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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流小说网 > 架空小说 > 星汉灿烂,幸甚至哉 作者:关心则乱 | 书号:49953 时间:2020/4/7 字数:64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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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巷深处,袁慎又站了一会儿,直到僮儿和驾夫来催才缓缓上车。又是一路颠簸,回到豪族聚居的锦坊,已是炊烟时分。 袁府是一座历经数代修建而成的古老屋宇,以星辰位数布置的十余棵巨木早长成了参天古树,铺天盖地的強壮枝条覆着厚厚的积雪,团团笼住整座宅邸,广阔且幽深。 幼年的袁慎走在这里,哪怕老仆引灯在前,也常觉得害怕。可⺟亲对他说:这世上的事,不是你害怕就不会来的。月难圆,人难全,你要学着习惯这世事。 如今的他,再也不会害怕了。 回到居处,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媪上前来,笑道:“公子总算回来了,一大早出去也不怕受寒。”说着便指挥婢女们服侍袁慎更⾐用热汤。 “⺟亲在做什么?”袁慎用热气腾腾的帕子暖暖手,才问道。 老媪略惊,答道:“夫人还在焚香祝祷。公子寻夫人有事?”这对⺟子平常三五⽇才见上一次。 袁慎动作一顿,道:“叫⺟亲别太累了,早些歇息才是。” 也没什么事,他只是想告诉⺟亲,他近⽇遇到一个小女娘,总共才见了三次面,倒有两次是以她落荒而逃了结的。 他还想告诉⺟亲,头一次见面,他就觉得他和那小女娘很像。哪怕再是灯火辉煌,人间团圆,依旧喜跟在人群后面,依旧是禹禹独行。有一点风吹草动,首先是警惕的保全自己,怀疑对方的用意,没有全⾝而退的把握,绝不轻涉险地。 袁慎后靠着隐囊,再拿一条滚烫的帕子覆在面上,微笑着想,这次她总该乖乖传话了吧。 … 某人这次没料错,少商再不敢耽搁了。 此事若换做寝室长博客姐,那个一路班长优等生团支书长大的模范姑娘,大约会气愤‘你凭什么要我做这做那又凭什么要挟我’,不过少商这个见习太妹却不以为然,人家要欺负你还需要理由吗,社会主义小镇都这样了,何况这封建社会。 她能在半黑不⽩的地方浑⽔摸鱼那么久,却从无要紧的把柄被抓住,靠的就是该硬时硬该软时软,见机不对,拔腿就跑。分清哪些人能惹,哪些人不能惹,这才能利落的浪子回头。不像鼻涕妹,脑袋一热真的被忽悠去行窃时帮人望风,要不是她爹妈后来在国外洗盘子洗出个小餐馆,可以把她接去了,不知还会被纠多久。 一回府,少商连口⽔都没喝,就赶紧跑到桑氏屋里,却见桑氏正手持一把小银刀给程止修面整须,一旁摆着盆热⽔和皂角膏,外加一罐润面膏。一面银刀刮动,一面老夫老还甜言藌语的⾁⿇当有趣。 一个说:夫人这指腹摸在为夫的脸上,可真柔嫰如舂枝花蕾。 另一个说:你再笑,再笑,我可要刮破你的脸啦,到时君姑可是要哭倒城墙的呢! 一个再说:我⾝上哪处不是夫人的,别说刮脸了,夫人想绣花都成,小生悉听尊便… 少商恶心的不行,扭头就想走,想起袁慎那讨债鬼,生怕一时半刻没消息他又要想出幺蛾子来,她只好硬着头⽪又折了回去,这次重重踏出脚步声,惊醒里面那对中年鸳鸯。 ——“我与叔⺟有话要说,请叔⽗暂且回避。”她一脸的正⾊。 程止扯过一条热帕子捂脸,没好气道:“回什么避!没看见长辈正忙着吗?什么要紧的事,晚些再说又如何。”这没眼力劲的死丫头! 桑氏笑着戳了下丈夫的额头,亲热的拉过少商:“别理他,嫋嫋有什么事,说吧。” 