一下,蔵进怀中,又向东野焜扑了过去,双手紧搂住他,东野焜也紧紧抱住她,动得眼眶也了。 凌晓⽟恋恋不舍松开了手:“走吧,哥。” 东野焜吹灭了蜡烛,深昅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牵起晓⽟的手,继续走去。 山洞愈走愈黑,然而他俩的心却充満光亮,尽管前面凶险无比,他们依然沉浸在温馨之中。此时此刻,他们心中只有对方,别的什么都装不下。 然而古诗有云:“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飚尘。”这意思是,人生一世,变化很快,就像被狂风时时卷起的尘土一样无常,谁知以后会遇到什么磨难呢?凌晓⽟或许心中是有数的,而东野焜却茫然无知,他对晓⽟的处境还不够了然,是以只憧憬着珠联璧合的甜藌未来,对他来说没有什么人能阻止他和凌晓⽟永结同心,为了晓⽟他将毁掉任何障碍,决不畏缩!所以他心境坦然,无忧无虑。 两人手挽手,柔情缱绻,如在梦中,不久便听见潺潺的流⽔声,便停下了脚步。 凌晓⽟小声道:“该去叫他们了…” 东野焜一把将她拥在前,在她粉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小声道:“妹妹等着,我马上回来,千万别走开!” 凌晓⽟被他亲得耳热心甜,羞得不敢抬头,只低声应道:“嗯,我等着…” “我真舍不得离开妹妹一步,啊哟,我好开心,我是不是在梦中啊…”“嘘,小声些,快去吧,来⽇方长!” “我真想大声喊叫,我好喜好喜哪!” “使不得,使不得,你真是个大傻瓜!” “那就再亲一下…” “啊哟,不行不行,你快走吧。” “我就不走,让他们等着吧!” “咦,看你老实,却原来会耍赖!” 东野焜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抱住她飞快亲了一口,道:“我马上回来!”等凌晓⽟睁开眼,他已没了踪影。她又害羞又⾼兴,他对她如此痴情,是她的福气,人海中能觅到一个知音该有多难啊! 她沉浸在甜藌的幻想中,不一会便感到有人从洞口方向来,正想开口却听东野焜的声音道:“⽟妹,我们来了。”话声落他已站在跟前,这份轻功使她好生佩服。 东野焜又道:“各位跟紧了,走吧!” 黑暗中,他扔握住凌晓⽟的手,她想挣脫却是枉然。她用力一挣,就被一股大力捏住,但又不会让你手痛,不噤感到纳罕,试了几次都如此,她只好由他握着。 走了一会,地势向下倾斜,片刻又听到流⽔声,⽔是从对面三丈⾼处的一个洞里流出来的。 东野焜放开晓⽟的手,轻轻跃了上去。晓⽟等人一个个跟了上来。走了七八丈远,又是岔道,东野焜朝有⽔的洞走,片刻后停下。 他回头轻声道:“洞口快到,由我先去查看一番,各位在此稍候。” 凌晓⽟低声道:“知道了,去吧。” 东野焜继续往前,地势渐⾼,又到了岔口处,沿有⽔的左边洞道走出二十来丈,便是通向复仇山庄的出口。他离洞三丈远停下,发觉洞外有人,便轻轻前行一丈,只见洞口站着四个带刀武士,其中一人提面铜锣。 他悄悄后退,回到凌晓⽟等停⾝的地方,把洞外情形说了,让大家迅速出洞,天黑后再来探庄。 于是众人便往回走。 回到树林里,大家才舒了口气。 ⽪怀志道:“老夫大半生行走江湖,却未见过如此隐密的居处呢!” 宣如⽟道:“妙就妙在洞中有⽔,让人望而却步,有谁知道会通向另一个天地。” ⽪怀志道:“这样隐密的地方,好比世外桃源,自耕自食,逍遥自在,与世无争,过得无忧无虑,为何却取了个‘复仇’的庄名,而且定要闯⼊者立誓效忠,怕怈了机密,莫非他们是什么秘密帮会教派么?” 宣如⽟道:“难说,不过决不是好人,好人哪会強迫别人效忠的。” 凌晓⽟笑道:“是什么人,晚上一探便知,这会儿调息一番,晚上说不定要动刀呢!” 东野焜道:“我不累,替各位护法吧。” 宣如⽟道:“我也不累,我护法。” 严仁君忙道:“我来护法,你歇息吧。” 张彦礼道:“不累不累,说些闲话吧,把金龙会的作为讲些听听,好么?” 凌晓⽟笑道:“既然都不累,那就说闲话,我们与金龙会数次手,就说说径山这一次吧,这一次我们差点没命了哩…”略一顿,亲切地瞧着东野焜,对着他一指:“要不是他及时赶到,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怀志十分惊异,专心听她往下讲,宣如⽟不时揷话,两人极活泼,讲得有声有⾊。 东野焜、严仁君痴望着她们,就像听一件他们从未知晓的新鲜事,二女口中不时提到两人,他们也无动于衷,就像说的是别人一样。 此时他二人心情相同,二女讲什么事什么人都无关重要,顶顶重要的是她们自己,二人在观赏她们的丰姿,倾听她们的声音,感到无比的快活,所以他们嘴上带着一抹微笑,两眼发直,直愣愣地盯着各自的心上人,眨也不眨。若是有人从旁打量他们,就会发现二人傻乎乎的一付呆相,实在不敢恭维。 这情形二女不久就发现了。 有趣的是她们都先看到对方的“那个呆郞”的怪模样,不噤感到好笑,随即发现“自己的”那个也一模一样,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两人忽然停了下来,有些尴尬地相互瞧瞧,又狠狠向自己的“那个”瞪了一眼,发现他们仍然无动于衷,不噤又相互—看看,突然忍不住“噗哧”一声大笑起来。 张彦礼莫名其妙“咦,二位,你们被困⼊山洞,处境危急,一点也不好笑呀!” 东野焜、严仁君也大惑不解,对啊,有什么好笑的?她们这是怎么了? 二女笑得伏在膝头上,双肩抖动不已,听见张彦礼的话,不约而同地伸出个指头来,分别指着东野焜、严仁君,道:“问他!” 二人一愣:“问我?” 二女吃吃笑个不住,头也不肯抬。 张彦礼道:“二位兄台,她们笑什么?” 二人同声道:“不知道呀!”二女笑得更凶,真笑得不过气来。 ⽪怀志把目光对着林外,以防有人经过,只把耳朵听着,是以也不知二女笑什么。 好一阵,二女才止住了笑。 凌晓⽟这才一本正经又接着讲下去,宣如⽟不时揷话,把这一段经历讲完。 ⽪怀志惊诧无比:“幽冥三凶乃黑道上的硬角儿,竟然死去其二…”他没有说下去,心中却有几分不信,还有胭脂山四尊者中的第三第四尊者,居然被东野焜严仁君以掌力震伤,这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 他想了想问东野焜:“令师是哪位⾼人?” “寂空禅师。” 江湖上从未听过有这么一位武僧,他更觉凌晓⽟夸大其词。 凌晓⽟猜出他的心思,揷言道:“前辈刚才听晚辈说了如澄如愚两位大师动手的情形,对两位大师该不耳生吧?” ⽪怀志道:“如澄大师之名自是知晓,昔年与风火刀王赵鹤合斗夜行魔慕容石、断魂手张渊,两败俱伤,大师还失去了功力。” “如澄大师功力得以恢复,全仗这位寂空大师的指点,寂空大师与如澄大师的师傅是好友,故东野兄与如澄大师师兄弟相称。” 这一说,⽪怀志吃惊不小,原来寂空大师是一位世外⾼人呢。怪不得东野焜有那么大的本事,也就不⾜为奇了。那么,严仁君呢? 宣如⽟见他目光去看严仁君,知他心意,便道:“严兄的武功是跟着他娘亲的师傅学的,他娘叫汪青青,他师祖是崆峒长老,授了他崆峒派的绝技五煞锤,故能抗击胭脂尊者。” ⽪怀志又惊又喜,和这样杰出的年轻⾼手联手,张东家的⾎仇何愁难报? 当下一拱手道:“失敬失敬,两位原来都是⾼人弟子,恕老夫走眼了!” 东野焜、严仁君连忙还礼:“不敢,请老前辈多多指教!” ⽪怀志对张彦礼道:“徒儿,你有幸结识了几位少年英雄,家仇再不难报,但你要目光远大些,服从大局,和金龙会拼到底!” 张彦礼道:“是,徒儿记住了。” “今后你要听从两位兄长的指教…” 东野焜忙道:“彼此兄弟,且莫这般说。” ⽪怀志道:“能与各位共同肩担道义,不枉老夫到世间走一场,金龙会不除,老夫誓不封剑,哪怕拼了这条老命也罢。望各位对彦礼多加关照,张家唯有他这么个后人…” 凌晓⽟道:“前辈放心,从此大家休戚与共,亲如一家,决不会冷落了这位张兄。” ⽪怀志想起张东家就十分难受,他最怕张彦礼再有不测,如今有幸邂逅了这许多年青俊彦,他确实放得下心,一旦与金龙会相斗时,他就拼了命也再无后顾之忧。 谈说中彼此更为了解,不知不觉中太已西夕,归鸟⼊林,晚霞似火。 这时张彦礼问东野焜:“兄台使何兵刃?” 宣如⽟抢着回答:“他嘛,奇门兵刃⽪杵,不知你见过没有?” “⽪杵?牛⽪制的么?” 宣如⽟、凌晓⽟大笑:“不错,是牛⽪!” “少见少见,亮出来给兄弟开开眼界。” 东野焜见二女取笑,尴尬地跟着傻笑。 宣如⽟指指他的手:“这不是吗?早就亮着给你瞧啦,你偏看不见。” 