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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佳期如梦之海上繁花  作者:匪我思存 书号:7574  时间:2017/1/16  字数:12052 
上一章   ‮章五十第‬    下一章 ( → )
  外边的天晴了,透过横七竖八的钉在窗子上的木板的隙,看到有星星,在‮丝黑‬绒般的天幕上露出来。

  海上的星星很大,很亮,像是一颗颗眼睛,温柔地俯瞰着她。

  会不会有一颗星星,是邵振嵘?

  她慢慢地阖上眼睛:“谢谢你陪我来岛上。”

  过了很久很久她都没有再说话,他终于转过头来,她已经睡着了,蜡烛已经燃到了最后,微弱的烛光摇了摇,终于熄灭了。

  短暂的黑暗后,渐渐可以看清窗子里漏进来的疏疏星光。远处传来阵阵涛声,是大海拍打着山脚的沙滩。

  她似乎总是可以很快睡着,没有心机,就像条小溪,虽然蜿蜒曲折,在山石间若隐若现,但实际上却是清澈见底,让人一眼可以看穿。

  跟孩子们告别的时候,难分难舍,渔船驶出了很远很远,还看到码头上伫立的那一排⾝影,隔得太远了,只能看见一个一个的小黑点,可是留在视线里,永远地停留在视线里了。

  早上收拾行李的时候,‮生学‬们十分舍不得他们走,有两个小姑娘还掉了眼泪,她也十分难过。

  以后她再也不会来了,再过几年,孩子们就会长大了,会读中学了,会更懂事了,会离开小岛,会读大学…也许孩子们会记得她,也许孩子们终究会忘记她。可是以后,只得是她一个人,她再也不会到这里了。因为她和振嵘,已经来过了,而她一个人,再不会有以后了。海⽔滔滔的从视线里擦过,哗哗的浪花在船尾溅起,有几点海⽔溅到她脸上,海与天这样辽阔,这样无边无际,船在海中,渺小得如同芥子。千百年以来,不知大海看过了多少悲离合,见过了多少世事变迁。时光也会过得飞快吧,从今以后,她一个人的时光。

  海风太大,小船在海浪中起起伏伏。雷宇峥站在那里,看她一动不动蹲在船舷边,估计早上吃的东西又已经全吐光了,但她仍旧没有吭一声,就像来的时候一样,沉默而倔強的神⾊。

  他们赶到机场,搭最晚一班航班回去。因为天⾊已晚,偌大的航站楼里灯光通明,只有寥寥几个乘客坐在候机厅里,等待登机。

  虽然一整天舟车劳顿,但她只是很沉默地坐在那里,就像一个安静的洋娃娃。

  他终于拿了一张自己的名片,递给她,说:“有什么事可以打这个电话。”

  其实他想说的是可以把房子还给她,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她接过了名片:“谢谢。”

  他没有再说话。

  “振嵘不在了。”她垂下眼帘去“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添⿇烦的。”

  杜晓苏回来以后,邹思琦觉得很奇怪,因为从岛上回来后,她似乎重新开朗起来。甚至偶尔会露出笑容,提到邵振嵘的时候,也十分平静,不再像过去,总是那样脆弱得不堪一击。只有杜晓苏自己知道,岛上的那几天,就像是偷来的时光。小小的孤岛,就如同世外桃源,唯有孩子们清澈的眼神。他们天真,却懂事,努力生活,努力学习,就连小孙老师,都有一种难以想象的坚強。在这世上,她会好好活下去,因为振嵘希望,因为爱她的⽗⺟希望,因为爱她的人希望。

  所以,她鼓起勇气去上班。

  还是有个别同事用异样的眼光看她,但她不再气气馁,也不再留意关于自己的流言蜚语,她认真地工作,全力以赴,不再任何沮丧与分心,几个星期后就有明显的效果,这样的状况和态度,立刻赢得大部分同事的重新信任,毕竟业绩证明了一切。雷宇峥的秘书单婉婷把钥匙重新快递给了她,拿到钥匙的时候,她几乎连喜悦都已经没有了。得而复失,失而又得,可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很庆幸,可以拿回自己与振嵘的这套房子。

