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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短篇文学 > 川-页文集  作者:川-页 书号:5016  时间:2016/11/10  字数:4605 
上一章   ‮蓝不天蓝‬    下一章 ( → )
    李刚19岁的那年夏天,他所在的县遭遇了20年来最为严重的一次洪灾…

  那时李刚正坐在教室里上化学课,做着最后的⾼考冲刺。

  那是县里面的一所⾼级中学。可是听到窗外雷声隆隆,这叫他怎么能专心听讲?3天来,雨一直就没停歇过,外面场上已经布満了没脚的积⽔,他知道这罕见的降⽔,无疑会给他的老家带来威胁,这时候妈妈还好吗?他知道每逢下雨的季节,他和妈妈就会忙得团团转的,家里能接⽔的瓢盆,全部用上了。可是,这次的连续降⽔,家里的情况又会怎样?  

  李刚的老家离县城有30多里路,是个偏远的山沟,三面环山,出村子还必须过村口渡河上那摇摇晃晃的吊桥。祖祖辈辈的老人都在这里守着那一亩三分田,过着苛苦简薄的⽇子。这里的娃娃能考上县中学是特别稀罕的事情,更何况是大学?因此更多的娃娃都只能选择离乡背井到江浙一带打工。

  李刚是个爱学习的孩子,从小学到初中,再到⾼中,那吊桥刻画了男孩的记忆,也亲眼目睹了从它⾝上经过的一群群笑雀跃上学去的孩子,如今只剩他一人。世事变迁,光易老,吊桥只是大男孩一人的吊桥,它已经苍老,很多时候,都在风中轻轻摇曳,孤独的听它⾝下那条河流安静的自⽩。

  每次去上学,妈妈总会在李刚的书包里塞満一袋的烤饼,妈妈说,这烤饼做了几十年了,她最了解,三天里面是不会变味的,然后李刚就会和妈妈对望着笑,简陋的小矮房里流淌着幸福和満⾜。

  太落到山尖上的时候,李刚就要回学校了,妈妈总会站在桥头看着他慢慢的走出这几百米的吊桥,而他走几步就转过⾝扬扬手让她回去吧,妈妈却一次也没听他的话,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变小。

  而这时候,是让他最为难过的时候,其实他不忍的,不忍心把背影丢给妈妈,把她远远的扔在⾝后自己一人去寻找光明的世界!他知道妈妈的辛苦,从记事起就知道不能让妈妈伤心,他记得那个男人就是在光明媚的⽇子走掉的,把长长的背影绝情的丢给了妈妈,丢给“哇哇”啼哭的他,直至影子把他们彻底的淹没…。。

  太很刺眼,有点青⾊,可他们的世界却雨连绵。

  李刚还是婴儿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爸爸是爱男人的。他们都说那是不可能的,婴孩怎么会记事呢,人都是发育到7岁后脑袋才能装下每天发生的事情的。可他确信自己看到的那一发了⻩的片段:他正躺在上,⾝上被裹的严严实实的,还被捆上了一条绛红的绳子,于是小婴孩不能动了,庒抑的想哭,这时泪眼的眸子里看到两个男人拥抱在一起,那个⾼⾼的男人他认识…

  这是他生命里最早的记忆,一闪即过的苍⽩⾊的光环:昏暗的屋子里,两个相拥的男人…

  有点淡淡的朦胧,有点光影错,却一直烙刻在遥远的梦里,直到他发现自己也喜男人,才在⾝体的深处挖掘出这个由来。他知道这其实是一枚古老的伤痕,不小心揭开了那暗沉的⾎块,却发现,殷红的新⾎已经汩汩的下来了…。

  于是他恨那个男人,男人带走了一切,只留给了他甜美的脸蛋,⾼⾼的体魄,却为什么又要把这瘤毒,这痛彻心扉的无奈之果种植在他稚嫰的魂灵里?知道和妈妈没有结果,又为什么要害了这个善良女人的一辈子?又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儿子从小就没有⽗爱?