张彦礼仔细瞧他手上并无古怪,道:“那是手呀,手上什么都没有,哪有牛⽪杵。” 二女笑了起来:“你不信就算!” ⽪怀志笑了,道:“傻徒儿,两位姑娘和你说笑呢,东野少侠不使兵刃。” 张彦礼道:“是掌上功夫?” 东野焜只好答道:“在下习的是韦驮金刚杵,整条手臂就是杵杆,拳头好比杵头。” 张彦礼笑了:“兄台也真会说笑,这分明用的是拳头呀,偏要起个金刚杵之名来逗笑。” 宣如⽟道:“你错了你错了,他那拳头不是‘拳头’,是‘杵’,厉害得很,以后你就知道了,现在说也无法说清。”⽪怀志也不懂她说的话,在心中琢磨。 张彦礼诧道:“不懂不懂,宣姑娘你把我说糊涂啦,明明是拳头,怎又不叫‘拳头’。” 凌晓⽟笑道:“他把两条胳臂和拳头当兵刃使,所以和一般的拳法大不相同。” 东野焜看看天⾊不早,道:“再有半个时辰便可以进去了…” 张彦礼却道:“慢,兄台别把话岔开了,小弟还是弄不明⽩你那‘兵刃’怎么回事,小弟不揣冒昧,向兄台讨教几招如何?” ⽪怀志虽也好奇,但徒儿这话未免太任,喝道:“放肆,你怎…” 东野焜忙道:“前辈不必怪罪,自家兄弟说话直率,彼此才无芥蒂。” 凌晓⽟笑道:“过两招吧,彼此切磋有益,我也想看看张兄的剑法呢!” 张彦礼不敢答应,把眼去睃师傅。 ⽪怀志也想看看这个“杵”便点头答应。 这一带林木稀疏,两人对面站好。 “请!”张彦礼打过招呼就动了手。 一连攻出三剑,均被东野焜以臂架开。 “咦,你带着⽪护套哇!”张彦礼心下释然,两个丫头故弄玄虚捉弄自己,不如趁机使出点功夫给她们瞧瞧,免得被她们小瞧了!主意打定,使出浑⾝解数,重又攻了上去,他的剑法称三元合一剑,每三剑攻出一气呵成,就如攻了一剑那样,剑法走的是刚猛路子,大开大合,勇猛快捷,步法则十分稳健。东野焜以守为主,偶而还他几“杵”有几次张彦礼的剑刃就碰在他的“杵”上,却没伤了⽪肤,使得张彦礼大为惊讶,这拳头上可没有戴牛⽪套呀,究竟怎么回事?三十招过去,⽪怀志让停,动地对东野焜道:“少侠果然⾝怀绝技,老夫佩服!”张彦礼也道:“佩服佩服!”心里却不以为然,没打出个结果来,怎么就让停了。他除了手上有些古怪,招式上也很普通呀。⽪怀志道:“徒儿,东野少侠只守不攻,故尔你三十招未落败。”凌晓⽟道:“张兄剑法果然⾼明,三剑一气呵成,猛不可挡,可是三元合一剑法么?”⽪怀志讶然道:“姑娘好眼力,竟识得老夫三元合一剑,还请多加指教。” 凌晓⽟叹道:“世间剑法极多,各尽其妙,只要悟透,就是上乘剑法,前辈你说对么?” “姑娘此言有理,只是悟得一套剑法真谛不易。”“冲天剑法号称天下第一剑法,前辈见识过了么?不知是什么样的一套剑法。”“老夫从未与奚家人往过,说剑法天下第一,未免狂妄,但鲜有人是其对手却是真的。”“奚玄机做了金龙会会主,东岳三君子是总护法,还有相府中蔵匿的神秘⾼手,老前辈,要斗金龙会…”略一顿“说实话,实在是凶险万分,今后鹿死谁手…”⽪怀志昂然道:“老夫明⽩,就双方实力而言,金龙会占了上风,与金龙会相斗,便是以命相搏。既然以命相搏,自然就不畏死,人若不怕死,还能被什么物事吓倒?我辈只要同心协力,纵使斗不胜金龙会,也要斗出人间之正气来,以我等之热⾎,励天下精英奋起抗暴,金龙会终有恶贯満盈的那一⽇。到时我等含笑于九泉之下,不悔当初之壮举!”凌晓⽟、宣如⽟听得热泪盈眶,张彦礼、严仁君热⾎沸腾,唯有东野焜十分平静。 他道:“宋代⾼僧五祖法演大师曾有‘四戒’传其徒佛果禅师,称‘法演四戒’,首戒曰: ‘势不可使尽’,‘势若用尽,祸一定来。’因为人最易顺势而去做事,在运气最佳最顺的时候,会在不知不觉中撒下失败甚至毁灭的因果。就是说,势‘最盛时已埋下毁灭祸端。所以以武功取胜的人,也必将败于武力!金龙会倒行逆施,以武治人,势最盛时已埋下祸患,时运决不会长久,我说它败亡在即!”这番话使众人大为惊讶,尤其是凌晓⽟,只晓其忠厚纯朴,不知世事,没想到居然能说出这样一番深奥而又简明的禅理出来,一时间愣愣地注视着他,一脸的惊愕。 宣如⽟嚷道:“咦,看不出来嘛,你还有一肚子的禅理,这真是隔着门瞧吕洞宾,小看了仙人!” ⽪怀志赞道:“说得好,令老夫神清智明,金龙会势再大,必将败亡!” 东野焜脸一红:“这是师傅教我的,我自己哪懂禅理,倒叫诸位见笑了!” 凌晓⽟心中十分感慨,她对前景确实看得黯淡,从未有过必胜之信心。正好相反,对金龙会知道得越多,她就越是沮丧,而东野焜却从未有过一丝疑惧,深信自己定能战胜对手,不管对手有多么強大,两相对比,她实在不如个郞多矣,这大概就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的胆识,有他在⾝边,何愁事不成! 她对他行个万福:“大哥一言扫去小妹心中之愚,今后铭记于心,不再灰心丧气!” 东野焜慌得赶紧回礼:“贤妹且莫这般说,愚兄搬来师训,不过自勉,岂敢教人?” 严仁君道:“⾼僧禅理,使我等耳聪目明,东野兄不必太谦。” 凌晓⽟道:“小妹心中一向愁云笼罩,禅理如一阵清风,使小妹心头云雾散去,今后之事确是大有可为,小妹决不再回头!” 东野焜知她说的是“他们”今后的事,不噤大为⾼兴,道:“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凌晓⽟知他听懂了自己的话,心情开朗起来,笑道:“天已快黑,我们走吧!” 此时暮⾊苍茫,⽇已沉山,大地一片恢宏,那壁上的山洞更显森神秘。 东野焜在前,⽪怀志断后,一行人进⼊洞內,不久便到了山洞出口。 东野焜运功静听,洞外有两人的呼昅声,再往前走出二丈,见洞口挂有风灯,两名带刀武士离洞口丈外相对而立,不时挪挪脚,踱来踱去,一忽儿又停下,朝山庄那头瞧。 东野焜轻轻一跃,点了两人⽳道,让他们依然木立,不吭不声。 凌晓⽟灵机一动,叫严仁君、张彦礼套上两名武士的青⾐,在洞口站哨。 东野焜遂把两名武土点了睡⽳,拖进洞里,让他们好好觉睡纳福,有人替了他们的差,然后和凌晓⽟、宣如⽟、⽪怀志飞跃下坡,直奔到池边草丛中蔵⾝,窥偷空场上的情形。 只见场地周围的房屋都亮着灯火,空场上有人在练武,有的单练,有的喂招,十分热闹,而且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人正从各幢房屋中走出,男女老少皆有,几乎占満了空地,那些练武的人也停止了招式。 忽然,一通鼓声响起,嘈杂声顿息。 场地中间有人站到了一张木桌上,挥起了一面⽩⾊镶蓝边令旗。散在场地上的人,一个个分排分行很快站好,随着鼓声和令旗的挥舞,场上人排演着不同的队形。一忽儿是单列,一忽儿双列,一忽儿穿梭,一忽儿或进或退。 纵观全场,不下二三千人,而且男女老少都在队列中,并无旁观之人。 凌晓⽟先是惊讶无比,看了一会便看出了门道,场中人众所演,并非江湖帮派的什么阵式,而是兵家演练的战阵。 一个江湖帮派,为何演战阵? 鼓声咚咚,令旗飞舞,演了⾜⾜半个时辰,才停止下来,人们四处散开,井然有序,沿场边站立,空出中间场地。 接着鼓声又起,一队持刀武士,不下二百人,以整齐的步伐走到场中。 鼓声扬,杀声震天,武士们演一路刀法。只见他们劈、砍、撩、扎、挂,一个个龙腾虎跃,⾝手矫健,搏得众人彩声不断。 刀法演完后武士退出场外,接着进来了一队标的武士,头上无红缨。 ⽪怀志奇道:“咦,他们使的是前朝‘巴尔恰’长标,如今已经不见人使用。” 凌晓⽟心中更是明⽩,但未说出来。 标队退场后,妇女队、小儿队,一出场,无论男女老少,无不认真练,一丝不苟。 之后,是一些头领模样的人上场喂招。 每一对相斗数十合后,就有几个老者在旁边评说指点一番。 于铁勇、伍庆隆、端木贤等都在,只不见窦元龙和智敏和尚。 东野焜把人一一指给凌晓⽟看。 凌晓⽟道:“比武之人,功夫都非一般人能比,这儿果然是蔵龙卧虎之地。” 此刻,突听一声大喝:“十虎十凤听令!” “遵命!”随着应答声,人丛中跃出一个个人来,不过眨眼之间,场上已站了二十人。 十人黑⾐黑,全是男子。十人⽩⾐⽩,全为女子。 男刀,女持剑。 宣如⽟讶然道:“这十虎十凤好俊的轻功,兵刃上的功夫一定不弱!” 鼓声倏地咚咚响起,一声大吼:杀!十对男女捉对儿厮杀起来,只见刀光剑影,人影穿梭,斗得凶猛烈。 凌晓⽟道:“这十龙十凤的武功已⼊佳境,不容易对付呢!” 场外喝彩声热烈,众人呐喊助威。 战百合,鼓声倏停,战双方收式停手,分两列步出场外。 那于铁勇庄主扬声道:“今⽇演至此,明⽇继续。须知特使不⽇到此,尔等要勤加演,不得有误,显我神威,以报恩主!” “万岁万岁万岁!”场上人众大呼后散去。 凌晓⽟道:“走吧,不必再看什么了。” 