  比较意外的是过了几天,总经理室突然通知她晚上和市场部的同事一起,陪项总去一个商业宴请。到了之后才知道,是宇天地产的⾼副总代表宇天地产宴请项总。吃饭到一半,雷宇峥忽然由服务生引着,推门进来。席间的人自然全站了起来,雷宇峥与老总一边握手,一边道歉:“刚下‮机飞‬,晚点了,实在是抱歉。”

  项总是东北人,为人特别豪慡,握着雷宇峥的手直摇:“说这么见外的话做什么。”

  喝的是泸州老窖,总过不过七八个人,很快喝下去四瓶国窖1573,于是席间热闹起来,几位老板互相开着玩笑,气氛也轻松了许多。杜晓苏本来只顾埋头吃菜,忽然被项总点名:“晓苏,代表咱们公司敬雷先生一杯吧。”

  她有两秒钟的意外,然后就顺从地端起酒杯。已经喝了那样多的酒,雷宇峥脸上丝毫看不出半分醉意,却笑着说:“不行不行,这个太欺负人了。哪有喝到一半,突然叫个小姑娘出来?不兴这样的啊,照这个喝法,我今天得躺着回去了。”

  “我扛你回去。”项总兴致,把他手里的酒杯硬夺过来“咱们也不是一年两年的情了吧,我知道你的量。来来,晓苏,満上,给雷先生斟満了。咱们东北的姑娘,雷先生无论如何,得给点面子。”

  这样的应酬总归是难免。杜晓苏还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雷宇峥,或许刚从机场出来,头发略有一丝凌,灰⾊的衬⾐‮开解‬了扣子,整个人半倚半靠在椅背上,跟他平时一丝不苟的样子大相径庭,有一种公子哥特有的懒洋洋的放不羁。他修长的手指拦住了杯口:“这不是面子不面子的问题,这是不公平。”他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要不杜‮姐小‬也喝一杯,她喝一杯我喝一杯。”

  项总本来对他与杜晓苏的关系很是猜度,因为当初杜晓苏进博远设计,就是上边一位老友给他打的电话,挑明是雷家的关系,所以他还特意嘱咐过人力资源⽇常多关照一下。这次带杜晓苏来跟宇天谈合同,也是想顺便攀个人情。但他一直没想过这事本不是他想的那样子,所以酒席上半开玩笑地让小苏出来敬酒,没料到雷宇峥会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没有半分怜香惜⽟之心。

  正有点尴尬的时候,杜晓苏已经给自己斟了満

  満一杯酒,端起来说:“雷先生,我先⼲为敬。”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她已经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全喝下去了。

  那是六十度的烈酒,満満一大玻璃杯,席间人全怔住了,过了几秒钟才轰然叫好。雷宇峥看不出什么表情,项总心里倒觉得这两人关系真有点异样,正在琢磨,见杜晓苏从服务员手中接过酒瓶,又替雷宇峥斟上:“谢谢雷先生。”

  雷宇峥也是一口气喝⼲,项总领头拍手叫好,雷宇峥倒似笑非笑:“杜‮姐小‬也得跟项总喝一杯,这样才公平。”

  这下轮到项总不⼲了:“这不是为难人家小姑娘吗?不行不行,咱们喝咱们的…”

  雷宇峥把酒杯往桌上一搁,只说了两个字:“斟満!”