少商始终头摇,一定要程止回避,程止拗不过侄女,本想离开,谁知却叫桑氏拉住了,道:“嫋嫋你说吧,我的事,你叔⽗就没不知道的。”她已猜到了几分。 “真要我说?那好,我说!”少商见桑氏老神定定,心想不瞒着叔⽗更好,便道“这阵子有个叫袁慎的找到我,叫我给叔⺟传话,拽了一段七八糟的赋,我也没记住。总之意思是,有故人牵挂您,求只言片语。” 她一口气说完,赶紧盯着桑氏的表情。谁知桑氏一脸茫然:“袁慎?袁善见?那不是胶东袁氏的大公子么?除了那⽇宴客,我并不曾见过他呀。”她以为是另一个人。 倒是程止一拳锤掌:“哦,我记起来了,这袁善见是不是那年他收的那个小弟子呀!他不是还跑到你兄长跟前得意了一番,说什么美⽟良才的。” 桑氏哦了一声,释然道:“原来是他。”又回头问少商“然后呢,他要作甚?” 少商吐⾎:“我不是说了吗?故人牵挂,只求只言片语…好吧,其实我也不知道他要⼲什么。姓袁的就叫我传了这句话,别的就没有了…”古人真讨厌,就不能说明⽩些吗。 桑氏疑惑道:“只言片语,什么只言片语,我与他十几年没见…啊…我想起来了。”她转向丈夫“我们回都城路上不是遇上他了么…哦,我知道他的意思了。” 说着便从书案上菗出一支木简,在木简上手书‘咳疾已愈,勿念’六个娟秀小字,顺手递给程止,道:“你叫人送过去吧。” 程止接过来看了看,失笑:“原来是这事,你这记。当时他絮叨个不停,是你说痊愈了就告诉他。”他也没多说什么,就出去吩咐人了。 少商扯着桑氏,惊道:“这就完啦?”六个字就解决了问题,那她还和袁慎那厮纠这么久,险些酿成⾎案!“你也不写个抬头落款的!”那样她就能偷看是写给谁的了。 桑氏笑眯眯道:“他认识我的字,不必写。” 少商无力的扶着膝盖,蹲坐在绒垫上,好像一只呆滞的小青蛙。 她幽怨的看向桑氏:“三叔⺟,您就不想跟我说说这其中的故事?”比如‘那人’姓甚名谁,和您如何情缘纠云云…? 桑氏捡起那把小银刀,指尖试了试刀刃:“此事说来话长。” 少商哪肯罢休:“咱们慢慢说好啦。” 桑氏瞪道:“别人说‘说来话长’这四字的时候,意思就是不想说了。” “那我不问了。”少商无奈,她心知桑氏看似随和,主意却很定,只好退而求其次:“不过叔⺟总可以告知我,那姓袁的为何不直接上门来找您说,非要绕这样大的圈子呢。” 听了这话,桑氏停下手上的小银刀,沉昑良久,才苦笑道:“…因为,我曾对一个人说过,‘以后,你也好,你的亲朋好友门人弟子也罢,都不要来见我,也不要送书信物件给我’。不过少时负气之言,可那人是个死心眼,答应我了。” 少商默然,心道自己所料不错,果然是狗⾎桃花。 桑氏见她久不说话,笑问:“你怎么了,说我的事呢,你倒这幅闷模样。” 少商头摇:“我觉得叔⺟这话说的周严,差不多封死了那人所有能来找您说项的路。” 这话乍听不过寻常的负气之言,但细想想,的确断绝了所有可以直接联系桑氏的方法了。 又因事涉陈年情缘,当年知情的人未必肯传话——例如桑氏之兄,而程家其他人,袁慎显然也不愿自己恩师的私事喊人尽皆知。传话之人既要和桑氏亲密,又不能和程家众人太过无话不说,可不就轮到自己了么。 其实自己也不是最合适的人选,若是程娓大些,⺟女传话更合适,可惜程娓年纪太小,不小心弄巧成拙就糟了。 桑氏没料到少商会说这句话,一时怅然,心道女人这一生,还是没机会说这话才有福气。婶姪二人沉默片刻,桑氏忽想起一事,又兴头起来:“对了,你怎么遇上那袁善见的,在哪里遇上的,什么时候。” 少商倒不奇怪这一连串问题,叹气道:“此事也‘说来话长’。” 桑氏瞪她,少商无辜的回看,两人对视一会儿都笑了出来。 桑氏摇头摇:“你不告诉我无妨,回头你⺟亲问起来,你可要想好托词才行。你⺟亲看着不管你了,可你出去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她没有不知道的。” 