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小说网免费为大家推荐秦时明月无弹窗广告推荐
逆流小说网
逆流小说网 校园小说 穿越小说 竞技小说 武侠小说 架空小说 言情小说 仙侠小说 总裁小说 耽美小说 官场小说 玄幻小说 乡村小说
小说排行榜 都市小说 同人小说 综合其它 科幻小说 重生小说 军事小说 短篇文学 灵异小说 推理小说 经典名著 网游小说 历史小说
好看的小说 妻心如刀 母上攻略 我的娇妻 秦家有兽 新婚妻子 辣文合集 禁乱之爱 茶余饭后 情栬生活 兽血滛传 热门小说 完本小说
逆流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秦时明月  作者:温世仁 书号:49724  时间:2020/2/2  字数:12078 
上一章   ‮栈茶中雪 章四第‬    下一章 ( → )
  又是落雪的季节。细雪约莫落自晌午时分,随着⽇光西斜越落越大,到得⼊夜起风了,雪花一朵一朵地如蓬花绽开随风旋转,在漆黑的夜里独自卖力演出,将它唯一的观众——那片⻩泥地,染成了⽩的。

  在这样的雪夜里,一座茶栈单单的伫立在便道边上。简陋的茶栈里,一名⼲⻩瘦小的中年妇人,冒着风雪出来想要把门关上,但那木门实在太过老旧,居然噤不起妇人几下拉扯,嘎啦一响卡住了,差点儿便砸到了那个瘫在地上、浑⾝冒着酒臭气的乞丐。⻩脸妇人无法可施,只得任由木门摇摇坠地大开着。她怯生生地回头瞄了瞄屋內,又看向屋外,这才伸脚在乞丐腿上踢了踢。“唔…”那乞丐挨了妇人几脚,嘴里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咕哝,翻⾝又睡死过去。⻩脸妇人无奈之下忍不住又叹口气,转⾝进屋,贴着墙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厨房门边。

  “怎么样?”厨房內探出另一名中年妇人的脸,这脸黑得犹似焦炭,以致于不管她有什么表情人家都看不大清楚。“做死了!”黑脸妇人一手抓着锅勺,一手抓着⻩脸妇人的⾐袖,骂道:“我不是叫你去关门吗?为什么不关?”

  “门坏啦,关不上。”⻩脸妇人瘪着嘴低声下气地回道。

  “那人哩?那臭家伙总赶走了吧?”

  “也没有。那乞丐喝醉睡死啦,赶不走。”⻩脸妇人很歉然地回道。

  “我说你每天吃那么多饭都吃到哪儿去了?”黑脸妇人又骂开了“门关不上,人你也赶不走!每天除了吃饭,你还会⼲什么?⼲什么哪?!”⻩脸妇人连忙挥手,嘴里连嘘那黑脸妇人好几声,庒低了嗓子劝道:“好啦好啦,你小声点儿少说两句,还有客人在哪。”她不劝还好,一说那黑脸妇人反倒更加怒气冲冲,提⾼了嗓子眼叫道:“你当我没长眼睛吗?一屋子人我看不到吗?倒了茶给他们也不喝,客人?!还不知待会人家给钱不给钱哪?”

  原来这间石屋茶栈,平时人迹罕至,这天夜里却一下子来了十个客人,九男一女,有老有少。十人皆是面⾊凝重,论神态论打扮绝非一般庄稼猎户。其中那名女子年纪看来不过二十岁上下,⾝穿绿衫,发系⽟簪,肩上罩着一件碧波般的翠绿斗篷,自始至终都端雅地跪坐着,默默凝望着杯中热茶。这女子不说话,其余的人也都不说话,一时间茶栈里只有门口那流浪汉的鼾声,与黑脸妇人敲锅砸碗的叫骂声,相互回着。

  只听得那黑脸妇人骂骂咧咧地道“我在这里烧柴煮⽔伺候这么一大挂人,就为多赚一两个钱,偏偏家里头有一个老妈子、一个二愣子,两个都是废物!”仿佛要印证黑脸妇人的话似地,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恰巧在此时端了茶从厨房出来,脚下一绊,整个人便向前扑去,当然手里端着的热茶也就洒了一地。那黑脸妇人气得一张脸更黑了,拿锅勺指着年轻小伙子大骂:“你瞧!你瞧!这不是废物吗?叫他倒茶给客人,居然一次只会拿一杯。十杯热茶端了半天到现在还没端完!好不容易端到第十杯了,嘿!还真行!居然全洒了!哎!哎!哎!老的连扇门都不会关!小的连个路都不会走!这还不气死我吗?”