  杜晓苏知道虽然是宇天请客,但实质上公司这边是有求于宇天,谁让宇天是甲方。她端起杯子来,一口气没喝完,倒呛住了,捂着嘴咳了两声,仍是勉力喝完。一旁的⾼副总看不过去,替她解围:“哎,今天就杜‮姐小‬一个女孩子,要是把她喝醉了,那岂不是太没风度了。咱们喝咱们的,杜‮姐小‬还是喝果汁吧。”

  雷宇峥没有说话,其实杜晓苏已经觉得头晕脑,她的酒量一般,那两杯烈酒喝得又急,此时觉得嗓子里像要冒火一样,‮辣火‬辣的。恰好此时杏汁官燕上来了,她本来吃不惯燕窝,但从口中到胃中全是‮辣火‬辣的感觉,总得吃点东西庒一庒。拿着勺子觉得自己手都在发抖,还好没有弄洒。

  最后一席人又喝了两瓶酒,才算是酒阑人散。项总満面红光,说话已经不太利索,⾼副总也喝得颇有几分醉意了,杜晓苏糊糊,还记得要帮衬老总谈合同――可是她连走路都有点不稳,她拼命地想要尽量让自己清醒一点,但天跟地都在摇摇晃晃,最后她终于被人塞到车里去,观赏车门“嘭”的一响,四周安静下来。

  车走得很平稳,其实喝醉后并不难受,只是觉得口渴。真⽪座椅有淡淡的⽪⾰膻味,她回⾝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很悉很亲切的味道,一颗心终于放下来,像无数次在梦中那样,她知道那是邵振嵘,她又梦到他了。

  雷宇峥有点费劲地想要弄开她的手。博远的人都走了,尤其是项总,丢下句:“杜‮姐小‬就给你啦。”挥挥手就上车扬长而去。而这女人就像那只流浪猫似的,睁着雾蒙蒙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站在路灯下。

  不等他发话,他的司机已经一声不吭,就把这只流浪猫塞进了后座。

  他狠狠地瞪了司机一眼,可惜司机没看到,只顾着关上车门,然后进前面驾驶座,启动车子。

  算了,不过送她回家一次,看在振嵘的面子上。

  但不过一会儿工夫她整个⾝子就斜过来,不由分说窝进他怀里,真的像只灵巧的猫儿一样,很自动地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呼昅轻浅,沉沉睡去。

  他整个人差点儿石化。

  他想推开她,但她就像是橡⽪糖,或者口香糖,黏腻着就是不动。到后来他只要推她她就抱得更紧,活脫脫一条八爪章鱼。

  “杜晓苏!”他拍着她的脸“你住哪儿?”

  她不应声“唔”了一下,下巴在他口磨蹭了两下,头一歪又睡着了。

  没本事还在席间那样喝。

  车到了别墅大门前,司机替他们打开车门,他又用力拍了拍她的脸颊:“喂!”

  她没任何反应。

  算了,把她扔车上睡‮夜一‬得了。只是她抱着他的,她不动,他也下不了车。

  “杜晓苏!”他又叫了她一声,仍旧没反应。

  他伸手掐她的虎口,她疼得“嗯”了一声,终于睁开眼睛,长而微卷的睫⽑,仿佛蝴蝶的翼,微微颤动着。

  “司机送你回去。”他终于拉开她的一条胳膊“我要下车了。”

  她的脸半扬着,⽩皙的肌肤在车顶灯下近乎半透明,似乎有点像冰做的,呵口气都会化。她傻乎乎地笑着,仿佛没听明⽩他的话,她凑过来,把另一条胳膊重新围上来,仿佛孩子般娇嗔:“你长胖了。”伸出一手指点了点他的脸颊“这儿!”然后是下巴“还有这儿!”

  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忽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脸一扬就吻住他。她呼昅里有浓重的酒气,滚烫的仿佛一条鱼,在他嘴上滑来滑去,不不,那是她的⾆头。他本能地想要推开她,她却收紧了手臂,上更用力地昅,他想要说什么,可是一张口她的小⾆头就趁机溜进去,把他所有的声音都堵住了。她的脸烫得吓人,嘴也烫得吓人,整个人就像一团火,狠狠地包围住他。他有点狼狈地用力挣扎,终于把她甩开了。

  司机早就不知去向,花园里只听得到秋虫唧唧,不远处有一盏路灯,照进车里来。其实车顶有灯,照着她的脸,双颊通红,她半伏在车椅背上,醉眼离。

  “邵振嵘,”她的声音很低,喃喃的,仿佛怕惊醒自己“我真的很想你。”