四人回到洞口,严张二人脫下武士青⾐,替两人穿上,东野焜解了他们⽳道,两人醒来后莫名其妙,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站好。 东野焜等人迅速出洞,回到林中。 东野焜问道:“贤妹,复仇山庄是…” 凌晓⽟郑重答道:“旧元部众,复元之心不死,他们并非江湖帮派!” “啊哟,那要如何处置他们?” “按理应上报朝廷,派兵剿灭!” “这…这许多妇孺小儿岂不遭殃?” “唉,这就是小妹犹豫的原因。” ⽪怀志有些惊异:“凌姑娘你…”凌晓⽟坦然道:“大內钦探。” “你是皇家鹰…”⽪怀志没把“⽝”字出口“那么东野少侠也是…” “他不是。这儿只有我和如⽟妹妹是,老前辈,有话不妨直说。” “凌姑娘既是大內钦探,我等江湖草莽不敢⾼攀,彼此志不同,道不合,就此各自东西!” “前辈且慢,大內钦探恶名在外,可说是尽人皆知,但晓⽟做钦探之后,奔波江湖,匡正除琊,从未做过一件丧天害理的事。俗话说莲出污泥而不染,钦探中也不乏正义之士,不能一概而论,何况晓⽟本⾝还有苦衷,但前辈若信不过晓⽟,自是不便挽留,只是我辈若再分散,岂能与金龙会较量,望前辈三思!” 东野焜见凌晓⽟言词诚恳,以理动人,心下好生佩服,便道:“前辈,紫星红梅驰誉扛湖,兴的全是道义之师,两年前就与金龙会较量。古话说,识其人,观其行,前辈难道还信不过?再说彼此携手,为的是斗金龙会,又何在乎谁的⾝份呢?” ⽪怀志道:“并非老夫对凌姑娘的为人有所怀疑,但钦探系皇上鹰⽝,不一留神便以‘言”犯罪,是以老夫对钦探生有戒心。凌姑娘如此诚恳待人,自当别论,老夫愿追随马前鞍后。” 众人松了口气,宣如⽟把马给了⽪怀志师徒,自己和凌晓⽟同乘一匹。 到达庄院时,凌晓⽟叫停下,顺便查探。 东野焜与她避开岗楼守夜人的视线,从墙內翻⼊,各幢房屋鼾声此起彼落,无灯无火。 凌晓⽟附耳道:“上哨楼盘问。” 东野焜点点头,双臂一振,跃上哨楼,里面有两个佩刀武士,被他点了⽳。凌晓⽟随后上来,解了一个人的⽳,以剑对着他口轻声问道:“你们在此作甚?哪条道上的?” 那武士惊得不敢喊叫,也轻声回答:“朋友,把招子放亮些,我们可不是好欺负的…” 凌晓⽟点了他哑⽳,叫东野焜夹起他,从岗楼飞⾝而下,带到林中审问。 ⽪怀志沉声道:“小子,你若敢不吐露真情,大爷我先把你手臂骨捏碎,再把你脚踝骨敲碎,让你做一辈子残废!” 那家伙吓软了,连忙哀求饶命,招认道:“小的是京师仁义会的,被金龙会強迫除去会名,自舵把子以下通统编⼊金龙会做了校勇哨勇,然后派到这里习武,以后听说归忠武堂调遣。” “这里都是仁义会的人?” “不是,有脚夫帮、短刀帮的…” 凌晓⽟知道,这都是些混混组成的帮伙,不值得注意的,在京师,这样的混混多得很。 “谁在教你们武功?” “有两位,有位叫赵将爷,一位是孙将爷。” “金龙会会主是谁?”凌晓⽟故意问。 “小的不知,只知忠武堂堂主是毕大爷。” “这庄里住了多少人?” “有三百来人,究竟多少小的也说不准。” “何谓‘将爷’?” “这个…小的只听说是会中等级,将爷之下是佐爷,佐爷之下是校勇,最后是哨勇。” “往上呢?将爷之上是什么?” “小的并不完全知晓,听说将爷之上是抚爷,再上是巡爷,再上就不知了。” 凌晓⽟暗想,哨勇、校勇、将佐、巡抚,这不都是文武官职么?金龙会竟以官职之称分等级品阶,这其中奥妙当可猜出三分了。 盘问一阵,这小子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凌晓⽟断然道:“毁了这贼窝,不让金龙会的人在此训练部卒!” ⽪怀志放了岗哨,叫他回京师后不准再⼊会,否则取他脑袋当瓢使,岗哨抱头鼠蹿离去,六人又商议动手之法。 忽然,有人大叫:“快来人啊,大家快出来啊,有人毁庄院…” 张彦礼道:“正是岗楼那小子!” 凌晓⽟道:“这种街头混混岂是几句好话劝得回心转意的?他自恃人多,又有后台,哪把我们放在眼中。” 宣如⽟骂道:“不见棺材不掉泪!” 凌晓⽟道:“走,我们闯进去!” 六人遂往庄院来,只听一阵纷,院里点起了灯火,照得満院通明。 为首的赵、孙两位将爷正在喝问,是谁大声嚷叫惊扰大家。 凌晓⽟等一个个从墙头跃⼊,宣如⽟接口道:“不要问了,我们不是来了吗?” 数百人忙向有声处看去,只见六人大摇大摆走了过来,适才被捉的岗哨立即大叫:“就是他们,刺探金龙会消息,我什么也不说…” “你们是什么人?哪条道上的!”有人大喝。 宣如⽟道:“紫星红梅,听说过么?” “什么?你!”一个耝壮汉早走过来。 “不错,正是你大爷!” 汉子哈哈笑道:“紫星红梅是雌的,你小子是雄的,竟来冒人家的名,你活腻了吧!” 宣如⽟这才想起自己女扮男妆,便道:“大爷先拆了你们的狗窝,你就知道厉害了!” 话声一落,纤手一抖,小球儿飞出,那汉子闪避不及,被砸在口膻中⽳上,惊得大叫: “杀!并肩子上!” “杀!”数百人呐喊着冲了过来。 六人不伤害人命,拳打脚踢,片刻就打倒了一大片,其余人狼奔豕突,刹时逃得无影无踪。那被宣如⽟点了⽳的汉子没人管,急得拼命喊叫,让人来救他。 ⽪怀志替他解了⽳,问出他就是两个将爷中的一个,隶属忠武堂。他说他们是第一批,以后还要来人,总管应天华明⽇来此巡视,听说要派⾼手到此任总教习。 问完话,放走了他,六人决定烧房。 不一会,东野焜、严仁君、张彦礼就抱来许多枯枝⼲叶,堆在几间房內引火,一时间火光能熊,浓烟弥漫。六人为防对方来救火,直等到火势旺盛,幢幢房屋都起了火离开。 路上,大家痛快已极,烧掉了金龙会训练士卒的一个窝点,让毕震山等人跳脚去吧! 夜幕降临,星月辉映。 丞相府內,张灯结彩。阵阵丝竹弦歌悠扬飘散,引得轰雷般的彩声爆响。 花园里宾客开怀畅饮,不时朝空场上的舞伎瞟上一眼,她们正和着丝竹节律翩翩起舞。 伏正霆、梁公柏、司徒俊、管翠⽟等坐在稍远的席位上,他们是头一回到相府作客,偌大个花园里摆设了不下四十桌酒席,与会客人除总坛和分堂的重要头目外,还有许多羽林卫的员官。 主宾席上坐有相爷和奚玄机会主、总护法东岳三君子和三个蒙面人。蒙面怎么吃喝?原来靠嘴处开了个洞,喝酒进食并无妨碍。 秦⽟雄、奚家兄弟、张媚红、张天龙、东岳三少君等就在旁边一桌,处于显赫地位。 相爷为何要宴请金龙会抚级以上头目,秦⽟雄也不知道。径山之役失败,相爷并未怪罪下来,反在几天后于府中盛宴款待。 伏正霆、梁公柏十分注意主宾席上的三个蒙面人,从他们的灰⽩发髻上看出都是老人。 其中一个着道装,一个全⾝黑⾐,一个着灰⾊长袍。这三人莫不就是护卫堂堂主和总监察使、总执刑使么?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一进相府,就有仆役引至花园,秦⽟雄是公子,又是都爷,被请到了重要席位上,其余则安置在右侧各席。羽林卫的员官则安排在左侧各席。相爷来时,三个蒙面人和奚会主、三君子在后随从,⼊座后到席的员官上前请安问候行礼,相爷不把蒙面人引荐给他们,只引荐了奚会主、东岳三君子。 三个蒙面人当真神秘,令人⾼深莫测。 舞伎曲终退场,有仆役抬了只锦凳置于场中,接着只听环佩叮当,一位⽩⾐长裙丽人在一个丫环搀扶下,莲步姗姗出场,另一名丫环则捧着一具琵琶跟在后面。 这位美的女子在锦凳上坐下后,丫环递上琵琶,然后在她⾝后侍立。 胡相爷立即举起两手挥动,示意宾客安静,这一举动使宾客们对这位姑娘另眼相看,当即鸦雀无声,齐把目光盯住了这位美人。 这一看,立即倾倒了不少人,有的眼睛,几疑是月宮嫦娥下凡。 伏正霆虽然面不改⾊,那是他镇定功夫到家,其实他心中惊骇无比! 天哪,这不是⽩红么? 她怎会做了歌姬?又怎会在相府献艺? 这就是她“难言的苦衷”么? 从大教场相逢后,他们均定每月逢五会面,但尽管会见了两次,彼此都未露底。他讲了些金龙会的事,她则只听不讲。 他曾问过自己,彼此不露机密,如何能够深?不能深见面也如同陌路人,这样的往何益?不如就此中止,不再见面。 然而,临到分手时,他仍然约她下一次见面,他想见她,哪怕是说几句闲话也好。 从在虎威镖局和她相识后,她就悄然进了他的心扉。一个男人,面对这般千娇百媚的女子,岂能无动于衷?他原以为自己那颗破碎的心里,除了仇恨什么也容不下了的。 这使他苦恼万分! 他⾝上背负着上百条人命的⾎仇,索还⾎债是他活在世间不可推卸的责任。然而在讨⾎债的争斗中,他定然也会倒下,因为仇家实在是过于強大。既然连命也保不住,又何苦旁生枝节,去恋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姑娘,这位姑娘也有着不能告人的秘密。 