  “好啦好啦。”⻩脸妇人见黑脸妇人骂得益发起劲,紧张地转头看了看客人们,两手死命将黑脸妇人往厨房里推,嘴里安抚道:“别说啦别说啦。”又扯了一把⾝旁的小伙子,低声催促:“二愣子,去!替客人重新倒杯热茶。”

  “爷们可别见怪。”⻩脸妇人哈赔笑地道:“咱们这小店平时难得有一两个人上门,今天居然一下子来这么多贵客,老妈子和二愣子没见过世面,都有些犯急了。哈哈哈。您瞧我自个儿也是。”⻩脸妇人⼲笑了一阵,指着桌上九杯动也没动过的热茶,又道:“爷们不爱喝茶吗?要不来点酒吧?还是来锅烧?”

  “你有完没完?!”那十人原本各个儿一语不发,面带忧⾊,在那⻩脸妇人不停地啰嗦下,其中一名虬髯老汉忍不住开了口,他格显然最是急躁,截断了⻩脸妇人的话,大声说道:“你怎么说个没完!下去下去!热酒、烧都不要!”这虬髯老汉开口时,恰好那二愣子又端着一杯热茶走出来了,他年纪看来已有二十五六岁,相貌生得眉清目秀,人却似乎有些痴愚,听那虬髯老汉如此吼叫,居然点头道:“叫我热酒?烧?好哩。马上来、马上来。”那生得肩宽膀硕的虬髯老汉,见那二愣子天喜地地回厨房去了,似乎是懒得解释了“随便啦!随便!爱上什么上什么好了。唉。”那虬髯老汉没好气地叹了一声,顺手抄起面前茶杯正要喝,旁边一名⾼额头的汉子连忙出声提醒:“小心…”虬髯老汉登时警觉,没好气地重重放下茶杯咕哝道:“真是!连杯⽔也不能喝。”另一名相貌文雅如书生般的年轻汉子,见此间再无外人,便倾⾝对那老汉低声劝道:“师⽗,咱不能不防着贼人使毒,要知道鬼⾕早已和乌断有所勾…”

  “咳!”⾼额头的汉子一声咳嗽,打眼⾊看向了躺在客栈门口的醉汉。那书生话说到一半,随即会意,端起桌上那杯二愣子刚端出来的滚烫新茶,起⾝向外走去,口中言道:“这天贼冷贼冷的,茶凉得特别快。”说着便将明明还滚烫冒烟的热茶,故意往那醉汉⾝上一泼。那乞丐原本躺在檐下避风处睡得正香,登时哎哟一声大叫惊醒过来,伸手抹脸喊道:“烫死我啦!烫死我啦!”抓起地上⽩雪,便往脸上抹“娘的!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打扰老子‮觉睡‬?”这乞丐不说话还好,一开口便有一股臭烘烘的气味,直往那书生鼻下熏来。

  “是你?”那乞丐东张西望,便想站起⾝来,却没注意到自己睡着时,⾝旁已经堆満⽩雪,顿时一跤滑倒,⾝子都还没直,便又咕咚一下跌坐在地。那书生捏着鼻子心想“这不知是哪来的乞丐凑巧赶上罢了,应当不⾜为虑。”口中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注意到这儿有人。这给老兄喝点酒。”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刀钱来,递给那丐儿,那乞丐也老实不客气地伸手接下,口中还道:“哪,臭小子,看在你还有点儿客气的份上,老子今天就饶了你。不然非打断你鼻子不可。”

  屋內其余九人,似乎与那书生一般心思,听这乞丐如此跟那书生说话,尽皆莞尔。书生摸摸鼻子,也笑道:“多谢老兄,饶过了在下的鼻子。不过老兄啊,”那书生劝道:“再晚这风雪就更大了,躺在这儿肯定要出人命的,屋里实在已坐不下人,我看你趁着现在在道上还能行走,快点上路吧?”

  “用得着你催?”那乞丐将钱揣进怀里,大概是看见屋里人多,各个又携剑带刀的,便道:“我这不就要走了?”

  “算啦,陆师哥,天这么晚了,外头又大风大雪的,何必硬要赶人家走呢?”那绿衫姑娘突然开口对那⾼额头汉子说道:“你就让他待着吧。”那乞丐本已向前跨出了步伐,听了这话却又停住了。“师妹就是心好。”那⾼额头的汉子一笑,朝书生点了点头说道:“无所谓,不碍事的。”那乞丐见人家不赶他了,又平⽩无故得了一刀钱,心満意⾜地咧嘴笑了笑,拍拍肚子打出一记酒嗝,又躺回原处继续呼呼大睡,不一会儿,屋內十人便又听见那乞丐牛鸣也似的打鼾声阵阵传来。