  他怔在了那里,她慢慢地阖上眼睛,睡着了。

  夜⾊已经深了,客厅里没有开灯,有一大半家具都沉浸在无声的黑暗里。客厅的落地窗正对着东墙一垣粉壁,墙下种着竹子,前面地下埋着一排绿⾊的灯,灯光勾勒出支支翠竹,细微如画。竹影映得屋中森森的碧意,沉沉如潭。这里总让他想起家中⽗亲的书房,齐檐下千竿翠篁,风吹萧萧似有雨声。隔得很远可以听见前面院子里的电话响,偶尔有人走进来,都是小心地放轻了脚步。

  临窗下的棋枰上散落着数十子,在幽暗的光线下反着清冷的光辉,这还是一个多月前他随手布下的残谱,打扫情节的人都没敢动。他很少过来这边住,因为屋子大,虽然是中式的别墅,管家负责安排,把这里打理得很⼲净舒适,但他总觉得烧了些生气。所以偶尔出机场太晚了,懒得过江,才会在这边休息。

  借着灯隐约的绿光,他把那些黑的⽩的棋子收进棋盒中去,哗啦哗啦的声音,又让他想起小时候学棋,学得很苦,但姥爷执意让他拜在名师门下,每⽇不懈。

  姥爷说:“涛儿稳重,不必学棋。嵘儿恬淡,不必学棋。你的子太耝砺,非学不可。”

  说这话时,振嵘还是个四五岁的小不点儿,自己也不过六七岁,似懂非懂。

  那样的时光,却已经都过去了。

  他走下台阶,坐在院中的藤椅上,点燃一支烟。

  天是奇异的幽兰,仿佛一方葡萄冻,上面撒了细碎的银糖粒。半夜时分暑热微退,夜风很凉,拂人⾐襟。

  他想起二楼客房里沉沉睡着的那个女人,就觉得头疼,仿佛真的喝⾼了。

  他曾见过⽗⺟的举案齐眉,也曾见过祖⽗⺟的相敬如宾,那个年代有许多许多的恩爱夫,患难与共,不离不弃。

  少年时他曾想过,长大后会遇上自己一生钟爱的人,从此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三千繁华,舞榭歌台,名利场里多的是逢场作戏。

  看多之后,不免厌倦。

  当振嵘带着她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更觉得这是一场闹剧。

  她怎么配?她怎么配得上邵振嵘?

  可是振嵘爱她,振嵘是真的爱她,他曾经见过振嵘通红的眼睛,那样攥紧的拳头。

  只不过没想过她也这样爱振嵘。

  绝望,‮意失‬,仿佛行尸走⾁般活着,因为振嵘死了。

  姥姥去世时,姥爷当时悲痛万分,时间渐长,似也渐渐平复。十年之后姥爷因病去世,工作人员整理他的⾝后遗物,发现最多的是书法作品,而且无一例外,厚厚的三尺宣,写的竟然都是苏东坡那阙《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他想象不出,十年间,老人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反反复复书写着这首悼亡词。姥爷出⾝时代簪缨的大族,十八岁不満家中长辈的包办婚姻,于是与⾝为同学的姥姥私奔到⽇本,辗转赴美,半工半读。抗战爆发后毅然归国,从此后风风雨雨,一路相携相伴。

  那是经历过岁月蹉跎,烽烟洗礼的爱情,他一直觉得,如今这时代,再遇不上,再见不到了。

  ⾝边的人和事、,他早就看腻歪,只觉得所谓爱情简直是笑话。谁不是转头就忘,另结新,朝秦暮楚?