但人世间情关难过,他对她就是不能忘怀,并生出与之深的強烈愿望。尽管他十分明⽩,这样的恋情不会有结果,留下的只是刺心的遗憾和苦不堪言的无奈。 此刻,⽩红纤手轻拂,一串珠⽟之声委婉传出,她轻启朱唱道: “把酒祝东风, 且共从容。 垂柳紫陌洛城东。 总是当时携手处, 游遍芳丛。 聚散苦匆匆, 此恨无穷。 今年花胜去年红。 可惜明年花更好, 知与谁同?” 这是宋人欧修的《浪淘沙》,写的是人生聚散的无奈,她唱得声情并茂,动人心扉。 歌声一停,胡相爷带头喝彩,羽林卫的官爷们和武林好汉轰然响应,彩声満堂。 她徐徐站起,施个万福,就要退场。 胡相爷笑道:“袁姑娘,可否给老夫薄面,再唱一曲?须知姑娘珠喉艺庒京师歌姬,羽林卫的官爷和武林好汉难得见识,让他们一耳福,开开眼界。” ⽩红复又坐下,再唱了一曲。 她的嗓音甜美,情真意切,实是动人已极,听得大家如醉如痴。 唱完这一曲,不管喝彩声有多热烈,她竟充耳不闻,径自退出场外。 伏正霆眼巴巴看着她消失在房屋拐角处,心里说不出的一股滋味。 接下来是相爷最得意的一手,一群穿⾐戴帽的猴儿到席上来敬酒,引得阵阵轰笑。 散席后,伏梁二人自回住处。 伏正霆夜一难眠,⽩红为何以袁姓歌姬⾝份进⼊相府,她到底是哪条道上的人? 好在第二天就是他俩见面的⽇子,他要不要问她,该不该问她? 他苦苦思索了夜一,最后作出了决定。 自从搬到这里与秦⽟雄分开,他和梁公柏行动更为自由。从径山回来后,秦⽟雄气得跳脚,虎威镖局、九宮门、⽩鹤门的叛变,使他丢尽颜面,大概还被总坛叫去训斥了一顿。他回来后要查清楚什么人与叛徒勾结,闹得人人自危。所幸追命客史志久带了几个⾼手回来,他才忘了此事,天天陪客宴饮密商,把伏梁二人搁置一边,因此伏正霆能方便只⾝出外。 翌⽇午时,他急匆匆到香蕊茶楼等候。 楼上茶客不多,他在角落里面对梯口坐下,两眼盯住梯口,盼望她早一刻到来。 不久,一个俊美书生出现在梯口,谢天谢地,她总算来了! ⽩红每次都着男装前来,免遭人议论。 堂倌送上香茗、零食,二人相对注视。 伏正霆心旌摇动,⽩红的美⾊令他发痴,竟然眼也不眨地注视着她。 “表兄,不认识了么?”⽩红一笑。 伏正霆顿时清醒过来,不噤耳热脸红,忙昅气镇定自己,道:“昨夜在相府听表弟一展歌喉,如闻仙音,令愚兄折服。” ⽩红有些意外:“昨夜你也在相府?” “愚兄叨陪末座。观昨夜情形,表弟并非一次出⼊相府,不怕被秦⽟雄认出来么?” “他确曾疑惑过,但小弟姓袁,名牡丹,⽩副总镖头的女儿,怎会成了歌姬?” “秦⽟雄不傻,迟早会认出。” “那也不要紧,认出来又如何?” “表弟为何要充歌姬?” “这是小弟的隐衷,恕难奉告。” 她还是不愿意说,伏正霆换了话题: “表弟近来过得如何?” “度⽇如年,今朝不知明⽇事,得过且过。” “这话未免过于伤感。” “是么?不提也罢,表兄呢?” “⾝⼊虎⽳,危机四伏,朝不保夕。” “既知危险,何不趋吉避凶?” “肩负⾎海深仇,视死如归。” “啊,表兄是为了复仇,难怪甘愿屈居秦⽟雄手下混迹于金龙会中。” “表弟,你我能相互底么?” “恐怕不能,小弟自有苦衷。” “这般下去,相见如同路人…” “以后还是不见的好,表兄可是此意?” “不是。自与表弟相见,愚兄无时无刻不在牵挂着表弟,既知表弟处境,有心助表弟一臂之力,表弟若不说出原委,愚兄又怎么相助?况人之相,贵在心,彼此隐瞒真情,见面如同陌路人,非愚兄所愿也。” “表兄当真牵挂着我么?”⽩红低下了头,两朵红霞飞上了脸颊。 “拳拳此心,唯天可表!” “那表兄为何不将实真来历告诉小弟?若表兄真心…”⽩红仍低着头,壮着胆说这些平⽇难以出口的话“真心对待小弟,前两次见面就该说了,何以一拖再拖?看来表兄信不过小弟,既然信不过,又怎说得上相知?” “唉,表弟你误会了,不过也怪愚兄犹豫不决,当断不断。本来,家毁人亡后,愚兄心如死灰,不再留恋人世,一心找到仇家后拼了命,但从与表弟结识后,愚兄又有了活下去的心愿,可仇家确是过于強大,一旦动手,愚兄难有生望,因之不累及贤弟,故未吐真言。” ⽩红抬头看他,只见他双目含情,神⾊真挚,不噤幽幽叹息道:“表兄,小弟处境之艰危,更胜于表兄,小弟成天提心吊胆,不知何时会陷⼊灭顶之灾,明知不可为而为,不过是飞蛾投火,自取灭亡。因此,小弟以为‘同是天涯沦落人’,又何苦再添烦恼,到头来还不是空梦一场!不如趁早分手,听天由命吧!” 伏正霆见她目中泪光闪烁,神情凄然,不噤十分心痛,便毅然道:“人唐孟浩然诗云: ‘知命群不偶,同痛亦同忧’,我们既然都处于险境,为何不能携手,共闯生死关!愚兄愿与贤弟同担祸福,长相厮守,决不轻生!” ⽩红又喜又忧。伏正霆今⽇吐露心曲,正是她所希望听到的。但是,她的处境与众不同,说出来他会怎么想呢? 她长叹一声,道:“表兄,且慢表露心迹,你并不知小妹的处境,小妹一旦说出,只怕表兄后悔莫及。因此还是那句话,‘相逢何必曾相识’,就当我们是陌路人吧…” 伏正霆大急,道:“表弟,为何如此不信愚兄?愚兄愿与表弟共度难关,若表弟有个长短,愚兄决不偷生,若是背信弃义,天理难容!愚兄要怎样说,表弟才肯相信?” ⽩红见他情真意切,忍不住珠泪滚滚,她早就盼望寻到一个知己,能与她生死与共,救她逃出险境,从此相依为命。 伏正霆见她流泪,又急又慌:“表弟…” ⽩红止住泪⽔,轻声道:“小弟愿吐出心中块垒,但表兄不必囿于诺言,小弟处境与常人不同,并非江湖恩怨,因之不能苛求表兄。小弟是旧元部将属下,为复国潜居京师,以待举事的那一天…余下不必多说,表兄该明⽩了吧,小弟的处境不是比表兄更危艰么?” 她抬头注视着他,看他有何反应。 伏正霆不动声⾊,只平静地问道:“表弟,愚兄先问你一句话,望表弟如实回答。依表弟之见,旧元能恢复大统么?” “我看不能,这无异是痴人说梦!” “表弟这么说,愚兄就放心了。” “这话何意?” “表弟若是醉心于复辟,満心恢复旧山河,那正如表弟所言,一如痴人说梦,表弟既然十分明智,就不会去为前朝殉葬,故愚兄放心。” “话虽不错,但家⽗乃前朝士卒,忠心不二,我这个做女儿的,只有以死尽孝!” “旧元气数已尽,人力不可挽回,表弟应及早思脫⾝之法,以免事败⽟石俱焚。” “小弟不能抛下老⽗不管,独自逃生。” 伏正霆叹了口气:“表弟处境当真比愚兄艰危,但不管如何,愚兄与表弟共生死,危急关头,共闯生路。” ⽩红泪⽔涌出:“有君一言,小弟倍感慰藉,愿与君为金兰之友,沥胆披肝…” 伏正霆大喜,道:“表弟愿与愚兄成知己,愚兄感不尽,决不辜负表弟情意。”略一顿,收敛満怀柔情,转⼊正题,续道:“金龙会与复仇山庄已有勾搭,表明相爷已萌反心,情势一天比一天危急,相爷要是谋反,天下百姓又将再历刀兵之苦,我辈岂能坐视不管。表弟与愚兄一道,联络紫星红梅凌晓⽟姑娘,挫败相爷谋,以安天下苍生…” ⽩红接口道:“小弟如果这般做,不是置老⽗和复仇山庄数千人于死地么?” 伏正霆叹道:“大明基业已稳,旧元部将与胡相爷不啻飞蛾扑火,蚍蜉撼树,须知覆巢之下无完卵,彼等事败属必然,这些人的命又如何能保住?望表弟多多劝慰令尊,到时再设法脫⾝,从此远走⾼飞。” ⽩红点头:“看来只能如此了。” “表弟应将住处告诉愚兄,否则事急时彼此无法联络,表弟以为如何?” “这自然应该,只是前天出了事…” 她把捉拿东野焜等人的情形说了,末了道:“段帮主怕他们报复,另迁居处。” 伏正霆笑道:“表弟也认识东野焜,那就更好,大家以后好联络。此君武功深不可测,是侠义道的顶梁柱。表弟与令尊不必搬迁,东野兄决不会找上门来复仇,要是他有此心,当天就可以要了那个段帮主的命。” “说得是,他们要搬自管搬,小妹留下就是,表兄以后可以上门来找。”接着说了地址。 伏正霆道:“今后每五⽇一见如何?” ⽩红道:“好的,但表兄在金龙会待何时离开?仇人查到了么?” 伏正霆叹了口气,道:“表弟,愚兄真名雷霄,家住九江府” ⽩红惊道:“什么?表兄是武林世家雷家堡的少主人?雷家堡两年多以前毁于大火,外间传说是仇家所为,又说是金龙令下到雷家堡,被堡主赶走令使,因而遭屠…” 伏正霆心情沉重:“不错,雷家堡惨遭屠戮,愚兄一家老小全死于非命!那夜表兄不在堡中,奉⽗命去南昌府探望一位前辈,回来后见到的雷家堡,只是一片废墟…” ⽩红道:“闻说雷家堡堡主以一支惊魂笛闯江湖,一生罕逢敌手,却为何…” “是的,家⽗在武功上的造诣,并非愚兄夸口,当世武林中要胜过他老人家的,只怕少之又少。雷家堡除老堡主外,还有八名护卫,这八位老人武功之⾼,⾜能抗拒江湖一流⾼手。 此外还有愚兄的几位表兄弟,⾝手也颇为不凡。总之,雷家堡无人不会武功,上下百多口人,⾜能对付一切強敌!没料到竟在夜一之间,屋毁人亡不余一个活口。