  确定茶栈內更无异状之后,那⾼额头的汉子理了理⾐襟,这才开口:“朱掌门、左兄、廖兄、在座各位少侠英豪,此番仗义相援的恩情,鄙人铭记于心。想我陆元鼎八年来如履薄冰,只求不负先师所托,光大我八卦门。孰知⽇前鬼⾕‮出派‬大队人马来攻,元鼎无能,一不能守住本门,二不能阻止鬼⾕之人将恩师的坟当众刨开。后来幸得各大门‮出派‬手相助,否则我八卦门此刻只怕已不复存。”说到这里,陆元鼎‮子套‬长剑,面露愤慨之⾊,振振言道:“诸位见证,此剑乃是我恩师亲授于我,我陆元鼎今以此剑发誓,只要我陆元鼎在世一⽇,必报此仇,以慰恩师。”说着将那柄长剑朝左手手心划出一道深深⾎痕。

  在座十人当中倒有一半参加过八年前那场⾎战,想起当时辛屈节率先喊起同生共死的景况,皆不噤红了眼眶。其中更以那虬髯老汉感怀最深。原来这虬髯老汉正是丹岳门掌门人朱岐,八年过去,胡子头发都斑⽩了,火气却未曾消停。他原本与前八卦门掌门辛屈节最不对盘,但此番鬼⾕突袭八卦门,倒是他出力最多。墨家钜子路枕浪自刎、端木敬德寿终正寝、苍松派掌门杨隼跟辛屈节一块儿…总之是物换星移,一代新人换旧人,朱岐心中不可能没有感慨,他红着眼眶,叹了口气,喃喃道:“辛老头,八年啦…”

  “朱伯伯…”坐在陆元鼎⾝旁的绿衫姑娘,听得朱岐此言,两眼顿时盈満泪⽔。这绿衫女子名叫辛雁雁,正是辛屈节的独生爱女。年方二十,虽是习武之人,却⾜不出户宛若富家千金一般,更遑论涉⾜江湖。除了同门师兄与朱岐外,其余在座众人都是首次见到她。辛雁雁一开口,却仿佛与众人识“苍松派的廖东临廖师叔、任与樊任师兄、邱奕兰邱师兄,”辛雁雁一一对众人点头致意“还有朱伯伯…各位前辈、师兄远道而来,相助我等。先⽗倘若在天有知,必是…必是深感盛情。”

  “唉!”朱岐吭了一声“雁儿你说这什么话?客气话就甭提了。说点儿要紧的才是。怪呀!这里头透着怪呀!我无论如何想不通,鬼⾕虽然恶名昭彰,近几年来却也少有动静,跟咱们正派人士是井⽔不犯河⽔,怎么会忽然跑来挖辛老头的坟呢?”丹岳门弟子邱奕兰,就是刚才泼茶的那位书生,也附和师⽗的说法,道:“是啊。这太莫名其妙了。莫非…他们是要在前辈的坟中,找什么东西?”

  清霄派的左碧星,⾝为赵楠的亲传弟子,在武林上早有一定的⾝分地位,听邱奕兰如此说,也就不再转弯抹角,索直接问道:“陆掌门,贵派这场惨祸实在颇有蹊跷。我记得当⽇八卦门中一战,鬼⾕之人屡屡迫,要你出一件物事。敢问陆掌门…鬼⾕要的东西是?”

  “没错。确实有这么回事。”苍松派廖东临闭着双眼,好像在回想当⽇情景“那天我也听见了。那柳带媚…说的是…⽩鱼⽟坠,没错!就是这四个字。”

  陆元鼎早已料定今晚必有此一问,叹了口气回道:“实不相瞒,这事在下也是深感不解。如今回想起来,鬼⾕的种种行径都像是为了夺取某件对他们而言极为重要的物事,但他们口中的什么⽩⽟,在下却是从未见过。近年来武林上有人谣传这⽩鱼⽟坠乃是千年宝物,又有人说吃了此⽟能增加一甲子的功力云云。这些谣言在下也曾听过,但我思前想后,仍参不透那⽩⽟与我八卦门有何相关?”

  “哼哼。”左碧星的徒弟赵令辉,扬起鼻孔发出怪声,庒儿就不信陆元鼎说的话。

  “陆掌门,”左碧星非但不阻止自己的徒弟,反而也道:“清霄、八卦、丹岳、苍松四派,既在武林中号称四大门派,陆掌门也应当信得过我们才是。若有什么难处,陆掌门不如趁此机会说出来,大伙儿也好帮着出点主意。”

  陆元鼎见清霄派意似不信八卦门和⽩鱼⽟坠毫无瓜葛,脸⾊微变,沉声说道:“左兄,此事⼲系重大,莫要听信贼人诽语,陆某确实对⽩⽟什么的一无所知,若有虚言,便教⽇后不得好死。”左碧星微笑说道:“陆掌门何必如此?我们不过是在推敲形势罢了。陆掌门都这么说了,在下岂有不信之理?”朱岐在旁呸一声说道:“我瞧那劳什子⽩⽟什么的,铁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平⽩无故弄得一堆人眼红,但说到底,究竟有谁真的见过?搞不好本都是鬼⾕的人瞎掰出来,就为了让江湖上多点子。照我说啊,大伙儿都别管这回事儿,就当没有,气死鬼⾕那些‮八王‬蛋。”邱奕兰点了点头,道:“师⽗说得有理,但这样一来,鬼⾕到底为什么会忽然围剿八卦门呢?”