  没想到还有像杜晓苏这样的傻子,偏执地,固执地,不肯忘。

  他想起曾经有人对他说过:“你没有遇上,所以你不懂得。”

  那时候自己多少有点嗤之以鼻,觉得简直是荒谬,这世上哪有生死相许,有什么可以敌得过金钱或者物

  可是真的遇上,才明⽩。

  不是没有,而是自己没有遇上。

  他把烟掐灭了,仰起脸来,天上有淡淡的星带,不知是不是银河。城市的空气污染严重,连星星都淡得似有若无。石阶那端有蟋蟀在叫,一声接一声。

  夜风是真的凉起来了。

  杜晓苏不知道自己怎么又到了这个地方,她对着镜子懊恼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也没能回想起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喝醉了,然后被塞进车里,然后再醒来,就是在雷宇峥的别墅里。

  但愿她没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

  她深深昅了口气,走廊里没有人,夏⽇的光线明媚,从几近古意的细密格窗中照进来,空气的浮沉似万点金沙,漂浮着打着旋。

  有穿制服的女佣捧着鲜花笑盈盈地同她问好,然后告诉她:“杜‮姐小‬,雷先生在餐厅。”她也只好报之以微笑,客厅里也有人正在更换花瓶中的鲜花,见着亦含笑打招呼:“杜‮姐小‬早。”

  她只好快快进餐厅去,低垂着眼⽪,只见光滑如镜的⻩菠萝木地板上,雷宇峥竟然是家常的拖鞋,穿着十分休闲的T恤长,看起来甚是居家。

  她觉得有点尴尬,从岛上回来后,她就已经下定决心,再不做任何傻事。她与雷宇峥也再没有任何关系,虽然他是振嵘的哥哥,可是她再不会⿇烦他了,没想到昨天晚上又出糗了。

  雷宇峥倒没说什么,一边吃早餐,一边看报纸。其实他吃得非常简单,她一直想象富翁的生活就是天天鲍翅参肚,而他面前碟子里不过一个烟⾁三明治,旁边一杯咖啡,看报纸一目十行,心思本不在吃上头。

  管家亲自来问她,是需要中式还是西式早餐,她局促不安:“最简单的就好。”

  结果厨房还是端出来热腾腾的⽩粥与笋尖虾仁的小笼,她咬开包子,鲜香松软,非常好吃。粥也熬得正好,米甜香糯。

  “你以后不要在外面随便喝酒。”

  她一吓,一口粥呛在喉咙里,差点没被呛死。

  但雷宇峥本没抬头,似乎只是对报纸在说话:“一个女孩子,随随便便喝得烂醉如泥,像什么样子。”

  她的声音很低:“对不起。”

  她似乎总在对他说对不起。

  他未置可否,过了好一会儿,把报纸翻过页,才说:“你现在住哪里?我要去打球,可以顺便送你回去。”

  她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周六,不用上班,难怪他穿得这么休闲。她问:“你要上哪儿去打球?”怕他误解,连忙又补上一句“把我放到最近的地铁站就行。”

  她没想到他不用司机,而是自己开一部黑⾊的敞篷跑车,衬着他那⾝浅⾊T恤,整个人简直是⽟树临风,也更像振嵘,只不过他戴墨镜,轮廓显得更深邃。

  他开车很快,十分练地于车流中穿梭。等红灯的时候有部车与他们并排停下,车上的人竟然朝他们吹口哨,她只当没听到,可是雷宇峥的下颚线条绷得很紧。

  他这是生气了,他生气的样子和振嵘很像,表面上似乎十分平静,不过脸部的线条绷得紧一点。

  “抓紧。”他十分简短地说了句话,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信号灯已经变了,跑车顿时仿佛一支离线之箭,刷地了出去。

  她一下子被这‮速加‬度推靠在椅背上,幸好系了‮全安‬带,在城市繁华的主⼲道上飙车,他一定是疯了。她抓着唯一的手柄,听着风呼呼从耳边吹过,刮得脸生疼生疼。只见他悉地排挡加油,无数车辆被他们一晃就超越过去,老远看到路口又是红灯,她本来以为他会闯过去,谁知道他竟然会减速踩刹车。

  车徐徐停在路口,刚才那部车竟然魂不散地重新出现在并排,这样风驰电掣的疾速竟然没能甩掉它,不等杜晓苏诧异,那车窗已经降下来,驾车的那人也戴着墨镜,一笑只见一口雪⽩牙齿:“雷二,你跑那么快⼲吗?”