  他相信男人是深深的伤害到了妈妈的,因为有太多个沉寂的夜里他都在一个女人的哭泣声中惊醒,透过木窗的格子,他看到月⾊流⽔里妈妈坐在屋檐下伤心的垂泪,原来梦中哭泣的女人就妈妈!哭过,想过,痛过后,擦⼲泪痕轻轻的为儿子庒好被子,又轻轻的重新躺回上,她总以为儿子正在睡梦中呢,因为她哭的是那么轻,轻的只剩下眼泪爬过脸颊的声音,第二天微微浮肿的眼睛里执着和坚強如旧。

  李刚是在“一个女人与一个负心男子”的故事里长大的,妈妈每哭泣一次,他的恨又被呼唤起一回,于是对那男人的恨已经深蒂固。

  如今的20年后,这是否意味着又要让自己的儿子对这个女人再一次的精神戮杀?他不想,他不能,他不能再让妈妈伤心,不,是绝望,他知道他是妈妈世界里的最后一片云彩了…。

  从初中开始,他就发现自己喜男人,他喜教他图画课的年轻老师,老师像哥哥,更像长辈一样的关心、呵护着他,直到他考上⾼中,他也没敢往那方面想。

  升到⾼中后,他又恋上了班长,那个腼腆,可爱的男生,可是想想妈妈,想想读书的艰辛,他始终和班长保持着距离,把注意力投放在学业上,他要考大学,他要给妈妈争气。

  窗外雷声更嚣了,雨密了,风起了。此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蓝紫的光影撞在李刚的脸上,他再也坐不住了,他必须回家一趟!

  当他把请假条扔在班主任桌上的时候,他头也不回的跑了,而班主任还焦急的在他⾝后喊着:李刚,李刚,快⾼考了!…。马上⾼考了,你不能就这样走的!…。你这样走,很可惜你知道吗?李刚…。回来!

  可是,他什么也顾不了了,此刻他的心里只有妈妈,他知道也许妈妈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他要去救妈妈!

  一个星期前,学校开了一次家长会,妈妈也来了,和城里同学的家长比起来,妈妈夹在他们中间就显的更苍老了,这是让他心酸的。班主任摸着他的头发,温和的对他妈妈说:李刚啊,一定能考重点的,我相信!

  妈妈只是辛苦了一辈子的朴实的农民,听到老师的夸奖,她只会开心的笑,说不来十分大雅的话,但她始终都是相信儿子的,她相信自己儿子是一直努力着的,这些努力总会换得苦尽甘来的一天!

  村口的河静静的淌了20年,可是,它终究是会发怒的!

  就在前‮夜一‬,河⽔淹没了吊桥,呑噬了整个村子,风浪在屋顶咆哮,混浊的⽔面上牲畜尸体横溢…。河流这一带已经是一片汪洋了,那么真个村子的人去了哪里?妈妈又去了哪里?任雷电在头顶肆,任密集的雨点砸在脸上,任冰⽔冷风往⾐服里灌,他害怕的想哭,他不敢往下想去…他急忙跑到镇‮府政‬,‮府政‬里一片忙,他每撞到一个人就抓住那人的手急切的问“严口村的人这里有吗?严口村的…。。我妈妈在吗?…。”可是没有人理会,在这中天灾降临的关头,顾自己还顾不过呢?

  终于在‮府政‬看门老伯的口里得知,严口村淹死了很多人,虽然做了很多的防灾工作,可谁也不会想到一个晚上就会把村子淹没的啊…伤的人更多,现在都被送到镇医院了…

  李刚再也听不下去了,他的脑子里翁翁做响一片空⽩,脸⾊也变的死寂,转头将走的一刻,在模糊中听见那老伯焦急的说,快去,如果有亲戚在严口的话,就快去医院看看吧…然后又是沉重的叹息道:唉,作孽啊,这老天真要赶尽杀绝吗??…那些淹死的人竟连尸体也找不到…唉…    李刚再一次冲进风里雨里,踉跄着的向镇医院跑去,他从来都不信佛的,过去每次去庙里膜拜神佛,他都是要笑话妈妈的:妈,这是信,我不拜,我永远永远不会跪在佛的脚下!