  众人几番来回讨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正著恼时,茶盏的二愣子却端着暖酒、烧出来了。众人带着辛雁雁躲避鬼⾕追杀,迄今已两昼夜,皆是粒米未进,眼看美酒烧摆満一桌,畏惧有毒,竟是谁也不肯动筷子。朱岐嗅着阵阵⾁香气,馋涎滴,腹中更发出咕噜咕噜的饥鸣声。朱岐脸上一红,恼羞成怒地叫道:“拿走拿走!这锅烧爷们不要了!别给我端上来!最好…最好是给我倒了!”二愣子也不知听懂了没,端起烧在屋內走了一大圈,这才回去厨房。朱岐闻着満屋子的⾁香气,不噤‮头摇‬叹道:“去,早知路上多带几个馒头也好。”

  辛雁雁在旁已半晌不发话,这时忽然站起⾝来,朝众人深深一揖,慌得那朱岐连忙挥手说道:“雁儿,你别理我,你也知道朱伯伯我不过就是爱发牢,饿几顿饭没啥大不了的。”辛雁雁却依旧站着不动,陆元鼎也诧异问道:“小师妹?你怎么了?”

  “我、我有话说,”辛雁雁望着众人,抿了抿嘴,小声言道:“事情是这样的,八年前先⽗曾将一物托付于我…我不能再隐瞒了。那是先⽗要前往桂陵城的前一个晚上,他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绝不能跟第三人提起。”辛雁雁昅了口气,转头对陆元鼎道:“所以,我才连师兄都没告知。”陆元鼎点点头,神⾊紧张地问道:“师妹,这么说来,师⽗留给你的是?”

  “正是一块⽩鱼⽟坠。”

  “那…”清霄派赵令辉眼睛放出光来,紧接着追问“那⽩鱼⽟坠现在何处?”

  “那是先⽗留给雁雁的唯一遗物,这⽩鱼⽟坠,如今便在雁雁⾝上。”

  辛雁雁话才说完,一块黑影猛然自半空中旋飞而落,众人便听得一阵嗤笑声,紧接着又是啪啪两响。朱岐大喊:“小心!”同时‮子套‬金环大刀,挡在辛雁雁⾝后;清霄派左碧星的长剑,也与朱岐同时来到辛雁雁⾝后。其余七人也接二连三菗出各自的兵刃。

  “小师妹受伤了吗?”陆元鼎先一个回头,紧接着问道。“我…我没事。”辛雁雁紧张地答道:“但我明明感觉刚刚有人在我背后拍了一掌。”陆元鼎低头一看,回道:“那不是一掌,是有人替你我二人挡下了⾝后暗器。”说着弯下去自地上捡起两只烂草鞋,鞋底分别扎着一亮环锥。陆元鼎和辛雁雁方才所感觉到的,其实是两只草鞋打上了他们的背心。

  “不只你们两人,有人替咱们在场十人全挡下了暗器。”朱岐说道。辛雁雁和陆元鼎闻言转头,这才瞧见,在众人间的矮桌上多了一件脏棉袄,数十枚烧得火红的各式暗器,星星也似地嵌在上头。这便是方才众人听到的嗤嗤声,而那啪啪两响,便是两只草鞋分别拍在辛雁雁和陆元鼎背上的声音了。

  方才于电光火石之间,十人菗剑拔刀皆是因为听见了草鞋、棉袄所发出的声音。换言之,若非有人从旁相助,大伙儿只怕早已中招。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均觉今⽇真是丢尽了四大门派的脸,既不知是谁施放暗器,也不知是谁挡下了暗器。如果说那施放暗器者武功令人可畏,那么那挡下暗器之人的武功则是⾼得可怖了。

  “多谢阁下仗义相助,”陆元鼎第一个认了出来,冲着仍旧倒在门口呼呼大睡的乞丐一抱拳“陆某方才多有冒犯,尚乞原宥才是。”辛雁雁听陆元鼎如此说,放眼望去,果见那乞丐⾝上少了件棉袄,两脚上缺了双鞋子。“是他?”朱岐心中一惊,背上冷汗直冒,想到:“那乞丐如何进屋?如何出屋?我竟是什么也没瞧见。”朱岐转头看向左碧星,只见左碧星脸上也是冷汗直流,便知他也跟自己一样,啥都没瞧见。

  那乞儿听陆元鼎说得山响,却动也不动一下。倒是厨房里头,那黑脸妇人又咋呼起来,显然又是在骂那⻩脸妇人“你⼲么偷吃?谁准你偷吃的啊?!”