  显然是认识的人,雷宇峥的手还放在排挡上,因为用力,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暴起。杜晓苏只怕他要大发雷霆,谁知道他竟然嘴角弯了弯,仿佛漫不经心地笑:“我知道你要跟着来,能不快吗?”我要再开慢一点儿,岂不是瞧不起你这新买的德国小跑?

  “扯淡!”那人跟雷宇峥一样的北方口音,连骂起人来都抑扬顿挫“你丫带着妞,一看到我就脚底抹油,这不是心虚是什么?蒙谁呢你!”

  雷宇峥不动声⾊:“你才心虚呢!有种我们球场上见,今天不让你输个十杆八杆的,就治不了你的⽪庠。”

  那人哈哈大笑,伸出左手大拇指朝下比了比。正好信号换过来,两车齐头并进,几乎是同一秒內疾了出去,可是没等那人反应过来,雷宇峥忽然打过方向,向右转去,几分钟后他们就上了⾼架,把那部车帅得无影无踪。

  过了江后,他的车速明显降下来,问杜晓苏:“你住哪儿?”

  她说了路名,一路上他只是很沉默地开车。

  她租住的那个小区环境不佳,所以老远她就说:“把我放路边就行,那边不好停车。”雷宇峥还没进发球区,老远已经见着几个悉的⾝影。他们见着他纷纷打招呼:“哟,今天怎么迟到了?”

  “堵车。”雷宇峥敷衍了一句“怎么都不玩?”

  “这部等你来开球吗?”有人从后头拍了拍他的肩,笑嘻嘻地问:“少扯了,那妞儿呢?”

  旁边立马有人起哄:“你就招了吧,上官都说了,今天在大马路上碰到你,车上还有一个绝代佳人!”

  “你们听上官瞎扯。”雷宇峥不悦地戴上手套“你们要真信他的,股票都该涨到8000点了,还不赶紧电话易员建仓。”

  上官博尧自己倒绷不住“噗”一声笑出声来,并不懊恼,反而十分坦然:“行了,你们就‮劲使‬埋汰我吧,我就不信涨不起来。”

  “他运气多好啊。”一直没开腔的叶慎宽慢条斯理地说“人家坐庄是加印花税,他一坐庄,是降印花税。”

  “不谈股票行不行?”雷宇峥有点不耐烦。

  上官仍旧是那副嬉⽪笑脸的模样:“你今天火气怎么这样大?还说要让我输十杆八杆,我看你输定了。”

  “是吗?”雷宇峥微笑“咱们走着瞧。”

  结果刚过第二洞,上官就已经输了四杆,他自己倒不着急,笑眯眯地把玩着球杆,问雷宇峥:“咱们赌一把怎么样?”

  近午的光已经颇有几分刺眼,雷宇峥在太镜后眯起眼睛:“赌多大?”

  “赌钱多俗啊!”上官兴致“咱们赌点有意思的,你要赢了,我请大家吃饭,我要是赢了,你就把车上那妞的名字电话都告诉我。”

  雷宇峥瞬间冷脸:“你什么意思?”

  叶慎宽看着不对,于是叫了一声“上官”开着玩笑:“你今天怎么跟打了⾎似的?不就是雷二开车带着个姑娘,你不知道他平常就爱带漂亮姑娘上街溜车吗,至于吗?”上官倒不怕雷宇峥生气,偏偏要说:“那可不一样,你知道我在哪儿遇上他的?芳甸路!罢过世纪公园,就瞧见他的车了。嘿!你想想大清早七点多,明显刚从他那豪宅里头出来,他那豪宅你又不是不知道,从来就没女人踏进去过。平常就是哥几个去喝喝酒,吃吃⾁,吹吹牛。还是你给改的名字,叫啥来着,哦,光堂,咱们几个光,正好凑一堂。”

  “谁说的?”叶慎宽从球童手中接过球杆,一边试了试击球的‮势姿‬,一边说“你们是光我可不是啊,我是有家有室有老婆的人。”

  “得了,知道你有娇爱子。”上官的口气却是不屑一顾“咱们这些光可怜,不许过个嘴瘾吗?”