  这句话今天还在耳边清晰的回,可此时的李刚重重的跪下了,在风里,在雨里,晕眩的鲜⾎从膝盖里流出来,染红地上的积⽔,向远处伸长…

  “佛呵!求你救救我妈,求你把她放下好吗?是我错了,是我冒犯你了!只要她还活着,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宁可,宁可不要上学!求你!”他仰天长啸,脸上布満泪花和雨⽔,在冰冷的泥路上,凄凉的世界里,闪电打在他刚毅而苍⽩的脸上。

  此时,医院里人群嘈杂,挤満了病人和病人家属,医生也忙的不可开。镇医院本⾝就小,病完全不够用,地方也紧张起来,于是很多病都加到了走廊、过道上。

  李刚的妈妈因为头部被屋梁重重砸到,失⾎过多,又受了风寒,就被安排在重症病房。虽然在严口村抢救出一部分人,但医生看到她的样子就无奈的摇了‮头摇‬,他问她还有亲人吗,他们可以转达,让其过来见她最后一面。

  她在医院已经挨了一个晚上,她相信她是可以躲过这一劫的,因为老天不会跟她开这种玩笑,既然人们把她从那个⽔茫茫的魔窟抢救回来,就一定会康复的,更何况,算命的先生不是说她是老来福的吗?那个先生是远近闻名的“算的准”的,他说,你就等着享你儿子的福吧…。

  她没有告诉过算命先生自己有儿子,于是就更相信了。

  可是,看到医生那失望的叹息,以及问她还有什么亲戚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已被宣判了死刑,于是整个人也就游离了起来,呼昅更急促了。

  她对医生说,她还有一个儿子在县⾼中读书,但是她不希望打扰儿子,现在正是⾼考冲刺的时候,要是真的会离开这个世界,那也就让她悄悄的走吧。

  医生在感动中答应了她的要求,为她重新铺好,一个女医生被这样伟大的⺟爱感动了,还从自己的房间给她送来了一枝淡⻩⾊的康乃馨,放在她的枕边,等待她的弥留、静静步如天堂。

  这时,李刚从闪电丛中撞门进来,单薄的衬衫漉漉的贴在⾝上,点点滴滴的向下淌着⽔。看到病上眼神散脸⾊暗沉的妈妈,李刚痛心的跪倒在她的前,对望的一刻,⺟子两泪流満面,泣不成声。

  她意识到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她决定把埋蔵在心里的秘密告诉儿子,再不说,也就没机会了“医生,能让我单独和儿子待会吗?”

  医生会意的点了点头,轻轻的把嘴凑在李刚耳边告诉他:“抓紧时间,你妈妈时间不多了…。。”

  听到这些,李刚的眼神茫然了,这是否就意味着妈妈要永远的离他而去?可是,他有太多的话没对妈妈说,他曾经和妈妈说过,等妈妈老了,他会陪着妈妈去游泰山,去看大海的…。。

  “刚,妈,妈快不行了,但是,有件心事在闭眼前是一定要告诉你的…。”

  “妈,你别说了,别说了,好好休息好吗?…。”李刚菗泣的‮动耸‬着肩膀。

  “不…。。傻孩子,再不说,就,就再也没机会了。”

  “妈!——”

  “刚,答应妈,妈死了,你不要恨你爸好吗?…答应我!…”

  “我…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妈妈嘴角舒展出一丝的笑意,漂亮的眼睛里流露出坦然,泪⽔从坦然里静静的滑过脸颊“其实,我不恨你爸爸的,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后悔过…你爸是跟一个男人走的,在我之前他们已经相爱,是我…是我着你爸跟我结婚,我爱你爸爸,你爸爸是个非常有才华的男人,我希望…希望你不要因为我而恨他,他也是很无奈的,你知道么,刚,我希望,我希望,我希望…希望你去找他,找到他,告诉他,妈爱了他一辈子,等了他一辈子,也,也祝他…幸福…”

  “妈——”

  在李刚的一声撕喊中,妈妈燃尽了她的最后一丝光华,安详的去了,就像这枕边的花朵,渐渐,渐渐的褪去它的⾊彩,它的芬芳,把美丽永恒的定格在世间。

  李刚发现妈妈渐渐失去温度的手上捏着一张黑⽩的全家福照片,透过模糊的泪眼,他看到了年轻貌美的妈妈、那个英俊潇洒长的酷似自己的男人,还有他怀里的孩子。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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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川-页 更新于2016/11/10 当前章节4605字。看川-页文集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川-页文集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