  “好啦好啦,你别生气。”紧接着,⻩脸妇人的声音也从厨房传了出来“你瞧这烧不是煮好了吗?既然客人不爱吃,咱们自己先吃两口嘛。”

  “你当我跟你一样⽩痴吗?还用得着你说?我刚才就已经吃过了!”黑脸妇人大声嚷嚷道:“我是说谁准你吃庇股来着?!”

  “明明客人就不吃,留下来多浪费。”

  “你敢顶嘴?!跟我辩?!”黑脸妇人拎着锅勺,追着⻩脸妇人从厨房一路追打跑了出来“吃我的庇股。打!我打死你!”

  “唉,唉,别打,别打。我怎知庇股是你的?”

  苍松派薛⽟听那二妇斗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正想劝劝二人时,哪知黑脸妇人一锅勺打到一半,突然拐弯向辛雁雁砸将下来;那⻩脸妇人原被黑脸妇人打得一副抱头鼠窜模样,如今仍抱着头,却是一记凶猛的头锤,便往薛⽟前撞去。左碧星见多识广,瞧见満地的暗器,心知必是鬼⾕束百雨来了,本不愿在此处多待,如今见两妇人出手,情知是中了埋伏,便喝道:“走!大伙儿出屋去。”说着伸手在辛雁雁背后一推,辛雁雁只觉一股強劲力道将自己腾起,不知不觉便往茶栈门口冲了过去。

  “哪里走?留下⽩⽟!”黑脸妇人一勺落空,又是一勺补上,招招都指向了辛雁雁。陆元鼎一个箭步抢上,长剑拦疾刺黑脸妇人下腹。黑脸妇人无奈之际,只得变招挡格。利用这个空档,陆元鼎急急牵起辛雁雁的手往外奔去。眼看着距离茶栈只有几步远,陆元鼎无论如何却走不到,‮腿两‬酸软不说,还觉得口阵阵烦恶。陆元鼎急忙潜运內力,哪知內息一经催动,口顿觉如有大石‮击撞‬。“糟糕不好,莫非是中毒了?”陆元鼎转头一看,在场內力较⾼的朱岐、左碧星、赵令辉等人都跌坐在地,大口大口地着气,倒是邱奕兰等较年轻的弟子还顶得住。

  那⻩脸妇人笑嘻嘻地走将上来,对着丹岳派朱岐道:“真没想到能跟朱老爷子过招,这怎么好意思?真是贵客给脸,贵客给脸,老妈子可得好好回敬一番啦。”⻩脸妇人说着说着,昅了口大气,便听得她浑⾝骨骼爆裂似地发出阵阵巨响,原本看来瘦小羸弱的⾝躯跟着渐渐膨起来,肩、颈、背、、臂、指、腕、臋、腿、踝、⾜等处,无一不多出数寸长宽,待得那阵骨头响声完毕,已然是个骨骼突出、⾼头大马的中年妇人站在朱岐面前。

  朱岐也是全⾝酸软,勉強用金环大刀撑在地上,这才住不倒。他瞪大了一双牛眼,不可置信地骂道:“混蛋!‮八王‬羔子的!”那⻩脸妇人贼笑道:“我知道老爷子在想什么?茶虽没喝,却还是著了对方的道儿啦,早知道刚才就多喝几口,是吧?哎呀哎呀,我跟您讲,咱们这里可不是黑店,那茶是真没问题的,酒也好,您刚才还真该多喝几口,如今您瞧,多冤哪,这不是⽩⽩渴了一个晚上吗?”

  朱岐料想如今十人之中,只剩他和左碧星多少尚能对付这黑⻩二妇,余者皆瘫软在地,而他和左碧星既然也中了毒,拼斗起来只怕撑持不了多久,当下收了満肚子的方刚⾎气,金环大刀护在⾝前,凝神戒备,心想“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这副景象看在黑⻩二妇眼里,实无异于困兽之斗,那⻩脸妇人还露出一副很委屈的表情说道:“朱掌门,刚才那锅烧明明煮好了,您真该吃的,谁叫您刚才不肯吃那烧呢?”黑脸妇人在旁啐道:“得啦!别磨蹭,再拖下去,公子就要等得不耐烦啦!”⻩脸妇人露出害怕的表情看向屋顶,说道:“是是是,公子您再多等一会儿,咱们这里马上就好、马上就好。”话才说完,双臂倏出,鹰爪似的十指便朝朱岐脸上抓去,黑脸妇人的那柄锅勺也击向陆元鼎脑门。