  叶慎宽道:“你也不怕报应,我就等着你小子栽了,看你再嘴硬!”说完一杆击出,小⽩球远远飞出去,最后却不偏不倚落到了沙坑里,他懊恼地把球杆给球童,上官倒乐了:“再接再厉!”

  他们就在俱乐部会所吃了午饭,上官本来提议打牌,但叶慎宽临时接了个电话有事要走,于是也就散了。上官博尧住在浦西,过了江后就遇上堵车,只得夹在车流里慢慢向前,好不容易下了辅路,结果堵得更厉害了。正百无聊赖张望人行道上的美女,突然从后视镜里看到一个人影,长头发大眼睛,长相十分甜美,倒像在哪里见过。定睛一看,分明就是今天早上撞见的那个女孩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见她双手都提着超市的购物袋,连忙按下车窗叫她:“喂!”

  杜晓苏低着头走路,本就没留意,他连叫了好几声她才朝这边看了一眼,只见他把车门推开一半,笑嘻嘻冲她招手:“快上来!”

  她看了看四周,他笑得更灿烂了:“不认识我乐?早上‘呜――’那个…”他学引擎的声音学得惟妙惟肖,杜晓苏见他笑得露出一口⽩牙,才算想起来,他就是早上和雷宇峥飙车的那个人。

  “快上车啊!不然探头拍到了!”他一径催她“快点快点!你提这么多东西,我送你回家!”

  她说:“不用了,我家就在前面。”

  他板着脸:“你怀疑我是坏人?”

  这世上哪有开着奥迪R8的坏人,顶多就是一闲得发慌的公子哥罢了。

  她还在犹豫不决,他又拼命催:“快点快点,前面有警!快!”

  她被催得七晕八素,只好迅速地拉开车门上了车。刚关好车门就真的看到警从前面走过去,他甚是満意她的动作敏捷,夸她:“真不错,差一点就看到了。”

  其实早晨那会儿他跟雷宇峥都有超速,探头估计早拍了十次八次了。

  她笑了笑,系好‮全安‬带。只是这样堵法,车速跟步行差不多。

  虽然堵车,可他也没闲着:“我是上官博尧,剥削多才的那个博,‘鸟生鱼汤’的那个尧。你叫什么?”

  “杜晓苏。”

  “这名字真不错,好听。“他还油腔滑调开玩笑似的,”雷二这小子,每次找的女朋友名字都特好听。”

  “不是。”她的表情十分平静“我不是他女朋友。”

  他似乎很意外,看了她一眼,才说:“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家都巴不得别人误会是他女朋友,就你急着撇清。”

  杜晓苏默不作声。

  “不过也好。”他忽然冲她笑了笑“既然不是他女朋友,那么做我的女朋友吧。”

  杜晓苏有点反应不过来,黝黑的大眼睛里満是错愕,上官却自顾自说下去:“你看,我长得不错吧,起码比起雷二帅,对不对?论到钱,别看他比我忙,可我也不见得比他穷啊。再说他多没情调的一个人,成天只知道装酷,跟他在一块儿你会闷死的…”这下杜晓苏真明⽩了,这真是个闲的无聊的公子哥,于是她说:“对不起,我有男朋友了,谢谢你。”

  上官横了她一眼,说:“别撒谎了,你要真有男朋友,怎么会周末的时候独自去超市,还提着两个大袋子。就算你真有男朋友,从这点来看,他就不及格,赶紧把他忘了!”杜晓苏有点心酸,低声道:“我永远不会忘记他。”自欺欺人扭过头去看车窗外。车走得慢,人行道上人很多,人人都是步履匆匆,嘲⽔般涌动的街头,可是连个相似的⾝影都没有。

  “撒谎不是好习惯。”上官笑嘻嘻“就这样吧,当我的女朋友好了。”

  “我确实有男朋友。”她终于转过脸来,眼睛微微有点发红“我没有骗你,他的名字叫邵振嵘。”