少商故作⾼深道:“非也,非也。只要叔⺟不说,应当无人知道那姓袁的托我传话。” 桑氏何等聪明,立刻追问:“你俩是私下见面的?”脸⾊不由得浮起猜疑之⾊。 少商就怕这个,连忙拱手求道:“别猜,别想,什么也没有。叔⺟不信的话,我可以发个誓——喏,上有天,下有地,倘若我与那袁慎有私事,就叫我…” “打住打住!”桑氏连忙拦着,一手轻轻拍打少商的嘴“小冤家!誓是可以发的么?就是有又何妨,男女爱慕是人之常情,只要守着礼…”她一看少商又要着急上火,忙道“成成成,我信你,信你还不行么?!” 少商瞪眼威胁了桑氏半天,气鼓鼓道:“叔⽗也不许说,不然,我就再也不理您啦!说起来,都是为了叔⺟,我才受的牵连!” 谁知桑氏思路与众不同:“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人生在世,除非无亲无故孑然一⾝,不然谁都难保受牵连。要紧的是你受牵连后的应对…”她眼风一挑,笑道“如今看来,你应对的不怎么样呀,是不是叫人拿住了短处?” 少商被问的脸⽪发绿,丧丧的承认:“没错。我一时不慎,落了不是。本来全是那姓袁的不对,可是我答应了又失言,便成了我也有不是。是以,我打算快打斩⿇,赶紧了结算了。”总而言之,还是因为她一直当自己是俞采玲。 桑氏微微一笑,少商可能不知道,她生就一副叫人想撩拨她胡须绒⽑的模样。 少商见桑氏不语,赶紧道:“叔⺟,你可千万不能说,还有叔⽗。” 桑氏満口保证:“好好好,我绝不说。你叔⽗要是敢说,我把他赶出屋去!”少商并非矫情之人,听她把话说的这么绝,桑氏倒真信了二人并无它事了。 接下来几⽇,少商为防萧夫人来查问,屏气凝神,严阵以待,谁知居然一直没人来问她?!她疑惑着,⺟老虎打盹啦?不过,也不是全无异样—— 这几⽇,萧夫人时不时会用忧虑的眼神打量她的面庞⾝姿,看的少商浑⾝发⽑; 程始看自己的目光愈发得意,好像那年后园种的⽔萝卜得了镇上菜博会头名一样; 最诡异的是大哥程咏,何其板正的一个人,近⽇见了少商竟有几分神情躲闪,她原想打听袁慎的老师到底是谁,却一直未如愿。 她所不知的是,原来那⽇当夜萧夫人就已知赠炭之事;她更不知,虽然无人知道她与袁慎在巷子见面,虽然她和袁慎都克制言行,但积年老仆的眼力,比他们想象的更敏锐—— 那⽇晚膳后,程始捧了两卷万松柏门客录下的朝堂政议,慢慢给长子讲着,萧夫人则⾼坐在隔间上首,向那货栈的两位老管事询问程姎如何行事,谁知说着说着,竟带出了袁慎,直接把程始⽗子给引了过来。 “…他们就说了这几句话?”萧夫人皱着眉头。 那副管事道:“老仆一步不曾离开,小女公子和袁公子就只说了这几句,再无旁的了。” 萧夫人目光转向儿子,程咏忙道:“一点没错。儿子是与袁善见谈论过辞赋,也与嫋嫋提过此事。”其实就随口提了一两句。 “那姎姎呢?”萧夫人迟疑道“她没见过袁公子?” 那副管事头摇道‘不曾见过’。一旁的正管事连忙笑着补上:“那时,三娘子不是正和老仆在后仓点货么?” 萧夫人听了,略有几分失落。 程咏心里却咯噔一声,暗骂自己乌鸦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忙道:“嫋嫋言行有礼,这样很好。倘无其他事了,两位老丈也回去歇息吧。”这两位都是跟随⽗⺟多年的老卒,为人稳重,阵战中伤了⾝子才去管理货栈的。 二仆正要告退,谁知萧夫人却瞥见那副管事眼带笑意言又止的模样,思忖须臾,便让那正管事先回去,留下了那副管事。 “有话你就直说。”萧夫人道“是否有不妥之处。” 那副管事摇头摇:“小女公子并无不妥,说话得体。不过,那袁公子…”他忍不住微笑起来“瞧了我们女公子好几眼。” 他也是见过世面的。如袁慎这样自持守礼的世家公子,在没有长辈引见的情况下,初次见到一个小女娘,直面问候后若再有谈话,正常的做法是将视线定在⾝前数尺。 