愚兄在痛断肝肠之余,百思不得其解。以家⽗的⾝手,纵使不敌也可以脫⾝,怎会被人斩尽杀绝!…” ⽩红见他说话平静,但呼昅却很急促,知他內心痛苦已极,只靠着极強的定力控制着情绪,就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手,果然感到他的手在颤抖,便温言相慰道:“事已过去快三年,表兄要多多节哀…” 伏正霆感受到她小手的温暖,十分欣慰,接着道:“多谢表弟。愚兄这几年早已铁了心,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当时愚兄猜测,除非来人⾼手极多,其中还有顶尖⾼手,否则决不能尽屠雷家堡。那么,凶手会是什么人呢?雷家堡系武林世家,在江湖上薄有微名,家⽗早年行走江湖,中年后不再离堡,此后便少与江湖人来往,纵有什么仇家,也无力一举毁了雷家堡,唯一能派大批黑道⾼手逞威的,就只有金龙会。据愚兄猜测,金龙会使雷家堡供其驱遣,遭家⽗断然拒绝后痛下毒手,也或许还有其他原因,须等以后查清。自此愚兄改了姓氏,以剑为兵刃,隐蔵了武功,浪迹江湖查访仇人。今⽇虽混进了金龙会,但仍未查知底,故暂时不能还愚兄本来面目。金龙会的秘密在相府护卫堂,表弟对其可知一二?” ⽩红缩回了手,头摇道:“小弟并非天天进相府,每次去唱曲,都未见过昨夜那三个蒙面人,看来,这三人才真正是相爷心腹。” “不错,这三人还控制着金龙会,他们必定是江湖大大有名的人物,否则何须戴面罩遮去面目?不过是怕别人将他们认出来罢了。” “这个秘,只怕不易揭开。” “是的,愚兄正斟酌何时离开。近⽇九宮门、⽩鹤门阵前反⽔,秦⽟雄对正道出⾝的部属已不再信任,冷落了我与梁公柏。加之追命客史志久替他找来了江南双鬼刘良驹、乔劲福、乌云豹巫胜、湘西三霸魏氏兄弟,听说司徒俊还要为他请到天魁二魔刘嵩、曹炎,这两个魔头⾝份极⾼,要在总坛挂名,以助仁勇堂。秦⽟雄如获至宝,天天与这些黑道豺狼密商,大约是外出劫掠金银珠宝,对愚兄与梁公柏甚为冷淡,从他口中大约不会再得到什么隐密。但他们若算计凌姑娘他们,愚兄可通风报信,念及此便决定再滞留些⽇子,到时随机应变。” “秦⽟雄风火刀法确是不凡,是表兄劲敌,小弟担心一旦事露,表兄如何脫⾝?” 雷霄淡淡一笑:“表弟放心,秦⽟雄那点技艺,决伤不了愚兄。” ⽩红知其并非夸口,惊魂笛在江湖上三代扬名,岂是平庸之辈?当下欣慰不已,道: “如此,小弟便放心了。” 雷霄道:“秦⽟雄好⾊,昨夜他对表弟十分钦慕,曾当着愚兄等人面说要请相爷做媒,表弟对他可要十分小心。” ⽩红愠道:“他做梦!小弟不愿的事,任何人休想強迫!” 雷霄道:“你我都居虎⽳之中,但愚兄只为贤弟担心,请贤弟务必小心才是。” “好的,哥哥也请保重,小妹得走了,以免引起爹爹疑心,五天后再在此相聚。” 两人四目相对,依依不舍,相视片刻,⽩红一笑,起⾝翩翩而去。 雷霄不噤一阵惆怅,又坐了片刻,这才付帐下楼,一路上都在回味两人的谈话。 回到宿处,梁公柏小睡刚醒来,一见他就道:“怎么,伏兄又逛大街去了?秦⽟雄命我二人去见他,不知又有什么事!” 雷霄道:“他是不是还要查找奷细,我们得小心对付,不可大意。” 梁公柏道:“以我的想法,早该跳出这污泥潭,去和东野焜、张劲风他们一起,又自在又快活,何苦滞留此间染一⾝臭气?” “老弟,凡事从大处着眼,你我兄弟卧底,总能探出些消息,对凌姑娘他们不是有用么?” “这道理小弟也明⽩,只是太憋气!” 两人说着从楼上下来,径直从围墙上新开的门往“雅庐”去。两院只是一墙之隔。 秦⽟雄在小楼客室等候他们,见二人来了,便道:“昨夜那歌女袁牡丹,两位瞧着像谁? 我怎么越看越像⽩红姑娘,伏兄与⽩姑娘是表兄妹,该不会认错了吧?” 雷霄一怔,不明秦⽟雄是何意,便道:“我坐得远,看不真切,确实有几分像表妹,但如果真是表妹,她决不会来做歌姬。” 秦⽟雄道:“我想也是,但⽩姑娘⽗女究竟到何处去了呢?毕震山未见他们,一年多来也未听到他们的消息,这不是太奇怪了么?” 梁公柏道:“谁知姓毕的说的是不是真话,⽩镖头⽗女被他害了他会告诉你么?” 秦⽟雄沉昑道:“这话也有道理。” 这时,下役来报,说有个叫郞戈的人求见,他说是秦⽟雄的师弟。 雷霄梁公柏十分惊异,他居然还有师弟? 秦⽟雄皱起眉头:“郞戈?我师弟?唔,想起来了,我下山前师傅收留作伴的,怎么上京师来了?”略一顿,吩咐带人进来。 一年多不见,郞戈似乎变了样,他那瘦削的脸颊变得丰腴起来,一双眼睛黑幽幽的,忽闪忽闪,十分人。着一⾝儒士青衫,显得风流倜傥,与过去相比判若两人。 见了秦⽟雄,他脸红了起来,声音怯怯的:“秦师兄,久违了,你好么?” 秦⽟雄笑道:“一年多不见,师弟长⾼了长大了,也长得俊俏了,哈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大姑娘。师弟,为何上京师来了?是师傅让你来么?” “是的,听说师兄在京师,师傅命小弟上京师来找师兄,请师兄回山。” “回山?师傅他老人家可好?” “不好。自师兄走后,师傅一天天体弱,那是因为创制风火刀法最后那一招,殚精竭虑,伤了元神之故。师傅说,请师兄回雁湖。” 秦⽟雄皱了皱眉:“时下愚兄正忙,过些时候再回山探望老人家。” “师兄,师傅有疾在⾝…” “师弟,偌大个京师,你怎么找到这儿的?”秦⽟雄转了话题。 郞戈年少,跟着转了话题:“秦师兄大名,京师无人不知,小弟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了。当年在山上我就想过,秦师兄秉赋极⾼,下山后定能在江湖上场名立万、光大门户!” 秦⽟雄受捧,微微一笑:“你怎知师兄秉赋极⾼?小小年岁,能懂什么?” “师傅说的,你走后,他老人家在我面前天天夸你,说你资质既⾼,又勤奋练功,所以武功进展极快,修为已超过老人家当年。” “是么?小师弟你也很聪明呀!” “别提小弟了,人家哪能跟师兄比呀!” “小师弟久居山上,从来在京师呆过,你就多住几天,师兄让人带你玩耍。” 郞戈极为⾼兴,笑道:“好极啦,边么大的城,这么多的人,我从未见过呢。” 秦⽟雄对雷梁二人道:“伏兄、梁兄,让小师弟跟你们住吧,带他各处走走…” 郞戈连忙岔道:“不,师兄,我想起来了,我不能耽搁时候,要和师兄赶回雁湖。” 秦⽟雄道:“师兄脫不开⾝…” 正说着,绿荷带丫环送上午点,绿荷亲自摆放小碟,道:“公子,不知有贵客到,小吃少了点儿,待妾立刻命丫环再端些来!” 梁公柏道:“我与伏兄不吃,少拿些。” 郞戈不住打量绿荷,察觉她不是一般婢女,不噤有些诧异,但又不好开口问,只闷在心里。正好绿荷也在打量他,问秦⽟雄:“公子,这位爷好面生…” 秦⽟雄不愿让郞戈多看出些什么,挥挥手道:“我师弟郞戈,点心够了,下去吧!” 绿荷便打发婢女出去,自己却上了楼。 郞戈被师兄催着吃,只好端起一碗粥。 秦⽟雄笑道:“这是燕窝粥,补心益肺,这些饺子饼儿什么的,倒是—般,师弟快吃。” 郞戈觉得可口极了,山上都是他做饭,哪里见过这样精致的吃食。秦师兄的生活,和达官贵人、巨商富商一样奢华,他不知该为秦师兄⾼兴还是发愁。因为师傅对师兄的作为十分气愤,骂他数典忘祖沦⼊琊道。当然这只是外间传言,师傅冷静下来也不相信,特命他下山找到师兄,考察他的行为,若他不愿回山,就在暗中观察一段时期,然后回山禀报。 吃完点心,郞戈又道:“师兄,你与小弟回山探望师傅,快去快回…” “师弟,愚兄有事,不能离开京师。” “师兄,你在京师做什么?看师兄的府第这般奢华,哪来这么多银两…” “怎么,你感到惊奇?师兄乃当朝相国义子,又是相府卫士总教习,金龙会仁勇堂堂主,⾝份之⾼,自非常人能比…” “金龙会?师兄你果真与金龙令有关?” “不错,金龙令乃金龙会所发…” “哎呀!杀屠集贤庄师兄有份?听说铁判官便是死在师兄刀下,这是真的么?” “一点不假!师傅也听到传闻了么?” “听到了,师兄,想不到你真的步⼊歧途,师傅为你气得半死,师兄违背了师训…” “住口!你未出山一步,听到的不过是流言蜚语,金龙会乃胡相爷创立,旨在保国卫民,清除潜伏在各地的元奷。集贤庄就是元奷的窝点,师兄等奉命去剿灭,又有哪一点错了?我问你,师兄乃相爷义子,能在江湖为非作歹么?你也不想想,师兄⾝份何等尊贵,岂能容人任意攻讦污蔑?你不该听信这些谗言!” “师兄,你回山亲自向师傅代吧。” 秦⽟雄厌烦起来,⾼声叫绿荷,包两对大人参、一封燕窝并带百两银票下来。 不一会,绿荷将人参燕窝银票摆上茶几。 秦⽟雄道:“师弟,师兄正忙,无暇去探望师傅,你把这人参燕窝带回,好好煎汤给师傅补补⾝子,过段时候愚兄再回山探望。” 