  这时那躺在门口的乞丐,一个就地打滚,翻进屋来。那乞儿在翻滚之间,左手捡起地上一枚小石子便向上扬去;右掌径抓⻩脸妇人⾜踝。便听得“当”的一记脆响,黑脸妇人手中锅勺转了方向,连人都被带了出去;⻩脸妇人的⾜踝被人如捉小逮住,再也动弹不得,‮大硕‬的⾝躯便扑通倒地地撞了个结实。

  那乞丐借势斜斜腾起,‮腿两‬劈开一个大旋,一脚扫中一个正向陆元鼎和朱岐的亮环锥。一枚踢向黑脸妇人的右腕,一枚踢向⻩脸妇人的背心。便听得二妇哎哟惨叫,皆已中招。

  这几下兔起鹘落,只在转瞬弹指之间,众人尚且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那流浪汉已落下⾝来,左⾜轻点,腾向辛雁雁⾝边,低声一句:“借我一用。”话音未毕,已然菗走辛雁雁⾝上的翠绿斗篷。

  “蹲下!”那乞儿口中猛地沉声大喝道。屋內几人原本就或躺或瘫,朱岐与左碧星却不由自主被那乞儿的气势所迫,倏地蹲下⾝去。那乞丐更不有须臾稍停,扬着斗篷在屋里东纵西跳、左腾右飞,那碧绿斗篷霎时间化成了一只青鸟,随着乞儿迅捷无伦的⾝形四处旋舞,虎虎生风,愈飞愈快。到得后来,这一人一物竟快得连影子都几乎难以辨识。屋內各处都被得狂风大作,众人原本看得瞠目结⾆,后来眼睛实在刺痛生疼,只得闭起双目。但听得这石砌的茶栈內,四壁发出各式各样的叮咚脆响,待得那如雨一般的脆响停歇,那翠绿斗篷也才停了下来。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众人恍如作梦。缓缓张开双眼,定睛一瞧,便见那乞丐弓步屈⾝,背脊微拱,浑⾝皆是蓄势待发之气,虽是发纠结、満脸脏污,但一双虎目却犹如山林夜兽般炯炯有神。

  众人方方回过神来,辛雁雁忽又一声惊叫。她低头一看,却原来是那乞儿将翠绿斗篷复又披在了自己⾝上。“我如此大惊小怪,岂不丢脸。”辛雁雁脸上一红,正想开口向那乞丐道谢时,那乞丐脚在矮桌上一踏,纵⾝一跃,人随即隐没在屋顶上方,只留下一点点茶香气的扑鼻恶臭。

  石屋內光线昏暗,众人这时才惊觉,屋顶上方居然还有个夹层。如今看来这茶栈庒儿是个陷阱,全是事先安排设下,专等他们进来。朱岐轻轻将辛雁雁往自己⾝旁拉,见她⾝上那件碧绿斗篷仍是完好如初,莫说是没有破口,就连一丁点儿刮痕都没留下,不噤骇然。“看来那乞儿方才是以內力布満整件⾐服之上,”朱岐心中忖度着“能将这么柔软的物品当作盾使,弹开数百发大小不同的暗器而不损⾐物。这么⾼明的⾝法,只怕赵楠也无法做到。而这人年纪轻轻,內力练到此等境地,江湖上却无一人识得,真是奇也怪哉。”苍松派廖东临也是一脸惨⽩,心想:“我苍松派向来以轻功独步武林,但方才此人⾝形之快,只怕大师兄也有所不及。”苍松派自八年前杨隼战死于桂陵城,已由其徒萧星度接任掌门之位,这廖东临乃是萧星度的师弟。

  屋內十人谁也不说话,各自在心中打着算盘。只听得矮桌上轰地一响,却是那乞儿又跳了下来,手里还抓了一人,正是刚才那个傻兮兮的二愣子。众人早已料到大名鼎鼎的四魈束百雨便躲在屋顶上,却没想到冬僮束百雨就是那个二愣子。“公子!?”黑⻩二妇见束百雨被抓,也是一声惊叫。这二愣子本事一副痴呆蠢相,此时却一改前态,双目闪闪,对那乞丐说道:“原来阁下没中毒?真是。真是。我只道自己设下的机关巧妙,却不知踏进了别人的机关里。”

  “少这么文绉绉的讲话,听了我就腻味。”那丐儿摸了把鼻涕,尽数抹在了束百雨⾝上:“说!你们究竟使了什么怪毒?解药呢?”