袁慎态度和煦,对着众仆点头微笑,但老仆注意到,他多数都将目光落在自家女公子⾝上(其实是在看少商的反应),待女公子说了句‘是赋,不是诗’后,甚至还笑如舂风拂面,那种真切散发出来的悦愉气息实在不像客套。 程始⽗子和萧夫人听完了,神⾊各异。 “我们小女公子讨人喜呢。”那副管事笑盈盈,仿佛一个老爷爷自豪漂亮的小孙女受人青睐一般 萧夫人強笑道:“这事你知道就好,不要说与旁人知道。” 那副管事连忙收了笑容,抱着军拳,肃然回道:“老仆知道女公子名声要紧,绝不多言。”一家女家百求,自家女公子将来嫁给谁还没个说法,可不能风言风语的。 说完这句,他便躬⾝告退。 程始故作矜持的捋了捋胡须,正想得意两句,却瞥着子的眉头好像打了结,便道:“你这副模样作甚,别又要怪嫋嫋了。姎姎在点货,又不是嫋嫋不让她见那袁善见的!” 萧夫人无力的出了一口气,这时看出书案风波的后遗症了,她但凡露出对女儿的一点不悦,丈夫儿子就会怀疑她又要偏心。她轻斥丈夫:“你胡说什么,我怎么会作这般想?!”若说对程姎可惜,不是没有,但有时候这就是缘分。 程始得意道:“少年人嘛,什么慕什么少艾…欸,咏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程咏苦着脸:“知好⾊而慕少艾。” “对,就是这句。”程始一拍腿大“好啦,你也先回去吧。今⽇的事别告诉嫋嫋,免得小孩儿胡思想。” 程咏应声,向⽗⺟行礼后退下。 程始见儿子离去,才转头对子道“这有什么好烦扰的。那袁慎若真看上了嫋嫋,上门来求亲,我们答应就是。前些⽇子你不是还叫我去打听他的品么。不好⾊不贪酒,不躁不狂,立⾝甚正,还很得陛下的青眼,将来嘛…没准还能位列三公呢…。我看好得很,唉,倒是咱们配不上胶东袁氏的清贵。”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估计人家也就见嫋嫋生的好,多看两眼。你别多想啦。” 他行走官场多年,深知这些世家豪族联姻,除非如当初万老夫人和过世的万太公一样,属于真心爱慕难分难舍,不然多是门当户对。说句难听的,若不是这天下大,给了他们这些草泽英雄一个机会,袁程两家的家世更是云泥之别。 萧夫人忽道:“我是不会让嫋嫋给人做庶妾的。”再如何⾼贵的家门,她都不愿。 程始吓了一跳:“我当你在想什么呢,原来是这个,咱们不是早说好了吗。宁肯门第低些,也要叫嫋嫋过的平顺舒坦。”再怎样,他还是护得住女儿的。 萧夫人这才露出笑容,随即又⾼声道:“大人不要妄自菲薄!什么配不配的,我们这一路走来,不曾欺庒民众,不曾杀良冒功,保护一方⽗老,为陛下尽忠平,靠自己的本事搏杀出来,俯仰无愧天地,有何可自怜的!世家豪族难道是永世不变的,那些跟着戾帝助纣为的,那些跟错了僭主的,就算未被灭族也奄奄一息了。还有那些想要明哲保⾝却为兵祸所害的,也就这几年了,若族中再出不了能翻⾝的弟子,以后还能称得起来?!” “说得好!”程始大声赞叹,蒲扇般的大手握住子的肩头,拥在怀里,他満心感骄傲“得你为妇,夫复何求!” 萧夫人眼中闪动泪光,她心道:自己才是真的有福。 n6ZwW.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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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心则乱 更新于2020/4/7 当前章节6424字。看星汉灿烂,幸甚至哉小说,就上逆流小说网。我们致力于做最快速更新星汉灿烂,幸甚至哉最新章节的免费小说网站,用心做最好的小说精校网 |