郞戈见师兄突然又要打发他走,心中不噤难受起来,分别一年多,他好想念师兄,好不容易盼到见面的一天,师兄却和以前一样轻自己,既薄情又寡义,鼻头儿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赶紧背过⾝去,深昅口气道:“师兄,你若不回山,只怕后悔莫及!” 秦⽟雄恼道:“什么话,不是对你说了么,我有要事不能脫⾝,隔些时候再去探望…” “师兄,小弟与你同门五年,心里向着师兄,因此再奉劝师兄一句,不管有什么事,还是和小弟回山的好,师傅⾝体欠佳,有话向师兄代,若师兄不去,岂不是错过了机会…” 秦⽟雄已经不耐,道:“去不了去不了!” 郞戈也生了气,道:“师兄,你真的不去见师傅?师傅说他老人家一生只收过三个弟子,其中最器重的就是你,对你倾注了无数心⾎,二师兄送给人家后,师傅更是全力以赴,对师兄耳提面命,谆谆教导,将师兄造就成一代大侠。师兄下山后,无时不在念叨着师兄,常命小弟下山打探师兄的消息。闻说师兄误⼊歧途,参与金龙令屠戮正道侠士,在京师投靠权贵,师傅气得吐了⾎。这半年来,师傅体力⽇衰,本亲自下山来见师兄,但心有余而力不⾜,不能长途跋涉。但师傅仍不信江湖传言,故遣小弟下山,请师兄回山亲口对师傅述说年来经历,师傅对师兄也有个代…” 秦⽟雄恼道:“你说够了么,愚兄⾝负重任,岂能说走就走?国事家事,自古以国事为重。愚兄下山后,连⽗⺟双亲都未去探望,这不都是以公为先么?你将实情禀告师傅,师傅深明大义,就不会怪罪师兄。你将人参燕窝带去,这份薄礼表我一份孝心,过上两三个月,我自会去探望师傅,请师傅放心就是。”说着拿起茶几上的人参燕窝,递给郞戈。 郞戈气愤已极,道:“既然师兄不愿回山,我这就回去禀报,让师傅来找你吧!” 秦⽟雄怒道:“郞戈,休得放肆!我几时说不愿回山了?你…”雷霄和梁公柏冷眼旁观,见秦⽟雄如此薄情,对他的为人更为不齿。 雷霄灵机一动,劝道:“这位小兄弟,跟我们住上几天,我们带你四处玩耍…” 郞戈瞪一眼:“谁要跟你们这些人玩耍?就是你们这班人,带坏了我师兄…” 秦⽟雄喝道:“放肆,你…”郞戈愤愤然甩手走去,几上的人参燕窝也弃之不顾,秦⽟雄连叫数声都不理,走了。 雷霄道:“原来秦兄有两个师弟,这小师弟今⽇见到了,还有一位在何处呢?” 秦⽟雄道:“你听他瞎说!在我之后师傅确是收了个二徒弟,但那是为了送给一个失去功力的和尚,那和尚叫个什么法号我都忘了。他走后不久,师傅又带这个郞戈上山,由他料理我师徒生活,待我走后侍候师傅。其实,认真说来,他不过是师傅的一个侍童而已。” 梁公柏道:“不管他是什么⾝份,但令师遣他召你上山,你就不该推卸的。” 秦⽟雄道:“怎么你也这般说,我走得了么?请两位来,有要事相商,我的事就别提了。”略一顿,续道:“京师武林帮会,在我们去径山后,由金刚门周涌张罗,大都听令⼊会,金龙会已一统京师武林大小帮会,唯独飞龙堂妄自尊大,至今拒不⼊会。本于夜间灭其満门,但总坛忌讳在京师闹出命案,便只捉俞老儿⽗子二人,这事就给两位。” 梁公柏道:“我和伏兄去捉拿俞家⽗子?” “光凭两位自然对付不了俞老儿,但我与司徒兄已说好,请其堂伯总坛护法司徒前辈出手,将俞家人以酥精散⿇倒,两位将俞家⽗子捉来就成,不费吹灰之力。” 雷霄道:“何时动手?” 秦⽟雄道:“今夜三更,不得再拖延。” “捉来雅庐给秦老弟么?” “不错。二位来时,把人给陈志鸣就行。” “还有哪些人要去?在何地会齐?” “两位到时先来雅庐,自有人引路。” 梁公柏想说什么,想想又忍住了。 秦⽟雄道:“俞老儿事了,就该轮到虎威镖局、九宮门、⽩鹤门了。” 雷霄道:“不是说他们都逃走了么?” 秦⽟雄冷笑道:“逃?想逃么?能逃到哪儿去?在径山,他们竟敢反叛,投靠紫星红梅凌晓⽟,就以为万事大吉了?不错,凌晓⽟确是钦探,手中握有不少的权力,但是,凭这点权势就能护住他们了么?依我看来,他们不过是用灯草架屋,⽩费功夫!” 梁公柏道:“你怎知凌晓⽟就是钦探?” “这还不容易么?以往不知其姓名,无处可查其来历。径山一战,其羽雌雄刀卢新泰当众揭出她的姓名,你们忘了么?知道了姓名,相爷命人一查,还不查个明明⽩⽩么?凌晓⽟,四级钦探,羊,级三钦探,风尘二怪,级三钦探,江湖四杰,四级钦探,他们均受一名二级钦探节制,瞧,凌晓⽟的真面目不是清楚了么?下一步就好对付她啰!” 雷霄道:“这就奇了,钦探是朝廷员官,胡相爷为何要对付他们?要是被钦探秘奏给皇上,胡相国岂不要糟?” 秦⽟雄冷声道:“凌晓⽟屡次与金龙会作对,胡相爷岂能容忍?至于奏给皇上,有什么要紧,有谁敢去告胡丞相呢?有何凭证说胡丞相杀了几名钦探?当今之世,除了皇上,只怕没人敢招惹胡相爷。再说死了几名钦探,也不会呈报给皇上,他们的⾝份太低。”略一顿,又道:“是以我说,凌晓⽟末⽇已到,张元顺、骆艄、裴泱…”说到这里,咬牙切齿: “我一定要亲手活劈了他们!”略一顿,把眼睛在雷霄、梁公柏脸上扫来扫去,恨声道: “对叛徒若不加以狠狠惩治,金龙会还有戒律么!顺便告诉两位,相府护卫堂已派⾼手缉拿这班叛贼,我看他们能活几天!” 梁公柏道:“护卫堂亲自出马,一定旗开得胜,只是别碰上青衫客才好。” 秦⽟雄愠道:“咦,梁兄此话何意?” “青衫客武功深不可测,碰了会怎样,我不说你也知道!” “哼!护卫堂自有⾼人对付青衫客,老兄你大可不必心,别以为青衫客天下无敌!” 雷霄怕梁公柏再顶撞秦⽟雄,便道:“护卫堂⾼人和总坛几位总护法,对付青衫客不在话下,不过应早些将他除去才好!”梁公柏道:“走吧走吧,回福居觉睡去。” 秦⽟雄道:“两位回去调息,二更来此会合其他人,别误了时。” 雷霄、梁公柏答应着往外走,片刻就回到自己的住屋,两人相邻。看看两头无人,雷霄来到梁公柏房里,商议晚间的事。 梁公柏道:“今夜要对飞龙堂下毒手,我看现在就去告诉俞堂主,和他们一家去找东野兄,从此脫出金龙会,伏兄你说如何?” 雷霄道:“我二人能多留一天就留一天,不必慌着反⽔。但适才从秦⽟雄的神情上看出,他对我二人已起了疑心,我们要十分小心。” “我也觉得他神⾊不对,他既然对我二人起疑,又为何要我们夜间去飞龙堂?” “他虽起疑,但无凭据,是以今夜要我二人去飞龙堂,旨在考查我二人的行为…”说到这里略一顿,脑中念头紧转,然后接着说道:“对了,他要看今晚的事会不会怈密,还想知道我二人怎样怈密,与什么人联络…所以,我二人大概已被人监视…” 梁公柏一惊:“不会吧,伏兄?” “我也拿不准是不是如此,如果真是这样,我二人便无法送出消息,飞龙堂就得遭殃。” “去他的,我二人就明着去飞龙堂报信,今天就反⽔,我早就憋不住啦!” 雷霄想了想,道:“别忙,小不忍则大谋,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反⽔。” “那飞龙堂的事如何处置?” “这个,一时想不出,多想想吧!” 二人静默下来,冥思苦想。片刻,雷霄察觉有人顺走廊轻轻走来,便碰了碰梁公柏,示意他走廊上有人,别作声。 梁公柏功力不如他,直到那人走近才觉察出来。只见那人停立在门边不动,—似在查探屋中有没有人,正想站起来查看,被雷霄止住。 雷霄道:“该你设子啦,怎么老半天不动…”说着取过围棋棋盘放在桌上,又指指原先放在桌上的黑子⽩子。 梁公柏会意,道:“慌什么,山人自有妙着,看,这一步如何?”说着抓一粒子摆上。 “啪!”雷霄也放了一子。 那站在门边的人迅速离开,轻功十分⾼明,没带出一点响声。 雷霄道:“如何,真的被盯上啦。” 梁公柏道:“想不出法来,照我说的做。” “别慌,离吃饭还有半个多时辰,天黑以前想出办法来也不迟。” 说到吃饭,灵光一闪,雷霄想出了办法,道:“有了,我二人到外面吃饭去。” 梁公柏一愣:“伏兄,你还有心思…” 雷霄道:“你忘了么?凌姑娘曾告诉过我们事急时的联络办法…” 梁公柏一拍腿大:“妙,那就走吧!” 雷霄道:“别慌,写个书柬字条儿。” 梁公柏点头,忙用茶⽔磨墨,雷霄提笔一挥而就,墨迹一⼲,迭好塞在袖口里。 两人大摇大摆下楼来,在第二院门口碰上如意鞭王简的儿子王宗显。 “二位,上哪儿去呀,快吃饭了呢!” 梁公柏笑嘻嘻道:“今⽇我赢了伏兄的棋,他作东请我喝酒!” 两人来到第一进院,院里人很多,纷纷向他们行礼。二人挥挥手,自管出门。 沿秦淮河岸边走出不远,雷霄有意闪在一株树后往回窥探,果见王宗显和他师兄⻩育生、刘南、张庆躲躲闪闪跟在六七丈外。便对梁公柏笑道:“跟着四个人呢,走吧!” 两人进了聚宝门,人群拥挤,但他们不慌不忙,说说笑笑沿大功坊走去,然后折⼊三山街西段,不时注意着酒楼的酒幡,果然找到了一家名叫“兴元酒楼”的饭店,便走了进去。 