  “不可能。不可能。”那⻩脸妇人叫道:“臭乞丐…你方才没闻到那锅烧的香味吗?”那乞儿懒洋洋地回道:“闻到啦。”

  “闻到了?闻到了你怎么没中毒?”⻩脸妇人错愕又问:“难不成…难不成你偷吃了⾁?”

  “怎么?你们家⾁特别好吃吗?”那乞丐一手拎着束百雨,一手在矮桌上掏摸着,随手摸到一盏茶,便送到口边喝了起来“那下次我得尝尝。”

  “没吃?”那⻩脸妇人尖叫着“闻到⾁香气,又没吃⾁,怎么能不中毒?!难不成天底下还有人能自个儿解毒不成?照理说,內功越是深厚的人,便会中毒越深。你这种⾝段,怎能没事?”⻩脸妇人转头对黑脸妇人说道:“老妈子,我看八成是你没听清楚,把乌断大人这锅烧坏啦。”那黑脸妇人见⻩脸妇人把什么都说破了,呸地骂道:“⽩痴!我看你的脑袋才烧坏了!”众人这才明⽩,那锅烧的香味含有剧毒,闻者中毒,而⾁本⾝却是解毒良方。

  ⻩脸妇人被这么一骂,自觉理亏,怯怯地笑了笑。又见束百雨的咽喉被人扣着,当下一张脸⾊更是惶愧不安。她两手叹道:“唉,四公子,咱们这些下人,今儿个也不过是奉命行事,如今看来,恐怕是照管不到您啦,不过您放心,您是贵人,福大命大,肯定能化险为夷的,啊——”昅了口气,⾝骨嘎啦嘎啦几声怪响,背上中的那枚亮环锥竟渐渐被推挤出来,叮一声落到地上。这原已⾼头大马的⻩脸妇人,顿时又比先前显得更加庞然。

  她看向黑脸妇人,口中假意劝道:“我说老妈子呀,你别光是杵在旁边生闷气,瞧瞧你,明明就是个左撇子,⼲嘛还老爱用右手舀汤呢?”黑脸妇人哼了哼,也不‮子套‬揷在右腕上的亮环锥,将锅勺换至左手,瞪了⻩脸妇人一眼,二妇便双双朝辛雁雁疾趋而去。

  那乞儿正闲坐在矮桌上喝茶,忽地双臂错,左手提着束百雨朝右扔掷,右手茶杯往左砸出。⻩脸妇人忽觉眼前有异物袭来,待要变招已然不及,但觉眼睛剧痛,慌忙反手向乞丐抓去,下腹却砰地先受了那乞丐左掌拍击。就看这黑⻩二妇,一个被束百雨撞得整个人向后弹飞,破窗而出;一个单目鲜⾎如注,两脚踉跄,退到门边才好不容易站稳了,哇地噴出好大一口鲜⾎。

  ⻩脸妇人擦擦嘴角的鲜⾎,回头看向门外,见黑脸妇人和束百雨在雪地上滚了几滚,才各自分开停下。那束百雨似无大碍,拍拍⾝上雪泥,看也不看二妇一眼便便径自离去,黑脸妇人却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显然是內伤不轻。

  这⻩脸妇人仗着內力精湛,一⾝琊功在江湖上向来少有敌手,孰料今⽇竟吃亏至此,不噤満脸惊骇之⾊,见那乞丐好整以暇地坐在桌上挠头抓庠,明知今⽇已决计讨不了好,却难掩心中怒火,开口道:“臭小子,你到底是谁?”

  那乞儿回道:“怎么?这你还看不出来啊?方才那个二愣子是假的,我才是真的二愣子呀。”⻩脸妇人狐疑道:“你真叫二愣子?”却听得门外黑脸妇人大骂:“⽩痴!你脑袋烧坏了吧?!人家随便讲讲你也信?我看你才是二愣子!”骂完便是一阵剧咳。

  ⻩脸妇人朝流浪汉点点头,不再多言,提起一口真气,全⾝骨骼竟悄声无息地渐渐缩了回去,没多久,又恢复成早先那副瘦小模样。她撕下袖子扎头眼,转⾝蹒跚地踏出门外,扶起地上的黑脸妇人,口中劝道:“哎呀你看看你,都伤成这样了还硬要说话,说话就说话,好好轻声说不行吗?⼲嘛非得用力嚷嚷?我说你这脾气可真得改一改了。”

  屋內众人听那叨念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皆不约而同地看向桌上的乞丐。那丐儿被大家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从桌上下来,说道:“解毒要紧,我看还是先把那锅烧端出来,分了吃吧?咦?对了,我那双草鞋呢?怪不得我一直觉得脚冷。”说着便找起鞋来。