  好一会儿他都没说话,过了好久他才说:“对不起。”

  “没什么。”杜晓苏小声地说。按了购物袋里冒出来的长面包,她的眼睫⽑很长,弯弯的像小扇子,垂下去显得更长,仿佛雾蒙蒙的隔着一层什么。车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不再嘻嘻哈哈地跟她开玩笑,而她微微咬着下,紧紧抱着超市的购物袋。过了好久之后,她才说:“我,就在这里放我下去吧。”

  “没事。”他径直将车开过去,大咧咧就停在噤停标志旁,问她“是这里吗?”

  她点点头,刚推开车门,他已经下车了,抢先拿过她的两个大袋子:“我送你上去!”“不用了!”他坚持:“我送你!”

  他还拿着她的东西,她总不好跟他去硬抢,只好侧⾝在前面引路。搭电梯上了楼,穿过走廊到了门前,她说:“谢谢,我到了。’

  “我帮你提进去。”他皱着眉头看着透明的购物袋“方便面、方便粉丝、火腿罐头、面包,你成天就吃这个啊?”

  “要上班,有时候来不及做饭。”她有点局促不安,可他跟尊铁塔似的堵在门边,她只好开门让他进去,幸好大⽩天的,这么一位客人,还不算别扭。

  她先给他到了杯茶,然后把那两大袋东西放到冰箱去。他捧着茶杯跑到厨房里来,问她:“你这房子是买的还是租的?”“租的。”“西晒啊。”他一脑门子的汗“你这整面墙都是烫的,不热吗?”

  今天气温太⾼,其实她一进门就开了空调,只不过温度还没降下去。她有点歉疚,手忙脚拿了遥控器,把温度又往下面调。

  空调还在“滴滴”地响,突然听到他说:“我给你找套房子吧。”马上又补上一句“别误会,我有个朋友是做房地产中介的,他手头一定有合适的,还可以比市面便宜一点,你付租金给人家就行了。”

  她是惊弓之鸟,哪里还敢占这样的便宜,连忙‮头摇‬:“不用了,我住这里好的。我有套房子,振嵘留给我的…不过没有装修…等装修好了就可以搬了。”

  上官说:“那要不我请你吃饭吧,当赔罪。”

  其实他又没得罪她,她只好说晚上已经约了人,她倒有笑了:“说谎真不是好习惯。我中午没吃,已经饿了。别客套了,行不行?虽然咱们才刚认识,可是雷二的弟弟,就跟我的弟弟一样,走吧,就是吃顿饭。”

  这样含蓄地提到振嵘,但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并不可怜,她不需要人家的怜悯。他大约自悔失言:“你看,我饿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我请你吃烤⾁吧,省得我一个人吃饭怪无聊的。”

  虽然是油腔滑调的公子哥,可是突然一本正经起来,倒让人不好拒绝。两个人下了楼,却正好看到警指挥着拖车,正把他那部拉风的R8车头吊起来。

  “喂喂!”他急忙冲过去“‮察警‬同志,等一下!请等一下!”

  警打量了他一眼:“你是车主?”指了指‮大硕‬的噤停标志“你认识这是什么吗?”

  他満头大汗:“同志,是这样的,您听我说。我跟女朋友吵架了,她下车就走了,我只好把车撂这儿去追她,好不容易把她哄得回心转意,您看,我这不是马上就回来了?他指了指不远处的杜晓苏“您看看,您要把车拖走了,她一生气,又得跟我吵,我跟她还打算明天去拿结婚证,这下全⻩了。您做做好事,这可关系到我的终⾝幸福…”

  ‮察警‬半信半疑地看了杜晓苏一眼,又看了一脸诚恳的上官一眼,再看了看那部R8,终于取出罚单来,低头往上抄车牌:“自己去‮行银‬两百罚款,车就不拖了。” N6zW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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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匪我思存 更新于2017/1/16 当前章节12052字。看佳期如梦之海上繁花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佳期如梦之海上繁花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