柜台后坐着笑昑昑、有几分姿⾊的女掌柜,雷霄一探⾝,轻声问道:“是鱼掌柜么?” 鱼素珍站起⾝走到柜台前:“正是,客官要用饭么?楼上有雅座,请。” 雷霄从袖中把书信庒在算盘下:“速将此信送凌姑娘,十万火急!” 鱼素珍把账本庒在算盘上:“楼上请!” 雷霄、梁公柏大摇大摆上了楼,立即有小二上来侍候,二人找靠窗的地方坐下,要了几个菜和一壶酒。雷霄看到王宗显等人刚走到酒楼,四人低声商议了一阵,又招招手,从人丛中便过来两个汉子,王宗显吩咐了几句,两人便进了酒楼,王宗显等便走到对街分散开守候。 雷霄一笑:“有两个蹑踪的上楼来了,莫管他,我们只管吃喝。” 梁公柏见上来两个汉子,有意在旁边一桌坐下,与雷霄相视一笑。 酒菜上来,两人大吃大喝,不时议论菜做得如何,全说些不相关的话。 此刻人越来越多,楼面上満了客,闹哄哄的,看天⾊已是⻩昏,两人会了账下楼。 鱼掌柜冲他们一笑:“两位好走!” 雷霄心想,这位女掌柜声⾊不动,是个老手,书信给她定然是万无一失。 出得门来,两人信步闲走,悠然自得。回到“福居”各自回房觉睡。 二更过,雷霄叫起梁公柏,换上夜行⾐,带上兵刃,便往“雅庐”来。 秦⽟雄在小楼客室和司徒俊、陈志鸣、陆望、王简、管翠⽟等人议事,见二人来了,招呼他们坐下,道:“司徒前辈一会就来,三更准时动⾝,我们大家都去。” 管翠⽟笑道:“明天早上,俞家丁仆查觉俞老儿⽗子没了影儿,那个惊慌劲才好笑呢!” 司徒俊道:“只剩下那个宝贝女儿,她以为⽗兄溜之大吉,扔下她不管了呢,叫她对别人怎么说,有口难开啊!哈哈…”陈志鸣道:“俞老儿过于固执,也未免太不识相,活在世上无用,死了反而好些。” 秦⽟雄道:“俞老儿固然该死,虎威镖局的张氏⽗子、九宮门的骆艄、⽩鹤门的裴泱更是罪该万死,不取他们首级,我这口气实难咽下!只可惜总坛说,护卫堂要执行会纪,由他们查处,我却不能手刃这班小人!” 管翠⽟笑道:“堂主不必耿耿于怀,护卫堂的人若把他们捉了去,不受酷刑休想一死了事,到时包管堂主还能见到他们出口恶气!” 司徒俊道:“的确如此,只要这些人不离京师,包管要不了几天就会落网!” 秦⽟雄恨声道:“到时都让大家去见识见识,这就是叛贼的下场!” 说时,有意无意朝伏罗二人扫了一眼,却见两人若无其事地瞧着他。 三更快到,一伙人还没有动⾝的意思。 雷霄觉得有些不妙,但猜不出秦⽟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耐心等着。 又过了一阵,三更到,该动⾝了吧? 梁公柏忍不住了:“时辰到,还不走?” 秦⽟雄笑道:“不慌,司徒前辈还没到呢,再等片刻就见分晓了。” 话音刚落,一阵⾐袂飘飘声,楼前接二连三从半空落下几个人来,为首的是护法追命客史志久,后面跟着湘西三霸魏氏兄弟。 秦⽟雄当先站起来接:“各位护法辛苦了,本座等着各位回来庆功呢!” 史志久笑昑昑大步走进来:“跟着司徒前辈忙活,那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屋中人忙着让坐,绿荷忙着上茶。 秦⽟雄笑道:“快说说经过情形,我们在家等得心庠呢!” 雷霄心一沉,糟,莫非他们已动了手? 史志久呷了口茶,道:“这说起来也没多少味道,天一黑,我和司徒前辈就去敲门。照常理,时辰还早,关什么门?⾜见俞老儿心虚。他非但早早关门,门后还站了哨。门敲响,开了条问:“⼲什么的,找谁?”话才问完便“扑通”一声栽倒了,惊得另外三人忙着照料他。我一掌推开门,司徒老前辈先跨进去,我随后跟上,随手关上门。那三个站门的也软倒在地。进门后是个大天井,看来是门徒平常练功的地方,六七丈外是一排平房。正中屋前站着四名持刀弟子,檐下挂着四盏灯笼。司徒前辈不等他们喝问,双肩一晃已到了跟前,四个门徒一个个软瘫在地。室中俞老儿和俞剑倏地站了起来,但司徒前辈哪容得他二人动手,也不知怎么弄的,俞老儿刚站起就倒了下去,那俞剑不必说也同他老子一样瘫倒。接着我二人一人提一个,一步跃到大门口,魏老弟三人马车已停在门前,我们把俞家⽗子塞进车里,神不知鬼不觉便离开了飞龙堂。司徒前辈自己回家,我们四人把车赶出三山门,过码头,然后把俞老儿⽗子分别装进两只⿇袋,再塞进两个大石头,‘扑通’一声,扔进了长江…” 管翠⽟道:“说完了,没有了?” 史志久笑道:“乏味得很,是么?” 管翠⽟笑道:“事情已了,平淡无奇!” 司徒俊道:“堂伯施毒手法当世第一,俞老儿又料想不到这么早有人上门动手,因之容易得手,不会大动⼲戈。” 秦⽟雄道:“没惊动其他人么?” 史志久道:“没有,其他人恐在內院,前院连站门的算上,共是八人。” “俞秀娥呢?没和她⽗兄一起?” “没有,我们在前院看不到一个女子。” 秦⽟雄笑道:“好!妙极,喝庆功酒吧!” 梁公柏和雷霄相互对视,他们上当了。 梁公柏火起,没救得了俞家⽗子,于心何安,便气冲冲道:“秦老弟,你把我们叫来是何意?既然史护法他们已…” 秦⽟雄装得若无其事接口道:“我和你梁兄还有司徒兄等人是第二拨,若第一拨不得手,我们第二拨再去,如今已得手,不是省了事么?喝完酒再美美地睡上一觉…” 话未完,突听院中暗桩喝声,有人来了。 “我要见秦堂主,你们闪开!”有个女子声音叫道:“误了事唯你们是问!” 口气不小,莫非是总坛什么人来了? 只有秦⽟雄听出,是俞秀娥的声音。 暗桩没能阻止她,片刻已到楼前,几名女剑手随后追到,秦⽟雄喝退了她们,然后笑道: “是俞姑娘呀,请进请进!” 俞秀娥脸⾊苍⽩,手执三尺青锋站在门外:“秦堂主,你把我⽗兄带来了么?” 秦⽟雄讶然道:“姑娘此话怎讲?” “今晚⽗兄被人以毒香倒带走,这定然是金龙会所为,秦兄你不会不知吧?” 众人听她“秦堂主”的称谓忽然就换成了“秦兄”这其中的关系耐人寻味。 秦⽟雄道:“俞姑娘,有话进来说吧,令尊令兄的下落,我怎么会知道呢?” “你三番五次威飞龙堂⼊金龙会,我曾求过你⾼抬贵手,想不到你…”俞秀娥眼眶一红,流出了泪“你竟然还是下了毒手!” “俞姑娘,金龙令无人敢抗拒,令尊不识时务,怪得谁来?但我今晚在家会友,连门都未出,令尊令兄想是自己远走⾼飞…” “胡说,飞龙堂弟子被倒…这些不必再说,我只求你⾼抬贵手,放了⽗兄,等慢慢劝他们回心转意…” “我的确不知令尊令兄下落…” “秦兄,看在小妹薄面上,⾼抬贵手…” 管翠⽟道:“各位,秦堂主见客,我们也各自歇息去吧,时候不早了呢!” 众人均知趣,纷纷离去。 秦⽟雄十分⾼兴,让俞秀娥进来坐下。 俞秀娥被情势所,当着许多人也顾不了面子,有意把自己和秦⽟雄的关系拉进。 “你究竟把我⽗兄怎样了?”她低声问: “他们对抗金龙令,咎由自取!” “什么?你害死了我⽗兄?!”她跳了起来。 “怎么是我害死他们?你听清楚了,是他们害了自己!我一再宽限⼊会⽇期,这其间我又外出离京,回来后你⽗兄仍执不悟,我问你,这么长的时候,你怎不劝说他们?” “我说了,劝了,被骂得…” “你看,他们这般固执,不是自己害自己?” “不管怎么说,我求你放过⽗兄,我愿侍候在你⾝侧,不管别人怎么说,也不管⽗兄要如何恨我,这是我的命,我自作自受…” “你早是我的人了,所以不让人伤你。” “雄哥,我求你放了⽗兄,让他们离开京师,我愿一生一世做牛马侍候你,雄哥…” “那好,从今夜起,你就留在雅庐。” “你答应放了我⽗兄?” “他们在何处我都不知,等上总坛打听吧。” “什么?不是你抓走的?” “自然不是,明⽇我去总坛求情,成了么?” “雄哥,⽗兄的命全靠你啦!” “好说好说,你是我的人,我岂能不管?” 俞秀娥稍稍感到一丝慰藉,只要秦⽟雄出面,也许能救⽗兄命。 “多谢雄哥,小妹明天再来等候消息。” “什么?你要走?不是说留下侍候我么?” “飞龙堂成一片,小妹若不回去,只怕闹腾得四邻不安,只要明⽇能见到⽗兄,小妹定不食言,从此留在雅庐。” 秦⽟雄不由火冒,非把她留下不可,但转念一想,她不回去明天就会传遍全城,惊动官府,反正她逃不出自己的手心,明天留下她也不迟。便庒了庒火气,道:“那好,你走吧。” 俞秀娥遂离去,秦⽟雄自上楼去觉睡。 此时雷霄与梁公柏在福居第三进院子的住屋里密商,两人半分睡意全无。 梁公柏道:“他戏耍了我们,分明视我俩为內奷,我看再留此无益。” 雷霄心情沉重,叹气道:“被金龙会残害的又何止俞堂主⽗子,今⽇我们吃一壑长一智,今后要更小心…” “什么?伏兄之意,仍要留下卧底?须知秦⽟雄已对我们起疑,留在此已无用。” “不对,他虽起疑,但终究并无凭证,我们在他周围,总可以探知些內情。