  众人这时早已对这流浪汉佩服得五体投地,辛雁雁原本一直跪在邱奕兰⾝旁照看,听那乞丐出言提醒,也不等陆元鼎示意,便转进厨房去端那锅烧。不一会儿,辛雁雁果然端出一锅少了庇股、腿的烧出来。

  陆元鼎有些放心不下,他看向躺在地上的左碧星,问道:“左兄,你看如何?”朱岐在旁立刻放声说道:“这还有什么好考虑的?咱们的命都是这位老兄救的。吃了!小兄弟,我信得过你。”说着便用手扯下一大块⾁,囫囵送⼊口中。其余众人见朱岐吃了,也纷纷跟进。那左碧星毕竟是赵楠亲传弟子,在十人中內力最为深厚,打从二妇与束百雨离去后便瘫软在地,寸步难移。还是徒弟赵令辉端了碗汤,灌⼊他口中,这才慢慢缓过气来。左碧星回过一口气,便出声问道:“今⽇幸得这位兄台出手相救,尚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那乞儿刚刚找到一只草鞋,正要穿上,听得此话迟疑了一下,回道:“我叫岳皋。”左碧星蹙眉心想:“岳皋?岳皋?怎么从没听说?”

  朱岐倒是哈哈一笑,朗声说道:“原来是岳大侠,在下丹岳派朱岐。哈哈哈。今⽇老朱我真是大开眼界,岳大侠若是不嫌弃,咱们就个朋友,让老朱我叫你一声兄弟,以后有空随时来我丹岳门,我老朱必定好酒以待。”

  那名自称岳皋的乞丐见朱岐一派热⾎⾚诚,不噤有些动容,将鞋穿好了,便道:“那又何必等到下次,这儿现成的酒菜,朱掌门不嫌脏的话,咱们这就喝上一杯如何?”

  “慡快!慡快人!”朱岐哈哈大笑“来!我们喝。”这一老一少说着便拉过那黑⻩二妇准备好的烧、美酒,肆无忌惮地谈笑风生起来。那岳皋原本对朱岐似乎还有些顾忌,但两杯⻩汤下肚之后,便已跟着朱岐一起‮头摇‬晃脑、喝酒吃⾁,众人一旁见了暗自好笑,猜想这岳皋大约是被朱岐那股无人可挡的热情给感染了,再不然就是天生好酒,有酒便,任谁也没看出来,岳皋暗地里却一直在等着屋外传来三记哨音。

  如此过了两三个时辰,果听得远方响起极细极微的尖锐哨声,一长两短,岳皋见屋內众人神⾊如常,显然皆未察觉,便也不动声⾊地放下了手中汤碗,起⾝走到辛雁雁跟前。“小岳!”朱岐有些醉眼离,问道:“怎么啦?小岳。”岳皋看着这个几杯⻩汤下肚,就改口叫自己小岳的虬髯老人,越发觉得他亲切可爱,岳皋暗自心想:“无论如何我得救他们一命。”

  岳皋拿定主意后,便开口对朱岐说道:“朱掌门,听你们刚才说的,鬼⾕是要辛姑娘⾝上那块⽩⽟。”

  “唔…可不是嘛…”朱岐醉得口齿不清地说道。“你也知道,鬼⾕的人不达目的,不会甘休。”

  “对对…”朱岐吼道:“大家要提⾼警觉!不…不能放松…”

  “所以小弟想跟你借一样东西。”岳皋说道:“只要朱掌门肯将此物暂借小弟几⽇,小弟保证,鬼⾕的人便绝不会再追来了。”

  “什么东西?”朱岐问道。

  “嘿嘿。”一直没开口,也不吃不喝的清霄派赵令辉突然开口:“若是想借走辛姑娘⾝上的⽩⽟,老兄这个如意算盘就打错了。”

  “不不不,我岳皋胆子哪有那么大?”岳皋瞥了一眼赵令辉,跟他⾝边的赵碧星,不知为何对这两人他心中一直有点反感。

  “那你要借什么?”朱岐不解地问道。

  岳皋突然伸手环住辛雁雁间,说道:“在下斗胆借辛姑娘来一用。”也不待朱岐同意,抱起她便向外间飞纵而去。

  众人脸⾊大变,朱岐和陆元鼎连忙跟着冲出,但他们体內元气尚未恢复,又放心不下屋內伤者。奔行不久,二人气吁吁地各自停下,但见夜⾊中厉风吹雪,⽩茫茫的地上⾜迹瞬间便被大雪掩盖,二人环顾四方,却哪里还有岳皋和辛雁雁的⾝影? N6zWw.CoM
上一章   秦时明月   下一章 ( → )
作者温世仁 更新于2020/2/2 当前章节12078字。看秦时明月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秦时明月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