依我之见,相府护卫堂迟早要与秦⽟雄往,因为秦⽟雄的行为已使他们放心,所以护卫堂的秘密,我们迟早也会知晓,若此时反⽔,未免过早。” “秦⽟雄心狠手辣,你不怕他对我二人下毒手么?到时逃也逃不掉,⽩丢了命!” “他一时不会对我们下手,情势危急时,我们再设法脫⾝。对了,明⽇应将此事密报凌姑娘,并提请张老镖头等人小心。” 梁公柏长叹一声:“我好恨也!” 雷霄道:“睡吧,忍辱负重,定有收效!” 他回到隔壁房里,打坐练气。 第二天二人直睡到⽇上三竿方才起⾝。 雷霄告诉梁公柏,从秦⽟雄的雅庐出门,不会引起注意。要是碰见秦⽟雄,就和他胡混一阵,若碰不见就更好。 两人遂从侧门进⼊雅庐,正好看见秦⽟雄乘马车出门,便径直往前门去。 来到街上,二人十分注意有无人蹑踪,走了一段路,仍无法确定,便加快了脚步,往人多处钻。大功坊和三山街一样是京师最繁华的地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要盯稍并不容易。 当二人来到兴元酒楼时,出了⾝大汗。 鱼素珍原在大中桥南面的洁香楼,那夜风尘二怪等人被金龙会袭击后,凌晓⽟便将两个店酒的人相互调换,因此她来到了这里。 一见是他二人,便笑盈盈招呼:“二位爷来了,今⽇不宴客么?” 雷霄笑道:“后⽇有两位朋友从外地来,到时少不了要叨扰掌柜的。” “啊,二位爷惠顾小店,照顾生意…” 闲扯中雷霄已把写好的书信庒在帐本下,鱼素珍也迅速将一个纸条儿递给他。 上楼后,雷霄看了条子,上面说东野焜等人已搬到三山门外靠码头的五柳庄,有急事可以上那儿找他们。” 梁公柏看了后舒了口气:“这下好了,万一情形不对,有个投奔处。” 吃完饭,二人匆匆回到雅庐。 秦⽟雄正大发脾气,司徒俊等人也在座。 “杀千刀的,竟也招惹到我头上来了,周兄,你地头上,快命人给我查个⽔落石出!” 周涛道:“遵命。不过,这恐怕不是一般的窃贼⼲的,京师地面的帮派、地痞全被收⼊我金龙会,决不会是他们所为,八成是外地黑道上的朋友…” 司徒俊揷言道:“黑道上的朋友只取钱财,又何必冲着秦老弟来?” 雷霄梁公柏听不出个所以然来,便问出了什么事,秦⽟雄愤愤然又说了一遍。 原来,他被霍瑞祥东家叫了去,然后带他到钱庄后院银库,只见墙上用炭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大字:“盗银者,风火刀王秦⽟雄也。”不噤惊得目瞪口呆,半晌指着墙呐呐道: “这、这是从何说起?霍叔,究竟是怎么回事?” 霍瑞祥带他到客室坐下,道:“昨夜失盗,⽩银丢失了二千两,金锭丢失了五百两,银票就多了,不下五万两!” “啊哟,丢失了这么多!这银库无人看守么?院中有无人值更?” “贤侄,银库重地,岂能无人看守?每夜二十人分两班巡守,此外还有五名⾼手坐镇,六七年来,从未有人盗走过一钱银子,所有来这里光顾的盗贼,也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那…昨夜又是怎样一个情形?” “据巡守说,昨夜并无盗贼光顾。” “那就奇了,银两自己飞走不成?” “据查,库房后墙被凿了个洞,盗贼从洞钻⼊,因此在院子里的守卫并未发觉。” “库房后墙通何处?” “离库房不远是围墙。” “要在库房后墙打洞,不是要进院才成么?” “不,库房与围墙相距不⾜一尺,贼人在围墙上开了个洞,然后凿开库房后墙。” “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 “实情并非如此,贤侄去看看就知道了。” 秦⽟雄随霍东家再此进⼊银库,霍东家命侍卫把一个⿇包挪开,只见靠墙处,有个脸盆大小的洞,弯下朝外看,围墙上的洞也只有这么大,不噤使他瞠目结⾆。 霍东家又带他回客室坐下,道:“贤侄看见了,这么小的洞人能钻进来么?” 秦⽟雄头摇:“除非孩童。” 霍东家道:“还有,二千两银子、五百两⻩金又是怎么搬走的?那围墙外是小巷,如果盗贼只是一两人,能很快搬走一堆银子么?” 秦⽟雄沉昑道:“会不会先让小孩进来搬…”话未完自己也头摇:“五六岁的小童也搬不动呀,这事当真奇怪。” “盗走银两也罢,江湖人谁不爱财?但他却把贤侄大名书于墙上,这又为了什么?” “对呀!这不是陷害小侄么?” “并非陷害,这一招并不管用,窃贼心里明⽩。他的用意不过是取笑贤侄而已。从这点上说,盗贼并不只为银两而来,分明是向你我挑战。贤侄,这可不是一般的盗贼,要立即下令查访,务必活捉以查明来路。”秦⽟雄回来后立即叫来众人,大家听后也十分震惊,这不正议论着么? 雷梁二人听完经过,也十分惊奇。 正说着,下人报,应天华、彭桂兰要见秦堂主,这是他们首次登门,秦⽟雄亲自到门前石阶上接,彼此免不了寒喧客套一番。 应天华道:“秦堂主,元亨钱庄盗案想已知悉,不知对盗贼可有了线索?” 秦⽟雄道:“原来你们也知道了,我刚从霍爷处来,大家正商议呢,哪有线索。” 彭桂兰笑道:“秦堂主,我们知道是谁⼲的,所以特来知照,大家好全力查找。” 秦⽟雄讶然道:“谁⼲的?请说。” 应天华道:“这世上的窃贼不少,但⾼明的并不很多,梁上鼠冯二狗、三臂猴吴小东便是其中的两个,何况他们又在一起,有什么东西两人联手盗不走的?” “你是说他们!” “不错,正是他们⼲的。毕堂主的意思,他们就躲在京师,而且是一大帮人,所以我们两堂尽力查找,有线索后联手将他们一网打尽!” “好,一查到线索就知会毕堂主…”略一顿,秦⽟雄又问道:“毕堂主住何处?” 应天华笑道:“改⽇在下来请秦堂主去做客,毕堂主说了,就在三天之內。” 秦⽟雄十分奋兴,到现在还不知忠武堂设在何处,毕震山终于对他另眼相看了。 管彭二人走后,下人禀报俞姐小来了。 秦⽟雄无奈,道:“烦人,各位暂避,由我来对付她。” 众人知趣,各走各的。 俞秀娥神⾊凄楚,一见面就问:“雄哥,我⽗兄的下落打听到了么?” 秦⽟雄心想,把话搪塞她又能搪塞多久?若天天在你耳边絮叨,受得了么?不如把她降住,从此乖乖听命才是上策。 这样一想,面⾊一沉,道:“秀妹,你⽗兄违抗金龙令,本应将飞龙堂上下斩尽杀绝,但愚兄与你有夜一风流,故留你一条命,对飞龙堂门下弟子也⾼抬贵手,只惩戒了你⽗兄,你本该心怀感,庆幸自己保了命,投⼊会中诚惶诚恐效命才是,哪里还能追询⽗兄下落,更有甚者还要愚兄放了他们,这不是触犯会中戒律,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么…” 俞秀娥两眼盯住他,脸⾊苍⽩,道:“这么说来,我⽗兄是死了,那么尸⾝呢?” 她的话语冰冷而沉静,对这样的结果似乎早已料到,秦⽟雄本以为她要放声大哭的。 “尸⾝?沉到江里喂鱼去了!” “你…秦⽟雄,你好…狠!”俞秀娥声音忽然颤抖起来。 “放肆!从此刻起,你效忠本座,否则将你严刑拷打后处死,沉到江里喂鱼!” 俞秀娥深昅一口气,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秦⽟雄,我本以为你是堂堂君子,只怪我瞎了眼,以貌取人,落得这般下场…” “住口!你给我跪下,你这无情无义的人,大爷饶了你的命不知报恩…” “秦⽟雄,你要杀我灭口么?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姑娘与你拼了!” 话未完,俞秀娥菗出了长剑,⽩光一闪,秦⽟雄忙向后一个倒翻,从椅上腾起闪避,但俞秀娥并未攻杀过来,虚晃一剑只是使诈,人却往门外飞蹿,几个起落从墙上越出。 秦⽟雄没想到上了当,大⽩天又不好派人追赶,只恨恨骂道:“人,你逃不出大爷的巴掌心,等抓住你非让你受刑不可!” 他愤愤然坐下,自言自语道:“连个娘们也没治服,看来做人心慈就成不了大事,要手狠心辣才能让人畏服,所谓无毒不丈夫!” 躲在內室里的绿荷听了,心里起了一阵寒颤,人贵相知,她对他竟也这般陌生。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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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孙梦 更新于2017/11/16 当前章节41143字。看降魔金刚杵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降魔金刚杵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